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這年，我覺醒了超能力。
親一下死對頭，就能看見未來。
但我不理解，爲什麼未來的我會叫他老公。
更不理解，爲什麼他會是上面那個？！
爲了搞懂未來的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把他摁在牆上親了兩個小時。
嗯，搞清楚了。
他用行動告訴了我爲什麼他在上面。
-1-
夏日午後，我翻牆逃課。
從牆上一躍而下，白色校服被風揚起。
在我的想象中，我此刻應該是肆意張揚的。
然而天不遂人願，落地的時候我不偏不倚踩到了一塊鵝卵石。
一個趔趄，我下意識朝離我最近的圍牆倒去。
誰料，圍牆旁邊靠着一個人。
那人臉上噙着幸災樂禍的笑。
拿在手裏的手機應該記錄了我翻牆的全過程。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爲我倒下去的時候，和他親上了。
親的很重，嘴皮都磕流血了的那種。
碰到陸錚脣瓣的那一刻，我感覺時間彷彿停止了。
我們兩個都驀然瞪大了雙眼，瞳孔驟縮。
除此之外，我的腦海裏還閃過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
「老公，今晚你都沒喫什麼，長夜漫漫，你肯定會餓的，所以要不要再喫點？」
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腦子反應了兩秒。
靠，這特麼不是我自己的聲音嗎？
我嚥了咽口水，腦子裏的畫面還在繼續。
畫面裏，那個被我叫老公的男人轉過身來。
那張和陸錚一模一樣的臉赫然出現在我腦中。
與此刻和我脣瓣相接的臉逐漸重合。
只是腦海中的陸錚比現在的陸錚多了幾分成熟和硬朗。
我的腰被陸錚捏住，他自身後將我擁入懷中。
下巴輕輕釦住我的頸窩，埋頭眷戀的吸走獨屬於我的味道。
再然後就是我主動回頭，主動吻上陸錚的脣角。
再然後…不堪入目。
-2-
我驚恐的從哪些莫名其妙的畫面裏抽身。
手忙腳亂的將面前的男生推開。
草！
剛纔那些都是什麼玩意！
我怎麼會對着陸錚做那種事。
還還還叫他老公！
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一定是太陽太大，把我腦袋曬昏了。
手掌拍在臉頰上，被燙得一哆嗦。
雖然我平時也看些少兒不宜的小視頻，但當自己成了視頻裏的主人公時，我還是難以接受。
更何況這對一個剛剛成年的少年來說，衝擊力屬實過大了。
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手忙腳亂的抽風，陸錚從後面扯住了我的衣領。
「周賜，你在幹嘛？」
「老公…」
剛剛那些畫面實在太真實，導致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嘴快了。
陸錚蹙眉，像看傻子一樣看我。
「別搞裝瘋賣傻這套，周賜，還有兩個月就要高考了，你這次是準備逃課去打架還是去上網？」
熟悉的說教，將我徹底從荒唐中回神。
我不耐煩的從陸錚的手裏掙脫開。
說話帶刺。
「你誰啊，我的事用得着你來管？你一個好學生，能不能別總把目光放在我這種爛人身上？」
我撿起地上的書包，隨手搭在肩上，轉身就要走。
陸錚卻不依不饒，從後面拽住我的書包帶子。
「周賜，要麼跟我回去上課，要麼…」
「要麼幹嘛？」
我打斷陸錚的話。
笑得一臉玩味。
「陸學霸也學會威脅人了？怎麼？是打算去找老師告狀，還是去找我爸告狀，讓他打斷我的腿？」
「嘶，草！」
我的話音剛落，陸錚就拽着我的衣領把我往圍牆上用力一推。
我後背被撞的生疼。
「陸錚，你特麼要打架啊！」
「唔…」
下一秒，陸錚直接俯身堵住了我的嘴。
我倏然瞪大雙眼。
這人是瘋了嗎？
陸錚堵住我嘴的同時，我腦海裏又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畫面。
-3-
這次我被陸錚壓在高樓落地窗前。
陸錚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半截身子都推在窗戶外，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屋內的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矜貴的不像話。
他居高臨下，目光沉沉的盯着我。
一邊掐着我脖子，一邊逼我喊他老公。
