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爺最討厭他妻子

所有人都知道三王爺最討厭他妻子。
只有我不知道,後來有一天,渾濁的大腦忽然清醒了。
我才發現原來他討厭我討厭得這麼明顯。

-1-
我從小就是一個對別人感情很遲鈍的人,這是我大哥先發現的。
小時候,我膽子特別小,見什麼都怕,而家中只有一個哥哥,叫謝硯,謝硯大我五歲。
可對於五六歲的謝阿錦來說,哥哥就是無所不能,那時候我就總愛跟在我哥身後。
直到有次把哥哥跟煩了,他惡作劇在我臉上畫了只貓,那天回家的路上,我被所有姐妹嘲笑的時候。
我給她們解釋:「哥哥說是喜歡我,才給我畫的,他說我這樣畫很好看的。」
然後姐妹們笑得更大聲了,我不理解她們為什麼笑。
我迷茫地回頭看向哥哥,哥哥後來拉著我去洗了臉。
他沉默許久,才艱難開口:「對不起,阿錦。」
我急了:「哥哥不要道歉,哥哥的小貓畫得真的很好看,她們不喜歡沒關係,我很喜歡的。」
後來我哥紅著眼笑了:「傻子。」
我看著他,我不傻,我是學堂最聰明的小孩,我五歲就可以背完整本三字經的。
我八歲的時候,琴棋書畫就有點成就了。
可我哥說我傻,我不解,他說,阿錦,你怎麼就看不懂別人眼裡的惡意呢?
這下輪到我迷茫了,許久,我反應過來輕聲問:「謝硯,你畫貓並不是因為好看,是因為討厭我嗎?」
他沒說話,我猜出了答案,後來我再也跟過我哥。
我哥有時候彆彆扭扭地來找我玩,我看著他卻總感覺不相熟了。
我客客氣氣,像對待各位姐妹一樣客客氣氣。
再後來他出徵,偶爾回來看見我,想開口也是沒話說了。

-2-
我是十六歲嫁的人,我沒見過三王爺蕭明憬,但我三歲便知,他是我早已訂好的夫君。
臨別前一晚,我娘跟我說,以後入了王府,不可嬌慣,謹遵三從四德,作為主母要為王爺分憂。
作為王妃,要為府中表率。
我握著阿孃的手:「阿孃,我嫁過去,日後是不是就見不得你,見不得家中眾人了。」
我娘抱著我,把我摟在懷裡:「出嫁從夫,日後……王爺便是你唯一的家人了……」
我恍惚許久,後來只記得嫁人那天,阿哥從千里之外的邊關趕了回來。
他一身盔甲都來不及換,便要背著我上了轎Ťű₄子,臨別時才聽他說:「阿錦,日後若不開心給兄長寫信,忘了哥哥之前混帳樣,哥哥真的真的最喜歡阿錦了。」
我聲音悶悶:「阿錦知道。」
我好幾年前便反應過來,或許兄長也不是討厭我,只是一時惡作劇,可他那時候早已經不在京中,這些話始終也沒得說開。

-3-
我大婚那日第一次見蕭明憬,燭光下,他生得極好,挑起蓋頭,一見我便笑了。
他笑著問我:「卿韻可有閨名。」
「回爺,妾小字阿錦。」
「阿錦,謝阿錦,倒是好聽。」
那個名字在他口裡轉了兩圈,我垂眉擰著帕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只記得那夜折騰很久,後半夜起了風,風聲嗚咽,在風聲裡睡熟了。
我一直覺得我跟王爺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那種夫妻。
雖然他後來從外邊帶回來一個有孕八個月的外室,我心中雖覺得好像不對。
但卻也覺得,身為主母,看著王府開枝散葉是本分,那女子既然懷了孕,納妾也實屬正常。
可是後來,那女子不來敬茶,我的丫鬟生氣去找王爺。
王爺卻說,她懷孕不好敬茶,丫鬟跟我說的時候,氣得快駡街了,說那個女人魅惑主子,我不該讓她輕易進府。
她碎碎念好半天,纔想起我沒說話,忽然停了嘴等著我回復。
我認真想了想,才開口:「王爺說得對,她既有孕,是不該多走動。」
我的丫鬟一直說王爺偏心,可……懷孕這麼對待大約也正常吧!
父親的後宅向來只有阿孃一個人,我一時間也分不清這算不算偏心了。
可阿孃懷孕的時候,父親總是什麼都縱著阿孃,這小妾懷孕,不敬茶,不拜見或許也是正常吧!
偏心就偏心吧!總歸我是主母,主母要有氣量。
而且,我能怎麼辦?我是給小妾下墮胎藥,還是去跟王爺吵?
都不能,我只能看開點。

