歸朝歡

前世,我被鎮國將軍謝淮北風光大娶。
可等我嫁過去才知道,謝淮北的府裏早就藏了一個貴妾。
謝淮北娶我,不過是想要一個出身好的夫人,給他傳宗接代罷了!
他把我軟禁在邊疆的將軍府,逼迫我生下孩子後,就把孩子生生奪走。
小趙氏把我折磨得體無完膚,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
我費盡力氣出逃,卻被一夥山賊生生凌辱致死。
死後我才知道,那夥山賊,也是小趙氏提前安排的。
可憐我魂魄飄蕩,怨念難消!
再睜眼,我竟重生在了出嫁給謝淮北的婚車上。
我掀開馬車冷冷一笑:「轉道,走水路!」

-1-
我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身披着大紅蓋頭,身上穿着華貴的鳳冠霞帔。
竟是重生了!
前世死前被凌辱的憤怒和劇痛似乎沒有散去,讓我忍不住渾身顫抖。
我強遏住恐懼的心,掀開馬車車窗——幸好纔到溫縣,時間已經足夠讓我佈置很多事情!
當日傍晚,我對護送婚車的小副將王衡小將軍說道:「旱路難走,不如改走水路,從香河走,可節省不少路程。」
沿着香河走個七日,便可直接到達下游祁州。
祁州距離邊疆嘉峪關不遠,再走三日便可到達。
王衡是個耿直的少年,聞言自是應好。
於是當日傍晚,婚車一行浩浩蕩蕩地便朝着香河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碼頭,已經天黑。一行人便在溫縣內暫住一晚。
等到夜深,萬籟俱寂。我陡然睜眼,悄無聲息地換上一套男子衣衫,朝着溫縣的城北而去。
一刻鐘後,我敲響了一處幽靜宅院的門。
很快門開,門後的門童防備地看着我:「來者何人?」
我垂眸:「煩請轉告王爺,我能解決他的心腹大患。」
門童稍作猶豫,到底是轉身通傳。
一刻鐘後,我被迎入了這座小院之中。
我在這座寢院內,和寧王殿下談了足足兩個多時辰,方纔離開。
——大隱隱於市,這座小院是寧王的藏身之所,鮮少有人知道。
我和寧王商談好了一切,在天亮之前,我重新回到客棧,假裝睡下。
等天大亮,我重新披上鳳冠霞帔,踏上前往嘉峪關的路。
只是這一次,我要他們所有ťū₂人,全都給我陪葬!

-2-
七日後,嘉峪關,鎮北將軍府。
將軍大婚,十分熱鬧。
整個嘉峪關的百姓幾乎全來圍觀了。
喜轎抬到門口,謝淮北走上前來,伸出手來接我。
我看着他伸出的白皙的手,有剎那失神。
我想起前世,我以爲謝淮北對我是真心。
我拼了命地想要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想替他打理好整個將軍府。
卻沒想到,我纔剛入府,就被謝淮北嬌養的妾室,背刺了一刀。
——在我們洞房花燭的當夜,妾室小趙氏就派人來請他,說是她走路不小心崴了腳。
我堂堂正正進門的正妻,竟在新婚第一夜,就獨守空閨。
從那之後,小趙氏每日都換着花樣來請謝淮北。
一會兒是頭疼,一會兒是心口疼,各種理由不斷。
謝淮北嬌寵她,每一次都不忍心拒絕她,可笑在我嫁給謝淮北的第三個月,還是個完璧之身。
……
我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無聲冷笑地將自己的手搭在了謝淮北的手上。
入將軍府,三拜夫妻,送入洞房。
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樣。
半個時辰後,我坐在後宅的碧風院,任由喜婆們鬧着。
直到天色將暗,喜婆們全都陸續走了,我對着身側的平兒低聲吩咐了幾句。
平兒震驚無比:「姑娘,怎麼會——」
我冷笑道:「照我說的去做就是。」
平兒臉色一變,急忙退下。
一直等到戌時,門外傳來了謝淮北的腳步聲。
雖然有些虛浮,但並不凌亂。可見並沒有喝多。
謝淮北進門後,走到我身邊,用喜秤挑開了我的蓋頭。
不得不說,謝淮北的長相極佳,孔武俊朗,身形挺拔。
所以前世,我纔會那般無法自持地喜歡他。
只可惜這男人識人不清,不分好歹,終究不過是個莽漢罷了!
許是被我淡漠的眼神驚到了,謝淮北笑了起來:「照歡,爲何如此看着爲夫?」
我似笑非笑:「只是覺得,夫君長相俊朗,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謝淮北爽朗一笑:「夫人倒是有趣。」
有趣?
