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以爲自己絕經,其實是懷孕了。
我好心勸她去做檢查,她卻罵我多管閒事。
後來下雨天她失足滑倒,流產後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她。
公公爲了給沒出世的孩子報仇,將我打暈後扔進了郊區枯井。
再睜眼,我重生在了婆婆懷孕這天。
這一世,我要看着她走進自己親手挖的墳墓裏。
-1-
衛生間的水流聲嘩嘩響了幾次,婆婆終於出來了。
她扶着門框發着呆,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
目光對視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再次面對她,我渾身的血液都在翻騰。
算算日子,她已經三個月沒來例假了。
我數次撞見她噁心乾嘔,眼見着她的肚子微微鼓起來,她卻不當回事。
「都這把年紀了,和我一般歲數的身上早就沒了。」
「都是因爲你做的飯不乾淨,才讓我傷了腸胃,喫點藥就好了。」
「中老年發福也正常嘛!」
她嚴厲警告我:「不許告訴你公公,大老爺們兒在外面忙事業不容易,一點兒小毛病用不着驚動他。」
上一世同樣的場景,她就是這樣振振有詞的。
我好心勸她去醫院,她卻當場翻了臉。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這個老太婆會那麼不檢點出去亂搞嗎?」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把兩隻眼睛盯在我的肚子上,有病吧!」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我的痛處,我和老公孟尋從大學開始相戀,感情一直不錯。
可惜婚後遲遲不孕,爲此我們輾轉了好幾個醫院,最終確定是我的問題。
我是個傳統的女孩,從小就很嚮往穩定的家庭和可愛的寶寶。
雖然大環境都在宣揚不婚不育大女主,可想不想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一回事。
報告單上的幾行字,宣告了我失去孕育生命的能力,我的內心有歉疚也有自卑,以至於在他的家人面前都不自覺矮了一頭。
好在孟尋事事護着我,大家明面上倒也沒說什麼。
只有婆婆高阿梅時不時夾槍帶棒刺激我一下,從前我就是喫了她的暗虧,這一回不能再那麼傻了。
我把她扶到沙發上,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對,按說是到絕經的歲數了,咱們女人都得經歷這一遭不是。」
她又翻了個白眼:「你的意思是嫌我老嘍?別以爲你現在長得水靈,以後指不定還不如我呢。」
「是是是,您說得都對。」我咬牙切齒地奉承道。
上一世的慘狀就在眼前,直到臨死我才明白,我珍視的一切,原來就是個笑話。
我在枯井中醒來,手腳並用往上攀爬,快到井口時卻看到了孟尋的臉。
他毫不留情地把腳踩在我的頭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問他爲何要這樣對我。
「因爲你蠢!」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口井就被填上了。
-2-
失去意識前,我突然想起在井口匆匆的一瞥。
這塊地在市區宣傳很久了,準備用來蓋一個高檔小區。
孟尋有一次載着我來到此處,向我描述起未來的幸福生活。
「這裏以後將會有我們一個家,是完全屬於我們的。你再也不用和我媽住在一起了,我知道這些年委屈了你,以後會加倍對你好的。」
沒想到我們的愛巢還沒蓋起來,卻成了我的葬身之地。
高阿梅煩躁地甩開我,雙手託着腰進了臥室。
幾天後,我將一根驗孕棒放到了孟尋的桌子上。
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嘴脣上下打起了哆嗦。
「你懷孕了?」
我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
他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臉上帶着失望的表情。