-4-
蕭明憬的後宅除了我,還有三位妾室,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前兩位一個姓李一個姓王,對我倒是恭恭敬敬,而懷孕那位便是第三位,姓周,從她入後院我便沒見過。
周氏進府一月有餘,而這兩日王氏一直來我身邊碎碎念,
「夫人,那周氏真是太過倡狂啊!聽說她前兩日鬧著喫燕窩,府裡燕窩便都送進她院裡了,我們是一口都喫不著啊!」
另一位李氏也跟腔:「夫人,您得管管她啊!她仗著和三爺青梅竹馬就……」
我敏銳地捉到了什麼:「什麼叫她和三爺青梅竹馬?」
王氏被打斷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諾諾開口:「是……是啊!那周氏聽說也是官家小姐,夫人您不知道……」
「我不知,不知他有青梅竹馬的……」
既有青梅,何必當初同意了這門親事。
後來我慢慢反應過來,決定去看周氏一眼,只是還沒進門,就被急匆匆趕來的蕭明憬攔住了。
「謝卿韻,你來幹什麼?」
他聲音嚴厲,我愣了一下。
「夫君,我來看一眼周氏。」
「無需你來看她,快回去。」
我愣愣看著他:「夫君今日……有些嚇到我了……」
他愣住,好半天,才換上笑聲音也溫了下來:「阿錦,我剛剛走路聲音有些急了,你先回去,我晚上去看你好不好?」
我彎著眉眼笑了:「好。」

-5-
可那天晚上,蕭明憬終究沒來,反而是一羣兵沖了進來。
我想我這輩子再沒有那般狼狽,我被五大三粗的侍衛抓著手腕,他們扯著我大步出了門,頭上的步搖丟了,頭發散了,他們扯著我走得太快,鞋子還丟了一隻。
我的小丫鬟被扣了起來,我被拖著到了周氏的小院。
我還不懂發生了什麼,膝蓋砸在青色的石磚上格外疼。
淚在眼裡幾轉卻終究沒落了下來,我抬頭,紅著眼眶對上院裡站著的人。
「夫君。」
蕭明憬淡漠地看著我:「謝卿韻,你怎生得如此狠辣,周婉她懷的可是我的骨肉啊!」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我忽然氣極反笑:「夫君怎可誣陷於我。」
「什麼叫誣陷,從你貼身丫鬟房間搜出了同樣的落胎藥,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怔住:「我的丫鬟?」
我回頭就看見被侍衛摁著的小丫鬟,小丫鬟哭著搖頭。
我記得她,那小丫鬟叫月兒,就是在我耳邊整日替我生氣的小丫鬟,是臨別阿孃送我的丫鬟。
蕭明憬一聲令下,我有些著急想攔住他們,但又被侍衛拽了回來,我就那麼看著小丫鬟ŧŭ̀ⁱ被摁死在了水裡。
那是我第一次見死人,一個那麼愛說話的小姑娘此時蒼白冰涼,睜著眼,死不瞑目,我手都有些顫抖,然後心臟一疼,最後我沒忍住暈了過去。
我整整燒了七日,我在醒來的時候,蕭明憬就坐在我旁邊。
我下意識睜大了眼盯著他,他伸手撫開了我的髮絲。
「阿錦,是本王誤會你了,這都是那小丫鬟一人之錯,委屈我阿錦了。」
他看著我,目光溫柔,和那夜滿目冰冷之人判若兩人。
我聲音燒啞了,好半天才勉強開口:「是妾管教無方……爺,妾這幾日日日夢見阿孃,妾想……」
「我讓將軍夫人來一趟。」
蕭明憬溫和的打斷了我的話,我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好半天最後只剩了句好。

-6-
阿孃來那天,我抱著阿孃就哭了,哭了半晌才停住。
娘看著我心疼至極:「我的阿錦,怎麼瘦了這麼多。」
「阿錦生病了幾天,纔看起來瘦了。」
「可是委屈了?」
「無妨,王爺已經查清楚了。」
阿孃摸著我的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很久以後,她才忽然低頭看我。
「阿錦,如果有一天王爺想休了你,不必勸阻,回家便好。」
我抬頭看著我娘,我娘抱著我歎氣:「娘對不起你,不該高嫁的,又是你這副傻性子,他這後宅,苦了你了。」
「娘,我……不傻……我可以背好多本書的。」
「閉嘴,娘說什麼是什麼。」
「哦!聽孃的。」
我娘走了,我卻更謹慎了,是不能隨便被休回家的,我家中還有那麼多表妹,我若被休了,表妹們該如何嫁人。
那時我還不清楚,京城是怎麼傳我的,三王爺和周婉郎情妾意,我橫插一槓攪了二人婚事。
周婉進府後,我又善妒地害死了二人的孩子。
在京城中,我的名頭壞得不能再壞了,所有人都知道三王爺討厭我至極。
只有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樂呵呵地,抱著湯去找王爺:「我給爺送湯,我親手熬的。」
侍衛攔住了我:「王爺在批公務,我替夫人送就可以。」
「我就送一下,我看一眼王爺就走。」
「王爺囑咐了,任何人不可來打擾。」
我老老實實地把湯遞給侍衛,可一回頭便聽見屋裡的動靜。
「王爺,奴婢喂您喫葡萄。」
我回頭看著侍衛:「裡面有人。」
「夫人回去吧!」
我抽抽鼻子:「哦!」
原來是有人,所以王爺不讓我進,那我下次再來吧!下次沒人就好了,我得努力,萬萬不能讓王爺休了我。