我心底泛起厭惡,別開頭去。
謝淮北與我喝了合巹酒,又稍微聊了些邊疆的生活,眼看着就要進行下一步——
就聽門外,適時傳來了騷動。
「將軍,將軍!您、您快來看看吧!姨娘被人欺負了——」
門外的聲音急促又尖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分外刺耳。
我無聲勾脣一笑,好戲總算來了。
我佯裝不解地看向謝淮北:「外頭是誰的聲音?」
謝淮北的臉色微變,可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府內下人魯莽吵鬧,我去看看。」
我順勢也站起身來:「我既然嫁入了將軍府,日後這後宅之事自是要我管的。我也去看看。」
不等謝淮北出聲,我直接大步走出了房門外。

-3-
房外的院子裏,一個嬤嬤跪在下頭,哭着淒厲道:「將軍,不好了!」
「姨娘被一個賤婢強壓着,非要她跪着謄抄佛經!」
這嬤嬤一邊指控,一邊伸手直直地指向我,大哭着道:「將軍,大夫人這纔剛入門呢,就這般迫不及待地給姨娘下馬威,這日後的日子,姨娘可該怎麼過啊?!」
謝淮北臉色猛地變了,看我的眼神透出隱忍的怒火:「夫人,你——」
我挑眉冷笑着打斷他:「姨娘?謝將軍,原來你府上,竟然已經有姨娘了?」
「還沒迎娶正妻,就先養着妾室,」我皺眉冷厲道,「謝將軍,你竟是這般孟浪之人?!」
「既是如此,爲何提親時要對我父母隱瞞此事?」我聲音愈寒,「沒想到謝將軍竟是這種騙婚之流!」
我厲色質問,厭惡又憤怒地看着他。
謝淮北方纔還急着幫自己的妾室說話,可此時也變得尷尬起來。
他被我堵了半晌,才略帶尷尬道:「男子在邊疆行軍打仗,身邊有個女人又如何?」
呵,好一句「又如何」!
我冷笑着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一個暗衛閃現在了我面前。
速度之快,讓謝淮北都震了震。
謝淮北的眼中陡然閃過防備:「你竟帶着暗衛?」
我看着謝淮北,緩緩露出一個陰鷙的笑:「謝將軍,我父親雖然只是禮部侍郎,可我母親乃是安陽郡主,是太后最寵愛的孫女。」
「我自幼承蒙太后寵愛,太后一直派了大內侍衛暗中保護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怎麼,難道謝將軍求娶我,是覺得我好欺負,所以纔來提親騙婚的?」
謝淮北的額頭瞬間冒出了一層薄汗,他有些憋悶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當然,我是騙他的。
這些暗衛是寧王派給我的,這是我和他做交易的條件之一。
前世謝淮北之所以求娶我,想來也是因爲我賢惠名聲在外,是貴女圈子裏出了名的軟弱包子。
所以謝淮北娶了我後,料定就算我知道他有妾室,也只會打落牙齒和血吞。
而我前世也確實軟弱得可以。
一邊戀愛腦喜歡着他,一邊還在幻想着只要我多多付出,他就能看到我的好。
卻根本沒想過,正是自己一步步地忍讓,才落得那般慘烈的結局。
一開始那妾室小趙氏只是暗中羞辱我,可我不爭不搶,任由她欺負,也從不和謝淮北告狀。
小趙氏見我好欺負,逐漸變本加厲。
到了最後,她搶了我的主母位置,讓下人們明着欺負我。
甚至還把謝淮北打敗仗,也怪罪到我頭上。
後來我拼死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可剛出生,就被小趙氏抱走。
我甚至都沒有好好看過孩子一眼!
自那之後,我變得瘋瘋癲癲,神志不清。
小趙氏誣衊我發瘋咬人,讓謝淮北將我關押起來。
而謝淮北,果然將我關押起來。
我被關在暗室之內,渾身上下被小趙氏折磨得沒有一塊好肉。
漫無盡頭的黑暗快要將我吞噬。
——直到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逃了出去。
可纔剛逃出城門,就被一羣山寇捉住,活活折辱我至死。
死後我才知道,是小趙氏故意讓我逃出去,她早就安排好了那羣山寇,只等甕中捉鱉!