「哎,還以爲老天開眼,終於讓我當爸爸了呢。」
我不動聲色地躲開他,講起這東西是我打掃衛生時找到的。
他的眉頭又擰成了一個疙瘩:「不可能,咱媽都那麼大歲數了,怎麼會?」
「你難道沒有發現她最近很奇怪嗎?不僅喫什麼吐什麼,走幾步路都要扶一下腰,最重要的是,她的例假已經好幾個月沒來了。」
「她非說自己是絕經,可種種跡象表明就是有了身孕。一開始我還拿不準,直到今天在她臥室衛生間垃圾桶發現了這個東西……」
孟尋兩根手指敲着桌面,眼珠轉了幾圈,把問題拋給了我。
「懷了就懷了唄,你想怎麼辦?」
我回:「這樣大的喜事,當然得讓咱爸知道呀!」
孟尋是個獨生子,家裏條件也不差,可不知爲何總是不受爹媽重視。
他這些年鉚足了勁要幹出名堂,就想在公公面前證明自己,可怎麼也得不到一個好臉色。
如今有個獻寶的機會,他立刻巴巴地趕過去了。
晚上回家時,客廳坐滿了人。
公公抽着煙,欣慰地朝我點點頭:「還是你心細,比你那沒文化的婆婆強多了。」
他扭頭指了指婆婆:「你也是,這麼大歲數了,又不是沒生養過,怎麼連這點事兒都不懂,還讓兒媳婦跟着操心。」
婆婆唯唯諾諾地連聲附和:「哎呀,在這之前我真的以爲是絕經呢,誰能想到這麼多呀。」
她破天荒拉起了我的手,親親熱熱地和我擠在了一張沙發上。
「我老了,腦子時不時糊塗,這幾個月還得你費點心照看我了。等孩子生下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想到上一世她對我的栽贓,我可不敢招惹這個冤家。
-3-
記得她流產那天下着大雨,我收到她的求助信息,不顧一切去找她,等我趕到時她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我剛要打急救電話就被人搶了手機,下一秒就被勒住了脖子。
掙扎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ƭṻ₈戴着鴨舌帽的刀疤臉男人。
醒來後,我和婆婆都在醫院。
婆婆哭哭啼啼地說我推了她,還說Ṭū⁺我是因爲嫉妒她肚子裏的孩子,害怕以後兄弟兩個爭家產,所以要提前滅口。
因爲這事,我還上了新聞,成了人人喊打的毒婦。
公公爲了給沒出世的孩子報仇,暗中對我下了毒手。
想起枯井中絕望的等待,螞蟻毒蛇在我身邊環繞,加上孟尋那致命的一腳,我的心跳不斷加速,渾身篩糠般顫抖。
「這是怎麼了?不就是讓你照顧我幾個月嘛,就算是不願意,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婆婆的譏笑聲在我耳邊響起,將我拉回了現實世界。
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把臉轉向公公這邊。
「不是我不願意,我是想起了我媽。她就是高齡產婦,因爲孕期不注意,生我的時候沒下產牀就嚥了氣,要不是醫生趕緊剖開了她的腹部,恐怕我都見不到現在的太陽了。」
「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婆婆這個年紀尤其要注意,咱們還是多找幾個專業的保姆貼身伺候,千萬不能像我媽那樣……」
我說得泣不成聲,婆婆剛想反駁,被公公擺擺手制止了。
「榮榮說得對,你這幾個月什麼都別管,安心等着生產就行。」
第二天,四個阿姨準時上門了。
我藉口出差,搬着行李住進了出租屋。
婆婆給我發了幾次信息讓我回去,被我拉進了黑名單。
一個月後,孟尋找到了我。
「你爲什麼說謊?明明就在這個城市,非要說自己在外地出差。」
他攔住我,不斷跟我訴苦。
原來婆婆最近一段時間不斷作妖,已經把四個阿姨全部氣走了,眼下就等着我回去伺候她呢。
「媽現在已經顯懷了,嘴也比以前刁了些,就想喫你包的餛飩……」
孟尋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心虛,他心裏也清楚,這些年我到底受了多少高阿梅的磋磨。
高阿梅對喫的很講究,一碗餛飩也要搞出許多花樣來。
一頭牛從屠宰到喫進嘴裏,不能超過一個小時。
這樣變態的要求,也只有我能做到了。
我從小喪母,嫁過來後就立志把婆婆當成親媽相處,我想她只有孟尋一個兒子,愛屋及烏也該善待我。
人心都是肉長的,爲難兒媳婦對她有什麼好處呢?
