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我舔京圈佛子晏溫禮好多年。
別人都說:「晏溫禮如果讓秦潤潤剃了頭髮當姑子,估計她立馬就會去找個廟!
「舔了五年了,晏溫禮還不是把她當透明人?昨天做好的小蛋糕,可都進了我的肚子裏!」
他們不知道,我只給了自己五年的時間。
所以今年,爸媽喊我相親,我答應了。
當天晚上,晏溫禮的電話打了過來:「我今天想喝紅棗蓮藕湯。」
身邊的人趁我不注意,回覆他:「你是佛子,肯定不知道,湯要用潤潤的嘴喂的纔好喝……」
-1-
晏溫禮的白月光死了好多年,爲了她,晏溫禮拋棄了七情六慾,一心只撲在他的佛經上。
我喜歡晏溫禮,喜歡他安靜唸經的樣子,我知道那不是爲我念的。
可是我就是想,哪天他能將看經書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那我就成功了!
京圈裏的公子哥兒們都認識我,我做晏溫禮的舔狗也不是一天半天,而是五年了。
今天,晏溫禮要替他父親出席一場家宴,來的都是和晏氏集團來往十分密切的生意夥伴。
我並不在邀請其列。
實際上,是晏溫禮特別囑咐不讓我參加的。
我心想,這麼多年,他倒是注意到我了,只是反向關注,居然還特地囑咐讓人不要發帖子給我家。
今天是我決定追晏溫禮的最後一天,我想着就算他不讓我來,我也得有始有終,把舔狗的精神貫徹到底。
所以我扮成了服務員,穿着筆挺的制服裙,手裏推着裝滿小蛋糕的推車,其中有兩個是我做的。
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眼認出來哪個是我做的。
晏溫禮甚少說話,但是基本的社交禮儀他還是懂的。
圍在他身邊的是他小時候的玩伴,聽他們說話的時候,晏溫禮的嘴角是微微彎起的,不像他見了我,兩脣抿起的脣線比地平線還要平。
「溫禮,你的小跟屁蟲,今天怎麼沒跟過來?你該不會特地不通知她的吧?」
「秦潤潤這個女孩子,還是太主動了點,哪家的大家閨秀像她一樣?」
「也是,晏溫禮如果讓秦潤潤剃了頭髮當姑子,估計她立馬就會去找個廟!」
「你這麼說,是要笑死我!」
「不過她還挺有毅力的,這追了五年了吧?我們的佛子,愣是一點兒都沒動心。」
說着,晏溫禮神態自若,然後緩緩說道:「佛門清淨地,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衆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溫禮,你這也太毒舌了吧!
「竟然說秦潤潤連當姑子的資格都沒有!我真是服了!
「她平時可是給你做了不少好喫的!每天不重樣!雖然說醜了點,但是味道是越來越好了……」
說話的人叫沈川,他和晏溫禮最是要好。
旁邊的人則推搡着沈川:「得了吧!給你喫你還評價起來了!」
我推着推車,小腿卻不自主地顫抖。
我知道晏溫禮不愛我,可是那些喫的……
明明是他讓我做的啊……
-2-
晏溫禮的胃一直都不好,再加上信了佛,就更是營養不良了。
所以我自學了營養學,還有藥膳,就是爲了能讓他喫得健康一些。
他每天都會給我發個短信。
短信的內容只有菜的名字。
我原以爲自己已經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了,至少我每天辛辛苦苦做的飯菜,他喫進了肚子裏。
總能念着我的一點兒好。
時間久了ťŭ̀₅,就能變成很多點的好。
可是我沒想到,都進了別人的肚子裏。
我提起一口氣,又吐了出去。
最後一天了,就最後一天了。
我從那一堆蛋糕裏面拿出我自己做的那兩個,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
這蛋糕的芋泥是用我親自種的芋頭做的,口感綿密香甜,可惜晏溫禮喫不到了。
明明是甜的東西,喫到嘴裏,卻有點鹹,甚至有點苦,我只能再多喫一些。
我聽到旁邊的人朝着我指指點點。
「什麼素質的服務員,竟然喫客人的東西!」
「趕緊找經理來趕她出去!」
「看模樣長得挺好看的,估計是想來釣凱子的。」
「你看她喫東西的狼狽樣子,估計腦子也有點問題。」
……
她們越說越難聽,我把蛋糕放下來,正巧對上了一雙清冷的眸子。
是晏溫禮!