而我身上穿着洗得發白還有些破爛的地攤貨。
現在的我引以爲傲的肌肉沒有了，有的只是消瘦乾癟的身軀。
這一次的畫面和剛纔那些旖旎的畫面截然不同。
我竟然被畫面裏的陸錚給震懾住了。
連帶着畫面外的我，也被陸錚強勢親吻後變得異常安靜。
陸錚鬆開了我。
指腹用力的擦過我的脣角。
「周賜，跟我回去上課。」
陸錚的聲音很平淡。
就好像剛纔那樣猛烈親吻我的人不是他。
這顯得我此刻洶湧彭拜的心跳像個笑話。
我嚥了咽口水，服從般的任由陸錚拽着我往學校大門走。
腦子裏全是我被陸錚掛在百米高空的畫面。
那些畫面帶給我的衝擊力絲毫不像假的。
就連此刻，我的心臟都還在砰砰直跳。
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被陸錚拎回教室，坐在位置上的那一刻。
我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那些畫面該不會是未來的事情吧？
可是未來的我爲什麼會是那副模樣？
我和陸錚又怎麼變成那種關係？
-4-
我和陸錚是樓上樓下的鄰里關係。
其實以前我倆關係挺不錯的。
陸伯母對我也挺好。
每次我爸出差不在家，陸伯母都會讓陸錚來叫我去他們家住。
甚至連我穿髒的球鞋，陸伯母都會幫着我洗乾淨。
陸錚對我更沒得說。
他成績好，平時只要是我不懂的題，他就會耐心的一遍遍給我講，講到我懂爲止。
有次我生病一個人在家，他打不通我的電話，敲門也沒響應。
於是他就打了開鎖師傅的電話。
明明開鎖師傅過來只需要半個小時，可是陸錚等不了。
他擔心我，於是直接翻窗進了我家。
要知道我家在十樓。
稍有不慎，他就會死。
可一向聽話懂事的陸錚卻爲了我做了如此離經叛道的事。
但我們究竟爲什麼會變成死對頭呢？
一切都源於我日漸扭曲的心思。
陸錚是個很好的人。
性格好，長得也好。
所以喜歡上他，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
那天我和陸錚打完球回他家。
他去洗澡的時候，我在他房間裏玩遊戲等他。
看着一旁陸錚隨手換下來的球衣，我頓時覺得遊戲沒意思透了。
我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陸錚的球衣。
對着手機裏偷偷拍下來的陸錚的照片自我滿足。
可是臨時回來拿資料的陸伯母突然打開了房門。
我雖然背對着房門。
可陸伯母還是一眼就看明白了我在幹什麼。
我手忙腳亂的收拾殘局。
不敢和陸伯母對視。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給自己兩耳光。
陸伯母爲了照顧我的自尊，沒戳破我，輕輕關上了門。
隔天，我被陸伯母單獨約了出去。
陸伯母說她就陸錚這麼一個兒子，她希望陸錚出人頭地。
希望陸錚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我聽懂了。
所以我開始獨自和陸錚拉開距離。
上下學我不再和他一起。
也不會去他家，和他睡一張牀。
遇到不懂的題，我索性就不做。
學習這件事對我來說本來就是無意義的。
別人成績好，能得到父母的表揚和認同。
而我成績好與不好，我的父母都不在意。
他們甚至連我讀高几都不知道。
我也不是一個愛學習的人。
當初那麼努力的學習，也只是爲了能在光榮榜上裏陸錚近一點，再近一點。
如今我要離他遠一點，更遠一點。
我本來就是一個活在陰暗角落裏的野草。
怎能因爲窺見了一次陽光，就肖想有一天能長成參天大樹，同陸錚這樣的高嶺之ẗŭ̀⁷花比肩呢？
人各有活法，我的活法就是消弭、腐爛。
可陸錚爲什麼要主動吻我？
-5-
渾渾噩噩過了一下午。
老師講的我完全聽不懂。
以前和陸錚當同桌的時候，他一看到我雙目茫然，就會主動給我講解。
可是現在，我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
垃圾桶那個位置。
周圍是一羣上課就睡覺，下課就發瘋的學渣。
大家的眼神一個比一個清澈茫然。
我索性趴在課桌上睡覺。
誰知，一睡就睡過了頭。
等我醒來的時候，教室裏就只剩下了我和陸錚。
他已經幫我把書包收拾好了。
坐在我前桌的位置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似乎藏着說不盡道不完的情緒。
是一雙不屬於我們這個年齡的少年該有的眼睛。
我睡眼惺忪，抬手擋住陸錚的眼睛。
視線所及之處，只有那張輕輕合攏的嘴脣。
我嗤笑一聲，站起來。
有些煩躁的踹了踹陸錚的小腿。