可她喫着我做的飯,穿着我洗的衣服,住着我打掃的房間,卻十年如一日眼睛長在額頭上。
她覺得我是一個孤女,能嫁進他們家是祖墳冒了煙,活該伏低做小的。
後來我查出不孕,她更是把我當成了眼中釘。
孟尋總是勸我:「她想喫你就做唄,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你動動手就能討她歡心,何樂而不爲呢?」
我幹活的時候,高阿梅最喜歡搬個凳子坐一旁監工了。
那種趾高氣揚的上位者凝視的目光,像把利劍似的穿透我的皮肉。
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彷彿在說,我知道你心裏不願意,但你還是得做。
重生一世,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心是捂不熱的,有些偏見也是不可能消除的。
-4-
我甩開孟尋的手,說道:「她想喫自ťú₍己想辦法,我又不欠她的。」
他氣急敗壞地朝我喊:「你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她剛懷孕時你還說這是個大喜事,轉頭就變了臉,怎麼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呢?」
「算我求你了,你就回去一趟,畢竟她是長輩,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的。」
我抬頭看了一眼,成片的烏雲聚集在這個城市的上空,看樣子,不久後就會有場大雨。
「好吧,我把手裏的工作交接一下,三天後回去。」
見我服了軟,孟尋高興地回家報信去了。
他前腳剛走,我就租了輛車去了一個公園。
上一世就是這個地點,婆婆倒在假山旁邊,而我也莫名其妙成了罪人。
雖然上天憐憫,讓我有了重生的機會,但我知道,這些禍事靠躲是躲不掉的,勇敢面對它纔有翻身的機會。
我守在此處,賭命運會給我同樣的劇本。
這一次,我要親自執筆,將結局改寫。
假山後面傳來高阿梅的哭聲,我躲在暗處舉起了攝像頭。
「你讓我怎麼辦?非要毀了我才甘心嗎?」
她從假山後出來,身後跟着的,正是那個戴鴨舌帽的刀疤臉男人。
刀疤臉笑嘻嘻地把手放在高阿梅肚子上,高阿梅嚇得呆若木雞,不敢動彈。
「嘿嘿,你把我害得這麼慘,我在監獄裏一待就是二十年,出來後我四處受人白眼,爲了找到你又浪費了我十年。」
「你親口說過會等我的,可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兒子竟然都娶媳婦了,這不是在打我的臉嗎?」
「我一輩子的時間都耽誤在你身上了,你就說該不該補償我?」
高阿梅面如土色,嘴裏喃喃自語:「不行啊,這孩子不能生下來,不能……」
她對着刀疤臉扯出一個微笑,像是哄孩子一般柔聲道:「雷哥,我給你一筆錢,你再娶個年輕漂亮的行嗎?」
見刀疤臉不爲所動,她又說:「好,就算我欠你的,你總要等我離婚吧。」
「這個孩子,我也不敢確定百分百就是你的,還不如先打掉,等我們以後重新開始,再生個完全屬於你的。」
刀疤臉這纔開懷大笑,把渾身僵硬的高阿梅摟在了懷裏。
就在他們謀劃着怎麼流產,又怎麼將這件事栽贓在我身上時,我給公公發了個信息。
「爸,我看見媽一個人去玫瑰公園了,我在公交車上沒法停,你快找人去看看吧,下雨天多危險呀。」
我關了手機,輕手輕腳地離開了現場。
原來只要不多管閒事,就能遠離很多危險。
我將拍到的視頻封Ŧû⁶存起來,三天後回到了孟家大宅。
她的身邊又來了幾位新阿姨,守着她寸步不離。
高阿梅見到我,眼裏都冒出了綠光。
「榮榮,我可想死你了。」
我躲開她向我示好的手臂,提着食材進了廚房。
幾位阿姨被我喊了過來,仔細檢查了肉和蔬菜。
餛飩包好後,我先給每位阿姨盛了一些,大家喫得津津有味,紛紛誇我好手藝。
高阿梅氣定神閒地坐在餐桌旁,等着我的服侍,我卻悄悄拿出了手機。
屏幕上靜音播放的畫面,把她嚇得扔掉了手裏的餐具。
她心虛地朝四面看了看,拉着我一溜煙進了臥室。
-5-
「視頻哪裏來的?你想幹什麼?」
我玩弄着手機,欣賞着她因爲驚嚇而變得慘白的臉。
見我一言不發,她惱怒了起來。
「你把它刪了,要不然,我就說你包的餛飩裏有墮胎藥,企圖害我性命。」