……
我腦中不斷閃過前世所受的屈辱和折磨,我雙眸漆黑,看着暗衛一字一句道:「煩請傳話給我爹,謝淮北早有妾室,他騙婚於我。」
「所以,我要和離。」
我頗爲冷漠地說着,身邊的謝淮北卻臉色猛地一變:「我不答應。」
我看向他:「爲何不答應?」
謝淮北抿着嘴道:「你是我光明正大娶進門的正妻,難道連一個小小的妾室,你都容不得嗎?」
我陰冷一笑:「容不得!我不但善妒,還十分心狠,睚眥必報!」
我一字一句說着,一邊走近他,與他四目相對。
我毫不掩飾眸中的恨意:「既然謝將軍不肯和離,那就休怪我心狠了。」
說及此,我抬步就往院子外走去:「今夜全府上下所有婢女,必須爲太后謄抄經書。」
「我倒要看看,誰敢違抗命令,對太后大不敬!」

-4-
我讓平兒以大喜之日孝敬太后的名義,讓全府上下的女眷都謄抄經書。
那小趙氏果然不肯抄,忤逆了平兒。
平兒一見府內果然藏着個妾室,氣得不行,當場就讓人把小趙氏強壓在地上,逼她抄經書。
我走到芙蓉院時,就看到一道窈窕妖嬈的身姿,正可憐狼狽地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地在寫字。
別說是男子,就連我一個女子看到,都覺得可憐極了。
我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道:「你就是趙軟軟?」
趙軟軟冷冷地看着我,又看了眼我的身後。
在看到謝淮北時,她立馬變了臉,換上了可憐兮兮的表情,顫聲道:「夫人,是軟軟不懂事,還請夫人原諒妾身。」
我笑了起來:「哦?說說,你哪裏不懂事?」
趙軟軟一噎,才道:「妾身……妾身不該違抗命令的,幫太后娘娘抄經書是好事……」
我輕飄飄道:「既然你如此懂事,那就抄個兩百遍吧,太后她老人家定會開心的。」
趙軟軟臉色都變了。
身後跟上來的謝淮北也皺眉道:「軟軟身子嬌弱,哪裏受得了這麼多遍的謄抄?」
我挑眉:「哦?看來你這妾室,是比太后還要嬌貴啊。」
謝淮北臉色一變,就聽趙軟軟含着眼淚悽楚可憐道:「別,爺,軟軟可以的。」
語氣發膩,讓人作嘔。
謝淮北聽得心疼壞了,他忍着怒火瞪着我,可終究強忍下了這口氣,隱忍不發。
這一夜,我坐在躺椅上,頗有興致地親自監督趙軟軟跪着抄完了兩百份經書。
只是她的身子骨實在是弱,一個時辰暈倒一次,每暈一次都要折騰十分鐘。
硬是折騰到第二天傍晚,才把兩百份經書抄完。
等到最後一份寫完,小趙氏已經整個人慘白着臉,又暈倒在了謝淮北的懷裏。
謝淮北看我的眼神氣得能噴火,咬牙切齒道:「這下你可滿意了,夫、人?!」
我氣定神閒:「還行吧。」
謝淮北抱着小趙氏就走,姿態決絕。
身側的平兒氣得不行:「小姐,姑爺這是什麼意思,他竟然——」
我似笑非笑:「好戲纔剛剛開始,別急。」

-5-
那小趙氏跪了這麼久,回去果然體弱多病地「發起了燒」。
謝淮北心疼她,整日都往她院子跑,貼身照顧着,哪裏還記得我這個正妻?
我則在自己的院子裏專心過着自己的小日子,根本懶得理會那對賤貨。
平兒擔憂極了,問我:「姑娘,您真的派那個暗衛回京,通報和離了嗎?」
和離?