「喂，跟你商量件事唄。」
陸錚仰頭看我，眼裏的情緒未散。
「如果是讓我別管你，那不好意思，沒得商量。」
陸錚拎着我的書包，站起來伸手來扯我的衣袖。
「回家了。」
我甩開他的手，情緒瞬間就爆發了。
「ŧų²陸錚，你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了，你是我誰啊？你有什麼立場管我？我爸媽都不管我，你憑什麼來管我！怎麼？想玩救贖戲碼？拉我出深淵？」
我朝陸錚走進，拽着他的衣領，和他四目相對。
「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
我掀起校服，露出身上的因爲打架留下來的傷疤。
還有一些年少不懂事，以爲用自殘就能吸引爸媽的目光，而留下的傷痕。
每一道傷痕都和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陸錚形成鮮明的對比。
少年人的情緒總是沒來由，卻又洶湧澎湃的。
我對着陸錚吼道。
「看Ţű̂⁺見沒？我就是一個爛人！我考不上大學的，就算你每天盯着我，也無濟於事。能不能別把時間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了？」
「陸錚，我不是路邊的流浪貓流浪狗，你要玩拯救遊戲之前，能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以前住你家，是覺得突然有個人能陪着我，挺不錯的。像個保姆一樣照顧我，還挺有意思的。但是現在我膩的，我不想了。我覺得你煩，你媽也煩，我討厭被你們可憐，所以你能不能滾啊，滾得越遠越好！」
一口氣吼完。
我以爲自己會舒坦。
畢竟這是我能驅趕走陸錚最直白的方式了。
更何況那個少年沒有自尊？
被我這樣說，陸錚一定會生氣，一定會後悔曾經那樣好的對我。
可我卻一點也不舒坦。
甚至心臟都在痛，眼睛也酸脹得厲害。
這個世界上誰不渴望被善待呢？
陸錚真的生氣了。
他把書包砸在我的身上。
一腳踹翻了我的凳子。
冷聲道：「我就是賤，纔會跟你在這裏浪費時間！」
陸錚走了。
-6-
教室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把凳子扶起來，拎着書包也準備走。
只是今天的書包格外重。
我蹲下來，拉開書包拉鍊。
發現裏面的管制刀具、煙盒、打火機，都被陸錚換成了各科筆記。
他做的筆記。
筆記本是我們曾經一起選的。
一瞬間，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恨過自己。
如果那天我沒有在陸錚的臥室做那種事，那麼我是不是還能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哪怕像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偷。
可時間不能倒流。
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
我擦掉眼淚，離開了學校。
路過學校附近的小巷時，我聽到一聲慘叫。
我發誓，我絕對不是一個俠肝義膽的人。
我只是心裏有氣無處發泄。
總之，我毫不猶豫的拎起書包就衝了進去。
我把書包砸在那個猥瑣黃毛的身上。
抄起袖子就準備衝過去。
胳膊卻被人從後面扯住了。
回頭，陸錚氣喘吁吁的站在我身後。
他遞給我一根棒球棍。
「用這個。」
我拎着棒球棍，對着黃毛的腿就是一棒。
在我印象裏從來不打架的陸錚，這時也拎着棒球棍衝了過來。
他一腳踹在黃毛的右腿上，黃毛直接跪了下去。
陸錚拎着棒球棍，眼神陰狠，一腳接一腳踹在黃毛的肚子上。
那動作，那眼神。
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但卻讓我覺得格外的熟悉。
在我愣神的間隙，陸錚突然舉起了手裏的棒球棍。
棒球棍的一頭已經對準了黃毛的腦袋。
這一棍下去，黃毛指定九死一生。
我連忙衝過去，從後面抱住陸錚。
「陸錚，別衝動！冷靜點！」
聽到我聲音後的陸錚身體一怔，棒球棍從手裏倏地落地。
黃毛見狀連滾帶爬的逃了。
一旁衣衫凌亂的女同學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對着我和陸錚連連感謝。
我擺擺手讓她先走。
女同學走後，我和陸錚各自靠在巷子兩側的牆上。
對立而站。
我看着對面大口喘氣的男人，有些看不懂。
陸錚卻忽地笑了。