他看到我了!
-3-
這麼狼狽的樣子,被他看到了。
我以爲他至少會生氣的,生氣我搗亂。
但實際上,他的目光不過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轉移了。
爲了防止別人認出我,我慌張轉頭,像個過街ťû²老鼠,匆匆回到了服務員的休息室。
死黨陳靈薇見我過來,蹙着眉頭,指着我的額頭罵我:「你看看你,好歹是秦家最寶貝的女兒,在晏溫禮面前都卑微成這樣了。
「趕緊把你這身衣服脫下來!真是要被你氣死!」
陳靈薇一邊罵我戀愛腦,一邊把我嘴角的蛋糕抹掉。
順手遞給我她早已經準備好的連衣裙。
最後,她看着我嘆息:「何必呢?平白折磨自己五年,就算你欠沈清雅的,也該還清了。那件事情發生之前,你哪裏認識什麼是芋頭,什麼是土豆。
「現在……一個芋頭你都能做出十種喫法來!
「圈子裏的人說得有多難聽,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由着陳靈薇說完,最後低着聲音說道:「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明天,我就會去相親。」
陳靈薇高興地跳起來!
「老天爺!終於到了這一天!」
陳靈薇抱着我轉了好幾圈,喊着老天爺的模樣,虔誠得我覺得她就差跪下來磕頭了。
下一秒,短信的聲音從口袋裏響起。
我拿起手機一看,是晏溫禮的。
【出來。】
那一瞬間,我喜不自勝。
即使是最後一天,我也希望能和他一直相伴,過了一個五年,還有下一個五年。
我換了衣服,匆匆出來。
就已經發現晏溫禮已經站在我的面前。
他神色淡淡的,周圍站着的是他的朋友們,他們雖然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但眼神里都是看好戲的神情。
「還真是!
「秦潤潤你厲害啊!當初沈清雅也是穿着這身衣服和晏溫禮定情的!
「你學到了精髓啊!」
話音剛落,晏溫禮淡漠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他的氣場極強,只要輕輕掃過,所有人都嚇得不敢說話。
「說什麼呢!別提!噓!」
「秦潤潤今天玩過頭了,看來阿禮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沈川給這件事下了定義,沈川是沈清雅的堂弟,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沈清雅在晏溫禮心中的地位。
沈清雅,是晏溫禮的禁忌。
-4-
我看着身上的衣服,是剛纔陳靈薇給我的。
一條白色的流蘇連衣裙,肩膀處有一朵蕾絲的黑色蝴蝶點綴,簡單至極的設計,我卻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中驚慌失措。
我四顧周圍,終於看到陳靈薇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爲什麼?」
她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明明知道,一切和沈清雅相關的東西都會引起晏溫禮的反感。
我顫抖着聲音,周圍的一切彷彿都被屏蔽,只剩下陳靈薇掩着脣,嘲笑我的聲音。
「是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秦潤潤,我覺得你好丟臉!
「你讓我覺得,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一種恥辱!
「明明是京圈大小姐,卻一點自尊都沒有地去愛上一個男人!我ţû¹有厭蠢症的!你不是從小就知道嗎?
「今天你還得謝謝我,可是我幫你引得了晏溫禮的關注!」
可是……
可是我明明跟她說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她不信我。
心像用鈍刀撕裂一般疼,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我在他們的眼裏看到了期待,期待晏溫禮會有怎樣的反應。
晏溫禮陰沉着眸子,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他順手從西餐車上拿了刀叉,所有人都在驚呼!
他快步上前,扯碎我身上的裙子,一刀又一刀!
我倉皇地想要逃跑,可是他卻壓住了我的肩膀!
疼得我直冒冷汗。
他恨我。
周圍全是看熱鬧的人,對我指指點點。
「這次晏溫禮是真的生氣了,不過這也太過分了吧?」
「誰讓她穿這身衣服呢?學沈清雅,算是踢到鐵板了!」
衣服的碎片滑落了一地,黑色的蕾絲蝴蝶被他扯落,如果不是我及時反應,恐怕身體已經暴露人前。
「別……別……晏溫禮……」
就連最後的一絲體面,他都不想給我。
「秦潤潤,你就這麼想取代她?你連給她洗腳都不配!
「你特地挑的今天對不對?
