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禾

和徐斯年在一起第二天。
我聽見他對好友說:
「什麼愛不愛,拿她瀉火罷了。」
其他人都愣了,沉默了許久,纔有人調笑:
「徐少,宋家的掌上明珠你也敢,有種啊!」
徐斯年吐了個菸圈,笑得漫不經心:
「她眼巴巴送上門來,不就是想我睡她嘛。」

-1-
一天都沒聯繫上徐斯年,想到他急匆匆出門的模樣。
我心裏七上八下。
擔心他遇到什麼難事。
八方打聽,終於知道他出現在徐家的私人會所。
會所的人知道我和徐家的關係。
貼心告訴我他所在的房間。
位於頂樓的房間私密性極好,寂靜的長廊只聽見我的心跳和呼吸聲。
還未走近,就聽見徐斯年笑得肆意。
心頭大石落下,臉上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笑得這麼開心,看來沒事。」
隱約間還聽見有幾道男聲,應該是他在和那羣好兄弟相聚。
我不想打擾他們,正準備轉身離開。
徐斯年嘲弄的聲音傳來:
「什麼愛不愛,拿她瀉火罷了。」
房內一片寂靜,許久,纔有人調笑:
「那可是宋家的掌上明珠啊,還是徐少有種!」
徐斯年吐了個菸圈,笑得漫不經心:
「她眼巴巴送上門,我再不識趣,她又要找我媽哭鼻子了。」
「既然那麼想被我睡,我就滿足她囉。」
「嘭·····」
耳邊一陣轟鳴。
一顆心被擊得粉碎。
我雙腿發軟,手狠狠撐在牆上,纔沒有倒下。
屋內的人,今早還在我耳邊喃喃低語,情意無限。
如今卻用最惡意的話在他人面前貶低我。

-2-
接到徐斯年電話時,我正準備休息。
他一句「想我去接他」,我立刻換好衣服,衝出家門。
徐斯年喝了酒,玉色的臉透出緋紅。
我將他扶到牀上。
邊煮解酒茶邊唸叨:
「斯年哥哥,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你以後再這樣,我可要告訴秦媽媽。」
徐斯年笑嘻嘻道:
「知道了,小管家婆。」
他斜倚在牀邊,襯衣被脫下,修長結實的身體在我面前展露無遺。
我臉漲得通紅:
「怎麼把衣服脫了?」
他無辜道:
「熱。」
我把解酒茶遞給他,拿起包:
「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我給你送早餐。」
徐斯年一把拉住我:
「禾禾,別走。」
嗓音暗啞,餘音盪漾,似一根羽毛在我心上撓啊撓。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個不停。
故作鎮定:「好,我去客房,有事打電話。」
徐斯年猛地環住我的腰:
「就在這裏陪我。」

-3-
他一步一步哄着我沉淪,說我纔是最適合他的人。
他說:
「禾禾,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
我哭着顫抖,他憐惜地吻去我臉頰旁的淚珠。
耐心安撫:
「禾禾,小傻瓜,別哭,我心疼。」

-4-
不到一天,他將我的私密事置於大庭廣衆下,任人調笑。
一片叫好聲中,有人不合時宜道:
「徐少,你視宋聽禾爲玩物,要是被宋家知道了……」
徐斯年嗤笑一聲:
「男歡女愛,你情我願。」
「我可沒強迫她,況且,我看她也享受得很。」
「睡她一時就當我念她癡戀我多年,日行一善。」
「宋家再勢大,也沒道理要我睡宋聽禾一輩子。」
徐斯年的看輕讓那羣二世祖更加肆無忌憚:
「徐少,宋聽禾那個嬌小姐中看,不知道中用不?」
徐斯年笑罵道:「滾!」
「如果我不是被臨時叫走,現在還在她牀上,你說呢?」
那羣人鬨堂大笑:「原來宋大小姐看着清純,實際是悶騷型。」
有人問道:
「阿年,宋聽禾和你門當戶對,又對你一往情深。長得貌若天仙,出得廳堂,入得臥房,你和她就是天生一對。爲何······」
徐斯年的嗓音突然變得溫柔繾綣:
「林蘇要回來了。」
其他人都愣住了。
「她今早打電話,說想家了。」
「明天我坐私人飛機去接她。」
「明辰,歡迎儀式由你負責,林蘇不喜張揚,要辦得低調又隆重。」
林蘇?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顧明辰馬上接口:
「放心,一定會讓林蘇滿意。」
「阿年,那個貧家女,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喜歡,玩一玩就得了。再說,你忘了當年她是如何落你臉面的?何必爲了她,得罪宋聽禾?」有人對徐斯年的鄭重不以爲然。
徐斯年突然暴怒,將手中的杯子「嘭」地扔在地上:「你他媽如果不會說話就別說。」
顧明辰趕快打圓場:
「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林蘇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就是我們的大嫂。兄弟們一定尊敬有加。」
他遲疑了片刻:
「你和宋聽禾的事……」
徐斯年一臉懊惱:
「早知道林蘇要回來,我就不會和她……」
「不過,試過後才知道,我依然忘不了林蘇,誰都不能代替她。」
「你們把嘴閉緊了,要是林蘇知道我碰了宋聽禾,肯定不會再要我。」
「也別被宋聽禾知道我和林蘇的事,我害怕她去林蘇面前發瘋。」

