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復仇

我媽是個廠妹，卻把我爸供成名牌大學的研究生。
我爸和小三結婚的當天，我媽不哭不鬧，懷着我去給他們當保姆。
我爸覺得我媽愛他好拿捏。
小三覺得我媽天生下賤隨意磋磨。
我媽一言不發，轉頭就把我和同天生的小三女兒掉了個包。
從此我被小三如珠似寶地帶大，眼瞧着她如何折辱自己的親生女兒。

-1-
我媽出生在農村，雖然是留守兒童，但是她從小學習就好，是他們那唯一一個考上鎮裏初中的學生。
上了初中後，我媽就認識了我爸。
我爸成績也牛，兩個人最開始不認識，但是有一天我爸找到了我媽。
他看着我媽一身的粗布衣裳，抿了抿嘴說道：「你就是那個和我爭第一的人？」
我爸家庭條件好，身穿着一身名牌，我媽卻一點也不退讓。
「你誰啊？」
我爸當時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他壓根沒想過我媽會不認識他，一時間自尊心受挫。
就這一句話，激起了我爸的好勝心，他開始頻繁給我媽下戰書，開始是爲了爭個高低，後來就純屬爲了吸引我媽的注意力。
一邊說着「下次月考年級第一絕對是我的」，一邊發現我媽有胃病，天天給我媽送早餐。
我媽一開始特別煩他，但是俗話說烈女怕纏郎，久而久之，我媽對我爸的態度也緩和了下來。
後來兩人一起考上了市裏的高中，兩個人也就順理成章在一起了。
就在兩個人相約一起考大學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我爸家裏的廠遭遇危機倒閉了，我爺爺直接跳樓自殺了，我奶奶跟別人跑了，我爸突然就變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周遭親戚避如蛇蠍。
我奶奶走之前甚至沒有給我爸留下一分存款，沒有生活費，我爸只能輟學去打工。
這時候我媽站了出來，她說她現在學理科有點喫力，而我爸的成績一直都很穩，就讓我爸繼續去上學，她去打工供我爸上學。
那天是冬日的一個普通日子，雪下得很大，我爸抱着我媽哭着許下很多諾言。
我媽只是摸了摸我爸的頭，告訴我爸以後一定要對她好。
違背諾言的人要吞一萬根銀針。

-2-
我媽高中輟學，雖然在校成績不錯，但是人家不會看着你學校成績不錯就高看你一眼，我媽找了一圈工作，最後只能去廠裏上班。
她在流水線做着最粗最重的活，每天喫食堂免費提供的套餐，一分錢都捨不得花，就這麼靠着一個月幾千塊錢的工資將我爸供到了 J 城的大學。
讀大學的時候，我爸只在每年過年的時候回來一次，每一次他都抱着我媽說各種好聽的話。
我媽一心等着大學畢業的時候和我爸結婚。
我爸大三的時候對我媽說現在專業本科前景不好，想讀研進龍頭公司實習。
於是我媽又供着他Ťṻₐ考研讀研。
讀研後，我爸如願以償地進入龍頭公司。
而就在這期間，將我媽帶大的外婆卻因爲和別人理論而腦出血，不久就去世了。
我媽給我爸打了好多通電話，我爸最後接了一次，他聽着我媽傷心的哭號，最後說再等上幾個月他會來接我媽，日後他就是我媽唯一的親人。
這句話像是給我媽喫了定心丸，她獨自給外婆舉行了葬禮。
因爲我爸找到了工作，我媽終於可以歇一歇，不用在二十歲的年紀操心着我爸的生活費，終於可以像其他同齡女孩一樣打扮一番，愛愛美。
她買了一身新裙子等着我爸回來接她去 J 城生活。
即便是一直在流水線受磋磨，我媽依然出落得清秀可人。
我爸回來那天看直了眼，拉着我媽的手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我媽感動得稀里嘩啦，那天過後就有了我。
這一天過後，我爸又急匆匆地回到 J 城，說過些日子就來娶我媽。
一等就是兩個月，這天我媽忽然發現自己的月經很久不來了，她去醫院做了一個檢查，發現自己懷了孕。
她拿着產檢報告單給我爸打了個電話，說Ţů₂要給他一個驚喜。
我爸回來那天，我媽將產檢報告單仔細摺好放進兜裏，她高興地迎上去，我爸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說他對不起我媽，他不小心睡了領導的女兒，現在領導的女兒懷孕了，他要對領導的女兒負責。
他一邊說一邊哭着打自己的臉，還偷着去看我媽的反應。
我媽攥着兜裏那張產檢報告單，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初中那會兒，我爸把情書偷偷塞進我媽的兜裏，說想照顧她一輩子。

-3-
我媽當天晚上哭了很久，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枕頭上的淚水都幹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又恢復成了那個從高中開始供養我爸讀書的鐵娘子。
只是這一次，她要供養的不再是我爸了。
她笑着對我爸說她能夠理ŧùₑ解他，我爸試探性地提出分手的時候，我媽把產檢報告單遞給了他。
我爸看着產檢報告單一臉血色盡失，他顫顫巍巍地問我媽要什麼。
我媽說她什麼都不要，她也不會告訴別人這件事情，但是她要給我一個好的前程。
「錢遠，你和孫小姐住那麼大的房子，一定要僱傭保姆的吧。」
「你放心，我那麼愛你，我不會對你和孫小姐做什麼，我只是想帶着孩子靜靜地看着你就行了。」
「另外，我也想給孩子上一個 J 城戶口，以後上學也方便。」
說服我爸的是最後一個理由。
J 城戶口那麼值錢。他想。這就當是給我媽的補償了。