我父親是禮部侍郎,最是迂腐,注重禮義廉恥,冥頑不化。
要是讓我父親知道我纔剛嫁過來就鬧着和離,給秦家抹黑,我父親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我對着平兒眨了眨眼:「要想和離,就得按照我的計劃走。」
轉眼過了半月。
這半月裏,我除了在後宅偶爾見到謝淮北一眼,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即便見到了,我也只是遠遠避開,免得晦氣。
這日一大早,我低聲交代了平兒一些事,平兒連聲應下,轉身出了院門。
今日陽光明媚,我又去了後院餵魚。
這謝將軍府沒什麼好的,唯獨後院這一汪小溪水,橫貫整個後院,水質清澈,錦鯉嬉戲。
我慢悠悠地往溪水裏撒餌食,就聽身後傳來一道腳步聲。
是小趙氏身邊的王嬤嬤,手裏還端着一盅食盒。
王嬤嬤大概是看我孤零零一個人,忍不住翹起下巴趾高氣揚道:「夫人,麻煩您讓一讓,我還要將這血燕羹給我家姨娘送去呢!」
我怔住:「血燕?」
王嬤嬤更得意起來:「正是血燕,是京中送來的珍貴之物。」
「珍貴的血燕……」我捂着臉,忍不住譏笑出聲,「你家姨娘到底是窮苦出身,我家中的血燕有好幾箱子,不過是打賞奴才的玩意罷了。」
王嬤嬤臉色漲得通紅:「你——」
我譏嘲地收回眼,一邊故意將手中的餵魚的餌食,朝着王嬤嬤撒了些許。
王嬤嬤渾然未覺,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看着王嬤嬤的背影,忍不住挑起脣來。

-6-
將軍府內,竟然爆發了怪病。
第一個得病的,乃是小趙氏身邊的王嬤嬤。
王嬤嬤渾身紅點,瘙癢難忍,甚至還發起了高熱,足足三日才勉強退燒下去。
緊接着後院衆人,一個個全都前後出現了同樣的症狀。
偌大的將軍府,竟一時之間,連一個可以用的下人都沒有。
謝淮北忙得焦頭爛額,不斷請大夫上門給衆人治病,卻沒想到就連大夫也中招了。
謝將軍府有怪病的消息,一下子就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整個嘉峪關。
甚至還傳到了兵營中。
說來也奇怪,整個將軍府,只有我,以及小趙氏和謝淮北,沒有染病。
就連平兒都感染了,只是症狀很輕,第二天便好了。
坊間突然就有流言蜚語傳出,說是將軍府出了個吸人氣運的煞星妖孽,所以將軍府內的人才會得怪病。
這傳聞越演越烈,幾乎一夜之間就發酵了出去。
傍晚時分,我帶着平兒站在後院抄手迴廊的隱祕角落,低聲商議。
我對平兒道:「父親早就提醒過我,說我從小就受到過詛咒,沒到十六歲是不能嫁人的。」
平兒也着急道:「這可怎麼辦?老爺也真是的,明明還有兩個月小姐就滿十六歲了,怎麼偏偏就沉不住氣呢?」
我沉聲道:「此事事關重大,平兒,你帶着銀子,去將嘉峪關內的薩滿全都趕出去,這件事能壓就壓,斷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平兒連連應是。
我和平兒一邊說,一邊看着前方的羊Ṱűₙ腸小道。
樟樹後傳來些許動靜,很快消失不見。

-7-
當日傍晚,王嬤嬤無比急切地走入小趙氏的寢房。
小趙氏正在慢條斯理地描眉,見狀不悅道:「急什麼?沒一點規矩!」
王嬤嬤卻喜不自勝:「姨娘,您猜我剛剛聽到了什麼?」
小趙氏皺着眉看着她:「發生什麼事了?」
王嬤嬤道:「方纔我幫姨娘取例份時,竟聽到了那秦照歡和她丫鬟的密談!」
王嬤嬤將剛剛偷聽到的對話,一五一十和小趙氏說了一遍。
小趙氏臉色頗爲凝重:「此事當真?」
王嬤嬤重重點頭:「老奴豈敢騙您?」
小趙氏眯起眼,思忖一會兒,突然冷笑起來:「不着急,你且派人去監視着碧風院。」
「任何一舉一動,都要向我稟告,」小趙氏眼中閃過陰狠的殺機,「茲事體大,還是小心爲上。」
王嬤嬤領命退下。
而潛伏在窗邊的暗衛,也悄然無聲退下,回到了我的院子裏,向我如實稟告。
我冷笑,沒想到小趙氏倒是有幾分警惕心。
既然她要監視,那就監視個夠!
我附耳在平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平兒應是,告退準備去了。
等到夜裏,我院子內突然響起了一陣尖叫聲。
原來是負責灑掃的小紅在起身時,竟發現院子內死了一地的動物屍體。
松鼠、雞鴨,甚至還有幾條毒蛇……全都暴斃而亡!
小紅嚇得慘叫,引得整個院子的人全都醒了。
子夜時分,更深霧重,整個碧風院卻燈火通明。
我站在最前方,冷冷地對整個院子的下人道:「今夜之事倘若誰敢對外透露一個字,可別怪我不客氣。」
下頭站立着的下人們全都瑟瑟發抖,一個個唯唯諾諾,不敢忤逆我。
我打了個哈欠:「將這些動物屍首扔了,真是晦氣。」
說罷,我轉身回了房中休息。
衆人也誠惶誠恐地各自回了耳房。
王嬤嬤派來監視的人,果然將這件事連夜稟告給了小趙氏。
小趙氏欣喜不已,修書一封交給王嬤嬤,讓王嬤嬤親Ŧű⁻自把信交給軍營裏的趙小副將。
暗衛轉頭就將小趙氏的動作說給我聽。
平兒有些疑惑:「那賤人竟還認識軍營裏的人?」
我似笑非笑:「小趙氏是副將趙權的妹妹。」
當初小趙氏能和謝淮北認識,還是趙權牽的線。
趙權是個軍營莽夫,很寵愛自己的妹妹。
上輩子我被人輪番羞辱至死,那羣渣滓就是趙權親自安排的人!