「秦潤潤,你真齷齪!」
我沒有。
我真的沒有。
可是現在解釋,卻那麼蒼白無力。
我咬着脣,今天是最後一天。
可是,沈清雅,我堅持不住了。
「晏溫禮,以後,我們就當從不認識吧。」
我直起腰身,目光盯着他,他的眼眶微紅,都是憤怒的血色ẗūₔ,但是聽到我說的話,只是短暫地輕嘲。
周圍隨之而來爆發出陣陣又大又刺耳的嘲笑聲。
「秦潤潤居然還學會撂狠話了,真是笑死我了!」
「還當作從不認識!我猜明天的藥膳,她還會雷打不動地送過去!」
「靈薇,你覺得呢?」
陳靈薇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大、大概吧。」
目光掃過陳靈薇,她的眼神與我碰上,短暫的逃避之後再次迎上。
我知道,她並不覺得對我抱歉。
轉身離開。
給自己最後的體面。
-5-
我刪掉了關於晏溫禮的一切,拉黑了他的聯繫方式。
那天是個陰雨天,我去了沈清雅的墓前。
她的墓前擺滿了百合,是她最喜歡的花。
我捂着自己的胸前,現在這顆跳動的心,是沈清雅給我的。
不似別人,受捐贈者和捐贈者互不知道對方是誰。
沈清雅一直都知道我是受捐贈者。
她說:「我放不下溫禮,我怕沒了我,他會活不下去……」
她說:「他的胃一直不好,你能給他做做飯嗎?他最喜歡喫的,我都記了下來。」
她說:「五年時間,我的心,換你陪他五年好嗎?
「我知道我這樣很過分,但是你能明白嗎?我太愛他了。」
我不理解這樣的愛。
但是手術之後,我看到晏溫禮時不自覺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我知道,沈清雅的心還在爲晏溫禮跳動。
我欠沈清雅的。
我答應她的五年,我做到了。
思緒回籠,我坐在咖啡廳的一角,手裏習慣性地攪動着咖啡,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是誰進來了,原本安靜的咖啡廳忽然變得嘈雜起來。
「好帥!」
「是兵哥哥!」
「你懂個屁!制服不一樣!那是開飛機的!空乘就是帥!」
「開飛機的臥槽!」
-6-
我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嗯,不是空乘。
是機長。
昨天跟爸爸說打算相親試試看,今天他就搖了人來。
陸顧卿走到我的跟前,緩緩坐下,他和晏溫禮的溫潤不同,是外溢的硬朗,他的肩膀很寬,看起來很可靠。
他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喝了兩口,那麼大的一杯水就這樣消失殆盡了。
「潤潤。」
他的手放在桌子上,很大。
感覺他一手就可以把晏溫禮給拎起來。
「潤潤。」
他又叫了我。
我緩過神,才抱歉一笑。
「顧卿哥哥,好久不見。」
我和陸顧卿很久沒見了,再見面,從哥哥變成了相親對象。
「咖啡廳沒什麼意思,我帶你去玩玩。」
陸顧卿站起身,拉着我的手,一路走出咖啡廳,上了他的車。
原本覺得車裏他就會放開我的手了,可他始終拽着,我也不好抽出來,就任由他握着。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他離我太近了,我能感覺到我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臉也越來越紅。
「開、開開窗戶吧。」
大概是我聲音太小,他沒聽到。
「我熱……」
「嗯。按這個可以開。」
他的身子朝我傾斜,另一隻手越過我,按住了車窗的按鈕。
太近了。
仔細看,才發現他的五官那麼精緻,隨着他的靠近,我的脣堪堪可以湊近他的喉結。
「還熱嗎?」
「嗯。熱。」
明明窗戶已經打開了。
窗外的冷風也沒吹散陸顧卿的氣息。
爲什麼還是熱。
我摸着發燙的臉頰,瞥見了他嘴角噙着的笑意。
-7-
車子開到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下,緊接着一陣陣轟鳴聲在耳畔響起。
定睛一看,遠處竟然停了一架私人的直升機。
「走,上去看看。」
幾乎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這還是我第一次上直升機。
以前我就是個連稍微刺激一點的遊戲都不敢玩的人,現在更無法想象,那種ŧų₍懸空搖搖欲墜的感覺。
「相信我。心情能好點。」
陸顧卿拉着我的手沒放,他一步一步帶我踏上直升機的駕駛艙。
「嗯。」
他是個極有耐心的人,直升機搖晃得厲害,我手足無措地不知道怎麼安置自己的身體,只能死死地抓着他。
從手到胳膊。
乃至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掛在他身上的,自己卻渾然未覺。
等到直升機平穩下來,他拍拍我的肩膀,我才睜開雙眼ṱū́₇。
映入眼簾的一望無際的空曠,腳下是逐漸縮小的城市景色。
「以前你生病的時候,我總想帶你來看。
「本來以爲這輩子都沒辦法如願。
「現在看到你乖乖地坐在我懷裏,竟然莫名覺得幸福。」
即使直升機的轟鳴聲響徹耳際,但陸顧卿離我極近,意外地將所有的話都聽進了心裏。
明明周圍的聲音那麼大,外面的風從門縫裏鑽進來,颳得臉上冷得生疼,我卻覺得心臟跳動的聲音如此明顯,身邊的人格外炙熱滾燙。
我縮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偷偷瞥了一眼駕駛員,看到他在偷笑。
真是……
爲什麼要在有外人的時候說這些話啊?