-7-
可惜後來王爺還是要休了我,王爺休我之前,我剛聽了市井的流言。
他們都說我傻,但我真的不傻,我當時只是聽到市井那些流言,一瞬間就明白,那是王爺放出去的。
不然,王府的八卦任誰都不敢多說一句,可他放出去這些幹什麼?
我想了很久,最後終於想了出來,王爺是要休了我,放出流言是為了理直氣壯地休了我。
七出中,我已經額犯了兩條無子和善妒。
這可如何是好,善妒是大家都知道的了事到如今,先把無子給解決了吧!
王爺是偶爾會來我這留宿的,可如今過了快一載,去年冬日我入府,如今又臨年關,怎麼一直不曾有孕。
我請了府醫查看也說身體沒什麼問題,可人既然沒問題,為何懷不上孩子?
年關要出去採買,一次,我索性也跟了去,我支開了侍衛,最後在一個城東的醫館看了診。
醫館大夫說我身體康健,應該不會有問題,我又默默拿出一個香包遞給大夫。
「求大夫幫我看看這香包。」
「這香包中多種藥材均是避子之勢。」我微微閉眼,許久又拿出一個餐盒遞給大夫。
「大夫幫我看看這粥。」
大夫捧著粥定住了:「摻了麝香,夫人萬不可再食。」
我沉默了,那粥是每次蕭明憬在我這過夜後第二天都要陪我喝的。
我都說我聰明瞭,我娘還不信,看,誰都騙不ẗű̂ₔ了我。
回去的路上我抱著自己縮在馬車的角落。
無子,善妒,蕭明憬幫我湊好了。
如今只差一紙休書,我歎了口氣,我回去的時候恰好碰見了蕭明憬。
他看見我,柔和喊了聲:「阿錦。」
我離他遠遠的,那一瞬間,就像我知道發現哥哥討厭我的時候。
恐慌感一下彌漫了全身,淚啪嗒啪嗒就落了。
蕭明憬嚇了一跳,他手忙腳亂地替我擦著淚:「是誰欺負你了?怎麼出去一趟還哭了?」
「蕭明憬。」
「怎麼了?」
「欺負我的是你。」
我還在哭,蕭明憬卻僵住了:「在胡說些什麼,可是聽人編排了幾句,市井之言,不過都是瞎編亂造,我信你,我的阿錦不會是善妒之人。」
「我就是善妒之人,我還無子,我還攪了你和你的青梅竹馬,蕭明憬,你討厭我,你在市井放出流言,毀我名聲,你在我的飯菜之中下入麝香,防止我有孕,你明知道我是被誣陷,卻打死了我的丫鬟,蕭明憬,我想……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他愣住了一瞬,瞧著我好半天忽然笑了一聲,聲音輕聲地勸道:「阿錦乖,不鬧了。」
我垂著頭,許久,委屈到極致問了句:「爺,我向來乖,我不鬧,你能不休我嗎?」
「阿錦,先回去。」
那一瞬間,我心如死灰,可憐的謝阿錦,她甚至還不太信自己居然被夫君厭惡。

-8-
王爺的休書,是在九月份給我的,給我那天。
他說,讓我稍微等等,等他接我回來。
我接過休書,聲音喑啞:「爺,您這是休書,不是和離書,休書給了,便是真的斷了。」
蕭明憬微微一僵,我卻格外ẗųⁱ安靜的收好了休書。
我被休了,但比休更難過的是,我也沒辦法在謝家待了。
謝家是大家族,還有很多待嫁的姑娘,我住家便會毀了所有人的名聲。
最後,我爹孃決議,把我送回南陽的外祖父家。
心中的薄涼感凍得早已經麻木,我坐在堂前,垂頭聽完他們的商討完我的去向然後抱著不多的行李上了車。
我到外祖父家時已經是晚秋。
天氣漸涼,我下馬車時是舅母來接的我。
外祖父外祖母年邁,家中舅母便負責了我,她生怕我帶壞家裡的公子小姐,只藉口沒有空著的院子便匆匆把我安置在了佛堂。
佛堂並不算好,佛堂大門平日都鎖上了,我出不去門就罷了,還經常有人忘了給我送飯,我想自己做,可又沒有食材,佛堂的小院裡只有一口井,我便自己打水來燒,偶爾餓狠了便灌一肚子熱水。
佛堂沒有睡覺的房間,只在佛像後邊擺了一張牀,我睡了兩三日,便開始做噩夢。
夢驚醒時,我看著佛像總有一種全是我的錯悲哀恐懼感,後來我有點怕了,我怕就這麼被關在佛堂關一輩子。
我才一十七歲,我怕我最後不是死就是瘋。