-4-
於是我爸就帶着我媽回了 J 城。
孫小姐長得漂亮，像是溫室裏面長出來的一朵嬌花。
她對着我爸的時候笑靨如花，看向我媽的時候眼裏是怎麼也遮不住的輕蔑。
我媽已經將新裙子給換下，頭髮因爲長期營養不良乾枯發黃，皮膚也粗糙暗沉。
孫小姐眼中的警惕放了下來。
「錢遠，這個年輕女人是誰啊？」
我爸說：「我的一個遠房表妹，你不是說孩子生下來不想哺乳，怕影響身材嗎？剛好我這個表妹懷孕了，以後可以給我們的孩子當奶媽。」
孫小姐撇撇嘴，勉強接受了我爸的說法。
等我爸走之後，孫小姐蹺着二郎腿靠在沙發上，她指着偌大的別墅說：「愣着幹什麼，去幹活啊，還要我請你不成？」
我媽的眼睛從孫小姐撫着的Ṱûₘ肚子上挪開，她唯唯諾諾地應着，隨後就去幹活。
直到來到孫小姐的房子，我媽才知道原來掃把和拖把還要專門放一個房間。
因爲不會用城裏面的拖把，我媽還要在用了好幾年的手機上找使用教程。
她將別墅裏裏外外給拖了個乾淨，拖到地上都可以反光了才停了下來。
她請孫小姐驗收成果，孫小姐給了她一巴掌。
「那個地方有頭髮，你看不見嗎？」
我媽將被打偏的頭轉了回來，又去裏裏外外重新拖了一遍。
等孫小姐終於找不到一處錯處之後，孫小姐指着一旁的智能掃地機器人說：「知道那是什麼嗎？」
我媽誠懇道：「不知道。」
孫小姐滿意道：「果然是個土包子，不知道就好，你以後就留下來吧。」
我媽就這麼成了我父親和孫小姐的保姆。

-5-
別墅很大，別墅裏面也不止我媽一個保姆。
別墅裏面總共有八個保姆，四間保姆房，我媽和一個叫小云的年輕小姐住在一起。
小云比我媽還要年輕一點。
她成績不好，因爲不喜歡讀書，初中沒上完就出來找工作了，好不容易成年了，才能夠去找一些沒那麼累的工作。
我媽來的時候小云很開心。
「太好了姐姐，以後我總算有個伴了。」
她伸手抓住我媽的手的時候，被她那滿手的繭子嚇了一跳。
這個善良的年輕女孩眼眶一下子就溼潤了。
「姐姐，你一定喫了不少苦，你是家裏有個弟弟嗎？」
我媽笑了笑，將小云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我有一個孩子。」
小云喫驚地睜大眼睛，後來在別墅裏面做事的時候，小云總是會搶着做一些比較累的活，好不讓我媽太辛苦。
這一舉動引起了孫小姐的注意，但是她什麼都沒說。
後來小云在幫我媽擦窗戶的時候，那凳子忽然散了架，小云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額頭磕在一旁的櫃角上，血流如注。
我媽是第一個聽到動靜的人，她想打電話把小云送去醫院，孫小姐卻倚着門框看着她。
她手上塗了鮮紅的指甲，穿着一身真絲睡衣，對着我媽一字一句說道：「你現在打了這個電話，你就滾出我家吧。」
我媽和孫小姐對視了幾秒，最後我媽垂下了頭。
「是，夫人。」
她的手恍若無助地絞着手裏的衣袖，眼底卻狠戾一片。
後來是另外一個保姆打了電話叫了救護車過來。
小云磕出了腦震盪，再晚一點送過去後果不堪想象，從那以後小云便辭了職，我媽再也沒見過她。
小云走之後，別墅裏又來了新的保姆，小云的事情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再無人提起。
新來的保姆叫作曉曉，她很討喜，來到別墅的第一天就迅速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她把洗完拖把的水澆在我媽的身上，帶頭孤立我媽，不讓別人和我媽說話。
很快，曉曉就得了孫小姐的青眼，孫小姐把曉曉的活都丟給了我媽幹。
我媽在別墅裏幹活越來越小心謹慎了。
她老實本分，做事麻利，很少說話。其他保姆圍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她只是一個人默默幹着活，或者在自己那間狹小的保姆房休息。
來孫小姐家裏做客的貴婦人都注意到了孫小姐家裏有這麼一個勤快少話的保姆。
有人豔羨地對孫小姐說：「你要是不喜歡她，就把她給我，我家之前聘請的保姆好喫懶做得要死，就想要這種勤快乖巧的。」
孫小姐的目光落在我媽的肚子上，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整個人像珠寶一樣閃耀。
「那可不行，她以後是要給我的孩子當奶媽的。」