尷尬死了。
「下次,下次不能你開嗎?」
我問陸顧卿。
一個爽朗的笑容從他的嘴角漾開來。
「當然可以,原來潤潤喜歡我們二人世界。」
我別過臉。
我沒有,你別亂想。
-8-
後來的一個小時,是陸顧卿開的飛機。
他開得很穩,在那個小小的飛機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小時候我因爲有心臟病,能去的地方很少,每次陸顧卿去了哪裏都會給我帶明信片。
後來換了心臟,卻跟在晏溫禮的身邊,他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我聞着山間的風,看着藍天白雲。
原來,自由的感覺,是這樣啊!
我和陸顧卿回去的時候,還有些捨不得。
畢竟他是真帥。
開飛機更帥。
臨走的時候,陸顧卿摸了一下脣,說:「我的嘴脣有點幹,你有潤脣膏嗎?」
我連忙在包裏翻找。
卻被他的大手,捏着下巴,脣湊到了嘴邊。
冰涼的觸感,正如他所說的,他的脣的確乾澀脫皮。
「嗯,這樣效果更好。」
他咂吧一下嘴,好似品嚐了什麼好喫的東西。
我卻猛地哆嗦了一下。
「好油膩。」
陸顧卿好笑地皺起了眉,一臉無奈。
「不是這樣嗎?我看現在女孩子喜歡看狗血小Ţŭ̀ₛ短劇,那裏面都這麼演。」
我嗤笑一聲:「那你看的和我看的不一樣!」
「那你看的是什麼樣的?」
「我看的,唔……」
還沒有等我回答,便一把將我摟進懷裏,放肆又用力。
他的脣在肆意掠奪我僅有的空氣!
救命!
霸道又極具侵略性。
這傢伙剛纔肯定是裝的!
他肯定不只看了奶狗文,還看了霸總劇。
-9-
什麼時候陸顧卿在郊外有套房子的呢?
這些都不重要了。
關鍵是他的肩膀和我想的一樣厚實,八塊腹肌也是現實存在的。
他對我極小心,生怕我受不住力,心臟承受不了,當場去世。
但我仍然有些難以招架。
-10-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身邊的手機卻一直響個不停。
「陸顧卿,幫我看看吧。」
我沒力氣,躺在牀上,連眼皮都不想抬。
從顧卿哥哥,到哥哥,再到陸顧卿。
一夜的求饒,直到結束,我才覺得他很可能就是故意的。
「誰發的短信?」
陸顧卿搖了搖頭,說:「沒有備註。」
「發了什麼?」
雖然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但是陸顧卿卻徹底把這不好的預感坐了實。
【琥珀青筍山藥片。
【火炙糕。】
我接過手機,短信裏全是一連串的菜單,是之前我沒有打開的短信。
「是他發過來的?」
陸顧卿知道晏溫禮的存在,他冷着臉的時候,周身散發的氣息特別像馬上就要開飛機撞人的感覺。
「嗯。他會發菜單給我。但是從來不喫。」
我解釋道。
「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對於晏溫禮,我不想再過多糾纏。
可是短信還是不停地發過來。
【秦潤潤,我想喫紅棗蓮藕湯。】
晏溫禮從來都沒有在短信裏寫過我的名字,他說過,我的名字對他來說,是不願提及的事情。
不想叫,沒必要。
大概是這個意思。
這個號碼是個新號,我正打算拉黑,卻又有幾條短信跳了出來。
【秦潤潤,今天的畫展你爲什麼不來?我並不喜歡不守時的女人。】
畫展?