-9-
自那日驚醒,我便拼命地練習爬牆,剛開始,我總練不好,後來稍微好一點,生生練習了一個月,我不記得摔過多少次。
我才第一次翻過牆頭,那天很幸運,趕在府裡的小廝休沐,我撐著身子翻過三層院牆,第一次看見了街巷。
我梳著婦人髮髻,藉口給夫君買衣服買了套男裝,又尋了鍋灰把臉脖子手衣服都塗髒。
為數不多的首飾錢財全被我換成了銀票,藏在了衣領之間。
身上只帶著百十文,才又學著跛子一瘸一拐去租馬車。
車夫問我去哪,我不敢說話,只比劃半天,往北走。
我記不清穿過多少村莊和城,這一路並不算好走,所幸我的腦子一向好使,我渴了餓了也不買東西,只一瘸一拐地去乞討。
就這麼生生走了兩個月,大雪紛飛時,我步履維艱地到了邊關。
我沒急著去見我大哥,反而在軍營附近租了處房子。
流浪了兩月,我烤著火鬆了心神便睡了過去。
再醒來,我是在一片嘈雜聲中睜了眼:「這小兄弟還活著,居然沒被燒死,真是萬幸。」
壞消息,我租的房子著火了。
好消息,我沒死,還住進了軍營。
帶我回來的是一個挺漂亮的青年,和一眾銀盔鐵刃的兵士不同,他穿著紅色的官袍。
細腰一束在兵士之間格外醒目,一張漂亮精緻的臉,讓我看呆了,好半天移不開目光。
直到有人一把掀開帳門,
「魏真,有兵士來報,那刺馬器佈置好了,您快去看看如何!」
我順著聲音,抬頭的一瞬間眼含熱淚,但還沒開口,就聽我大哥問道。
「魏真,你這哪裡救的這小要飯的,怎麼還留在了軍營。」
我的一聲大哥卡在了嘴裡,又羞又怒,這該死的謝硯,說誰小要飯的呢!
魏真聽見他這話,思索著問道:「你不認識他?他身上可有你們謝家的玉佩,還以為是你謝家的人才帶過來了。」
「謝家的玉佩?」謝硯收了表情,認真且冷漠地打量我。
「奇怪,我Ŧũ̂³們家確實沒有這般黑這般瘦的小廝。」
「……」
「你到底是何人?」
我心裡冷笑,嘴上卻沒交底,只甕聲甕氣地道:「小的林無端,是夫人陪房林管家的孫子,公子您出來的時候,我才八歲,許是長大了長開了,公子您未認出來,此次過來是想投奔公子您。」
謝硯盯了我會,隨便問了幾個問題,最後聽我什麼都能說得上來,才半信半疑點了點頭。
我鬆了一口氣,我在軍中留了半月,由於謝硯太忙,便把我留在了魏真這邊。
魏真這個人很好玩,他是兵器所魏大人的兒子,姓魏名真,字不假。
我聽見他的字的時候,偷偷笑了好半天,魏真無奈:「不過是家父對我的警誡,做人要真真正正,容不得一絲作假。」
我抬頭,對上魏真無奈的目光卻有些看怔了,魏真有一副好皮囊,十分的好,比京城萬花樓的花魁還要好,而他眼尾還有一點痣,挑起來時有種的動人心魄的美感。
我跟魏真久了,就成了魏真的小隨侍,隨他在邊關撐牆東奔西走,夜裡也睡在他的帳裡。
他帶了很多兵器的書,無事之時,我便拿來看。
他見我看,便要考我,幾個問題問下來,他表情越來越嚴肅。
我思索著有沒有答錯,可所有問題應該都不差一字啊!
我應該不會記Ťû⁹錯的,我看著他小心地問:「可是哪裡錯了?」
「不,全對,所以你真的是謝府管家的孫子?」
嚇死了,還以為答錯了,原來是懷疑我身份。
嗯?不對,他懷疑我了,萬一他知道我是謝卿韻,豈不是要把我送回謝家,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那個佛堂了。
再回去,我會死掉的。
「你……哭了?」
我垂頭避開他的目光,聲音如泣如訴:「身世很重要嗎?為何我是管家孩子就不該會讀書?我是謝家的奴僕,生來便不能考取功名,可連讀書都不能讀嗎?又不是我生來就想當奴僕……」
「我不是嫌棄你……」
「公子您生來便高高在上,怎會懂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覺得我讀書就有違常理,為什麼?就因為我生來就是奴籍?」
我淚大滴大滴落了下來,魏真一瞬間目光有了愧疚。
我偷偷勾起一個嘴角,還好是魏真,如果是我哥,他向來看不得眼淚,看見我哭的一瞬間應該就讓人把我拖下去了。
就像小時候,我那時親事剛定下,我忽然就很難受,我鬧著不肯去交換信物。
我哭著求我爹孃,我哥,最後他們看不得我的眼淚,就讓人把我關在了個小房間。
關了很久,後來他們說他們都是為了我好。
對啊!我信了,他們都是為了我好,不然我還要被關小黑屋。
我哥在我臉上畫貓,他說這個樣子很可愛,我信了,因為我不信能怎麼樣呢?
蕭明憬第一次接回周氏,他跟我說,只是一時貪歡,他最喜歡我,我信了ṱų³,我不信的話我要跟他吵嗎?
後來他打死我的丫鬟,他說是因為他誤會了我,我當然也信了,因為,我不信也沒什麼用。
我哭沒什麼用的,我鬧也沒什麼用的,我只有一遍遍告訴我自己,他們是愛我的,不然我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我看著魏真,忽然哭得更厲害了,魏真小聲勸慰:「你別哭了,你所想考取功名,等我回去給你銀兩,幫你脫了奴籍便是。」
「魏大人……說笑……我……除了讀書,又不會……別的……」
「你會讀書便夠了,這樣吧!你若願意,可來兵器處來當差。」
魏真還在安慰,但我卻怔住了,我這半生,唯一一次得到了我想要的結果,是在今天,是我用眼淚騙了魏真。
我心裡一瞬間愧疚,但馬上就看開了。
我還活著就好,比什麼都好。