-6-
自那以後，孫小姐似乎對我媽好了一點，她沒有再讓我媽去做一些重活，也沒有再對着我媽挑三揀四。
我媽也就沒那麼累了。
這期間我媽和我爸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婚禮，作爲保姆，我媽自然是沒資格去參觀了。
但是誰都不知道，那天我媽戴了一頂鴨舌帽和一個口罩，遠遠地去觀摩了那一場盛大的儀式。
那是她無數次幻想和我父親的婚禮中的一場。
結婚後，我爸很少回家，孫小姐的父親是龍頭企業的董事長，他看好父親這個年輕又聰慧的後Ṭŭₘ生，帶着他天天應酬。
與此同時，我媽的肚子也在漸漸長大。
轉眼間，我媽已經有了五個月的月份。
她的肚子隆起，因爲長期做家務，她的肚子看起來遠沒有孫小姐的大。
這天孫小姐忽然問她：「你既然是我丈夫的表妹，那你應該不會希望我們離婚吧？」
我媽搖搖頭，低聲說道：「希望先生和夫人能夠百年好合。」
孫小姐滿意地點點頭。
「既然你也這麼覺得，那你就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我媽跟着孫小姐來到了一家酒店。
與她們兩人同行的還有一個貴婦人。
那貴婦人看起來憤怒異常。
孫小姐對着前臺說了幾句話，前臺給她報了一個房間號。
孫小姐帶着我媽和貴婦人來到一個房間門口。
孫小姐說：「裏面的這個女人妄想勾引我閨蜜的丈夫，這種事情你們農村應該見慣了，你知道怎麼做吧？」
我媽點點頭說知道。
「對於這種勾引有婦之夫的女人就該下狠手，讓她再也不敢做這種不要臉的事情。」
孫小姐滿意地點點頭。
「看不出來你還有禮義廉恥。」
我媽的拳頭握緊了，卻一言不發。
等孫小姐敲開酒店的房門，我媽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一樣衝了上去。
她將裏面那個女人的頭髮拽在地上，拼命地撕打。
那女人想還手，我媽在她耳邊小聲地說道：「我肚子裏有五個月的身孕，你要是敢還手，今天就是一屍兩命，下半輩子你就在牢裏度過吧。」
那女人又驚又疑地看着我媽的肚子，最後認命了，被我媽狠揍了一頓。
最後頭髮都薅下來了一大塊才住手。
這期間那女人也喊過旁邊的男人，但是那個男人忙着向貴婦人道歉，哪有空理她。
這一場戰役我媽算是徹底在貴婦圈子裏面出了名。
誰家想去抓個小三小四，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孫小姐借我媽幫忙，事後甚至還會給我媽錢。
我媽把錢拿了，轉頭就上交給了孫小姐。
孫小姐撇撇嘴。
「我還看不上你那點小錢，你拿了錢，以後出門在外，知道是誰給了你這個機會，別人是承了誰的情吧？」
我媽說知道，夫人的恩情她一輩子不會忘記。
於是孫小姐就放心地讓我媽去幫人抓小三了。
自那之後，孫小姐的人緣也越來越好，孫小姐看我媽的眼神都和顏悅色了不少。
其中有個姓趙的夫人格外喜歡我媽。
趙夫人不像其他貴婦人，她和丈夫是白手起家，自己也是農村出身，所以她並不嫌棄我媽，還常常和我媽聊天，回憶農村的歲月。
農村這個地方，對於有錢人來說就是天堂。
我媽專揀好玩的事情和趙夫人說，趙夫人聽得眉開眼笑，經常把我媽借過去，也不讓她幹什麼，就是讓我媽陪着她說說話。
一方面是喜歡我媽，另外一個方面是心疼我媽。
她瞅着我媽那個大肚子問道：「你懷着孕還來給別人當保姆，你丈夫呢？」
我媽臉色淡淡：「他在城裏面攀上了貴人，和我分手了。」
趙夫人一臉憤恨：「他怎麼能這樣？拋棄糟糠之妻的都不得好死！妹子，你和我說他是誰，我讓我老公去打聽看看。」
我媽：「謝謝趙夫人的好意，只是我現在只想讓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不想再管那些事情。」
說到孩子，我媽的表情中多了幾分動容。
趙夫人：「應該的，應該的，你以後也別叫我趙夫人，我年齡比你大，你叫我一聲趙姐就好了。」
我媽推辭了幾句，最後還是喊了一聲趙姐。
趙夫人是真的心疼我媽，也是真的拿她當自家妹子看。
後來我媽才知道，原來趙夫人有個親妹子，和我媽差不多的年齡，因爲老公拋妻棄子尋了短見，因此才格外痛恨那些出軌的男人，也對我媽格外憐憫。
原來是將我媽當成了死去的親妹子。