好像今天的確是有著名畫家張夢的畫展,而且還是我幾個月前跟晏溫禮提的。
當初約他不過是我投其所好,想着拉近關係。
也沒希望他能去看。
但是沒想到他卻去看了。
我沒去,是因爲陸顧卿難得放假半個月,這段時間我們一直黏在一起,他又不愛看畫展,我們自然沒去。
「看畫展?你什麼時候喜歡看畫展了?」
陸顧卿說,「小時候讓你給我畫張肖像畫,你畫得比我家狗子畫得還難看。」
陸顧卿戳了戳我的腦袋。
「我沒這個天賦,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喜歡畫畫,其實所有費心力的事情我都不太喜歡,因爲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會讓我覺得,自己是那麼無能,那時的我連最簡單的畫筆都沒辦法拿穩。
以前生病的時候,只有陸顧卿會搭理我,其他人則對我避之不及。
他經常找理由逗我,倒是沒把我當病人看,是壓根沒把我當人看。
罵我的話層出不窮。
反倒是重逢後,再也沒有說那些話了,反而小心翼翼,天天摟着我,怎麼蹭都不夠似的。
「要回嗎?」
陸顧卿問我。
我搖搖頭,既然已經斷了聯繫,就斷得徹底一點。
可就當陸顧卿鑽進被窩,把手機放在一邊的時候,屏幕又亮了起來。
【秦潤潤,今天有個女人很像你,看到她和別人接吻,讓我有點噁心。】
這次陸顧卿把手機給我看了以後,按住我的肩膀。
「事關男人的尊嚴,我來回。」
我嘆了口氣。
陸顧卿啊,從來都不是好脾氣的。
-11-
我是個懶人,原以爲他只會發個消息過去。
卻沒想到他撥通了晏溫禮的電話。
「秦潤潤,我就知道你是欲擒故縱。五年了,你真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
「我要的湯,送來。地址你知道的。」
真是好笑,又送過去給他侮辱嗎?
明明那天已經說那些湯都送進了別人的肚子裏,他現在還讓我送過去。
「晏溫禮……」
我正要回復,卻被陸顧卿吻住了脣,說不出話。
陸顧卿看着我壞笑。
然後輕聲對電話那頭的晏溫禮說道:「不好意思,晏先生,您是佛子,一定不知道潤潤的湯要用潤潤的嘴喂才喝。美妙非凡。」
陸顧卿這傢伙!
我張嘴咬了他一口,他也不同,只彎着嘴笑。
電話那頭的人停頓了好一會兒。
才聽見他咬着牙說道:「你,你什麼意思!剛纔我聽到秦潤潤的聲音了,你讓她接電話!」
「哦,對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的話,潤潤現在在洗澡,讓我拿浴巾去,先掛了。」
陸顧卿並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
他開了擴音,讓我也可以聽得很清楚,電話那頭他差點撕去佛子的外衣,低吼:「你,你們怎麼可以!」
陸顧卿回:「我是他的未婚夫,當然可以。對了,我一直都很可以,晏先生不用擔心我的身體。
「還有,你看到的那對噁心的男女,就是我們。
「噁心到你了,不好意思。如果下次遇到,還是繞着點走。」
原本陸顧卿抬起的嘴角緩緩地抿成了一條線。
「我這人護短。再見到你,我怕忍不住動手。」
「你是誰!你怎麼敢!」
佛說衆生平等。
我原以爲佛子不在乎這些所謂的名頭,更不會以自己的身份壓人。
可晏溫禮這麼說,在他眼裏可不就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
「陸顧卿。歡迎來找我。」
「陸顧卿?陸家?」
再沒了下文,晏溫禮自己掛了電話。
-12-
之後的幾天,我經常看到陸顧卿在深夜裏忙碌。
我以爲是工作上的事,就沒有多問。
直到他休完假,說要回去,我覺得輾轉反側,捨不得的情緒在心裏翻湧。
我又是個笨的,不會說什麼肉麻的情話,只是在那方面多配合一些,陸顧卿就感覺到了異樣。
「放心,下次回家,就是婚假了。」
我推他:「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嫁給你了?」
他摟着我:「不以結婚爲目的的相親,就是耍流氓。」
他求婚求得潦草,我卻心甘情願地戴上了他的戒指。
那戒指是陸顧卿的媽媽留下來的,小時候他看得比命重,我沒有拒絕的道理。
陸顧卿走之前還給我準備了一個驚喜。
他帶我去了一家動物園,不僅有成年的動物,還有一些剛出生的動物幼崽。
你可能沒辦法想象,一個剛出生的東北虎幼崽趴在你的肩膀上,安心地睡覺是什麼感覺!
