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肖凜破鏡重圓那天。
校友羣突然彈出一條消息,他要帶女友參加今年的同學會。
我驀地抬起頭,男人正從酒店浴室出來,捋着半溼的頭髮朝我挑眉。
「還不困,那下半場繼續?」
「你有女朋友了?」我聲音輕得不可思議。
他一怔,才漫不經心拿起手機,「忘了你也在裏面了,小姑娘沒安全感,想見見我的親友團。」
我不吭聲,只是開始撿地上凌亂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他靠在牀頭看着我,不耐煩地點了支菸。
「裝什麼,都不是第一次了。向晚,你不會真把我當成接盤老實人了吧?」
-1-
衣服脫下時有多放肆,現在穿上就有多麼恥辱。
我強自鎮定起身,但雙腿痠軟無力讓我猝不及防摔在豪華酒店厚實的地毯上。
肖凜的嗤笑應聲傳來。
狼狽睜開眼,面前正好是我那雙被扯壞的絲襪,垂在椅子邊,像一條死得毫無尊嚴的蛇。
「向晚,你這樣就沒意思了。」身後,肖凜嘲諷的眼神似乎能戳穿我。
我沒回應,只是機械地拿起地上襯衣穿上。
他笑笑,起身過來體貼地替我扣紐扣,居高臨下看着我,「咱們今天也算圓了當初的遺憾,這不挺好嗎,嗯?」
我抬起頭,眼睛止不住發酸,「所以,半年前重逢時,你就是這麼想的?」
把高中時我們未滾過的牀單補上?
-2-
半年前,肖凜來深城出差,我們在一個酒局上重逢。
那天我被甲方灌醉,是他給我解了圍。
之後的事順理成章,爲了準時接我下班,他轉三趟地鐵,再換一趟公交到公司樓下等我。
幾個月風雨無阻。
後來,我經常窩在他公寓看電影到深夜,他會輕輕拍醒睡着的我。
「乖,我送你回家。」
我伸出手,隔着襯衫撓他的胸口。
他抓住我,一臉無奈,「別鬧,好不容易纔見面,我不想傷害你。」
原來,我以爲的尊重和體貼,不過是他想圓一圓年少時純真的遺憾。
而現在,他玩夠了,想喫了,也喫到了。
僅此而已。
而我卻爲了他那句「向晚,真受不了跟你異地。」
趁着過年,我退了租,跟公司遞了辭呈說要回老家結婚。
他得知後,只發了一條短信【天悅酒店 3003 房,等你】。
我沒想那麼多,精心打扮後,迫不及待飛奔而來。
當時我媽追出門時,我還朝她揮手,「給你帶女婿回來。」
一切都如我想象般水到渠成。
可他現在說,只是逢場作戲?
我下意識攥住他的手,「好了肖凜,大過年的別開這種玩笑,我會當真的。」
「沈星,市電視臺新聞頻道主播。」
「我追了兩年多才追到手,向晚,你來捧場可以,但別掃興。」
兩年多,比我們重逢早。
有名有姓,有工作單位,年初五會正式現身,我纔是不速之客。
我怔怔聽着,眼眶不自覺泛起紅意。
他卻震驚不已,突然後退幾步,然後舉起雙手:
「向晚,你來真的?別,我怕。」
「我承認,以前我是喜歡過你,但——」
他後退着坐下,屁股似乎硌到什麼,拿起來,赫然是我久尋不見的塑身衣。
他拿在手心把玩着,話就這麼順嘴而出,「我女朋友和你不一樣,她才 23 歲,用不着這些。」
「向晚,她特單純,不像你在外什麼都經歷了,玩得起,放得開。」
-3-
我渾身血液瞬間褪了個乾淨,與此同時,酒店窗外炸起了煙花,碩大又燦爛。
明明滅滅間,我的臉像是被巨獸吞噬,墜入更黑的深淵。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直到眼眶不再泛酸,才轉過頭來,看着肖凜不服輸地擠出一笑。
「好,我知道了。」
既然說我玩得起,自然不能被他看低。
他點了支事後煙,眯着眼:「你不就是在外玩夠了,想找個老實人接盤嗎?」
「嗤!說開了挺沒意思不是?」
「總之,咱們都挺盡興就行了,你也別爲難我。」
他彈掉菸灰,「就算我真和你結婚了,我也不甘心,以後肯定是要出軌的。」
我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徹底散去,眼淚到底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心底有道聲音在不甘地吶喊。
誰都可以。
爲什麼?