-7-
我媽的肚子越來越大，臨產期要到的時候，我媽和孫小姐請了假。
請假那天，我爸正陪着孫小姐。
孫小姐即便是在孕期，也有着頂尖的營養師規劃每日的伙食，她的皮膚細膩，我媽站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個黃臉婆。
知道我媽要請假，孫小姐倒是沒爲難她。
孫小姐的眼神落在我媽的肚子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爸的手慈愛地放在孫小姐的肚子上。
這段時間我媽一直表現得恭順懂事，我爸已經徹底對我媽放心了下來。
「那是當然，咱們的寶貝肯定是要千嬌萬寵地長大，和普通人可不一樣。」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在我媽的耳朵裏，像是針扎一樣。
曾幾何時，我媽在廠裏做事的日日夜夜裏，支撐她做下去的也就是她腦子裏幻想的面前這個畫面。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但是馬上，也將再次物是人非。
我媽離開了孫家。
她在郊區租了一個房子，等着生產的那天。
她沒有去醫院，而是從老家請來了一個年邁的穩婆幫她接生。
隨着一聲啼哭，趕在孫小姐生育之前，我出生了。
過了兩天，有人給我媽發消息，說孫小姐去了醫院。
我媽就將我放在襁褓裏，帶着我去了醫院。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慎重，將我抱在懷裏，儘量不讓人注意到她。
她沒有特意掩飾我的存在，因此醫院裏面的人也只是當我媽是一個普通的產婦。
有的時候，越遮掩，越可疑。
孫小姐生產得不是很順利，甚至大出血，孫小姐在生產之後馬上暈了過去，都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而我的父親，也因爲和周夫人的老公談一個重要項目沒有第一時間來醫院看望他的女兒。
我媽將我放在另一個人的手上，再由那個人將我從產房中調換。
孫小姐的身份尊貴，連她的女兒都是住的單間。
而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小云的堂姐。
小云早就死在了額頭撞到櫃角的那天，小云的堂姐曉曉接替她來到孫家成了孫家的保姆。
曉曉會說話，會來事，長得又普通，在別墅裏帶頭欺負我媽，很快就成了孫小姐得力的狗腿子。
這次來醫院，也是曉曉陪着孫小姐過來的。
當天，我媽回到了別墅，她將孫小姐的女兒抱在懷裏，在日記本上用娟秀的字跡寫道：
【親愛的錢遠，以及孫小姐，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8-
我從生下來就知道我和保姆的女兒小毛不一樣。
小毛這個名字是孫小姐取的，當時我媽抱着小毛去找小三取名字，孫小姐很是驚訝，隨後便說：
「賤名好養活，就叫小毛吧。」
但是輪到給我取名字的時候，孫小姐就仔細斟酌反覆查看典故，最後給我取名「錢盡歡」。
取自李白的詩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孫小姐覺得他們家庭家境優渥，我生下來就是小公主，自然應該要在有限的時間裏盡歡。
因此孫小姐極其溺愛我，我要什麼她就會給我買什麼。別人的東西被我看上，孫小姐也會想盡辦法地給我搶過來。
我很喜歡家裏的保姆，也就是我媽，我看見她給小毛餵奶的時候，頓時感覺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因此我大哭大鬧，孫小姐心疼地將我抱在懷裏，勒令我媽以後只能給我餵奶。
我媽唯唯諾諾地答應了，日後便隨身攜帶一個奶瓶，她日日精心照料着我，卻將小毛放在保姆房中，定時過去換尿布衝奶粉。
別墅中所有的保姆都很喜歡我，都圍着我轉，尤其是曉曉阿姨，每次看到我就會拿一些好喫的好玩的過來逗我，還搶着來抱我。
而對於小毛，大家就好像把她當作了什麼瘟神一樣，避之不及。
只有父親有點奇怪，他可能是整棟別墅裏最關心小毛的人，還給過小毛幾次糖喫，但是後來被孫小姐發現了，他就再也沒去過。
我在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小毛就像是陰溝裏的老鼠，不得所有人喜歡。
孫小姐對我們二人的區別待遇感到很滿意，對我媽的態度也好了許多，有一次我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她和我父親說話。
「你這表妹還算老實本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沒有一個勁地護着自己的孩子。不然我可留不得她和她那個不知道哪來的野種孩子，有她給我們歡歡做對照組，歡歡一定能夠快樂長大。」
於是我知道了，小毛這一生，就是爲了襯托我的快樂與幸福。

-9-
孫小姐從小毛懂事之後就開始折辱小毛。
她經常當着別人的面說小毛長得醜，又黑又瘦，和白白胖胖的我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別墅裏的人都習慣了踩高捧低，每次大家都順着孫小姐的話說，小毛就低着頭玩手。
小毛和普通孩子很不一樣，她從小就懂事得過分，會幫我媽幹一些力所能及的簡單家務，每次見到我媽都會伸手抱抱她。
但是直到四歲之前，小毛都不會說話。
我從電視上看到散打功夫，很是羨慕，孫小姐不給我報班，覺得太危險。
於是讓我和小毛對打。
但事實上也只是我一個勁兒打小毛，小毛如果還手就會被罵。
有一次小毛實在是受不了了，一不小心將我給推到了地上，地上鋪着泡沫板，很安全，但是我還是哇哇大哭。
小毛不會說話，只會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摳手。
孫小姐趕過來之後，見我躺在地上哭，小毛好端端地站着，直接不分青紅皁白地一腳將小毛踹翻出去，小毛腦袋後面撞到大理石板上磕出了血。
如果不是曉曉姐及時將小毛送去醫院，後果不堪設想。
自那以後，不管我對小毛做什麼，小毛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她在家裏就像一朵蘑菇，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將自己保護起來。