-10-
魏真初春便要回京,我跟著他一起回去了。
我總歸是求出路,怎麼都該選最安穩的。
毫無疑問,跟魏真就是最安穩的。
我的臉還是很黑,我有意用中藥養出來的,我還是那副乾瘦的模樣,我誠心保持的。
但是我身體卻結實了起來,之前是大小姐,走幾步喘得要死。
如今當了一段死要飯的,跑得飛快。
春困秋乏,我穿著狗皮小襖,天天縮在魏真身邊打盹。
大約是上次被我鬧得他有些愧疚,魏真最近有些縱容我。
他居然讓我在他身邊喫飯了,我之前喫飯是特別規矩的,但當了兩個月的要飯的,我現在喫起飯狼吞虎嚥,甚是不文雅。
我懷疑這也是謝硯沒認出我的重要原因,他到死也想不出來家裡嬌生慣養的妹妹有一天能抱著肘子啃一臉油。
但此時,魏真看著我有些哭笑不得:「斯文些。」
「大人。那樣喫不香。」
「欸!這,人怎能……不懂規矩。」
「規矩條條框框的,圈得人多難受啊!大人您喫,我飽了,去車裡睡會。」
我走了一半,回頭看了一眼魏真,魏真試圖像我一樣喫一口肘子,但手指捏著肘子好半天,終究沒下得了口,倒把我看樂了。

-11-
我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早春二月,魏真一到京城就開始忙,他顧不上我,只給了我一筆銀子讓我自己去贖出奴籍。
我哪裡有奴籍,索性只抱著銀子去買了處房子,又打點人重新給自己上了戶籍。
我抱著戶部文書,就在兵器部當了差,說是當差,但還是日日跟在魏真身後,幫他寫文書,給他改圖紙。
我書讀久了,也能給他參考一二,一來二去,魏真真是拿我當了兄弟。
他大半夜睡不著,都來我家敲門:「林無端,我有一個新想法。」
我迷茫起身:「大人,三更天了。」
「快開門,你快看我的新圖紙可不可行。」
「……」
還是要飯好啊!至少要飯不用大晚上上班。
我最後還是認命地起牀給他開門,他進來慷慨激昂地講完,我想了想覺得可行,最後一起改圖紙,我改完圖紙,一回頭,魏真在我牀上睡著了。
我看著他,放輕了步子,美人睡著也是這麼漂亮啊!
我屏氣小心伸手勾他的頭髮,青絲一圈一圈纏上手指,我有些心滿意足,跟想得一樣軟啊!

-12-
我再見到蕭明憬已經是入夏了,時隔一年,他似乎總有什麼心事。
人山人海裡,他茫然抬頭,忽然一把拽住了我。
「阿錦……」
他話未說完便被魏真打斷了:「無端,這是三王爺,快見過王爺。」
蕭明憬手鬆了一下,我連忙也跪下:「草民叩見王爺。」
聽著我粗啞的聲音,蕭明憬像是回了神。
「你叫林無端?」
「是,草民林無端,在兵器部當差。」
蕭明憬多看了我兩眼:「抱歉,是我認錯了人,我忘了她已經死了,起來吧!」
我麻溜爬起來,很知趣地滾去魏真身後。
走了很遠,魏真才用只有我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開口。
「聽說謝家老大謝溫家嫡出的小姐沒了。」
「嗯?」
謝溫不是我爹嗎?嫡出的小姐?我?我死了?怎麼沒人通知我?
「聽說是被休回家,在南陽親戚家自盡了,由於是過年,謝家老爺子不讓謝溫接回家下葬,最後還是在南陽草草下葬,畢竟是髮妻,王爺可能也是覺得愧疚吧!」
心中有一絲悶悶的悲意,人卻不落話茬地回道:「貴門女子被休,最後十有八九不都是自盡,王爺休妻的時候未曾想到這些嗎?」
「人不後悔哪知自己會後悔,行了,回去改圖紙。」
我向前走,不曾回頭看身後的蕭明憬,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也不曾回頭看我。
我現在很好,一個人也很好,比我想的要好百倍千倍。
南陽那邊大約是發現我逃跑了,不好告知這邊,索性就趁過年說我死了,剛好在那邊葬了我。
等過幾個月,哪怕要驗屍,也只剩骨頭了,再不濟,也可以說我屍骨被盜了。
而且她們料定我不會回家,畢竟從我被送到南陽時,就沒有家了。
事做得真好,那便當我死了吧!
那樣的謝阿錦,死了也好。