-5-
看來,在徐斯年前往江城這一年,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這些年,我是徐斯年身邊唯一的女性朋友。
他家世好,長得帥,又聰明。
上初中開始,就收到數不清的情書。
是我們就讀的貴族學校的風雲人物。
不過不管對方是美女、才女,他都冷眼以待,不假辭色。
宋家和徐家是世交。
爸爸和徐叔叔一起長大,兩人又非常投緣。
我還在媽媽肚子裏,四人得知是個女孩。
都開心不已,開玩笑說指腹爲婚。
本是兩家大人的玩笑之語,可長我三歲的徐斯年,對其他小孩都冷漠,卻對我異常有耐心。
他會哄我喫飯,給我講故事,帶我玩。
我也喜歡這個自小陪我的帥氣小哥哥。
雙方父母見我們如此要好,更是樂見其成。
兩年前,徐斯年前往江城,開拓徐家的新業務。
我在京市讀大學,這是我們第一次長期分別。
但是每天的聯繫仍然非常緊密。
一日至少三次視頻電話,每週末再忙也要坐飛機回來看我。
沒有任何異常。
因徐斯年的高調,只用了兩個小時,私家偵探就將他和林蘇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原來在分別的這兩年,他在海城有了白月光。
她是徐斯年的特別助理,不知爲何入了徐斯年的眼。
他瘋狂追求林蘇。
聲勢之大,很快就被他父母知道。
徐斯年的媽媽秦阿姨找到林蘇,說徐家不會接受她。
徐家和宋家門當戶對,徐斯年和我青梅竹馬,我纔是徐家中意的兒媳婦。
林蘇自尊心極強,受不了秦阿姨的輕視。
和徐斯年大吵一架,讓他娶我。
便跑去國外。
和徐斯年斷了聯繫。
徐斯年用盡千方百計,也沒有找到她。
怪不得,有一段時間徐斯年憔悴不堪,整個人又黑又瘦。
他告訴我是工作壓力太大,我心疼極了。
每週末趕去海城給他做愛心餐。
原來,不是工傷,而是情傷啊!
林蘇拋棄他,我是填補空虛的玩物。
林蘇回來了,便將我棄若敝屣。

-6-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呆呆躺在牀上。
強忍住淚水。
徐斯年,他不值得我爲他掉一滴眼淚。
朦朦朧朧中,我聽見開門的聲音。
一個激靈,我從牀上彈起。
一個黑影已進入臥室。
我一驚,拿起旁邊的花瓶就砸過去。
那人緊緊握住我的手,花瓶哐噹一聲落在地上。
我張嘴便要大叫。
嘴已被捂住,那人在我耳邊調笑:
「怎麼,要謀殺親夫?」
是徐斯年。
我忘了,他知道我房子的密碼。
提到胸口的心放下,我雙腿一軟。
徐斯年圈住我的腰,聲音裏滿是慾念:
「別急,到牀上再躺下。」
今晚見到的那一幕讓我瞬間有了力氣:「放開我。」
ţŭ₎徐斯年輕輕在我耳邊呢喃:
「不放,這一輩子,都不放。」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這番話會讓我感到無限甜蜜。
可如今ṭù⁽只讓我作嘔。
我使勁推開他,冷淡道:
「你來幹什麼?」
我眉眼含霜的模樣讓他愣了片刻,旋即含笑道:
「生氣了,小禾禾,這可是你第一次對我發脾氣。」
他的手伸進我的衣襬:
「我以身贖罪好不好?」
那一刻,對他所有的濾鏡都散了。
我以爲他光風霽月,胸懷磊落。
這不過是我心中的幻想。
真實的他,如此可鄙。
仗着我對他的一片癡心作踐我。
這半年他做的種種事情,我以爲他在追求我。
原來我不過是他泄慾的對象。