「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有一百種方法弄掉孩子,到時候看你有幾張嘴能說清楚。」
我點點頭,把手機裏剛錄下來的話對着她播放了一遍。
她剛要開口,我將手指放在嘴脣上,輕輕說了個噓。
看着她有口說不出的樣子,我不耐煩地伸了個懶腰,起身準備離開。
她再次攔住我,將我按在椅子上。
「好吧,算你狠,我認栽了。」
「我有一個小金庫,裏面是我這些年攢的體己錢,家裏誰都不知道,我今天自願贈送給你,只求你能放我一馬!」
鉅款到賬後,她長吁了一口氣。
「視頻和錄音現在可以刪了吧?」
我搖了搖頭:「這可是我的護身符,我怎麼能輕易扔了呢?」
她崩潰大喊:「你夠了,我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還要怎樣?」
「這是你自願的,我可沒提任何要求。你要是後悔了,我立刻退給你,咱們出去當着衆人的面把是非對錯掰扯個明白。」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別這麼緊張。
「放心吧,等您平安生下孩子,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恭敬地將她扶到餐椅上坐下,體貼地把餛飩煮好端過來,她卻一把打碎了碗。
「我不愛喫這玩意兒,趕緊扔遠點。」
看來,這碗天價餛飩暫時能讓她消停一段時間了。
手裏有錢好辦事,我發動所有的社會關係,終於查到了那個刀疤臉的來歷。
他叫關雷,和高阿梅是同鄉,從小一起長大。
關雷父母早亡,親戚們輪流照看着他長大,以兇狠好鬥聞名。
高阿梅是他的鄰居,給他端過幾次飯,兩人因爲一本武俠小說建立了親密關係。
轉眼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高阿梅家裏說什麼也不願跟一個小混混結親,於是暗中給高阿梅找了條件更好的男人。
高阿梅本來是不願意的,可見到那人城裏的房子和工作後,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樁婚事。
婚禮前,關雷不依不饒地纏住她,死活要她給個說法。
高阿梅享受着兩個男人對自己的爭奪,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被騷擾得煩了,她便慫恿關雷去搶親:「你嘴裏說着多愛我,可你拿什麼證明呢?」
「你這個慫貨,只要你敢去把他放倒,我立刻就當你的新娘子。」
後來關雷喝了酒,把未婚夫拖到了荒郊野外毆打後拋棄,又因錯過搶救時間導致對方終身殘疾。
也就是這一次,他的臉上永久地留下了那道醜陋的疤痕。
被抓前他找到了高阿梅,高阿梅因害怕被牽連,承諾只要他認罪,自己就會一輩子等着他。
隨後關雷入獄,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這件事轟動一時,高阿梅在老家待不下去,連夜離開了家鄉。
年輕的高阿梅容貌出衆,性格潑辣,竟然在一個陌生城市裏混得風生水起。
沒多久便結識了公公孟江,兩人結成連理至今。
這一家子個個都是狠人,讓我有些不寒而慄。
想要全身而退,就只能比他們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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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按時上下班,面對婆婆時比任何時候都要恭敬,從不與她單獨相處。
那幾位阿姨拿着高薪,倒也不敢摸魚,把她從頭到腳保護得嚴嚴實實,讓她找不到一絲動手的機會。
轉眼就到了預產期,她住進醫院的當晚,我匿名給刀疤臉關雷發了個信息。
「恭喜你,馬上就要見到你的孩子了。」
醫院裏,護士拿着手術同意書,呼喊着讓高阿梅的家屬去簽字。
公公剛拿起筆,就被人一拳打翻在了地上。
刀疤臉搶過那張紙,大搖大擺地寫上了自己的大名。
「我是孩子的親爹,這名當然得寫我的。」
公公一輩子沒受過這樣的欺辱,爬起來和刀疤臉撕打成一團。
孟尋見父親喫了虧,忙擼起袖子去幫忙。