-10-
有一天，我媽出去買菜，孫小姐跟小毛說我媽不要她了，自己跑了，小毛一個人頂着三十五度的溫度，跑出去後兩個小時都沒有回來。
我媽回來後跑出去找了很久，最後才發現小毛中暑了，躺在路邊暈了過去。
我媽急得將小毛送去醫院，小毛醒來的時候看我媽的臉色好像都要哭了，她伸出小手摸上我媽的臉，說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
「媽媽，不哭。」
小毛話剛說出來，我媽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她緊緊抱住了小毛。
那天的母親在日記裏寫道：【一直以來我都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直到今天，小毛伸手抱住了我，那雙溫熱的小手輕輕撫摸着我的臉頰，我才終於意識到，大人的錯也許不應該牽扯到孩子身上。】

-11-
轉眼間，我和小毛就去上小學了，第一天回來後我跟孫小姐說我在學校一個人很無聊，於是第二天小毛也跟我來到了同一所學校。
我就讀的是國際貴族學校，小毛穿着寒酸，來學校的第一天就被別人排擠了，他們孤立她，辱罵她，小毛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回去將這件事情當成笑話講給孫小姐聽，孫小姐很滿意，並且告訴我如果能夠加入他們，共同欺負小毛，那麼我就會順利地融入集體。
至於小毛——
「反正她最後也會回到她本該去的地方，現在讓她多見見世面，就算是給她的補償了。」
這話是父親說的，彼時孫小姐靠在父親的懷裏問父親的看法，父親笑呵呵地說的。
他眼裏沒有一絲一毫對小毛的擔憂，即便他知道那也是他的親生女兒。
這時候的父親已經坐到了孫小姐父親公司總經理的位置，他的眼裏有蓬勃的野心，他想要繼續往上爬。
當天睡覺依舊是我媽給我講睡前故事哄着我睡的。
但是這天的我媽和以往很不一樣。
我媽的臉色黑沉沉的，沒有了以往的笑意。
她將我抱上牀，開始給我講故事。
講的是灰姑娘的故事。
講完之後，我媽將迷迷糊糊快要睡醒的我給喊了起來，她問我對這個故事有什麼看法。
我說灰姑娘真幸運，王子也好愛她。
我媽的嘴角扯出一抹極其難看的笑意。
她說：「王子愛她，也不過是因爲灰姑娘長得漂亮，倘若有一天灰姑娘毀容了，或者容顏老去，你覺得王子還會愛灰姑娘嗎？」
我愣愣地搖頭。
我媽嘆了一口氣，又問我：「你覺得灰姑娘的繼母和她那幾個姐姐怎麼樣？」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壞。她們合夥欺負灰姑娘。」
我媽：「那你今日在學校是不是也做了一樣的事情呢？」
我說不出來話，半晌，我才小聲道：「可是小毛不是灰姑娘啊。」
「但你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和那幾個姐姐又有什麼區別呢？」

-12-
第二天，我去學校後看其他人欺負小毛，只是遠遠地旁觀。
那一個月，我媽給我講了許多類似於白雪公主騎馬營救豌豆公主的故事。
於是第二個月我開始在學校裏面保護毛毛。
第二個月裏，我媽給我講了十個關於公主斬殺惡龍營救小女孩的故事。
於是第三個月，我開始聯合班上的女同學奮起反抗，準備將我們班上那羣愛欺負同學的男生報復一番。
第四個月，我媽給我講了八個類似於長髮公主聽信男人讒言嫁人後的悲催刷碗生活。
於是當一次手工課上，有小男孩給我送花的時候，我直接將他的花踩了個稀巴爛，轉手將班上女同學給我的花全部送給了毛毛。
日子一天天流逝，我和毛毛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好，我將毛毛看作我要守護的弱小公主。
而我，自然就是英姿颯爽的女騎士。

-13-
我和毛毛上小學之後，孫小姐開始和其他貴婦打牌，有的時候是去外邊，有的時候是在別墅裏面。
在別墅裏面的時候，我媽就和別的保姆端茶倒水地伺候。
趙夫人也是常客。
有一次，趙夫人在牌桌上說，最近她老公想讓她也學着管理公司，還讓她去買兩本經濟學的書回來看看，趙夫人說她都一大把年紀了，實在懶得再管這些。
我媽在一旁聽着，默默將趙夫人說的那幾本書都記在心裏。
有一次我剛好撞見我媽在保姆房裏面看書，我媽叫我不要告訴別人。
我說我知道，我媽說這個叫偷偷內卷，然後驚豔所有人。
我媽笑着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瞥了兩眼她手裏的書，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到父親的書房給我媽拿了兩本長得很像的書下來。
都叫什麼「公司 xx」之類的。
我媽翻開書一看，上面還有我父親做的筆記。
她很高興地誇讚了我，還給我買糖喫。
糖我自然是不稀罕的，但是看見我媽開心，我ṱũ̂ₓ也開心。
於是自那之後，我就偷偷從父親書房裏面順了好多的書給我媽，等我媽看完，我又將書給偷偷放了回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總覺得我媽也在一點點地發生變化。
她變得越來越沉着，氣質很像我們那個老教師，看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睿智的感覺。
我隱隱約約明白這就是讀書的力量。
因此我更加用功學習，和我媽一起偷偷內卷所有人。
孫小姐每次看到我的成績單都樂開了花，說我的學習天賦一定是遺傳了我父親。
而毛毛的成績就沒有那麼好了。
自從第一次考試她考了滿分，孫小姐那段時間處處看她不順眼之後。
後面的考試她總是考墊底，孫小姐也開始經常在我媽面前炫耀，拿我和毛毛做對比。
我媽總是淡然一笑，什麼都不說。