-6-
我舉起手,狠狠扇過去。
「滾。」
徐斯年愣了許久,眼中墨色翻滾,臉色冷得駭人。
我毫不畏懼地瞪着他。
徐斯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絲:
「宋聽禾,如果是別人,這隻手就廢了。」
隨即冷笑道:
「莫不是以爲爬上了我的牀,就可以爲所欲爲。」
「以前在我面前伏低做小,如今不裝了?」
我揚起大大的笑容,深深的酒窩裏裝滿甜蜜:
「是呢,竟然被你發現了。我裝模作樣,就是想睡你。試過才知道,原來你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徐斯年額角青筋直跳,胸口不停起伏:
「宋聽禾,你別後悔。」
他轉身欲走,突然又在門口停下: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眼中竟然有隱隱的期待。
我舉起手,揮了揮手中不存在的帕子,笑意盈盈:
「慢走不送。」
門被狠狠關上。
我全身發軟,癱坐在地上。
淚水終究不受控制地落下。
我將一片真心捧出,他不接受,我沒有怨言。
可他不該肆意踐踏我的尊嚴。

-7-
林蘇坐在徐斯年身邊,身邊的兄弟一輪輪敬酒,歡迎她回國。
林蘇一點沒變。
依然清冷,但眼睛掃過徐斯年時,嘴角輕輕揚起,似緩緩盛開的天山雪蓮。
徐斯年以前最愛林蘇這模樣,今天卻有點心不在焉。
從昨天開始到現在,宋聽禾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信息。
這是相識二十年,從未有過的事。
從宋聽禾會說話開始,除了每天睡覺前的晚安電話。
白天遇到開心的、不開心的事,喫到好喫的食物,看了一部精彩的電影,都會與他分享。
徐斯年突然覺得心浮氣躁,藉故出去給宋聽禾打電話。
電話裏一直是枯燥的女聲:
「你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
發微信,才發現他竟然被宋聽禾刪除了。
徐斯年揚起嘴角,冷笑。
從小到大,都是宋聽禾在身後追逐他。
如今以爲爬上了他的牀,就可以學林蘇,對他甩臉子了。
殊不知,這世上,只有一個林蘇。
他可不能慣着她,現在低頭,以後就要被她壓制一輩子。
徐斯年不斷提醒自己,即使宋聽禾生氣,只要他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笑着奔向他。
可他總是心煩意亂,林蘇說的話,他都沒聽清楚,只是下意識朝着她笑。
他再也沒有心思繼續待下去。
「林蘇累了,我送她回家。」
有人笑嘻嘻地打趣:
「才十點,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樣。」
「以前玩到十二點,還說夜生活剛開始。」
「嫂子,我投訴,年哥重色輕友,你得爲我們做主。」
林蘇看了徐斯年一眼,抿了抿嘴角,神色愉悅:
「一年了,我以爲你早忘了我的作息。」
徐斯年愣怔片刻,沒有解釋。
林蘇正色道:
「不過我還不是他的女朋友,至於以後是不是,得看他的表現。」
有人叫好,有人吹口哨:「年哥加油,早日抱得美人歸。」
徐斯年盡力壓下內心的煩悶:「走吧。」