-13-
事情安穩了半個月,我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魏真在某天,一把把我拉走了,我沒掙扎。
隨他進了房間,看他裡三層外三層地鎖了門。
我沒說話,猜到了一切,只懨懨地盯著腳尖。
「謝卿韻,你騙我。」
我這個愧疚感一瞬間達到了頂峯,瞬間認罪了:「……嗯。」
魏真氣昏了頭,指著我氣得說不出話:「你你你……我這麼信你,你為什麼騙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
「嗯。」
「哦!」魏真半信半疑,又問了一句,「真不是故意的?」
「大人,天地可鑒,絕對真真的。」
然後我看見魏真笑了,美人笑起來總是更漂亮。ẗű₈
但美人笑完,面色更冰冷了:「謝卿韻,三王爺找我,說要見你。」
我心肝都在發顫:「他見我作甚?」
「他說他當初答應你要接你回去。」
我更恐懼了:「我不必他守諾,我也不必他來接我,我不想回去。」
「我知道。」魏真聲音都輕快了些,「所以我拒絕了,就在前天,我呈報陛下給你升了官,你現在是七品兵部少司副侍林無端,我的直屬下屬。
也是正兒八經兵部官員,朝廷律法裡曾規定,兵部官職人員在職期間,無人可以隨意免職帶走。」
我敏銳地發現一處漏洞:「你前天就知道我是謝卿韻了?」
「我月中就知道了。」
「那怎麼今天才這麼生氣?」
「呵,還問起我了,我倒想生氣,可哪裡得及生氣,那邊蕭明憬也在查。
就在昨日,你大哥從邊關趕回來了,我但凡稍慢一點,你今日就不知被誰帶回去,就不知道在哪了,我在這邊奔波,你倒好,今日早班還來遲了,真是無法無天了。」
我諾諾解釋:「夏日太熱了,唯獨早晨睡得舒爽,難免來遲。」
「就知睡覺,畫你的圖去,今日圖若交不上來,你自己去暗牢領罰。」
「是是是。」

-14-
新出的大型弓弩草圖並不算好畫,需得一點點估算尺寸,射程,一點點地算承重。
還要有無數次實驗,這就是我每天的工作,像我這樣的兵器部一共有十幾人。
大家來回地算,來回地實驗,絆馬樁,守城多刃刀各種各樣的武器。
一點一點地改,一次一次地來回地驗證,直到確定可以用,再把圖紙送至邊關進行檢驗。
這活絕算不上輕鬆,但幹習慣了,倒也不錯,比管家要輕鬆許多,畢竟不用打理那麼多事。
我畫了一上午的圖,剛收了工筆,一回頭,就對上我大哥的目光。
謝硯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此時正目光沉沉盯著我:「上次見,為何騙我?」
他應該是說邊關那次,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問這個問題了。
這次卻不怕了,只無所謂聳聳肩:「說了又能怎辦?大哥,你最終不過還是將我送回謝家,哥,饒了我吧!你知道的,我從未喜歡過那裡。」
我很小時候,大哥總是無所不能,糖人,連環畫,只要他過來總會帶過來很多我喜歡的東西。
他甚至還偷偷帶我出去了幾次,後來被我父母發現了,他們罰我哥跪在堂中。
「你阿妹身為女子,怎可隨意拋頭露面。」
「可外邊那麼大,阿妹只能被關在這一處,多麼可憐。」
大哥被罰跪了一夜,我也去跪在旁邊,嬤嬤把我拖了回去,我便再跑回來,我要跪,我要看外面。
後來,大哥大了些,他就好像變了,他總不愛理我了,我去尋他,他總是把我丟開,我知趣不敢提出府,只問他,能不能帶些連環畫回來。
他挑眉:「少看些雜書,女子當以女戒為重。」
那時我還是喜歡跟著他,他是大哥啊!直到後來他連跟都不讓我跟了。
我也與外界徹底斷了,後來我訂婚,我去求他,他那日回的話我至今記憶猶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都是為你好罷了。」
好一個父母之命,好一個媒妁之言,那我呢?
我的婚事,那我的想法呢?不過都是為我好罷了。