刀疤臉打架經驗豐富,出手都是狠招,孟家父子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樓下警報響起,刀疤臉及時收手,囂張地朝地上吐了口痰,手腳麻利地翻窗逃了出去。
婆婆在產房疼得死去活來,終於在第二天凌晨生下了個男孩。
公公第一時間讓人採了血,想要驗證自己心底的疑惑。
他撤掉了月嫂和保姆,退了高檔月子中心。
雖然結果還沒出來,但顯然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怒火中燒掐住了高阿梅的脖子,叫囂着要將她碎屍萬段。
孟尋及時衝進去拉開他,這才保住了高阿梅的一條命。
老頭子彷彿一夜間白了頭,揮着拳頭歇斯底里地吶喊着。
「老天爺,我到底做了什麼孽,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不能生,我的兒子也不能生,這是存心要讓我們老孟家絕後呀!」
高阿梅有氣無力地反駁道:「這些年你身邊多少鶯鶯燕燕,我全都睜隻眼閉隻眼,只盼着你能延續香火,可到最後竟然沒有一個懷上的。」
「我就是有再多的錯處,也好歹給你生了個兒子呢!」
「你閉嘴!他從小就被查出了克氏綜合徵,不能傳宗接代算什麼兒子?他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病房外的我如同被雷擊中一般,曾經四處求醫問藥的經歷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記得高阿梅總是對我冷嘲熱諷,說我嫁給孟尋是撿了大便宜,還含沙射影地說我年輕時不知檢點搞壞了身體,所以纔沒讓她抱上孫子。
原來他們一早就知道,卻把所有的錯都賴在了我的身上。
我轉身去門診部掛了號,預約了全身檢查。
結果證明我的身體非常健康,具備完全生育能力。
那些年基於我對孟尋的信任,每次上醫院都是他去取檢查單,對於結果從來沒有過一絲懷疑。
外人眼中體貼的丈夫,就這樣將我當成傻子愚弄了這麼久。
至此我終於明白,上一世他留給我的最後四個字的含義。
手機鈴聲響起,我麻木地按下了綠色接聽鍵,屏幕上出現了孟尋那張着急的臉。
「你跑去哪裏了?媽剛生產完,你還不趕緊過來伺候着!」
「她想喝魚湯,你現在立刻馬上去市場買條魚,回家裏用砂鍋仔細燉好了送過來。」
「要不然,你就等着離婚吧!」
我冷冷地回道:「只是離婚,那也太便宜你們這家人了。」
-7-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他不可思議地吼了句:「你瘋了吧!平時裝得多善解人意,一遇到點事就露餡了。」
「我沒瘋,你們家出了這麼大的醜聞,換誰也待不下去。」
「你大概忘了,我們公司專門對接新聞媒體的,不如趁此機會幫你宣傳一下,到時候你的事業,老頭子經Ŧû₊營半輩子的工廠,估計都要煙消雲散了吧。」
他這才放軟了語氣:「別衝動啊,這件事咱們見了面慢慢商量。」
鏡頭一轉,我看見高阿梅面無血色的虛弱模樣,旁邊還有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兒。
這麼一個剛誕生的小生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把小臉皺成了一團,委屈地撇着嘴嗚嗚咽咽。
孟尋眼眶紅紅的:「對不起,老婆,我剛纔話說得太重了。」
「你也看見了,爸一聲不吭把我們丟在這裏,我一個男人什麼都不懂,媽雖然平日對你苛刻了一些,可畢竟是長輩,眼下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忍心袖手旁觀吧?」
「你再最後過來幫一次忙,我保證還你自由,絕不虧待你。」
嬰兒的哭聲讓我起了惻隱之心,想到自己出生時,大家都圍着剛嚥氣的媽媽,我也是這樣被丟在角落裏無人問津的。
這孩子降生到此,也算是天崩開局了。
我在飯店打包好一份魚湯,提着上了樓,剛要推開病房門時,聽到了高阿梅得意的笑聲。
「還是你有辦法,說幾句好話就把她哄過來了。」
孟尋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她呀,就心軟這一個毛病,擺在家裏當個賢妻良母還算湊合。把她惹急了,也最多說幾句狠話,成不了大氣候的。」