-8-
徐斯年雖然無情。
但我應該感謝他。
從對他的癡迷中走出。
我才明白,我可以活得輕鬆又肆意。
不用每天操心他有沒有好好喫飯,學着做他愛喫的飯菜;
不用深更半夜還提醒他別熬夜;
和閨蜜逛街時,不會因爲他一個信息就離開;
不用將就他,可以看我喜歡的電影;
更不用按着他的喜好打扮。
那日,我一身酷帥打扮出門。
竟然看見徐斯年。
我視而不見,直接越過他。
徐斯年上前拉住我,目光掃過,眉頭緊皺:
「穿得跟小太妹似的,趕緊回去換了。」
跟他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我的時間。
我滿臉寒霜。
徐斯年的語氣緩和了些:
「禾禾,爲什麼把我拉黑?」
我像看白癡一樣盯着他。
他的臉色在我的目光下逐漸陰沉:
「宋聽禾,適可而止。」
「自從你爬上我的牀那天起,就一直和我鬧彆扭。」
我嘲諷地看了他一眼。
「爬牀?」
看來他真的把自己當成大少爺,我就是那被富貴迷了眼的暖牀丫鬟。
「如果不是我媽再三要我接你,我會理你?」
我深呼吸了幾次,才咬牙切齒道:
「好狗不擋道。」
徐斯年竟然沒被氣走,拉住我:
「禾禾,過兩天是徐家和宋家聯合舉辦的宴會,你是我的女伴,我們一起去試試禮服。」
我不想再與他以金童玉女的人設綁在一起。
「徐斯年,把我當成傻瓜戲弄很好玩嗎?林蘇回來了,爲何不邀請她做你的女伴?」
徐ẗŭ⁼斯年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你在哪裏聽到的閒言碎語,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我閒閒道:「是你沒本事,請不動她,還是沒膽子,不敢讓她出現在秦阿姨面前?」
徐斯年看了我片刻:「宋聽禾,好樣的,還以爲我非你不可是吧?你別後悔!」
徐斯年,是時候該讓雙方父母和Ṭú₊這個圈子的人知道,不要再把我和你湊成一對。

-9-
我挽着爸爸的手緩緩走進宴會時。
整個會場突然安靜。
徐叔叔看着我,一臉慈愛:
「吾家有女初長成,老宋,別的我都不輸你,就遺憾沒有貼心的小棉襖,我可真羨慕你啊!」
爸爸看了我一眼,眼中是濃濃的愛意:
「那是,這個女兒是我的掌中寶,不過女大不中留,希望她將來的婆家也能這麼疼她。」
我看見徐叔叔眼睛一亮,暗道不好,兩人又要撮合我和徐斯年。
趕緊撅起嘴,故作不滿:
「爸,你再這樣說,我可不理你了。」
宋先生趕緊點頭:
「好好,我的小公主,爸爸不囉嗦了。」

-10-
秦阿姨問我:
「禾禾,斯年呢?他很早就出門了,說去接你。」
我看着她,滿臉茫然。
秦阿姨看向我身後,笑道:
「臭小子,捨得現身了……」
話未說完,臉色一變。
我扭頭看去,挽着徐斯年緩緩走近的正是林蘇。
穿着禮服的林蘇依然冷傲,眼神淡漠,視滿堂賓客如無物。
秦阿姨氣急敗壞:
「臭小子,你瘋了?帶她來幹什麼?」
徐斯年湊近,面帶微笑:
「媽媽,注意表情,有人看着呢!」
環視一圈,看見有些人的確正好奇地向這邊張望。
秦阿姨的眼神掃過我,又愧疚又心疼。
趕緊擠出笑容,說的話卻不留情面:
「林小姐,這樣的場合你不適合出現,司機會馬上送你回家。」
徐斯年還未開口,林蘇看了站在旁邊的我一眼:
「徐太太,你別多想,我和阿年只是普通朋友。」
「徐家雖然富貴,但不是每個人都愛錢。我如果戀愛結婚,只會是因爲愛上那個人,而不是對方的家境。」
秦阿姨氣得指着徐斯年:
「你這個不孝子······」
徐斯年握着她的手:
「媽媽,今天是徐家和宋家的好日子,霍家深居簡出的掌權人也賞臉出席,你就別爲這點小事鬧騰了。」
秦阿姨恨恨地盯了他一眼,旁邊的祕書低語:
「太太,霍先生到了。」
原本人聲鼎沸、觥籌交錯的大廳霎時鴉雀無聲。
爸爸和徐叔叔上前迎接,我詫異地看着這一幕。
自我懂事起,還沒見過兩人對誰這麼重視。
傳聞霍家新一代掌權人霍展白心機深沉、殺伐決斷。
眼前的男子儒雅俊秀,看外形與傳聞不太一樣。
我出神地盯着他,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溫和,帶有一絲訝異。
不禮貌的舉動被對方發現,我抱歉一笑。
轉身離開。