我被這羣小東西徹底吸引住,就在飼養中心幹了一上午,也不覺得有絲毫疲憊。
以前的二十幾年,我總覺得自己活着就已經是極大的奢侈。
所以對學習,或者工作這樣費心力的事情,我都是有心無力。
但是唯獨這次,我似乎開始有了希望和期盼。
期盼着這些小東西能在我的照顧下茁壯成長。
所以陸顧卿走之後,我每天都會來到這家動物園,跟着飼養員學習飼養知識,甚至還找了專家給我上私教,日子過得竟然前所未有地充實。
可這樣的日子,過了纔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從動物園離開的時候,我看到了晏溫禮站在門口。
「秦潤潤。」
此時的晏溫禮看起來疲憊而潦草,佛珠在他手裏不斷地轉動着,迫切而又不安,像是個把玩的物件。
「你好。晏溫禮。」
沒有多餘的話,我正打算揹包離開,卻沒想到身後的幾個動物園的工作人員開始起鬨。
「潤潤,你男朋友啊?」
「長得很帥氣啊!手裏還拿着佛珠,清冷禁慾型啊?不錯!」
……
我扯着嘴角,笑着回:「不是不是,以前認識的一個人。而且,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我訂婚了,看,戒指!」
我亮出我的戒指之後,其他人恍然大悟:「是是是!你說過的,是個機長呢!」
「我還見過,那體格!比這個強多了!」
「還是那個好!哈哈哈!」
我害羞地點頭,看着她們說說笑笑地離開。
再看晏溫禮,他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行,他連着往前走了幾步,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喫了。
「未婚夫?
「你要結婚了?
「你怎麼敢的?」
-13-
「是的。
「是要結婚了,和很喜歡的人。」
面對晏溫禮的時候,我的心情很平靜,正如同我所說的,認識的人罷了。
晏溫禮看着我,用幾乎命令的口氣說:「把戒指摘下來。
「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你有病?有病就去看醫生。」
我抓緊我的包,翻了個白眼,就打算走。
可沒想到,他先一步把我抓住,他拽着我的手:「如果是因爲上次的事,我可以道歉。如果傷了你的自尊,下次我會注意。」
「不好意思,沒有下次了。」
我想甩開他的桎梏,他卻越抓越緊。
「生氣時候下的決定,總是錯誤的。」
晏溫禮仍然不放棄。
「五年,五年的時間,我覺得就算是個禽獸,見到我的時候,還能認出來,不至於上前咬一口。
「可是晏溫禮,就算我是愛你的,但也不至於卑賤至此,讓你當衆羞辱。」
我頓了頓,「更何況,我,不,愛,你。」
是陸顧卿告訴我,愛是在意,更是疼惜。
我不曾心疼晏溫禮,看到他的時候,也不覺得滿心歡喜。
回想起那天的宴會,那樣巨大的委屈,我是在心疼自己。
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你不能走!」
晏溫禮仍然不依不饒,他眼眶通紅,手下一用力,就將我拽進了懷裏!
「晏溫禮!
「你放開!」
掙扎間,他不知是嫌佛珠礙事,還是因爲佛線斷了,珠子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滾落一地。
「我不放!
「你是我的!」
我也懶得跟他廢話,推搡間,我拿出包裏的防狼噴霧,在晏溫禮的臉上噴了半瓶!
他痛得嗷嗷直叫!
動物園的保安看見情況不對,一腳飛踢把晏溫禮踹在了地上。
「潤潤!你報警!我來收拾他!
「看你長得還可以,沒想到是個變態色狼!
「有我在,還能容忍你破壞我們動物園的形象!我廢了你!」
保安大哥下手是真重。
晏溫禮蜷縮在地上,一雙手死死地護住下面。
我原以爲他會抱頭呢……
這還是忘不了世俗凡塵啊!