他順着牆向下滑去，蹲在地上，仰頭笑出了聲。
我站在他對面，蹙眉看着他。
這一刻，我忽然就反應過來了剛纔那股莫名的熟悉感。
剛纔的陸錚像極了把我壓在窗外，逼我喊他老公的陸錚。
腦子裏閃過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我翻牆出去，陸錚恰好在牆外等着我。
我在巷子裏打架，陸錚就提前在我的書包裏裝了七八斤的筆記本和複習資料。
還在我準備動手的時候，拎着兩跟棒球棍來幫我。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他早有預料。
我垂眼，看着陸錚。
剛想開口，對面的人突然站起來，朝我大步走來。
後頸被人猝不及防的捏住。
我被迫仰頭。
一個吻重重落下來。
我掙扎了兩下，卻被陸錚用力禁錮住了推他的手。
這人怎麼力氣比我還大。
陸錚的聲音含糊，且極具壓迫。
「別動！」
我不動了。
連呼吸都靜止了。
陸錚強制性的撬開了我的脣，攻城略地般的奪走我口腔裏的所有氧氣。
我被親得雙腿發軟。
耳邊的男人低喘着提醒我換氣。
「周賜，讓我繼續管你，好不好？」
-7-
和陸錚接吻的時候，我看見了前世的今天。
同樣的巷子，同樣的人。
卻是截然不同的結局。
我被送上警車的時候，只有陸錚信我沒有做壞事。
只有他像個傻子一樣，在人羣裏聲嘶力竭的替我辯解。
哪怕根本就無人在意。
畫面一幀幀閃過，將我的心臟撕得粉碎，陣陣抽痛。
我紅着眼，目光灼灼的盯着陸錚。
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陸錚，你重生了，對嗎？」
-8-
前世，我也走進了這條巷子。
一開始我和黃毛是赤手空拳的肉搏。
後來我積壓在內心深處的逆反情緒徹底爆發了。
看着被我揍得奄奄一息，一動不動的黃毛，我動了殺心。
十八歲的我很偏執。
和陸錚在教室不歡而散後，我知道他肯定不會真的放棄我。
陸錚就是一塊狗皮膏藥，甩不掉的。
既然甩不掉，那我就毀了自己。
當時我想，如果我把黃毛弄死了，那我是不是就徹底爛掉了。
陸錚肯定會對我徹底失望。
我這樣想，也這樣做了。
我把書包裏的摺疊刀拿出來，割掉了黃毛的犯罪工具。
坐在他旁邊，看着他一點點嚥氣。
前世，陸錚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好被警察押上車。
其實我很想再看看他的。
可當我聽見大家都在指責我是殺人犯的時候，我忽然就沒有勇氣看他了。
直到上了警車。
車子發動離去，我才隔着玻璃遠遠的看了他一眼。
上輩子我坐了牢。
那個被我救下來的女同學，因爲見到了我殺人的過程，精神受到了刺激。
無法爲我做證人。
再加上警方從現場勘察的結果來看，黃毛確實是我以極其惡劣的手段弄死的。
那條巷子沒有監控。
再加上我原本就不是一個好學生。
學校裏關於我打架鬥毆的傳言數不勝數。
一開始人們還會懷疑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但輿論殺人。
時間久了，我殺人就成了事情的真相。
當然，我也沒有辯解。
那時候的我只有一個想法。
離陸錚遠一點。
開庭那天，法官宣判我要坐七年的牢，他問我服不服從判決。
我聽見坐在陪審團的陸錚顫抖ťú₀着喊我的名字。
可我沒回頭。
「我服從判決。」
-9-
案子結束後，所有人都唾棄我。
只有陸錚還在堅定的相信我。
甚至爲了替我翻案，他後來讀了法學，成了律師。
他每年都會去那條巷子走走，每到節假日就會去看望當年那位女同學。
直到我坐牢的第五年。
那位女同學在陸錚的幫助下，終於有短暫的意識清晰。
在專業醫護人員的陪同和見證下，女同學將當年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陸錚。
陸錚在我入獄的第五年，替我翻案了。
出獄那天，他來接的我。
可原本就覺得我們之間隔着鴻溝的我，在走出監獄大門，看見意氣風發的陸錚的那一刻，我更自卑了。
那種自卑源自內心深處，像藤蔓一樣將我緊緊裹挾。
陸錚見到我的那一瞬間就紅了眼。
他疾步而來，將我擁入懷中。
可我沒有給他任何回應，麻木的任由他抱着。
等他抱夠了鬆開，我才緩緩開口。
「你還真是十年如一日，依舊那麼喜歡多管閒事。」
那天陸錚第一次對我發了狠。
我被他連拖帶拽的扔進了車裏。
就在離監獄大門不足十米的距離。
陸錚要了我。
一次又一次。
我默默承受着他積壓已久的怨恨。
等他徹底結束後，我撿起被他扯爛的 T 恤往身上套。
「陸律師，這樣可以了嗎？我能走了嗎？」