我冷笑一聲,眼中殺機畢現。

-8-
謝將軍府內的怪病,始終沒有好轉的痕跡。
民間有關將軍府上有個煞星妖孽的消息,越傳越烈。
軍營之中,以趙權爲首的一干副將,跪在謝淮北的面前,提議要帶北疆最有名的薩滿,去將軍府看一看,到底有沒有煞星。
謝淮北其實並不相信鬼神之說,他正要拒絕,可就聽趙權厲聲道:「謝將軍可是咱們軍營的定海神針!」
「如今定海神針的身邊出了個會喫人的煞星,倘若把謝將軍克出什麼好歹,那纔是天大的麻煩!」
「我看此事謝將軍也不必推辭,」趙權渾身蠻肉,蠻橫道,「兄弟們,明日我們就帶着薩滿,去將軍府抓妖孽!」
在趙權的起鬨之下,一呼百應。
衆人紛紛高呼「抓妖孽」,讓謝淮北不得不順應軍心。
第二天,謝淮北並沒有去將軍府,趙權帶着足足七位副將,又帶着北疆第一薩滿圖朗,浩浩蕩蕩闖入將軍府。
謝淮北站在最前面,我和小趙氏也跟着出來相迎。
趙權的眉眼陰鷙地看着我,陰冷地意有所指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喫人的妖孽,竟然敢在將軍府鬧事!」
我站定在趙權面前,冷聲道:「趙副將這般大張旗鼓地帶着衆人來將軍府鬧事,竟然只是爲了民間子虛烏有的傳聞,還真是可笑!」
趙權卻大笑兩聲,惡狠狠道:「夫人這般阻撓,難道是怕了?!難道夫人就是這個天煞孤星?!」
我也冷笑起來:「我且問趙副將,倘若你們抓到了這個妖孽,會如何處置她?」
趙權滿臉橫肉充斥着傲慢:「當然是把這個謀害將軍的妖孽關入大牢,立即處死!」
說及此,趙權直接衝撞過我的身體,帶着衆人浩浩蕩蕩踏入了將軍府。
一旁的平兒急忙扶住我,我握住平兒的手,無聲挑脣。
圖朗很快就在將軍府的後宅開壇作法。
他是名滿北疆的薩滿,在民間十分受擁戴。
等到作法結束,圖朗手中握着羅盤和降妖棒,手中碎碎念着咒術,繞着整個將軍府的後宅細細盤查。
等到走入我的碧風院時,圖朗突然放下羅盤,驚聲道:「這是誰的院子?!」
不等我說話,小趙氏身邊的王嬤嬤已經跳了出來,疾聲道:「是夫人的!這是夫人的院子!」
「夫人果然是妖孽,」王嬤嬤厲聲道,「我還記得那日,我下午剛和夫人說了兩句話,沒想到到了晚上就發了怪病!」
小趙氏捂着帕子,柔柔弱弱地道:「沒錯,這點,我可以做證。」
小趙氏看向謝淮北:「那日嬤嬤不知怎的得罪了夫人,被夫人叱罵了一頓,沒想到天還沒黑呢,嬤嬤便開始發燒了……」
謝淮北一聽,審視的目光連忙朝我看來,狐疑中透着一絲冰冷:「此事可當真?」
我面無表情:「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趙權和小趙氏相互交換了個眼神,趙權瞬間戾喝道:「來人,把這個喫人的Ťû⁾妖孽給我抓起來——」

-9-
可話音未落,就聽圖朗皺眉道:「我話還沒說完,你們急什麼?」
我冷笑道:「薩滿有所不知,這羣人啊,都恨不得我立馬下獄呢!」
圖朗正色道:「這院子瀰漫着一股仙霽之氣,濃郁純粹,竟隱隱有百花之香纏繞空中。Ṫů⁽」
說及此,圖朗掐指一算,更是大喜:「夫人周遭仙氣更濃,竟是凌波仙子轉世,可庇佑世間太平、風調雨順!」
說及此,衆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小趙氏怔住,趙權凝眉緊皺,謝淮北也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而剩下的衆多副將,全都大喜,紛紛對着謝淮北道喜,恭賀他娶了個好妻子。
「太好了,將軍有個好妻子,定能庇佑我們戰事順利!」
「是啊!有仙子庇佑我們,定能讓我們場場大捷!」
謝淮北尷尬極了,臉色難堪地應着。
小趙氏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姐姐竟是這般有福之人。」
「看來之前種種,不過是個誤會罷了。」
我挑眉道:「薩滿,還請繼續排查,Ŧùₑ看看將軍府的妖孽,究竟是何人。」
說及此,我意有所指地看了小趙氏一眼。
小趙氏的臉色陡然發白,雙手竟控制不住地死死捏住手中的錦帕。
圖朗應是,走出碧風院繼續排查着。
等到半個時辰後,圖朗踏入了小趙氏的芙蓉院。
只是他纔剛剛踏入,臉色就猛地變了,厲聲道:「這院子煞氣深重,妖孽之息竟如此濃郁!」
圖朗聲音冷厲:「主人是誰?!」
此言一出,小趙氏差點慘白着臉暈過去。
還是謝淮北先一步抱住她,才避免讓她摔倒在地。
圖朗臉色更變,將手中的降妖棒沾了法陣燒盡的香灰,朝着小趙氏劈去——
沒想到剎那之間,竟有無數鬼火瀰漫在小趙氏身邊!