高阿梅壓低了聲音:「等她來了,你要靈活一點,務必把這個孩子送走。到時候咱們一致對外,把這件事全推到她身上。」
「以你雷叔的性格,指定不會放過她。你雷叔要是控制不住犯了法,那他可要在裏面待到老了。」
「等甩了這幾個麻煩,再想辦法收拾老頭子,這個家就是咱們說了算了。」
孟尋連聲附和:「對,我早就看出來了,我爸他根本沒把咱們母子當回事,咱們不下手,他也遲早要弄死咱們的。」
查房的護士從身邊經過,對着我大喊了一聲。
「你在幹嘛?」
房門唰地打開,我被孟尋箍住手臂,狠狠拉了進去。
他警惕地問我:「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連一分鐘都沒有。」
我神色淡定地拿出魚湯,招呼着讓她趕快趁熱喝。
高阿梅嚐了一口就吐了出來:「這湯不是你現熬的,是你買來糊弄我的。」
孟尋眯着眼睛盯着我,說怪不得我來得這麼快。
「你愛喝不喝吧,反正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起身離開時,我扭頭看了一眼,孟尋竟然要將帶着魚刺的肉餵給嬰兒。
小嬰兒感受到了危險,哭得撕心裂肺。
我正要阻止,病房裏衝進來一羣人,爲首的正是公公孟江。
他將孩子抱在手裏,指使大家收拾東西。
「我已經辦理好了出院手續,走吧。」
高阿梅被人架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我眼見情勢不對勁,立刻拔腿就跑,卻被人當頭一棒打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頭痛欲裂地睜開了眼。
-8-
孟家大宅裏,公公孟江緊閉大門,此刻正有氣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幾天不見,他的精氣神似乎被完全抽走了。
孟家幾代單傳,他最大的執念就是傳宗接代,這些年不停在外沾花惹草也是這個目的。
婆婆懷孕後,他曾一度以爲自己又行了,可結果卻狠狠打了他的臉。
想來年輕時能生下孟尋也是個奇蹟,可奇蹟不會出現第二次,所以他崩潰了。
他指着高阿梅,笑得有些瘋癲。
「我已經給你老情人發了位置,想要兒子,就一個人過來。」
「只要他敢來,我保證讓他橫着出去。」
接着又指了指我:「你背後做的那些小動作,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
「要不是你通風報信,我也不會當衆丟那麼大的人。」
高阿梅如夢初醒,追着我就要開打,我慌不擇路跑到了樓上的雜物間。
不一會兒,樓下傳來動靜,是刀疤臉的聲音。
透過門縫,我看到了高阿梅被揪住頭髮拽下了樓梯。
「想不到啊,這些年你竟然過得這麼好,早知道就應該早點來投奔你Ṫû⁾,也省得我整日東躲西藏地過日子。」
「你這個女人也真是狠心,我爲了你刀山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倒好,揹着我享了這麼多年的清福。」
高阿梅此時倒裝得人模人樣,和自己的丈夫兒子一起同仇敵愾。
「呸,癩蛤蟆想喫天鵝肉,你也不照照鏡子,這副尊榮誰看了不噁心地吐一地。你還妄想着跟我好,你配嗎?」
刀疤臉摸了摸臉上的疤,抬起手狠狠扇了高阿梅一個耳光。
「老子還不是爲了你,你怎麼有臉嫌棄我?」
刀疤臉把攻擊目標對準了高阿梅,她的慘叫聲震耳欲聾,而孟家父子卻無動於ƭū́₈衷。
意識到自己孤立無援,高阿梅索性破罐子破摔,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着,把刀疤臉的怒氣值激發到了頂點。
刀疤臉不再顧及曾經的情分,剎那間亮出了藏在腰間的利刃。
關鍵時刻,高阿梅把親生兒子孟尋拉過來擋了刀。
公公孟江手裏抱着孩子,刀疤臉不敢輕舉妄動,兩個人對峙着消磨時間。
孟尋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嘴裏苦苦哀求,希望大家都能放下仇恨救救自己。
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生命一點點耗盡,最後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在雜物間急得團團轉,他們能撐多久?刀疤臉既然已經鑄成大錯,怎麼可能留下我這個活口。