-14-
這些年陸陸續續依然還會有人慕名來找我媽去幫忙解決老公在外面養的小三小四。
我媽雖然不是孕婦了，但依舊戰鬥力十足，活脫脫一個農村粗俗婦人。那些貴婦人顧及體面，再生氣也不會上去扯頭花，我媽就不一樣了，怎麼陰狠怎麼來。不過也拿捏着分寸，沒有鬧到上警察局的地步。
這種潑辣又有分寸的打手，自然是貴婦圈受歡迎的香餑餑。
孫小姐剛開始的時候還會跟着一起去，後來就揮揮手，讓我媽一個人去了。
經過了七八年的考察，孫小姐貌似終於對我媽放下了心。
有一次趙夫人找到了我媽，說自己閨蜜的老公在外面亂搞，聽說我媽戰鬥力非凡，想讓我媽去幫幫忙。
趙夫人平日裏照顧我媽良多，我媽當然義不容辭地就去了。
打小三那天趙夫人也在，但是趙夫人的閨蜜卻突然有事沒來。
本來戰況進行得好好的，但是趙夫人應該是爲了給自己的閨蜜出氣，我媽在和小三纏鬥的時候，趙夫人不停地在旁邊說風涼話，結果那小三誤以爲趙夫人就是指使我媽來的人，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把剪刀，猛地向趙夫人刺過去，趙夫人嚇得腿都軟了，關鍵時刻，是我媽衝過去擋在了趙夫人的前面。
當下就見了血。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小三。
我媽腹部被刺了一個窟窿，在醫院裏面休養了一個月纔出來。