場面之驚悚,嚇壞了在場的衆位副將!
衆人紛紛驚呼:「妖孽!是妖孽!」
「妖孽現形了!」
「怪不得這兩年軍營不順,沒想到竟是因爲妖孽纏着將軍,影響了將士們的氣運!」
謝淮北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卻還是抱着小趙氏,乾巴巴道:「會不會……會不會是搞錯了?」
趙權也臉色變了,他根本沒想到事情竟會這般發展!
明明昨夜他還和這個薩滿提前串通,讓薩滿指出秦照歡是妖孽。
可沒想到這個薩滿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趙權冷着臉看着薩滿,咬牙道:「你是不是看錯了?這可是我妹妹,秦軟軟!」
豈料圖朗冷哼道:「我在北疆當了三十餘年的薩滿,薩滿乃是上蒼欽定,你竟敢質疑我?!」
說到最後,圖朗已是戾喝:「你這副將殺伐之氣太重,定是上輩子作孽太多,此生絕不會有好下場,你若不信,且等着看便是!」
此話一出,別的副將們全都臉色變了,紛紛退離了趙權幾步,生怕被趙權染了晦氣。
我適時走出一步,故作震驚道:「沒想到趙姨娘竟是妖孽,當真讓人害怕。」
小趙氏掙扎着起身,慘白着臉辯駁道:「你們胡說!」
「倘若我是妖孽,爲何現在將軍府才爆發出怪病?」小趙氏柔弱地啜泣着,讓人我見猶憐,「反而夫人進門不過才三個月,將軍府就變成了這般!」
秦嬤嬤也適時跳出來,將前幾日我院子內死了好多動物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豈料圖朗卻冷笑起來:「正是因爲大夫人是天上的仙子,仙氣與你身上的妖孽之氣對沖,所以纔會如此!」
衆人紛紛譁然,也懶得再多說了,個個都高呼着要把小趙氏關入大牢。
趙權不說話了,面如菜色地站在一旁,一邊時不時用陰冷的眼神看着我。
小趙氏則哭着撲入謝淮北的懷抱,求將軍救救她。
可今日這場戲,趙權足足喊了十餘位副將來當見證人,如今事情鬧成這樣,不給個交代,根本沒法收場。
身側副將們對小趙氏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紛紛振臂高呼「把妖孽關大牢、處死刑」。
小趙氏臉色慘白地暈了過去。
謝淮北終究只能鐵青着臉,命人將小趙氏關入大牢。

-10-
小趙氏當夜被關入大牢後,謝淮北又被軍營內的衆位將士逼着,把小趙氏處死。
謝淮北對小趙氏倒是用情甚ṭů⁶深,哪裏捨得把他的嬌嬌兒殺死?