無奈手機被人收走,我只能趴在後窗上往下求救。
這片別墅區位置偏僻,樓下少有人閒逛。
我咬破手指,在一些雜物上寫上字往下扔,希望運氣好能被人看到。
忙完一切後,我驚訝地發現,樓下似乎安靜了。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傾聽,突然間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迎面撲來,嚇得我一個趔趄摔到了地上。
「原來你在這個房間,終於被我找到了。」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踹門聲仍在繼續,我拿起一根棒球杆,咬緊牙關隨時準備迎戰。
警報聲從遠處傳來,迅速集結在了這棟樓附近。
刀疤臉終於砸開了門,和我四目相對。
千鈞一髮時,他被摁在了地上,我終於得救了。
-9-
樓下一片狼藉,孟家三口被送進了醫院。
經救治,老兩口傷到了神經,這輩子都要坐輪椅,甚至連話都說不明白了。
孟尋運氣差點,錯過了最佳的救治時間,直接去了殯儀館。
那個嬰兒活了下來,被抱去了福利院。
願他能找到一個好人家,平安健康地過一生。
我雖然憐憫他,但並不想當聖母。
孩子嘛,我還是想親自生。
至於刀疤臉,自然去了他熟悉的地方,大約是再也出不來了。
塵埃落定後,老兩口失去了往日的神氣。
他們各自坐在輪椅上,流着口水兩兩相望。
親戚朋友們起初還三天兩頭過來探視,後來見他們沒有好轉的跡象,便漸漸不再登門。
孟家經營的工廠規模不大,老頭子剛一倒下,人心便開始動搖,各種妖魔鬼怪紛紛現了形。
企業搖搖欲墜時,我作爲這個家裏唯一的正常人,趕鴨子上架接了手。
孟尋說得對,我就心軟一個毛病,一旦治好就無懈可擊了。
我重新制定了獎懲制度,清洗掉偷奸耍滑的老油條,提拔上來一批心腹,迅速將工廠控制在了自己手上。
天氣好的時候,我便推着他們出去曬太陽。
「喲,這不是孟家的兒媳婦嘛?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只有你還能不離不棄了。」
「就是,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恐怕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
我摸了摸肚子,臉上帶了點羞赧的顏色。
「沒辦法,誰讓我懷上了呢。」
「這是孟尋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老兩口雖然不能動了,也總歸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孝敬長輩也是應該的嘛。」
老頭子聽了這話,嘴裏咿咿呀呀地喊叫着,口水流得更洶湧了。
我拿起毛巾幫他擦拭着:「瞧瞧,一聽說要當爺爺了,激動成這樣。」
高阿梅倒是淡定,只是咧着嘴傻笑,由於太用力把臉憋得通紅。
大家見此情景,不免都有些傷感。
「唉,要是沒有這些禍事,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多好呀。」
他們拍拍我的手,讓我千萬保重身體。
「這一大家子就靠你撐着了,你可千萬不能倒下呀。」
我點點頭,推着老兩口回了家。
往後的日子,我的身體越來越笨重,但仍舊工廠家裏兩頭跑,事事親力親爲,用行動打消了所有人的懷疑。
幾個月後,我平安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寶寶。
聽到了孩子的哭聲,老頭子當場激動地暈了過去。
也許是奇蹟再次降臨,他居然能暫時開口說幾句簡單的話了。
「說,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我無辜地眨眨眼:「當然是你兒子的,你的親孫子還能有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孟尋的身體有問題,怎麼可能生出孩子?這一定是個野種。」