-15-
趙夫人怕壞了閨蜜的名聲，不好報警，也因此對我媽愧疚更深。
趙夫人是個極其重義氣的人，她本來就很喜歡我媽，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她流着眼淚將我媽認作妹子，說以後她們就是親姐妹。
我媽本來想拒絕，但是趙夫人說她前幾天找大師算過，大師說趙夫人這兩天有血光之災，但是可能會得到貴人幫忙，如果貴人出現，趙夫人不能怠慢。
我媽和趙夫人都是農村出身，對這種事向來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媽聽了也就不吭聲了。和趙夫人認了姐妹，從此以後我媽情真意切地喊趙夫人「趙姐」。
趙夫人給了我媽一大筆錢，說是給她當醫療費。
我媽拿了一半的錢，然後跪下說想求趙夫人一件事。
她說：「我的女兒毛毛已經越來越大了，我不能幹一輩子的保姆，我天天看着那些公司裏頭上班的不知道多舒服，我也想謀個職位，再自考一個成人本科，日後說不定有其他出路。」
趙夫人沒想到我媽接近三十歲的人了還這麼有上進心，這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自然就一口答應了。
她讓我媽辭去保姆的工作，她給我媽找個班上。
我媽卻拒絕了，說自己啥也不會，不想喫白飯，想準備一下，先了解一番公司具體事務再去上班。
趙夫人馬上想到自己丈夫最近正在給她佈置一些任務，讓她熟悉公司事項，反正她自己也懶得做，乾脆就直接轉給了我媽。
我媽本來就已經看了許多這方面的書，只是空有理論缺少實幹。
趙夫人這番舉動就像是瞌睡來了送枕頭，我媽日行千里地進步着，漸漸地，我媽已經能夠看懂我爸書房裏面的那些文件，也能夠幫着趙夫人提出一些建議。
趙夫人再將我媽給的建議當成自己的Ţṻₖ轉告給自己丈夫，趙先生覺得自家媳婦簡直是個天才，採納了不少建議，趙家的公司也跟着蒸蒸日上。
我媽就這樣，像一塊海綿一樣，在當着一個保姆的同時，如飢似渴地吸取着知識，慢慢地膨脹。
終於有一天，她覺得自己已經膨脹得差不多了。
她將趙夫人給的錢包括這麼多年其他來找她的貴夫人的錢全部存在了一張卡里，本來應該有六十萬，但是她拿了十萬給當初刺傷她的那個小三以及與趙夫人溝通的那個道士。
這一天，她在日記本里寫道：【真奇怪，明明一切都快要結束了，爲什麼我心裏卻這麼平靜，親愛的錢遠以及孫小姐，如果你們知道現在的我究竟已經成長到了何種的地步，你們也應該會爲我感到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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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孫小姐帶着我回了孃家看望外公。
外公年紀大了，身上的毛病也越來越多，他一生只有孫小姐這麼一個女兒。
孫小姐和我爸的關係一直都很好，我爸表現得也很能幹，因此外公開始考慮將公司徹底交給我爸。
爲此，他特意給我爸佈置了一個極其困難的任務。
我爸每天被公司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那一天正是我爸公司的一個項目被趙夫人家的公司給奪走的時間。
這幾年，趙夫人越發信任和欣賞母親，母親白天當保姆，晚上就開始處理趙夫人交給她的一些公司事務。
不知道母親是有意還是無意，趙夫人家的趙氏集團後面拓展的業務開始和我爸的孫氏集團重合。
我爸苦苦在書房中思索如何挽回因爲趙氏集團先一步搶佔資源的損失，這時候母親進來了。
她說這些年她已經在趙夫人那裏取得了充分的信任，她也許可以幫到我爸。
我爸半信半疑，我媽和趙夫人走得近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只不過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他嘗試性地讓我媽去趙夫人那裏套商業機密，我媽用了半個月就得到了我爸想要的消息。
我爸大喜過望，開始以我媽爲突破口對趙氏集團發起進攻。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要不是怕他懷疑，那些所謂的商業機密，她甚至能夠當天就給我爸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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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我和毛毛放學回到別墅，剛進門便看見我媽跪在地上，臉上還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趙夫人坐在母親前面的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我這麼多年來對你這麼好，將你看作我的親妹子，你卻這樣背叛我，你的良心是被狗喫了嗎？」
孫小姐在一旁端着咖啡杯看戲，她對父親公司的事情基本一無所知，不知道兩個人爲什麼吵起來，只是饒有興致地看着趙夫人找我媽撕逼，時不時還要拱兩句火。
最後我媽給趙夫人磕頭謝罪，趙夫人走的時候高跟鞋踩得啪嗒作響。
毛毛着急想將我媽扶起來，孫小姐嘲諷地看着我媽。
「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果然平民一輩子都只會是平民，我勸你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當個保姆，安心把你的女兒給養大吧。」
她白了兩人一眼，看到我的時候又笑靨如花。
孫小姐以爲我媽最後的倚仗也沒有了，但是她不知道我爸最近看我媽的神色是越來越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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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靠着我媽給的商業機密，我爸的事業可以說是蒸蒸日上，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再過不久，我爸就能夠完成我外公佈置的任務。
「委屈你了，今天挨的那一巴掌疼不疼？」
我媽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我爸的手。
我爸輕咳一聲：「這週末要不然我帶着毛毛，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遊樂園玩一玩吧，我妻子那邊我去處理。還有毛毛的 J 城戶口，這兩天我就去給她辦了。」
他的目光中滿是深情，卻隻字沒有提錢的事情，在他眼裏，好像給毛毛一點父愛，一個 J 城戶口，就是對我媽最好的報答。
我媽只接受了戶口，沒有同意去遊樂園的事情，另外向我爸要了十萬塊錢。
我爸長舒了一口氣，畢竟帶着毛毛和我媽去遊樂園很容易被人看到，他現在還沒有坐穩位子，不想出什麼岔子。
另外他同時也是在試探我媽，見我媽確實將他從心底裏面放下，他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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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雷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在趙夫人和我媽決裂之前，我媽就告訴我爸，說趙氏集團拿到了內幕消息，預算十個億，準備在三日後拿下城西的那塊地。
我爸開始的時候也很猶豫，但是之前靠着我媽偷來的商業機密，他已經從趙氏集團身上扒下來了接近兩個億的利潤，再加上趙夫人和我媽決裂一事就發生在我媽跟我爸說這個內幕消息的第二天，我爸最後還是相信了我媽。
招標會上，我爸用十一個億拿下了城西的那塊地。
這十一個億剛好是孫氏集團全部的流動資金。
我爸拿到城西那塊地的第二天，我爸之前從孫氏集團那裏撬過來的合作商通通都聯繫不上了。
他報警去查，才發現對面全是空殼公司，拿了錢都跑路了，註冊地都是隨便亂填的，IP 甚至還在國外。
而已經簽好合同的下游企業卻急着要貨，合作商都跑完了，我爸自然就拿不出來貨物，於是讓我爸賠錢，公司的所有流動資金都被拿去買了城西那一塊地，自然也拿不出來。