陸錚眼裏情緒翻湧。
愛恨交織。
他問：「周賜，非要這樣嗎？你難道就看不懂我的心嗎？」
我懂啊。
我怎麼能不懂呢？
畢竟先動心的那個人是我啊。
可我能怎麼做？
五年前陸伯母就不接受我。
五年後，她難道就會接受了嗎？
還有陸錚，他那麼優秀、光彩奪目，要什麼樣的伴侶找不到？
我又是爲什麼，憑什麼啊！
所以我說：「放過我ṭŭ̀ₑ吧，陸錚。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但陸錚並沒有放過我。
他好像也病了。
他把我關了起來。
最開始是在他的出租屋裏。
後來是他的大平層。
再後來是他的別墅。
陸錚越爬越高，而我就越來越自卑。
有人給我說，陸錚的前途不止這些，他還能往上爬。
只是因爲我的存在，因爲我這個污點。
陸錚止步了。
那時候，我都已經要妥協了。
我都準備答應和陸錚去國外結婚了。
可我又退縮了。
但跟在陸錚身邊的那幾年，我也學聰明瞭。
我學會了假意迎合他。
我會主動喊他老公，會在牀上主動親他，主動求歡。
也答應了和他出國領證。
只是在領證的前一天晚上，我給他下了安眠藥。
等他徹底熟睡後，我獨自驅車去了裏酒店最近的海灣。
那是一個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就是這樣一個孤陋寡聞的人。
我在那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幸福來臨的前一天。
腦海裏的畫面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這就是我短暫又可悲的一生。
和陸錚愛恨糾葛的一生。
-10-
此時此刻，我被陸錚牽着走出巷子。
周圍很安靜。
沒有任何人的指責和懷疑。
也沒有刺耳的警笛聲。
巷子很長很窄。
上輩子，我把黃毛弄死後，一個人坐在這條巷子裏。
那時候，我感覺這條巷子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隨時都要將我吞噬。
可是現在，陸錚牽着我往前走。
將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永遠留在了我的身後。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陸錚牽着我直接去了他家。
我有些彆扭的想要將手從他掌心抽走。
雖然回來的時候，陸錚已經給我說了，在未來陸伯母會接受我的。
可現在的陸伯母不會。
我緊張又侷促的站在門口。
直到面前的門開了。
陸伯母圍着圍裙站在屋內。
看到我和陸錚十指緊扣的手，眉頭還是輕輕蹙了一下。
但她什麼也沒說。
只是微微側身，讓我們趕緊進屋喫飯。
喫飯的時候，陸伯母一個勁的往我碗裏夾菜。
我受寵若驚的抬頭。
我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陸伯母嘆氣，「陸錚都給我說了。雖然不知道這小子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我聽進去了。」
「小賜，你別怪阿姨之前說話直接，阿姨還是那句話，我只有陸錚這麼一個兒子，我想不管是哪個母親都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決定。」
「可是那天陸錚突然給我說了一大堆未來的事，我就有些後怕。阿姨不知道那幾句話會逼你走上絕路，也不知道你們是兩情相悅。雖然我現在依舊很難接受，但你們已經成年了。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好過分干預。」
我有些愧疚。
「陸伯母，對不起。」
陸伯母笑了笑，「好了，快喫飯吧。」
陸錚也笑着往我碗裏夾了好幾塊肉。
「多喫點，看你瘦的。」
餐桌下，陸錚捏着我的大腿，像是在丈量我最近掉了多少稱。
「媽，周賜瘦了好多，之前咱們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又沒了！你明天抽空去買只雞回來燉給他補補吧。」
「差不多行了，我雖然不阻攔你們，但也別太過了昂。」
陸伯母話是這麼說，可我卻看見她默默打開了樸樸超市，下單了好多大補的食材。
喫完飯後，我和陸錚在沙發上給彼此上藥。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溫馨。
陸錚起身去開門。
他一邊走一邊叮囑我別扯到傷口。