因着謝淮北便和趙權商議,想出了一個法子。
明面上,謝淮北下了令,命人賜鴆酒一杯,處死小趙氏。
可實際上,卻是另外尋了個女人,代替小趙氏喝下了毒酒,而小趙氏則被趙權接了出來,在嘉峪關外的一個村子內養着。
暗衛把消息一五一十告訴了我,我冷笑:「謝淮北自然是捨不得殺了小趙氏的。」
而也只有這樣,這盤棋局,才能繼續下下去。
我湊近暗衛身邊低聲吩咐,暗衛悄無聲息退下。
小趙氏不住在將軍府後,謝淮北迴家的次數也少了,大部分時間都留宿在小趙氏所在的那個村子裏。
偶爾回到家,謝淮北看着我的眼神也透着一絲怨念,好像小趙氏淪落成這樣,全都是我害的似的。
這日我正在院中刺繡,沒想到謝淮北竟破天荒地來到了我的院子。
他留在我院中喫了晚膳,竟也不走,一副要留下來等我侍寢的做派。
我冷笑道:「將軍,天黑了,你這是要留在這裏?」
謝淮北看我的眼神頗有幾分幽深:「你我乃是夫妻,難道我留不得?」
我咯咯大笑:「讓我來猜一猜,將軍怎麼好端端的,想起我來了?」
「想來是因爲,突厥最近在邊界拱火,眼看大戰在即,」我緩緩道,「所以臨上戰場前,將軍想要和我圓房,借一借我這凌波仙子的氣運,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謝淮北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堪:「夫人想多了,爲夫只是……」
我不耐地打斷他:「只可惜ŧūₚ夫君來得不巧,我今日來了月事,身子不便,還請夫君擇日再來吧。」
謝淮北忍怒道:「你——」
他到底是忍了下來,甩袖離開。

-11-
三日後,大戰一觸即發。
謝淮北率着大軍征戰,豈料竟中了突厥的奸計,這一戰,損失慘重!
將士們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軍營之內,一片哀號,生靈塗炭!
突然間,有一個消息不脛而走,說是當初那個本該死在地牢內的天煞妖孽,其實根本沒有死。
而是被將軍謝淮北狸貓換太子,調換出來了!
這消息很快就在軍營內散播了開來。
七日後,謝淮北再次帶着大軍出戰。
豈料此戰,依舊慘敗!
衆人再也坐不住了,有關謝淮北不顧將士性命、包庇禍星妖孽的消息,愈傳愈烈。
謝淮北身邊的十二位副將,率領無數受傷的將士,在將軍營帳內,逼問謝淮北!
質問謝淮北爲何草菅將士性命,爲了個妖孽倒反天罡?!
將士們連續敗仗,慘死沙場,心中本就充斥着怨氣,此時更是大鬧軍營,讓謝淮北下臺。
謝淮北竟在一夜之間,便失去了軍心!
此事也適時傳到了京城聖上的耳中。
聖上震怒,氣急之下險些病倒,幸得關鍵時刻,寧王及時挺身而出,表示願意接替謝淮北的位置,率領將士們與突厥一戰。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不過短短三個月,謝淮北竟從鎮國大將淪落爲區區千夫長。
又因爲衆人恨他入骨,他只能在軍營內幹着最粗重的活。
而與此同時,謝淮北當初騙婚的消息,也早已傳遍了整個京城。
衆人紛紛議論,說禮部侍郎秦家的小女兒,當真是個可憐的。
北疆第一薩滿都說了,這秦照歡其實是天上的凌波仙子轉世,沒想到嫁給了騙婚的謝淮北。
謝淮北卻只顧着和妖孽纏綿,連她的院子都不曾踏進一步。
眼看輿論愈演愈烈,縱使我父親再如何迂腐重禮義,也知道謝淮北已經是顆廢棋。
他進了御書房,跪在聖上面前,求聖上出面,賜小女和離。
聖上體恤父親三朝元老,當場下了聖旨,賜我和離。
等和離的聖旨傳來時,我正在軍營,幫着前線受傷的將士們包紮傷口。
成王暫握兵權,帶着將士們重創突厥,幾乎是一夜之間,士氣高漲,衆人高呼成王千歲,高呼凌波仙子顯靈。
我在邊疆幫着成王在軍營安撫將心,接下來的戰事,一場比一場順利。
而謝淮北,卻總是躲在遠處,偷偷看我。
甚至有時我幫將士們上藥,而忘了用膳時,總能看到自己的營帳內,早就有人替我送來了飯菜。
我看着桌子上的飯盒,冷笑一聲。
有一日午時,謝淮北提着食盒進入我的營帳時,我適時出現在他面前。
我譏嘲道:「謝將士,你這是做什麼?」
不過短短一年時間,謝淮北的臉色已經滄桑得厲害,眼窩深陷,哪裏還有當初的意氣風發?