爲什麼要是肖凜?
「好,我不會糾纏你的。」我聽見自己平靜地說着。
一邊撿起那些小衣物,一股腦塞進垃圾桶。
等會下樓,我會親自扔掉。
不會讓它們就這麼赤裸地擺在酒店狼藉的牀上、地上、角落裏讓人嘲笑。
快要出門時,肖凜追了上來,從背後摟住我,溫熱的呼吸噴在我頭頂。
「晚晚,我過年訂婚,半年後才結婚,你也沒這麼快找到下一家吧,嗯?」
「我們挺合拍不是嗎?憋着對身體不好。」
巨大的羞辱感快要將我吞沒,我強忍着戰慄,啞聲回道,「去找你女朋友。」
「她太乖,我還捨不得動她。」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他,連鞋都沒穿穩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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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線小城市,年味十足,滿街晃眼的紅燈籠,連樹上都掛着中國結。
本該是溫馨美好的日子。
我攏了攏大衣,走在熟悉的商業街上。
鼻尖一陣冰冷,我仰起頭,原來下雪了,不像深城,四季如春,總少了那麼幾分滋味。
最後,我站在橋上,眺望着熟悉的護城河。
這裏曾是我和肖ẗũ̂⁼凜最常來的地方,每天結伴上學,我們在路燈下做過題,拍過照,嬉戲打鬧,甚至叛逆地躲在橋下偷偷約會過。
夢裏這座橋經常出現,只是記憶總帶着濾鏡,靠近了,也不過如此。
我在樓下車裏睜眼坐到天亮,怕被我爸媽發現端倪。
但還是被早起出門買菜的媽媽發現。
「晚晚,你這孩子,趕緊下來,要中毒的!」見車子啓動着,她驚嚇着趕緊敲我的窗。
我抹了抹麻木的臉,探頭出來,笑道,「媽,你忘了,這是我新買的電車,沒事的。」
她點着我的鼻子,唸叨着我賺了幾個錢,就得瑟,車裏能有家裏舒服,隨後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呀,你不是說要給我帶女婿回來嗎?在哪呢?人本地的,還是外地的?大過年的,把人帶回來唄,咱家沒這麼多講究。」
她嘆息一聲,「這麼多年你都沒找,媽還怕是當初拆散你和肖凜,你還沒過這個坎呢。」
「上次碰到肖凜他媽,聽說她新兒媳是啥女主播,上電視的,老神氣了,把我給氣的呀。」
我媽和肖凜他媽在同一個單位上班,自從高中戀愛被叫家長後,兩人就鬧翻了,就愛比個高下。
「他肖凜是省狀元,可我女兒也不差啊,634 呢,現在還是大公司經理,好飯不怕晚,這不,也輪到你了。」
這幾年,我媽很忌諱談我的婚姻大事,害怕我是因爲她當年插手有了後遺症。
現在知道我有了對象,便一發不可收拾,滔滔不絕起來。
我心頭苦澀,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正好公司打來電話,我催促她趕緊去買菜。
「向經理,你明年真的不來了?公司明年準備再開一個五星級山莊式酒店,市場部準備派你過去,這對你個人職業規劃,是非常好的機會。」
HR 極力挽ţű̂ₑ留我,「咱們都老熟人了,我也不跟你繞彎。何總跟我說了,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上限我幫你卡着。」
見我沒說話,她又苦口婆心道,「向晚,好男人也不介意等你這一兩年,你也——」
「好。」
HR 在電話裏啊的一聲,然後半天沒聲音。
「你說什麼?」她一驚一乍。
「我會把薪資要求寫在郵件裏,新年快樂。」
第一次覺得她這麼和藹可親,我笑着掛了電話。
晚上喫飯時,我說了公司的打算。
「爸媽,要不你們就去陪我吧,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裏都一樣。」
去新的城市,安家落戶,可是大事。
爸媽糾結了一會,也想通了,飯後就開始翻着地圖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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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要南下,我媽腰桿都挺直了很多。
初二走親戚時,他在車上就交代我,誰要是看不慣我,說話不好聽,沒面子直接懟。
「知道你畢業做了銷售,那些親戚背地裏不知道說得多難聽呢。」
「去年你二姑那邊一親戚竟然要給你介紹個無業遊民,死過老婆的,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我爸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是無業遊民。」
我媽大聲道,「在下面縣裏開摩托車拉客的!就這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把咱閨女當啥了?」
當啥?