陸錚的聲音在門打開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察覺到不對勁後，我回頭看去。
門外站着一對穿着得體的夫妻。
是我的爸媽。
我爸笑着給陸錚打招呼。
「小陸啊，我們來接周賜回家。」
陸錚知道我和我爸媽關係不好，他擋着門，試圖遮擋住爸媽看我的視線。
「周賜不在。」
陸錚打算關門。
我卻伸手攔住了他。
既然選擇了要好好和陸錚重來一次。
那有些不必要的血緣關係，也該斬斷了。
-11-
一到家，我爸就猝不及防給了我一耳光。
下午打架撕裂的傷口，在陸錚精心上藥後原本已經不那麼痛的。
可是現在，我爸的一巴掌讓傷口重新撕裂。
生理性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我強忍着不讓它落下。
我爸的暴怒聲在我耳邊炸開。
「周賜，你他媽是不是沒有家？你知道現在外面都怎麼傳我們家？說老子虐待你，對你不管不顧。」
我爸抽下皮帶，對着我就是一鞭子。
「老子在外面賺錢供你讀書，供你好喫好喝的過着，你就是這樣毀老子名聲，喜歡往別人家鑽，真是跟你媽一樣，都是不要臉的貨色！」
「別以爲老子看不出來你和陸家那小子的那點破事！周賜，你還知不知道什麼叫臉皮，知不知道廉恥兩個字怎麼寫？以前你在外面打架鬧事，我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現在你居然還搞起同性戀來了，你是要把老子的臉丟光是不是？你就這麼下賤，這麼缺愛嗎？」
一旁原本在看電視的女人，聽到我爸扯到自己後，也開始加入了這場混亂。
「周建國，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什麼叫跟我一樣喜歡往別人家鑽！你他媽在其他女人被窩裏的時候，你怎麼沒想到兒子會變成今天這樣？」
我看着兩人吵得面紅耳赤的場景，忽的笑出了聲。
原來前世我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他們回來過呀Ŧú³。
可他們卻從未出面幫我請過律師。
那時候他們肯定也和現在一樣，覺得我很丟人，恨不得死在巷子裏的人是我吧。
我家就是這樣，烏煙瘴氣。
他們在外人面前永遠是和和氣氣，相敬如賓的夫妻。
可關起門來，他們就是仇人。
我爸西裝革履下藏着的是家暴男和出軌男的本性。
我媽精緻妝容下掩蓋的是蕩婦的一面。
而我不屑僞裝。
我用最惡劣的一面驅趕走所有試圖對我好的人。
在過往的十八年，我拼命長出了滿身的刺。
我以爲這樣就能與世隔絕，不會成爲像他們這樣害人害己的惡魔。
可耐不住這個世界上還有像陸錚和陸伯母那樣的傻瓜。
連刺蝟都敢擁抱。
我深知自己躲不掉他們的擁抱。
所以今天，我想一根根拔掉那些刺。
哪怕最後面目全非，我也要回擁他們。
我轉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晶菸灰缸，狠狠砸向那個開着最大音量，試圖掩飾屋內爭吵聲的電視。
玻璃碎裂的聲音，讓整個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爸媽朝我看過來。
我站在碎裂的電視機前，笑得淡漠。
「吵夠了嗎？」
我爸眉頭緊皺，又準備過來打我。
我媽則是被飛濺起來的玻璃渣，嚇躲在酒櫃後面。
我看着我爸揚起的手，這一次我沒讓他落在我的臉上。
我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往後甩。
我不想和他們廢話。
「給我二十萬，然後把我的戶口遷出去，否則我不介意把這個家裏的醜事全都抖出去！」
「你們不是最在乎面子嗎？我可不在乎，反正我早就被你們逼成瘋子了，我早就爛透了，我不介意再爛一點，最好是拉着你們一起爛得人盡皆知。」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離開前，我撿起地上的菸灰缸，重重砸向客廳裏那幅虛僞的全家福。
碎裂玻璃像是蜘蛛網，割裂了三張假笑的臉。
我媽嚇得尖叫。
我只是冷冷掃了她一眼，打開了那扇隔絕着未來的門。
門外，陸錚眼圈通紅。
幾乎是一瞬間，我的手就被陸錚牽住了。
他拉着我，往樓上走。
陸伯母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件乾淨的外套。
一看到我，她就走過來把外套披在我的肩上。
我被他們一左一右牽着進了屋。
-12-
那對夫妻到底是更在意自己的面子。