他眼神恐慌閃躲,自卑又慌亂:「我,我只是……」
我低低一笑:「大抵人都是這樣,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你說是不是?」
謝淮北臉色發燙,雙眼微溼:「對不起,照歡,我從沒想過傷害你……」
「是嗎?當初你隱瞞自己有妾室,而來求娶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過是想找個家世清白的女子,爲你傳宗接代罷了。」
他只想要一個代孕工具而已。
「可是人生漫長,你從未想過,我會孤獨,會缺愛,也會傷心。」
「謝淮北,你和小趙氏是一樣的人,自私又惡毒。」
我一邊說,一邊將食盒扔到了外頭:「對了,你若實在沒事幹,不如回家去看看你的小趙氏。」
「沒準,會有驚喜。」

-12-
謝淮北成了千夫長後,早就被趕出了將軍府。
他搬到了小趙氏的那個小村子裏,和小趙氏當起了一對平平無奇的平凡夫妻。
只是謝淮北覺得平靜又安穩的日子,小趙氏卻覺得悽慘透了。
大抵是我對謝淮北說的話,讓謝淮北多了個心眼,謝淮北在某一天的午後,回了家。
誰知他纔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小趙氏發浪的叫聲。
污言穢語,聲聲入耳,如此不堪。
而那個姦夫的聲音,也甚是耳熟。
正是小趙氏的所謂哥哥,趙權。
謝淮北氣得不行,當場就闖入房內捉姦。
他親手殺了趙權,小趙氏發了瘋地衝上去,說要謝淮北賠命。
現場鬧得烏煙瘴氣,慘不忍睹。
從那之後,謝淮北的性子,愈加頹敗了下去。
等到來年開春,邊疆事了,我告別了成王,謝過他的一切安排,並踏上了回京的路。
只是回京前,小趙氏來見了我一面。
她端着一個食盒,親手做了許多菜,來給我餞行。
她慫恿我喝了酒,等我醉酒後,拍了拍手,瞬間便有好幾個大漢,朝我包圍而來。
此時的小趙氏臉上滿是皺紋,竟是老了將近十歲,渾身上下只剩下潑悍和刻薄,哪裏還有一絲當初嬌滴滴的樣子?
她惡狠狠道:「都是你這個賤貨,將我害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她恨恨地看着我,眼中竟隱約有淚意滾動:「如今竟還勾引得謝郎對你茶飯不思。若不是他這兩年再也不肯碰我,我又怎麼會——」
她惡狠狠道:「秦照歡,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可前一刻還在醉酒的我,卻在此時咯咯笑了起來。
我拍了拍手:「出來吧。」
「你可要好好看看, 你這嬌寵多年的妾室,到底是什麼副鬼樣子!」我斜倚在長榻上, 慢條斯理地說着。
而謝淮北, 緩緩從角落走了出來,臉色格外森冷。
小趙氏臉色大變:「你、你怎麼會在這……」
謝淮北渾身殺氣畢現, 宛若地獄來的修羅, 他手中握着長劍, 面無表情地刺入了小趙氏的胸腔。
下一秒,長劍落地, 發出清脆聲響。
謝淮北跪在我面前, 垂着腦袋, 聲音沙啞可悲:「趙姑娘……抱歉。」
惡人互相殘殺,倒是免得髒了我的手。
我起身, 懶得多看他一眼, 走出了軍營。

-13-
我回京的那日,天晴有風, 謝淮北便站在角落, 靜靜地目送我。
平兒在一旁譏嘲道:「當初對小姐這般絕情,現在倒是在這裝深情!」
我坐在馬車上,兀自喫着糕點, 心情前所未有地輕鬆。
兩年後, 我改嫁給了陳國公的世子。
許是蒼天補償我,我嫁入陳國公府後,萬事順遂, 夫君官職步步走高, 全家欣欣向榮。
外頭便傳, 是我身爲凌波仙子轉世, 所以旺宅旺家。
某年宮宴,我抱着我的一對子女在御書房玩耍,突聽身後響起一道腳步聲。
是多年未見的謝淮北。
他看上去虛弱陰鬱, 這麼多年,始終孑然一人。
他眸光深深地看着我, 啞聲叫我的名字。
我對他微微頷首,轉身就要走。
可就聽他突然沙啞道:「照歡,如果當初沒有小趙氏, 我們會不會……」
我淡淡截斷他的話:「只可惜,沒有如果。」
謝淮北神情恍惚, 竟是一頭栽倒了下去。
還未到年底, 便傳來他病故的消息。
消息傳來時,我正陪着若兒看書。
若兒疑惑看我:「孃親,你怎麼了?」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若兒, 咱們要做一個正直的人,若是做了壞事,可是要遭報應的,記住了嗎?」
「娘, 我記住了。」
秋風和煦,我抬頭看着頭頂落葉,倒是天涼好個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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