我腦海裏閃過肖凜叼着煙,眯着眼的模樣,「說白了,你不就是累了,倦了,想找個讓你安定的老實人嗎?」
原來,他和他們一樣,都是這樣看我。
兩邊親戚走完,回到家已經是初四,班長在羣裏統計去同學會的人數,見我沒有回應,直接打電話來。
「向晚,怎麼,混得好了,看不起咱這幫老同學了唄。」
我趕緊說沒有。
「別說你沒看羣消息啊,這次同學會你不來可說不過去,黃老師、姜老師他們也到場,還有陳教官,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陳教官?」我訝然。
班長驕傲地回道,「沒錯,不止肖凜帶明星女朋友回來,陳教官離開學校後也混得很好,聽說這些年也在深城,他還特意問起你呢。」
我汗顏,當初就是他截獲了肖凜給我的情書,我們成了他重點關照對象。
後來我們混熟了,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只是他匆忙被部隊召了回去,這麼多年一直沒有音訊。
兩位恩師不說,陳教官我也是不能避而不見的。
「好,在什麼地方?」
「天悅酒店二樓宴會廳,咱們市唯二的五星級啊,嘿嘿,大手筆,你放心來,不用 AA,肖凜說他買單。」
我一愣。
分手炮,定情地,竟選在同Ṱṻ₃一個酒店,肖凜可真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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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赴約,我只穿了一條米色闊腿褲,外搭駝色長風衣,配了一條同色系的圍巾。
臨出門時,淺淺化了一個生活妝,反正今晚重頭戲不會是我。
我到時,肖凜和女朋友還沒來,作爲常年在外打拼的女強人,我身邊很快圍了一波人。
有些未來可能有業務聯繫的,也趕緊加了微信。
「哎,還是羨慕向晚,不結婚,不生娃,保養得太好,襯得我們像兩輩人了。」
女同學們總是在意婚姻、容貌。
有人想讓我解下圍巾時,我趕緊按住,笑着推託,「別,我不熱,我脖子忘塗素顏霜,可別揭我短。」
其實是那晚的吻痕還未消散,肖凜像牲口一樣折騰,嘬得極深,哪能見人。
「其實說起來,咱班的狀元郎和向晚是最般配的,當時還是公認的金童玉女呢,要不是陳教——」
一嗓門粗大的女同學正說着八卦時,肖凜牽着一年輕波浪卷的小女生走了進來。
我別開眼,笑容慢慢淡在嘴角。
「誰規定班上成績最好的男女同學,就必須是一對了?趙媛媛,把我女朋友惹生氣了,你哄啊。」
肖凜朝我們走來,話雖是打趣着說出來的,但誰都知道,他不爽。
趙媛媛趕緊訕笑着道歉,說是開玩笑的。
肖凜卻仍不依不饒,他大步朝我走過來,不客氣道,「向晚,你是當事人,你給我女朋友說清楚,咱們可什麼關係都沒有。」
他冷冷地盯着我,語氣責備,似乎這些話是我授意趙媛媛說的一樣。
我站起身,正想說什麼。
他懷裏的小女生好奇地問,「可我在羣裏有看到你們在深城的合照耶,而且你們的鎖骨那好像都紋了一樣的紋身。」
肖凜臉色一變,馬上拉下自己的衣領自證清白。
「寶貝,你別誤會,那天是客戶家小孩,帶了貼紙,我們哄他玩呢,我當晚就回去洗掉了。」
我緊緊按着圍巾沒吭聲。
肖凜朝我走近,大手伸向我,語氣咄咄逼人:
「向晚,你把圍巾摘了讓我女朋友看下,別讓我回去解釋不清。」
我後退兩步,「我也洗掉了。」
這話沒有騙人,從酒店回來當晚,我就開車去了隔壁市找朋友洗的。
「矯情什麼,摘了圍巾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卻不依不饒。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難道不知道我爲什麼不摘嗎?那晚他手指撫着我鎖骨,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下了狠口——
見我不動,他直接上手要扯我脖子,我下意識抬手,卻發現沒有動靜,反而周圍傳來一道吸氣聲。
循聲看去,原來肖凜的手被一隻健碩的手臂拽住,定在半空。
「肖凜,有點風度。這是同學會,不是你秀恩愛的場地,向晚也沒義務配合你胡鬧!」
「何況,鬧下去的後果你承擔得起?」