「爸,你怎麼能胡說八道呢!我的孩子要是野種,那你的兒子又是怎麼來的呢?」
我把孩子抱得近一些:「看看,這可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優秀種子,是不是比你們家的強多了?」
「像你們那種劣質的基因,本來就不該傳下去。」
他扭動着身體嘶喊,就像一隻毛毛蟲。
「來人呀,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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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空蕩蕩的,只有高阿梅躺在牀上喫喫地笑。
我幫她細心地掖了掖被子:「媽,還得感謝你的慷慨解囊,要是沒有你資助,我還買不到這麼好的基因呢,謝謝媽。」
她的舌頭僵硬,但仍倔強地朝我吐起了口水。
老頭子張了張嘴,氣得腦袋歪到了一邊,好不容易恢復了的語言功能,又一次卡在了喉嚨裏。
幾天後,家裏來了一批記者。
他們把話筒遞到了老頭子嘴邊,問道:「聽說你以前看不起你的兒子,家裏什麼東西都防着他。現在你躺在牀上,看着兒媳婦跑前跑後照顧你,心裏有愧嗎?有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
老頭子瞪着眼睛,嗚嗚哇哇比劃着,鼻涕都糊到了臉上。
他們又把話筒遞給了高阿梅:「聽說你以前對兒媳婦很差,家裏裏裏外外都靠兒媳婦打理,把人家當成丫鬟使喚,還整天陰陽怪氣罵人家。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還會這麼做嗎?」
她躺在牀上, 左右晃動着腦袋。
記者們見狀說道:「看來你是後悔了,但也晚了。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拿出一個紅色的證書,在他們眼前晃了晃。
「看, 我得獎了。」
證書的幾個燙金大字閃閃發光:社區最美兒媳。
「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這是社會對我的認可。」
不顧他們的震驚,我又打開了牆壁上的巨大電視機。
「爲了給你們解悶, 我特意叫人安裝的,花了不少錢呢。」
「別急, 給你們看點有意思的。」
巨大的電視屏幕上出現了孟尋的身影, 他的懷裏抱着個男人, 兩人正臉貼臉親熱得難捨難分。
爲了體貼他們思念兒子,我特意設置了循環播放。
看他們的反應, 估計心裏都挺感謝我的吧。
短短三個月, 他們便相繼撒手人寰, 去找兒子團聚了。
葬禮上, 大家對我充滿了同情。
「好好的一家子就剩她們孤兒寡母了, 真是太可憐了!」
「這老兩口拖了這麼久,可算是走了, 要不然這對她還有得熬呢。」
「誰說不是呢, 我前段時間都看見了, 她大着肚子腰都彎不下去了, 還給老人擦身子,一點沒嫌棄, 就是親生的也不過如此吧。」
清點遺產時, 我的眼前一亮又一亮。
現如今,我們母子可憐得只剩下錢了。
老頭子的工廠有個死對頭, 見這邊老兩口一撒手, 便趁機過來談收購事宜。
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看到他的誠意後, 我果斷出了手。
我不是經商奇才, 這廠子在我手裏也翻不出花兒來, 倒不如換成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春暖花開時, 我在南方小鎮的⺠宿開業了。
這裏曾是我的一個夢想,大學畢業時我偶然旅遊來過此處,被這裏的⻛土人情所吸引。
那個時候, 我還是個憨厚朴實的女孩,渴望尋一處僻靜之地,種花養狗過安穩的生活。
現在,我終於來了。
帶着我寶寶, 牽着我的狗狗, 每日聞着青草花卉的清香,將刀光劍影的過去統統都拋在了腦後。
放眼望去, 家家有水戶戶有花,ṱű̂₀小鎮美得簡直不像話。
時間治癒了我,這世上又多了一個快樂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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