這些天他忙得腳不沾地，家中的氣壓也越來越低。
這一天我外公來了我家，他和我爸在書房裏面待了很久，出來的時候，外公看着我一愣。
對着孫小姐說：「這孩子怎麼看着這麼像你家那個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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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下定決心要將地皮給賣掉，結果當天，就有人報警說在城西的那塊地皮上發現了文物。
第二天，國家就將城西那塊地給保護了起來，挖掘機和考古人員齊聚城西，半個月後，國家便確認城西那塊地下面埋着一個古墓。
地皮被國家強制收回。
十一個億打了水漂，孫氏集團面臨天價賠償，卻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我爸將名下所有資產盡數販賣，甚至包括孫小姐的別墅，但依舊是杯水車薪。
於是公司破產，我爸被踢出局，家裏的別墅都被銀行收回進行法拍，趙氏集團順勢收購孫氏集團，短短一個月時間，孫小姐便從高高在上的貴門婦人變成了一個蝸居在普通小區的平民。
我爸一敗塗地，直到這時候他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所有的錯誤的決策都是受我媽影響，是我媽給我爸提供了假消息，Ṱṻ⁰因此孫氏集團才一步步滿盤皆輸。
她不斷地拋給我爸蜜棗，一步步將我爸引入陷阱之中，再一舉收網。
他發了狂一樣要找我媽報仇，卻先一步因爲偷稅漏稅進了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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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裏，我爸隔着玻璃問我媽，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報復他，明明當初他們兩個人甚至都沒有結婚，他甚至不能算出軌。
我媽穿着趙夫人送給她的漂亮衣裳，坐在父親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以爲只有移情別戀那麼簡單嗎？當初我明明已經保送了更好的重點高中，但是爲了供你讀書，我拒絕了學校的邀請，甚至還怕你愧疚，一直沒有告訴你。錢遠，我爲了你喫了十年的食堂裏六塊錢的飯菜，衣服都捨不得買一件，就爲了給你攢學費和生活費，到現在你告訴我，只是移情別戀那麼簡單？」
「而且最讓我憤恨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是我母親當年突發腦出血，本來有機會得救的，但是我的錢都給你了，都給你了，錢遠，哈哈。我母親被人送去醫院，但是因爲沒錢，醫生不肯救她，我母親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醫院的地板上等死。我用母親的性命換你去大城市飛黃騰達，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我媽抹了一把淚水，這是這麼多年來，她來到孫家之後第一次哭。
上一次的時候，是父親告訴她他喜歡上別人的時候。
她看着穿着囚服一臉頹廢的父親，心中有什麼好像忽然就釋懷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沉重的悲傷。
事到如今她都不能接受，自己曾經竟然爲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前途，還讓自己的親人爲之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是她一輩子的陰影，是她生命無法承受之重，要用一輩子去懺悔。
母親的日記終於即將看到最後一頁，我的心臟一抽一抽的，像是跟着母親一同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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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法院的判決下來，我爸被判了六十年，餘生都要在牢裏度過。
在父親進監獄之前，孫小姐就帶着我去做了親子鑑定。
在發現我根本不是她親生女兒的時候，孫小姐發了狂。
她一遍遍質問我媽，最後甚至不顧形象地對我媽廝打，我媽站在原地，任由她打罵。
等孫小姐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的時候，我媽蹲下來，一把揪着孫小姐的衣領。
「你其實早就知道了我和錢遠的關係了，不是嗎？你之所以一直不說，不過是想享受把老公的舊情人一直踩在地上的快感。」
孫小姐愣住了, 甚至忘記了反抗。
「如果你想讓你的女兒下半輩子不想活得跟我上半輩子一樣, 你就把歡歡過戶給我。」
孫小姐立馬反駁道：「憑什麼？」
她的眼中流露出怨毒的神色。
「你的女兒頂替我女兒身份那麼多年, 下半輩子我一定會好好磋磨她, 讓她被千人騎萬人踏，將你欠我的全部還回來！」
我媽臉色未動, 只是湊到孫小姐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孫小姐的臉色登時就難看了起來。
「你，你, 你怎麼會有？我明明都已經刪了。」
我媽：「很驚訝嗎？孫小姐，人在做天在看，小云死的那天的監控早就被另外一個與她交好的保姆錄下來了。」
「我們確實都是沒什麼文化的社會底層，但是我們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麼寫。」
我媽說完這段話就帶着我和毛毛離開了孫家，走之前，她給孫小姐留下了一張名片。
上面寫着「趙氏集團總經理王成風」, 孫小姐看着我媽的名片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我媽的全名。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那麼作踐那樣看不起的保姆, 現在居然是集團總經理。
我媽篤定孫小姐不會再將我要回去,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沒過幾天, 孫小姐就給我媽打電話, 讓我媽帶着我去換了戶口。
臨走的時候, 孫小姐戴着一副墨鏡, 問道：
「她還好嗎？」
孫小姐沒有說「她」是誰，但是我媽知道。
我媽點頭：「我會把她當成我的親生女兒。」
身後傳來孫小姐細碎的哭聲。
她直到最後都不敢說出毛毛的名字。
她那樣百般折辱的人, 居然是她的親生女兒。
她連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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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是說藝術源於生活, 生活又如此狗血。
因此當我寫完這些文字的時候, 我轉身就撲到了我媽的懷裏。
「媽, 你的一生真是狗血又傳奇。」
毛毛本來還在追劇, 見我抱住了我媽, 也哼哼唧唧地過來求抱抱。
中考的時候, 我第一，她第二，我們兩個上了同一所高中。
後來我們高中一個學文，一個學理，大學的時候一個去了南方, 一個去了北方。
但是每次我們都會約好一起回去看媽媽。
我們都是堅定不移的媽寶女，準備看夠世界之後就回家啃老。
家裏的狀況越來越好, 我媽也越來越忙，但是每次我和毛毛從學校裏面回來, 我媽都會推掉工作陪我們。
我媽沒有問過爲什麼我會這麼快接受我的親媽其實是她的事情, 她有些東西瞞着我, 怕我擔心，但是我同樣也瞞了她一些事情。
更多的時候，我們都心照不宣。
媽媽一手抱着我, 一手抱着妹妹, 嘴裏小聲地哼着歌謠。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 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就像小時候我睡不着，跑到保姆房裏死皮賴臉地要和媽媽和毛毛一起睡一樣。
如此安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