陳教官看了看周圍的同學,話裏未盡之意都在其中。
肖凜像是被人當場棒喝,揉着手腕說了聲抱歉。
我抿脣,再度道:「就是個一次性貼紙,難道肖先生還擔心我真的去紋?放心,我怕疼。」
我真的怕疼,當時一起去紋身,是他求了我好多天我才答應的。
他說,不給我身上打個印記,怕他離開深城,我被人惦記,所以特意找了個情侶圖案。
我是疼痛敏感體質,那天我疼得哭了兩包紙巾,肖凜拉着我的手哄了全程。
肖凜在我說一次性三個字時神色微頓,我沒有理會,笑着走向替我解圍的陳教官。
後來另外兩位老師也到場,同學會總算是順利又熱鬧地進行到尾聲。
班長提議去 KTV 唱歌時,我禮貌地告了別,率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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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我不會和肖凜再次見面。
沒想到離開前幾天,肖凜媽媽親自上門給我們送了請帖,說是讓爸媽去給肖凜的婚房暖房。
這是我們這兒的習俗,暖房這天人越多越好。
她拉着我媽的手,笑得毫無芥蒂,「老姐妹,孩子們都有了對象要結婚了,還有啥過不去的,咱們是多年同事又是朋友,難道要把恩怨帶到棺材裏去嗎?」
她說得情真意切,再三叮囑一定要到場。
我媽想着要離開了,以後這老姐妹見一次少一次,便沒拒絕。
肖凜媽媽又看向我,「哎呀,晚晚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你也要來哈,我新媳婦正愁沒人接待呢。」
我還沒說話,我媽已經替我同意了。
人一走,她就撇了撇嘴,「瞧她得瑟的,咱當然去,還要大大方方地去,不然她還以爲你非她兒子不可呢。」
我嚥下了到嘴的話,不忍心說那個女婿是子虛烏有的事。
暖房那天,新房地暖開得很熱,我進門便把大衣和圍巾摘了。
肖凜腳步一頓,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我的鎖骨,臉色一僵。
似乎沒想到,我真的洗掉了紋身。
畢竟洗紋身更疼,尤其是鎖骨這種皮薄肉少的位置,不打麻藥根本受不了。
還記得,我當時紋完後,他就得逞地告訴我,洗紋身比紋身還痛好幾倍,我氣得追着他打了幾里地。
「借過。」我朝他點點頭,扯了扯 V 領的羊毛衣,與他擦肩而過。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在我耳邊低聲警告,「向晚,你最好不是來砸場子的。」
「小姑娘心思敏感,面皮薄,不是你的對手。」
我輕呵了一聲,沒有搭理地走開。
他話裏話外暗諷我是老女人,我不介意,讓我寒心的是,這個佔據我整個青春期的男人,玷污了那段純真的歲月。
進了洗手間,門一關,我便捂住發疼的胸口,最後狠狠洗了把臉纔出來。
我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跟着一羣小孩看電視,裏面正放着小豬佩奇,挺逗的,我偶爾也跟着笑笑。
客人很多,暖房完後會去飯店聚餐,我準備到時中途離開,完全沒有和他的小女友打擂臺的想法。
親戚朋友們都圍着肖凜和他的主持人女友打趣,小女生羞澀地笑着,不時躲進肖凜的懷裏,肖凜摟着她,像護花使者,每個人都看得出,他對這個女朋友很滿意,也很驕傲。
其樂融融間,許蓉蓉突然喊了我,「晚晚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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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禮貌地轉身看向她。
她好奇地看着我,「晚晚姐,聽媛媛姐說你當時是班花呢,當時是不是很多人追你呀?」
我淡淡道,「當時學校拼升學率,管得嚴,沒人關心這些。」
肖凜媽媽馬上附和道,「是啊,誰敢談呀,我家肖凜就是一心撲在學習上,最後得了省狀元,他連很多女同學長啥樣都不知道。」
許蓉蓉眨了眨清澈的雙眼,崇拜地看着肖凜。
我正要轉身繼續看電視,不料她又問,「那晚晚姐,你們在深城見面,是誰先打招呼的呀?」