我的卡里很快到賬了二十萬。
中午，我給班主任請了假。
在陸錚執意陪同下去了民政局。
拿到新戶口本的那一刻，我真正的感覺到了新生。
民政局外，我捧着戶口本的手都在抖。
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麼能哭。
從上車，到下車。
我一直在陸錚的懷裏哭。
一邊哭，一邊笑着給陸錚看我的戶口本。
「陸錚，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可以重新來了？」
我問了很多遍。
陸錚就堅定的回答了我很多遍。
車窗外，是獨屬於夏日的烈陽。
灼熱滾燙的光，從微弱的縫隙穿過，直直照進了那片陰暗的角落。
那裏有一株差點枯敗的野草。
-13-
前世，我沒有參加高考。
爲了彌補這個遺憾，陸錚開始督促我學習。
我倆的關係從死對頭變回了好兄弟。
當然，這只是同學們的眼裏。
私下我倆可不是單純的好兄弟。
畢竟誰家好兄弟動不動就被壓在牆上親。
雖然陸錚每天都很努力的給我補習了，但學習這個東西到底還是要講究天賦的。
有時候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短板。
但陸錚是個很會循循善誘的老師。
他對我的補課方式是因材施教。
比如，我的英語不好，爲了幫我背單詞和語法。
他就用我和他的名字寫成一片英文同人文。
然後在夜深人靜，我被他挑逗得無法忍受的時候，突然抽離。
從枕頭下抽出來一張寫滿密密麻麻英文的紙。
翻譯對一句，就動一下。
翻譯不對，馬上暫停。
每每這個時候，我就會在心裏暗暗發誓。
等高考結束後，我一定會千倍百倍的報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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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來得很快。
陸錚和前世一樣，早早就被保送了。
他不需要參加高考。
但那天他和陸伯母還是起得很早。
陸錚認真清點我的准考證和 2B 鉛筆。
陸伯母則是在廚房裏忙着給我準備豐盛的早餐。
我心情緊張，坐在沙發上抱着陸錚給我整理的錯題集看了又看，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考點。
兩個月前的我，肯定怎麼也猜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因爲一場考試而緊張成孫子。
手裏的筆記本突然被人抽走。
陸錚攬着我的腰，把我推到餐桌前。
陸伯母今天特意穿了紅色的旗袍。
她把雞蛋羹放在我面前，笑着寬慰我。
「好了，別太緊張。平常心就好！先喫飯，喫飽了纔有力氣考出好成績！」
陸錚坐在我身邊，揉了揉我的頭髮。
他湊到我耳邊小聲說：「沒考好咱們還可以重來，我還挺喜歡給你補課的。」
一想到他口中的補課指的是什麼，我的臉立馬就紅了。
埋着頭吭哧吭哧往嘴裏塞雞蛋羹。
以前怎麼沒發現陸錚這麼沒正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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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績出來那天，陸錚已經收拾好了畢業旅行的行李。
我坐在沙發上不敢看電腦。
陸錚和陸伯母則是一左一右架着我，不讓我逃。
其實考完之後，我就纏着陸錚給我估分了。
和陸錚去同一個城市幾乎是沒問題的。
但我還是害怕。
直到耳邊傳來陸伯母的尖叫。
「564！」
「小賜！你上一本線了！」
陸伯母激動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我這才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電腦上的分數後，我比陸伯母跳得還要高。
落地的時候，沒站穩。
不過好在被陸錚穩穩接住了。ƭũₙ
我順勢抱住陸錚，激動的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流。
「陸錚，嗚嗚嗚，我做到了！嗚嗚嗚，比你給我估的分數還要高十五分！」
陸錚也紅了眼。