-14-
那天之後,晏溫禮被打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圈子。
有人說我是報復,是晏溫禮不計較。
於是我在朋友圈發了一個:【歡迎來告。】
動物園門口的監控都拍得明明白白,我知道晏溫禮也不會告,他還是那副不承認,也不澄清的樣子。
大概在兩天後,我接到了晏溫禮父母的電話。
「潤潤,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見見溫禮吧,他情況不怎麼好。」
京圈的關係就是這樣,多少有些業務來往。
晏爸爸打這個電話,也算是拉了面子下來的,我不太好駁回。
所以,我去醫院看了晏溫禮,確認一下他到底有沒有殘。
如果動物園因爲我遭殃,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見到晏溫禮的時候,他躺在病牀上,垂着眼瞼,陽光灑在他臉上的那塊青紫上。
說美,又好像不太那麼美好。
「潤潤。」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叫我。
「你還是叫我秦潤潤好了。」
我比較熟悉。
「見到你真好。」
他連着咳了兩聲,然後說道,「也許你會覺得我之前是發瘋,可是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要失去你了。
「和當初失去清雅一樣。
「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他將那串跟了他多年的佛珠從手腕上取下來,放在盒子裏。
「放下佛珠,這塵世間,最能牽動我的,只有你。
「原諒我,潤潤,好嗎?」
他把佛珠盒子遞到我面前,近乎卑微的姿態,卻讓我興致缺缺。
他嘴裏所謂的,無比高尚、不染塵世的修行,在這一瞬間彷彿成爲一場啞巴笑話。
「不能。」
我回答得乾脆。
「清雅給你的心,難道要這樣對我嗎?」
我怔了一下,原以爲晏溫禮不知道沈清雅的心換給了我,他纔對我愛搭不理的。
卻不承想他早就知道了真相。
「你早就知道了?」
我見他點頭,又問,「所以,你折磨我是爲了什麼?給她報仇嗎?
「不對,那就更奇怪了,她本來就沒幾天可活了,不是嗎?」
當初沈清雅捐贈心臟之前,她就已經病入膏肓。
就算不換心,她也沒幾天可活。
只是,她用這顆心換了我五年的時光。
「我只是……我只是……」
晏溫禮說不出原因。
他只是把我當作這場悲劇的宣泄者。
他在我的身上找到了所有恨意的出口。
「夠了。你真悲哀。」
我不想再和他多做交流,將一個紅包放在他的牀頭。
看望病人,空手來並不是很好。
「那你還能給我做一份琥珀天鵝酥嗎?」
我搖搖頭,對晏溫禮說:「當初沈清雅給我的筆記本上,沒有這個菜。」
我以前給晏溫禮做的菜,都是他喜歡喫的,沈清雅一筆一筆都記得十分清楚。
我也都記在腦子裏。
這道菜,沒有。
「那,就不能再學學嗎?」
晏溫禮從牀上撐起身子,追問着。
「不能。
「晏溫禮,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我離開牀邊,轉動門把手,卻怎麼也動不了。
他居然讓人鎖了門!
我猛地轉頭看向晏溫禮,他說:「清雅的心,我不允許它屬於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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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晏溫禮想要幹什麼,但是當我看到他完好無損地從牀上起來,步步朝我緊逼的時候,我忽然間明白了他的意圖!
「我覺得沈清雅也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我是陸顧卿的未婚妻!」
我抵在門上,不斷搖動門把手,可是仍然見效甚微。
就算他不在乎我的家人,但最起碼陸家他是忌憚的。
晏溫禮擰着眉:「陸顧卿又如何,你的心,屬於我。」
晏溫禮對心臟有近乎瘋狂的執念,我不敢想象他今天會做出什麼事來。
「救命!救命!」
我大聲地叫喊着,可這間病房極爲靜音,就算叫破喉嚨估計也沒幾個人能聽到。
我見他逼得緊,我便拿了一個凳子,直接砸碎了病房的窗戶,站在了窗邊。
「晏溫禮,你別逼我。」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他眼中閃現過一絲慌亂。
還沒等他說話,房門就被撞開了。
一個白色的身影直接衝到晏溫禮面前,那樣大的拳頭,一拳又一拳地落在晏溫禮的臉上。
晏溫禮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是陸顧卿!
他眼睛通紅,額頭上都是豆大的汗。
「我說過,歡迎你來找我!
「她是個什麼情況你不知道!你這樣逼她!她去跳樓!啊!
「啊!
「你逼她跳樓啊!!