我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女孩撲騰着長睫毛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帶着甜美的笑意。
可我卻莫名覺得那笑意張牙舞爪,帶着挑釁和敵意。
「晚晚姐不記得了嗎?唉,我還以爲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面,一定印象深刻呢。」她撐着下巴嘆氣。
看樣子,是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了。
肖凜看了看我,轉頭颳了刮她的鼻子,漫不經心笑道,「她啊,難道是我嗎?」
衆人齊刷刷的目光看着我。
我正要開口說話,他噗嗤一笑,「你也不想想,向晚是誰啊,明豪集團的營銷總監,手底下管着幾百號人呢,不火眼金睛能行?」
「你是不知道,那天我見她在一桌十來個男人裏,遊刃有餘,那些男人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最後散場手裏一疊厚厚的合同呢。」
「哇,晚晚姐好棒啊,可惜我嘴笨,都不會說話,有時候得罪人都不知道呢,唉。」
許蓉蓉小鳥依人地靠在肖凜的懷裏,總算把目光從我身上收回,像是大獲全勝,心滿意足。
「傻瓜,我倒是寧願你得罪人,也不想你陪那些男——」
「叔叔阿姨,我有事先走了。」我強壓着心裏的怒火,打斷道。
「房子很不錯,你們慢聊。」我強壓着怒火,保持着最後一絲風度告辭。
兩位長輩有些尷尬,嘴裏說着挽留的話,卻還是起身送我。
我走到隔壁喊正在和人研究窗簾的爸媽回家。
我媽後知後覺地問:「這就走?」
我朝她眨了眨眼示意趕緊走。
沒想到,她卻理解錯了,欣喜地拉住我問:「咋,是女婿找你來了,現在人在哪?」
我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時手機響了,是陳教官的電話,我趕緊接起:「我就到,你在上島咖啡等我。」
對不起了,陳教官,這謊我得給我媽圓上,不然她失了面子回去得氣得睡不着。
肖凜媽媽一愣,嗔怪地打了我媽一下:「桂蓮你真是的,晚晚有了對象你咋不說,瞞得這麼死呢。」
我媽喜滋滋道:「這不還沒來得及嘛,放心,喝喜酒少不了你。」
出了門,我讓爸媽先回去,想着趕緊給陳教官打電話解釋一下。
沒料到,卻被衝出屋的肖凜一把拉住,「你有男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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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回答,他身後呼啦啦跟出來好幾個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他的小女友許蓉蓉。
看她瞪着我那模樣,好像是正宮抓小三。
我臉上一臊,甩開他的手,冷聲道,「肖凜,就算是老同學,我談男朋友也沒必要向你交代吧。」
多年社會經驗,我向來不喜歡大庭廣衆與人難堪。
希望肖凜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事來。
肖凜媽媽看看許蓉蓉,氣得一拍大腿,喊道,「肖凜你幹嘛呢,回來,別耽誤晚晚的事。」
他爸爸也道,「一堆客人等着你招待,你這孩子真不懂事。」
我低斥道,「放開。」
一家人都怕許蓉蓉生氣,可小女生卻沒有意料之中的脾氣,反而輕快地走過來。
白皙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我脖子,嘟嘟嘴道,「阿凜,晚晚姐都快 30 了,有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嗎?」
「你看這印子,雖然淡得幾乎看不見,可我一眼就認出來是草莓印啊。」
她捂着嘴輕笑,「沒想到晚晚姐男朋友那方面還挺粗魯的,果然,大人花樣多,也玩得開。」
見我冷着臉沒說話,她輕呼了一聲,「呀,晚晚姐你沒生氣吧?我就是覺得你活得挺精彩的,沒其它意思,你別多想哦。」
生氣?