我們三個人在沙發上抱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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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錚畢業旅行的城市是我們大學的城市。
那是一個很美的南方城市。
我原本以爲我們會在這裏喫遍所有美食，逛遍所有著名景點。
可事實卻是我倆成天都待在酒店裏。
沒日沒夜的做。
整整半個月, 我真的累了。
可陸錚卻樂此不疲。
像一臺永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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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我又被陸錚纏着大做特做。
那晚結束後，我睡得很沉。
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夢見了前世我死後，陸錚的生活。
救援隊把我打撈起來的那天，陸錚在異國的街頭抱着我泡得變形的屍體痛哭。
他帶着我回了國，把我安葬在了一個很ŧű̂ⁿ靜謐的墓園。
他買的事一塊合葬墓。
安葬完我後, 他照常上班下班。
像一個沒事人一樣, 按部就班的過着每一天。
他騙過了所有人, 包括陸伯母。
我去世的第三個念頭，陸錚死了。
他在身邊所有人都以爲他真的走出來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陸錚在我死後的每一年都會去那片海灣走走。
那天，陸錚照常在海岸上發呆。
身後突然出現了一位老爺爺。
老爺爺半開玩笑的問他, 「如果給你一次一命換一命的機會, 你願意嗎？」
陸錚蹙眉問什麼意思。
老爺爺指了指不遠處，那裏有一個小男孩失足掉入了海里。
「你去救他, 但你會死。不過你死後可以回到你這輩子最遺憾的那天, 你可以彌補你的遺憾。」
「彌補遺憾的鑰匙由你自己決定，你敢試試嗎？」
老爺爺話音剛剛落下, 陸錚就毫不猶豫的衝向了小男孩失足的地方，一躍而下。
小男孩成功獲救了, 可他卻再也沒上岸。
我從夢中驚醒。
眼淚打溼了枕頭。
身邊的陸錚還在熟睡中, 我自身後緊緊抱住他。
「傻瓜。」
萬一一切都只是一個玩笑呢？
萬一他沒有重生呢？
身爲一個理智精明的律師, 他竟然真的信了那樣無根無據的話。
說跳就跳了。
感受到我的擁抱後，陸錚轉身將我摟入懷中，下巴輕輕抵在我的頭頂。
嗓音繾綣。
「寶貝, 怎麼了？」
陸錚睜眼看見我在哭，立馬就坐了起來。
溫熱的指腹擦過我的眼角，可眼淚卻像那片汪洋大海，怎麼擦也擦不完。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清晰。
「陸錚，我都看見了。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長命百歲。」
得知陸錚重生那天，我問過他。
我死後，他有沒有好好生活。
陸錚笑着說：「放心，我肯定是長命百歲。」
夜裏的風很涼，像極了陸錚跳海救人那天的風。
我緊緊環抱住陸錚的腰, 亦如那天他在巷子裏緊緊牽着我的手一樣。
陸錚的胸膛起伏着。
我聽見了他低沉的聲音。
「沒了你, 我怎麼活？」
「三年對我來說真的太久了，那天我不過是找到了合適的理由去找你。」
「哪怕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也會跳。」
「只有這樣，等我們在下面重逢的時候你纔不會怪我不珍惜生命。」
男人俯身吻掉我臉上的苦澀的淚。
從眼睫到嘴脣，一路向下。
我們在深夜緊緊相擁，一次次共赴雲端。
我早該明白，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超能力。
那都是陸錚用命換來的。
第一縷晨光落在我們身上時，陸錚含着我的耳垂輕聲說。
「上輩子，我試過救你於水火，可你太犟了。」
「但我不願看你自甘墮落，所以我用一次生命換你一次自贖。」
「周賜，我不傻, 我只是太愛你了。」
我仰頭吻住他的脣。
「陸錚，我也愛你。」
哪怕重來一萬次，我也依舊愛你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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