-11-
運氣不好,一轉身,就碰見徐斯年和林蘇。
林蘇將我從頭到腳審視一遍。
我心中不喜,正欲離開。
林蘇開口了:
「阿年,冷氣太足,能去車上幫我拿披肩嗎?」
徐斯年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林蘇歪頭巧笑:
「你還怕宋小姐喫了我不成?」
目送徐斯年離開。
「宋小姐,久聞大名。」
我驚訝地挑了挑眉。
徐斯年應該不會在她面前提起我。
林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自嘲一笑:
「午夜夢迴時,我念着宋小姐的名字,久久不能入眠。你卻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對嗎?」
我眉頭皺了皺,徐斯年的心上人,我還沒缺心眼到與她牽扯。
「林小姐,我們從前不認識,如今也沒有認識的必要。」
「宋小姐,我一直在想,被徐太太認可的兒媳婦會有多出色。」她突然嗤笑一聲,「見到本人,倒是有些失望呢。」
「你唯一強過我的,就是會投胎,徐家才爲此高看你一眼。」
我眯了眯眼,看來徐斯年的眼睛瞎了。
「美貌、學識、財富、權勢,都可以通過努力得到。可是會投胎,卻沒法。就憑這一點,你永遠都輸給我。」
林蘇臉色倏然一變,旋即笑盈盈道:
「宋小姐,你說錯了。還有一樣,也是你再努力沒法得到的,那就是徐斯年的愛。」
我看了一眼遠處的徐家父母,巧笑嫣然:
「那你們要小心囉,不被父母祝福的愛情,小心步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後塵。」
林蘇神情猙獰:「你······」
「徐斯年來了,做好你的表情管理。否則被他發現你的真面目就糟了。」
徐斯年帶着林蘇滿場轉,偶爾看向我的眼神滿是得意。
我懶得看他們。
躲到花園的角落。
雙眼放空,看天邊雲捲雲舒,內心愉悅又平靜。
徐斯年不知從哪裏鑽出,神色不虞:
「宋聽禾,出息了。我找你,你都避而不見。」
「之前的事,我不和你計較。」
「你也別生氣了,下月何伯父的生日宴,我讓你當我的女伴。」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他哪來的自信,看來我以前真的是太給他臉了。
我冷冷地說:
「徐斯年,我是人,怎麼能當狗的女伴?」
徐斯年臉色瞬間陰沉:
「宋聽禾,以後別哭着求我。」
我翻了個大白眼。
污染空氣。
晦氣!
腳剛跨出去,就聽見一聲悶哼。
我一驚,才發現鞋跟踩在一隻鋥亮的皮鞋上。
鞋的主人霍展白,應該全程見證了我和徐斯年的對話。
他滿臉歉意:
「宋小姐,不好意思,無意打擾你們。」
看他所處的位置,比我還先到。
我只有笑道:
「該抱歉的是我,是我擾人清淨。」
我轉身將走時,霍展白突然出聲:
「宋小姐,能幫我一個忙嗎?」
我驚訝回頭,不知他何出此言。

-12-
霍展白輕笑:
「我需要一個未婚妻!」
霍ƭŭ̀₌展白父母早逝,由霍家老爺子一手帶大。
老爺子現在得了重病,時日無多。
日夜憂心唯一的孫子的終身大事。
我不解:
「爲什麼是我?」
霍展白人才一流,即使不是霍家掌權者,願意和他聯姻的豪門也不少。
他專注地盯着我:
「她們太麻煩了。」
「宋先生愛你勝過地位權勢,你看我的眼神······也很乾淨。」
「不像其他人,」他頓了頓,輕笑道,「看我時,我覺得自己不是人ŧű̂₎,而是一座閃着金光的寶庫。」
「我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沒忍住,笑了。
霍展白接着說:
「霍家在海外的新項目,歡迎宋家加入。」
「幫我解了目前的燃眉之急,我們再解除婚約。」
我低頭沉思。
霍展白的確是個君子。
還有一點他沒明說,我卻明白。
和他訂婚,還可以讓我擺脫徐斯年的糾纏。
對我百利而無一害的事,不答應肯定是腦子被驢踢了。
我仰頭一笑:
「成交。」

-13-
回家的途中,爸爸和媽媽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
見我笑得沒有一絲勉強。
終究沒忍住:
「禾禾,斯年和那位林小姐似乎關係不一般。你和他雖然情同兄妹,如今還是要避避嫌……」
我趕緊截住:
「我知道啦!」
我將頭靠在她肩上:「媽媽,你放心,我有男朋友啦,你們什麼時候方便,他和家人想來拜訪你們。」