不至於。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在肖凜愣神中快速進入電梯。
一點都不想再和他們糾ẗű⁰纏。
幾天後,我們一家就要離開這裏了,這些人怎麼想,根本不需要在意。
許蓉蓉想用此貶低我,那也太小看我了,若是連這幾句話都受不住,我早自殺幾百回了。
再說,這些吻痕是她男朋友的傑作,她說得再陰陽怪氣,也傷不了我分毫。
只是肖凜最後的反應,讓我有些莫名,也有些心煩。
回家我泡了個熱水澡,差點睡着。
起身時,發現手機裏有肖凜的短信。
「你的塑身衣我帶回來了,怎麼給你?」
看到塑身衣三個字,我眼眸一沉,爲那晚瘋狂的自己感到恥辱。
「扔了。」我簡潔回了兩個字,直接把他微信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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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發生的事,到底還是傳到我爸媽的耳中。
我媽氣得不行,「虧他媽天天誇這未來兒媳多好,多漂亮,多有才華呢,沒想到心眼小成這樣,當衆給晚晚難堪!」
我爸讓她消消氣,「算啦算啦,她看似贏了,其實都是晚晚大氣不計較,老肖領咱們情,都給我發信息道歉了。」
我媽拿着雞毛撣子摔摔打打,「那我也憋氣,說得好像咱晚晚還想巴着他肖凜似的。」
「晚晚,你告訴媽,你們見面到底誰先打招呼的!」
我靜了靜,「是肖凜。」
那時我已經七八分醉,眼裏人都重影了,就算是我爸媽站在我面前,都要認幾分鐘。
我媽這口氣才消下去,點頭道,「我就說嘛,你和肖凜當時鬧得挺難看的,你不可能這麼上趕着,何況你那時都談男朋友了。」
腦海裏不可抑止地想起,我和肖凜在深城的日子,我趕緊搖搖頭甩了出去。
看着我媽嘴裏唸叨女婿的樣子,我嘆息一聲。
等安頓下來後再想辦法吧。
接下來,我們忙了起來。俗話說「破家值萬貫」,我爸媽又是節儉的人,什麼都捨不得扔,什麼都想帶走。
許多東西雖然不值錢,但有情懷。
尤其想到,以後會很少回來,更是想,能多帶走一點是一點。
我累了一天,癱在牀上,拿起手機一看,同學羣裏 99+。
原本不想點開看,卻在彈出的最新消息裏看到我的名字,手指已經點進去了。
「雖然向晚是很優秀,可是年紀到了,咱這邊也沒有年齡合適的人了吧。」
「是啊,她在外面發展得好好的,回來幹嘛。」
「她是獨生女,肯定要回來陪她爸媽啊,那隻能回來嫁人了。」
「咱們羣現在沒結婚的,也就是她和肖凜了,要我說他們最合適。」
說這句話的同學當天有事並沒有去同學聚會,並不知道肖凜因此發過火,還發來一堆禮花紅心圖案。
「趕緊撤回,肖凜有女朋友了,他超愛。」
「向晚雖然當時是校花,但畢竟年紀大了點,我要是肖凜也選 20 出頭的。」又一年常年不冒泡,混不吝的同學發言道。
他一發言,羣裏就安靜了。
「怕啥,她向晚以爲自己奇貨可居啊,說是啥經理,不就是個陪男人喝酒的工作嘛。」
他發來一段語音,看樣子醉得不輕。
班長看不下去了,讓他去醒酒別說了,不然給他禁言。
他扯着嗓子又發來一段,「禁啊,老子不怕,說白了,她向晚不就是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回來找老實人接盤了嗎。」
趙媛媛也發了一條語音,扯着嗓門道,「趙毅,你 TM 閉嘴吧,不就是當年追向晚,被她當場拒絕了,你覺得丟臉唄。」
接着羣聊成了二人的口水戰。
我覺得厭煩,正要退出時,卻看到羣裏彈出一條消息,肖凜拍了拍趙毅。
我想也沒想,直接退出羣聊。
後來好多人來私聊我,我一個都沒回。
「向晚,你何必爲了一個趙毅退羣,以前無所謂,以後你回來了,這些人都要交往走動的,哪裏不需要人脈資源啊。」班長又要拉我入羣。
「謝謝,不過沒必要了。」我點了拒絕。
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一致篤定認爲,我肯定會留在老家,所以跳出來對我指手畫腳,冷嘲熱諷。
這個消息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只有肖凜。
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我辭職回來的人。
我不懂,他就這麼恨我嗎?