-15-
休沐那日,我原本要跟著同僚去喝酒,但是還未出門便被人撞到,電光火石之間,我就勢躺下翻了幾圈。
那人抓我失了手,吹了聲口哨,四周頓時又出來幾個人,我火速抱頭蹲下。
「幾位大俠,有話好好說,我的錢都可以交出來。」
「夫人說笑,主子想請您回去一趟。」
「我回我回,你們先把手裡的刀收了。」
我再見到蕭明憬,我看著他,他抬手:「阿錦頭髮亂了。」
我沒說話,乖乖地喊了聲:「王爺。」
「阿錦,我答應了接你回來,你還願意回來嗎?」
「爺,何必呢!」
「還在跟我賭氣,我錯了,阿錦,回來吧!」
「我不想回,我一向惜命,但如果您非要帶我回去,不如殺了我,王爺,謝阿錦早死了,死在南陽,下官這輩子到死都會是謝無端。」
「謝阿錦,你在兵器處又有什麼好的?與一羣男人為伍你就這麼開心?」
「當然開心,臣如今是正六品的副官,一月十二兩銀子,一年足足 144 兩銀子,臣愛這一百四十四兩俸祿,這一百多兩銀子足以讓臣不缺喫不缺穿,足以讓臣不再終日恐懼被關在佛堂,被關在漆黑的房間,讓臣終於不再心驚膽戰,讓臣不怕深更半夜,被侍衛帶出去,不怕自己的小丫鬟被淹死在水缸。」
「你如今不過是依靠魏真罷了,真當我怕他,我看有一日他若不在,你又當如何?」
「臣去當乞丐,臣當過,臣不怕再去,王爺,我睡過草堆,我喫過狗食,我活了下來,我不怕的。」
「謝阿錦,你何至卑賤於此。」
「生來如此,被人隨意安排便不是卑賤了?把自己性命交給別人就不是卑賤了?」
「你嫁我時是何等的美人模樣,你何必糟踐自己,回來,我保你此生衣食無憂不好嗎?」
「然後讓王爺來糟踐嗎?爺放過我吧!王爺有那麼多選擇那麼多妻妾,謝阿錦只有自己了,阿錦若把自己再弄丟才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我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暗,卻始終沒有退縮,他忽然伸手握住我的脖頸。
只是下一秒,有人敲了敲門:「王爺,我來接我家無端。」
最後還是魏真把我領走了,走遠了,我才大喘氣。
「王爺,剛剛有一瞬間真的想殺我。」
「怕了?」
「不怕,我帶了沁了毒的暗器,我只是不到最後我不想魚死網破。」
「不錯,有勇有謀,那就獎勵你下次休沐停了吧!」
我大驚:「為什麼?」
「聽說你今天本來是要跟別人去萬春樓喝花酒,真是膽子大了。」
沉默,好半天我又笑了,算了,誰讓我熱愛工作呢!
我又見過幾次蕭明憬,京城就這麼大,偶爾就會撞上,卻始終沒再說過一句話。
他當時說的接回去,應該不是當正妻,我既被休,斷斷沒有再接回去的道理。
我想,他大概是想讓我當個外室,養在外邊。
他的喜歡終究淡薄得可怕。
所幸,我不缺他的愛,不然這可真是嚇人的緊。