-14-
在半島餐廳見到徐斯年時,見我依然妝容精緻,他滿臉欣喜:
「禾禾,你還記得,我最喜歡你穿這個牌子的衣服。」
我沒有解釋。
看清他後,我的喜惡由自己做主。
不會爲了和他置氣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任何東西。
正如宴會後,我重新加上他的微信,不再拉黑他,是不想雙方父母ẗũ̂ₚ難做,影響他們的感情。
徐斯年連給我發了數十條信息:
「宋聽禾,知錯啦?」
「你還真以爲我非你不可!」
「以後別在我面前耍大小姐脾氣,我可不會慣着你……」
「你乖乖的,我纔會疼你!」
……
我不想和他唧唧歪歪,直接甩出一句話:
「明天中午半島酒店見!」
那邊秒回:
「好。」

-15-
桌上都是徐斯年喜歡的食物,也是我曾經裝着「喜歡」的。
葛蘭許出產的紅酒,濃烈有餘,柔和不足。
香煎鵝肝,油脂含量高,不夠清爽。
我重新點了一盤凱撒沙拉。
徐斯年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若無其事道:
「我接下來有一週的假期,可以陪你去上官山看雪泡溫泉,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我帶你去嗎?」
我神思恍惚了片刻,不知他這樣做的用意。
「開心傻了······這麼喜歡我陪你,接下來的假期也預定給你了。」
曾經的我的確很依賴他吧,否則徐斯年不會這麼自大。
「今天答應你的邀約,是想把有些話和你說清楚。」
「你喜歡林蘇。」
徐斯年神色瞬間冷下來:「她曾是我的員工,如果不是她的協助,我在江城的公司不會那麼順利。」
「宋聽禾,你心裏除了情情愛愛,就沒有其他了嗎?」
我放下杯子,靜靜盯着他,一字一頓道:「徐斯年,你那天晚上和顧明辰那羣人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16-
徐斯年的臉色瞬間煞白:「禾禾,我那天喝多了······都是胡說······」
我搖搖頭:「男歡女愛,總要講一個心甘情願。」
「我和你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但我希望在雙方父母面前,不要被他們發現端倪。」
「我們不能影響他們數十年的情誼,也不能讓徐宋兩家合作的項目受損,傷害其他人的利益。」
「而且······」
「我馬上就要訂婚了,我們以後就各自安好······」
徐斯年被嗆住,好不容易止住咳。
他看着我,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笑聲越來越響。
「禾······禾,你還是那麼天真,怎麼,想用這一招讓我有危機感,馬上娶你回家?」
「訂婚?和誰?這個圈子就這麼大,你認識的男生除了我,就是顧明辰那羣人。」
「以後要騙我,找個好點的藉口,不要一眼就被我識穿。」
他神情嚴肅,眼神冷漠:
「宋聽禾,別在我面前耍心機。」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離開,沒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以前真瞎。」

-17-
霍展白初次登門,霍老爺子一口一個親家,爸爸媽媽笑得嘴就沒合上。
和霍展白相處極爲愉快。
除了上班,閒暇時光我們都是一起度過。
我雖才大學畢業,但鍾愛一切有時光印記的事物。
黃昏時,坐在院內,聽留聲機裏傳來舊時代的靡靡之音。
霍展白總能準確地說出與歌曲有關的信息,偶爾的一句點評,總是和我心中的感受一樣。
我在園中刺繡,他在旁邊烹茶,俊逸的臉頰在嫋嫋茶煙中若隱若現。
溫雅柔和,我時常產生錯覺,眼前的人真是被商圈稱爲「玉面修羅」的霍展白嗎?
他屋中收藏了許多古玩珍寶,我總是纏着他給我講背後的故事。
有時離得近,從他漆黑的瞳孔中,我能看見自己雙眼亮晶晶,一臉驚喜的模樣。
和徐斯年在一起時,他熱衷鬧哄哄的酒吧,在遊艇上舉辦奢華的宴會。我喜愛的舊物事,在他眼中就是一堆破爛。
認識霍展白不過月餘,我卻覺得他是相識多年的故人。
緣分真是奇妙,有人傾蓋如故,和有的人卻是白首如新。