「我殺了你!」
……
我第一次看到陸顧卿這樣兇狠。
拳拳到肉,沒留一絲餘地。
「陸顧卿,算了,我沒事。」
其實這裏才二樓,就算跳下去,也死不了的。
我知道他是怕,怕我的心臟病復發,有個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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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溫禮被打得挺嚴重的,但是他和家人都不敢追究。
我和陸顧卿很快就結婚了,動物園的園長和飼養員們都來喝喜酒,再加上陸家和秦家兩家人,坐了整整兩個廳,熱鬧極了。
晏溫禮很久都沒有出現,我並不認爲他會祝福我們。
陸顧卿說,等飛完最後的兩趟航班,他就轉幕後了,去大學當個講師教授什麼的。
就在他起飛的幾分鐘後,許久沒聯繫的陳靈薇忽然打電話給我。
「潤潤,你聽我說,晏溫禮上了陸顧卿的那趟航班。
「我聽沈川說,晏溫禮最近的精神狀態不是特別穩定。而且他的心理醫生也說,他最近有暴力傾向,大概是沈清雅走後留下的後遺症。
「原本我今天是送朋友上飛機的,恰巧看到晏溫禮,他身體不好,能坐飛機去哪裏?
「結果Ŧùₖ,我看到了陸顧卿。」
不要說陳靈薇的預感不好,我就更是心慌了。
「潤潤,你別急,可能還沒起飛呢……」
我怎麼可能不急?
我再聽不進她說了什麼,慌慌張張地打電話給了認識的空乘姐姐。
結果她說,飛機起飛了。
我想讓她查查陸顧卿的那個航班上,是不是有一個叫晏溫禮的人。
因爲不能泄露客戶信息, 所以, 她只能保密,但是她告訴我, 這個時間有點晚,她會彙報一下這個情況, 密切注意的。
但是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 不好的消息仍然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陸顧卿的飛機沒有準點到達落地機場!
我打電話去總部, 總部問清楚我的身份, 解釋說, 的確出了點情況,但是還沒有到下定義的時候。
我感覺腦子裏一片空白。
行駛中的飛機, 怎麼可能只是小狀況!
我從沒有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周圍的一切彷彿都不存在了。
很快,有消息傳來,是關於晏溫禮的。
晏溫禮的父母哭喊着晏溫禮的名字,隱約我聽到有人說,晏溫禮死了。
至於怎麼死的, 所有人都處在驚懼當中。
從已經起飛的飛機上掉下來!
無疑是在說, 整個飛機都發生了事故!
半個小時後。
飛機中途迫降在了貴州貴陽。
相關人員萬幸的告訴我們, 飛機上並沒有傷亡。
只有陸顧卿和幾位空姐受傷比較嚴重。
誰也不知道飛機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到的時候,只看到躺在擔架上的陸顧卿, 那架飛機駕駛艙前的擋風玻璃已然碎裂。
幾乎不用思考, 陸顧卿經歷了怎樣的兇險!
可當他看到我的時候,仍然嘴角帶着笑意。
「別哭, 還沒結婚, 我怎麼捨得死?
「意外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即使面對我的時候,陸顧卿表現出一臉淡然的樣子, 但是我心裏很清楚, 他差點就回不來了。
陸顧卿優秀的職業素養被新聞大肆報道, 我從其中零星能發現事情的真相。
晏溫禮在飛行過程中準備打開機艙的艙門, 及時被空姐制止後,他開始有些激動,甚至衝進了駕駛室。
卻沒想到駕駛室出現了突發情況, 擋風玻璃碎裂!
就在他衝進駕駛室的一瞬間, 因爲巨大的氣壓,再加上他沒有着力點, 直接從飛機裏飛了出去!
晏溫禮的屍體在一處山林裏被找到,除了那串佛珠能夠辨認身份之外,他的屍體幾乎被野獸啃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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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顧卿的手受了很嚴重的傷, 正如他所說, 開完了這個航班提前退休, 回家繼承家業了。
小時候陸顧卿就說,他的夢想是開飛機。
我笑他有病,正經的富二代,誰的夢想是開飛機啊!
後來我成了動物飼養員,他也笑我:「正經的富家大小姐,誰的工作是動物飼養員啊!」
我撇撇嘴, 放出我的小老虎:「小白白!咬他!」
只見懷裏的小東西,慢慢悠悠湊近陸顧卿的小腿肚子,嗷嗚就是一口!
陸顧卿捧着腿碰瓷:「哎喲喂!我的腿要斷了!」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它沒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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