-16-
之前魏真不知道我是女子的時候,三天兩頭地大半夜跑我這睡。
他但凡跟爹孃拌嘴,被爹孃催婚便躲到我這來,還頗會享受,非要睡我的牀,說是我的牀比客房軟很多。
偶爾我會去客房睡,偶爾實在半夜,困極了,我不想去收拾客房,只踹踹他。
「往裡邊點,給我點被子。」
我要過飯,當男的也當習慣了,再加上魏真真真的君子之姿啊!
我不覺得有什麼,他更不覺得有什麼。
如今,再看,我都幹了什麼,本以為魏真知我是女子,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了,直到某天深夜。
魏真又跑來了,還恬不知恥地:「進來加點水,水桶太遠了。」
「大人,男女授受不親啊!」
「呵,我之前喊你加水,你跑得比誰都快,怎的,這麼算來,往昔就真是男的了?好生進來加水,莫等我一會出去罵你。」
我之前加水還真就挺積極,雖然魏真是個男的,但耐不住他好看啊!
不只我這麼評價,同樣畫圖的工友們都是這麼說,寧可少喫兩頓飯,不可少看魏真一眼。
大家平日裡累了,就搞點小錯,去找魏真挨駡,被魏真罵兩句,出來都是神清氣爽。
畢竟魏真這樣的公子哥,罵人的時候都那兩句:「沒用的東西,不成個樣子。」
但不能犯大錯,地牢裡的刑罰也不是開玩笑的。
後來魏真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索性隔一段便來訓斥所有人兩句。
大家能看見魏真,效率都高了很多。
這也是我之前毫不避諱給魏真換水的原因,他這臉,這身材,多看一眼,都是我佔了大便宜。
之前還覺得,趁自己是男的多看兩眼,不然以後真被揭穿就沒機會了。
然後,真被揭穿後,我現在捂著眼睛給大公子加水。
他瞧著我:「看得清?」
「看不清看不清,絕對看不清,大人放寬心,下官絕不會偷看大人的。」
我聽見他噙笑的聲音:「我問你能不能看清路。」
我遲疑道:「還好。」
「既然看得清一些,阿錦,不如湊近些,我左肩有個文身,猜對我明日給你放假好不好?」
我透過指縫飛快瞟了一眼,吞了吞口水:「大人,這……這不好吧!」
——完——
番外 1 蕭明憬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要娶一個人,那個人是我的正妃,在很久之前就定好的。
我想過她是什麼樣子,但真正見了以後,還是被驚豔了。
人終其一生,不能只追求皮囊,我喜歡她的靈魂,很喜歡。
人被困在這裡,骨子裡卻是自由的風。
我們很好,我們感情真的很好,我也不想休她的。
可是她家是謝家,她爹是文官,她大哥是武官。
她不能做我這正妻,會引火焚身的,陛下會懷疑我的。
作為一個精明的王爺,我很快找到了解決方法。
所以我想,先休回家,待過一段時間,接回來放在外面當外室。
我雖然給不了她正妻之位,但我會對她好的,只要她聽話,我會愛她一輩子的。
她走的時候那麼難過,她肯定會同意回來的。
我從不擔心,畢竟哪怕是外室,也比在家當棄婦好得多吧!
而且,我喜歡聽話的,想必我願意接她回來,她會乖很多吧!
可她有點聰明瞭,她那日來質問我,看她那涼薄的目光我忽然有點怕了。
我有一種感覺,或許一切並不能像我想的那樣發展。
或許此次分開,我會再也抓不住她。
後來,她被送回南陽老家,我總隱隱有一種預感,想去看一眼,但一直沒尋到機會。
再後來,過年傳來了她的死訊,我去了她的墳塋,棺材是空的。
知道她沒死,我有一瞬間鬆了一口氣。
再見時,我想帶她回去,哪怕她不肯,我也要帶回去的,我快要被她逼瘋了。
但我看到了魏真,那是魏大人的兒子,魏大人唯一的兒子,而他母親是鳳陽公主,那個一手幫皇帝奪嫡的女人。
魏真,我碰不得,我一直在想辦法,後來魏真拿來了一卷冊子。
「王爺請看。」
那上邊不是林無端那個假名字,那寫的是謝卿韻。
那寫的是七品兵部少司副侍謝卿韻,他真幫謝卿韻真的要了個官。
那謝卿韻便誰也碰不得了,包括謝家。
那紙卷被我握緊,最後又放開:「我倒不知魏公子還有喜歡他人之妻的習慣。」
「她不是,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經不是了,王爺寫的休書至今還在卿韻的牀頭櫃裡,她現在,是我的人,王爺不如看開點,反正家中嬌妾那麼多。」
「你讓她回來,我讓那些女人走,男人納妾不是很正常,我之後可以為她……」
「王爺說笑了不是,我至今還沒有妻妾,怎麼叫男人納妾很正常?王爺不要污衊我清白,王爺不稀罕這東西,我可稀罕呢!」
魏真這副皮囊生得很好,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真的依舊很想讓人弄死他。
許久,我到底是風輕雲淡地笑了笑:「不過一個女人罷了,我要什麼樣的沒有。」
「是啊!不像我,我就只有卿韻一個,還好她也喜歡我……」
我面無表情摔了酒杯,然後控制著最後一絲理智離開了。
番外 2 魏父的一生
我叫魏敬,是一名穿書者,四十三年前,我胎穿成了個嬰兒,然後開始了我魔幻的一生。
二十七年前,我十六歲,第一次入學堂的我,被學堂的男子非禮了。
我一氣之下,便不讀書了,反正上輩子都研究生畢業了,棄文從武,後來在皇城司都尉。
二十五年前,鳳陽公主謀反,我腦子轉得快,果斷投誠,後來大勝後封賞。
別人都是升官發財,到我這,新上任的小皇帝打量我半天:「這個不錯,小德子,把人送我皇姐殿裡去。」
「……」
我上輩子夢想著喫軟飯,這輩子真喫上了軟飯,鳳陽公主那日喝醉了,她被侍女扶著回來,看見我晃了神。
她伸手碰了我一下,喃喃道:「好漂亮的美人。」
一切順其自然,一切那麼理所應當。
二十三年前,我二十歲,我有了我兒子,魏真,兩輩子,我第一次有兒子, 我抱著兒子那叫一個樂啊!
但被我老婆踹開了,她問我要不要和離, 這個女人,玩完我就不要了。
但所幸, 我死皮賴臉,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我兒子一點一點長大,也越來越好, 生得好看, 人又天資聰穎, 唯獨這孩子不喜歡女的。
這不是我說的, 這是魏真他自己說的, 第一次給他塞通房丫鬟,他拒絕了, 直言他不喜歡女的。
我和鳳陽公主研究半天, 又給塞了幾個通房小廝。
魏真又把人送了過來,他說他也不喜歡男的。
鳳陽看了我一眼,問我當初是怎麼來這件事的,我唯唯諾諾好半天才開口解釋,「我也沒有通房的, 就是, 就是, 不喜歡,你知道什麼叫心理潔癖嗎?就是那種, 不喜歡的都不行。」
所幸孩子他媽也沒有過多糾結,而三年前, 魏真從邊關帶回來一個男的。
那男的真醜啊!又黑又瘦,揣著手, 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平日裡都是一副嘿嘿嘿的傻模樣。
魏真跟我聊天, 說他喜歡那個男的,我當時就一口水噴了出來, 夭壽了,鳳陽要知道兒子變成這樣, 會不會打死我。
後來鳳陽還是知道了,因為魏真要給那男的求官。
鳳陽去看了一眼,她看了半天,竟然說還行。
我大為不解還想反對, 就被鳳陽瞪了一眼,回去的路上, 她才大發慈悲給我說了一句。
「那是個姑娘,還是貴門姑娘,雖然她已經偽裝了, 但是她步子不緊不慢,寫字前,洗手磨墨, 那都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連說話做事有禮有節,不急不躁,魏真眼光挺不錯, 不像你,就長了倆眼。」
氣死了,過不下去了:「離。」
「嗯?」
「我想……喫個梨!」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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