-18-
我手撐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霍展白將我做的藥膳喫得乾乾淨淨。
以前做給徐斯年,他總嫌我老土。
爲了讓他喫,得使出十八般武藝哄他。
霍展白真是個好食客。
不經意間,臉頰處溫潤的觸感讓我一驚。
霍展白在我耳邊輕輕道:
「爺爺在偷看我們。」
「禾禾,你不會生氣吧?」
我將頭靠在他肩上。
調皮地眨眨眼:
「做戲做全套。」
霍展白自然地伸出手,將我摟入懷中。
離得近,能聽見他「砰砰砰」的心跳聲。
那一刻,我竟然領悟到了古人所說的「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19-
我和徐斯年自那日後再未見面。
不過大家都是同一圈子的人。
他和林蘇的事還是被我的閨蜜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我。
「禾禾,你說徐斯年在哪裏找到這麼一個寶貝,我宣佈,他們承包了我一年的快樂,是我每天辛勤工作的興奮劑。」
「禾禾,你那個竹馬腦子被門夾了吧?帶着林蘇到處丟人現眼,他爸媽一世英明,怎麼會生出這麼個二貨?」
徐斯年帶林蘇出席拍賣會,她用手機直播,讓網民圍觀特權階級的腐敗生活,痛斥他們隨便出手就是幾千萬,只爲買一顆石頭,這些錢如果用於扶貧,將有成千上萬的人受益。
出席薄老爺子的壽宴,林蘇穿着短袖和牛仔褲出現,脂粉未施,還陰陽薄家朱門酒肉臭,不知路有凍死骨。
徐斯年和她吵架,她怪徐斯年變了。
說自己就是真性情,不會爲了錢權變得面目全非。
「禾禾,我看她是霸總小說看多了吧,那些小白花就是憑這些招數將男主迷得暈頭轉向。」
「她可能以爲自己這樣做很特別。」
「哈哈哈,笑死老孃了······」
再聽到徐斯年的事,我心中已無一絲波瀾。
我忙着敲定訂婚那天的相關事宜。
考慮到霍老爺子的身體狀況,訂婚那天僅邀請了兩家最親近的幾家親友。
老爺子最開始還不樂意,說自己唯一孫子的訂婚宴得大張旗鼓地辦。
我和霍展白告訴他,只要他乖乖配合醫生的治療方案,我們的婚禮一定聽他的。

-20-
徐斯年將領帶扯開,仰頭躺在沙發上。
才覺得自己能自由呼吸。
林蘇時刻陪在他身邊,他卻沒有預料中的歡喜。
帶她出席宴會和拍賣會,最終卻鬧得不歡而散。
他焦頭爛額地善後,林蘇還甩臉子給他看,斥責他和那羣人一樣,爲富不仁。
「徐斯年,你不是說,就是覺得我和那羣從小圍着你的嬌嬌女不一樣,纔對我另眼相看,如今,又嫌棄我丟你的臉。好啊,有本事別再找我。」
今早出門前,媽媽神色哀傷:
「希望你不要後悔。」
見他不理,拉着他:
「阿年,禾禾馬上要和霍展白訂婚了,你現在去找她還來得及。」
訂婚?和霍展白?
徐斯年冷冷道:
「你們能編一個好一點的藉口嗎?」
「你哪怕說她要嫁給顧明辰,都比她和霍展白在一起更可信。」
徐斯年摔門而出。
他心裏知道,自己對林蘇只是勝負心作祟。
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從沒有哪個女孩不圍着他轉。
宋聽禾,他人眼中的天之驕女,還不是對他癡心一片。
只有林蘇,對他不假辭色,那時,他就想,一定要看到她眼中滿是自己的模樣。
如今他滿腦子想的卻是宋聽禾。
想她嬌俏地和他說話,雙眼亮晶晶的模樣。
想她做好藥膳,不停地哄他喫的情景。
想她故作蠻橫,不准他喝酒的樣子。
······
如果宋聽禾對他說:「我們和好吧。」
他一定馬不停蹄地趕去。
可她撒謊說自己要和別人訂婚,以此逼他低頭。
這是他不能容許的。
林蘇給他打電話,他說:
「林小姐,我們一直是普通朋友,這是你說的,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林蘇又發信息,願意當他的女朋友。
他沒理,直接將她的號碼拉黑。

-21-
徐斯年在宋家外面守了一夜。
在這裏,他的心變得格外平靜。
我驚訝地看着憔悴的徐斯年,以及一地的菸頭。
「禾禾,我們和好吧!」
我笑了:「我沒生氣。」
徐斯年神色焦躁:
「我說的是像以前一樣。」
我歪頭:「徐斯年,我有未婚夫了。」
徐斯年嗤笑:
「演戲演上癮了,是吧?」
「宋聽禾,別太過分,我已經低頭了。今天你不順着這個臺階下,以後就沒這樣的機會了。」
我看着他:
「如果你看在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來送祝福,我很歡迎。」
「祝福?一場假訂婚宴,配嗎?」
我眼中的驚訝沒瞞過他。
徐斯年笑得愉悅:
「你和霍展白的事,也只能哄哄養病多年的霍老爺子。」
「其他世家,都清楚真相。」
「宋聽禾,你要想清楚,如果今天和霍展白訂婚,日後再想回到我身邊,是不可能的。我不會要一個二手貨,即使是假的。」
我盯着他:
「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再回頭。」
這場婚約,一開始是假的,如今卻是真的。
我和霍展白訂婚後,會陪霍老爺子一起去國外養病。
再回來,應該就是爲了我和他的婚禮。

-22-
霍老爺子非常配合這次的治療。
不像以前,動輒發脾氣,說自己已經活夠了,不想被當成實驗品。
每次他疼得渾身顫抖時,我和霍展白心疼地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還強顏歡笑安慰我們:
「我沒事,我還等着抱曾孫呢!」
醫生告訴我們這次治療非常成功,只要不復發,再活五年沒問題。
老爺子得意地看着我們:
「我答應你們的事做到了,如今該輪到你們履約了。」

-23-
霍宋聯姻,是京市最近的熱門話題。
霍家的天價彩禮。
價值數十億的婚房。
出席婚禮的政商界重量級嘉賓。
······
外界的喧鬧並沒有影響到我。
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試婚紗。
我正對鏡自照時,鏡中出現了一張憔悴不堪的臉。
我愣愣地盯着他,臉頰凹陷,眼下一片青黑。
「禾禾,是假的,對不對?」嗓音嘶啞暗沉。
他的眼圈紅了,上前拉我:「你只是爲了氣我,才與他訂婚。我錯了, 禾禾,跟我回家。」
我避開他:「你心裏最清楚, 這一切ẗŭ⁾都是真的。」
徐斯年突然大吼:
「我不明白,明明是假的。」
「霍展白那個混蛋, 把你的行蹤瞞得密不透風。你知道嗎, 我滿世界找了你三個月, 禾禾, 我錯了, 我不該爲了逞一時威風, 在他們面前貶低你。」
「禾禾, 你想要的婚禮不是這樣的,你說過,要和我在城堡裏結婚, 還要有七個小矮人, 到時我們就會如王子和公主一樣, 過着幸福的生活。」
「那只是我年幼不懂事亂講的,如今我們都長大了, 過去的事你就忘了吧。」
徐斯年眼角有淚光閃現:「忘不了。禾禾, 一定是霍展白逼你的,對不對?」
「不,我心甘情願, 能嫁給他, 我很開心。」
我轉身離開。
「禾禾, 他有我愛你嗎?我可以爲了你不要這條命,他能做到嗎?」
我有片刻恍惚。
那時徐斯年還在上初中, 我們回家途中, 我面對他,正蹦蹦跳跳講着學校的趣事,他突然神色大變。
一把將我從他身邊推開。
一輛跑車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他被撞飛, 再重重摔下。
徐斯年在醫院整整躺了半年。
我這條命是他救的。
爸爸媽媽說,這份恩情值得我們用一輩子去還。
媽媽身體不好,爸爸要經常陪着她出國療養。
他們雖然很愛我, 但陪伴我的時間很少。
我其實是一個很孤獨的小孩。
是徐斯年和他的家人陪着我度過了那些日子。
我曾以爲,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斯年哥哥, 我曾經希望能嫁給你, 成爲徐太太曾是我的夢想。」我看着他,真心道, 「可那段光陰已經過去了,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你仍然是我的家人,妹妹找到幸福,哥哥是不是應該祝福我,而不是讓我不安。」我看着他,眉眼盈盈。

-24-
徐斯年看了我許久,神色變幻不定。
似乎被卸去了所有力氣,一臉慘然,強扯嘴角。
「禾禾······」
剩下的話語終究沒說出口。
轉身離開時,一個趔趄,竟然摔了一跤。
店裏的工作人員急忙去攙扶。
他爬起來,沒有回頭:
「禾禾,我走了。」
舉行婚禮那天, 徐斯年沒有出席,說是因公司臨時有急事, 需要他飛去國外。
徐家父母送了厚禮。
一座城堡。
門口是白雪公主和她的七個小矮人。
徐斯年的信息也在此時如約而至。
「那些年少時的夢, 我從不曾忘記。」
「妹妹······」
「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我笑着收好手機,挽着爸爸的手。
走向我的幸福。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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