我把頭蒙進被子裏,任淚水肆意在臉上流淌。
原來,並非所有的破鏡重圓,都是情深難忘。
可我真的不明白,我向晚到底哪裏得罪過他,讓他對我這麼不依不饒,拼盡全力地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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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終於整理好Ṱú₆了東西,我把不要的舊物拉到二手市場賣掉。
回程途中,我飢腸轆轆,看到一個小巷口,我轉彎進去。
這裏是南城一中的後門,裏面有家我喜歡的小飯館,走之前,我想好好滿足一下口腹之慾。
只是在掀開門簾時,我腳步一縮,轉身便要走。
是肖凜。
他正在裏面,和老闆聊着什麼。
「向晚!」他叫住了我。
我本想裝聽不見,老闆已經主動出來迎我,見到我,他喜笑顏開。
「是向晚啊,哎呀,以前的小學霸,不得了不得了,現在在哪高就啊?」
「難得來一回,那必須得嚐嚐我家的菜,看叔的手藝有沒有退步,還是以前那個味兒不。」
肖凜聳聳肩,「都飯點了,沒必要看到我就走吧,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魅力挺大。」
我沒理會他,但還是在老闆的招待下,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是啊,爲了他離開。
犯不着。
肖凜若無其事地坐到我對面。
「還生氣呢?小女生愛作,非要我在羣裏官宣,很多事也非我所願,你別多想。」
我沒有說話,只是專心地洗着碗碟。
「蓉蓉挺好的,除了有點小心眼,其它真的很對我胃口。暖房那天的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向晚,我就是知道你大方懂事,才那麼說的。不然你要我怎麼回答?小姑娘要是知道了,我得掉幾層皮。」
他眼裏溢出寵溺,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我直接起身,這些話聽了倒胃口。
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別走什麼啊,難得遇見了,一起喫個飯。」
「下次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喫呢。」
看老闆過來點菜,他順口就報了五六個菜名,全是我愛喫的。
我心裏有些複雜,十多年了,我自己都未必記得這些。
「這頓我請,真心的。」他仍按着我的手,灼灼地看着我。
我壓下心裏的異樣,重新坐了下來,他這才笑着放開。
我閉了閉眼,安慰自己:算了向晚,就把這當成散夥飯吧。
雖然很多事不盡如人意,但很快就成爲過去式了,鑽牛角尖反而會讓自己不痛快。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其中是非曲直,再去追究沒有什麼意義了。
全程,肖凜紳士地就着我,將我Ŧũ₇不喜歡喫的蔥一一挑出來,還貼心給我倒了醋。
「諾,你最喜歡喫醋了,奇怪,喫那麼多,醋勁哪去了。」他一語雙關道。
我默默地喫着菜,沒有說話。
他又自顧自道,「女人嘛,別這麼逞強,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的,偶爾示示弱更可愛,像蓉蓉這樣,能作又能哄,這日子才能過得有滋有味,對不對。」
我喫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看着他。
他眼含調侃、戲謔,似乎在期待着我做點什麼。
我平靜無波,淡聲道,「肖凜,我不否認,我對你動了心,從頭到尾我都是認真的。」
他一愣,有些意外,表情也緊繃了些。
我並不管他怎麼看我,繼續道,「你沒必要試探我,我向晚就是這樣,我做的選擇,什麼結果我都認。」
我在他愈發難看的神色中,緩緩站起身。
「既然已經明白你的心意,我就不會多糾纏你一分,這點你儘管放心。」
「祝你訂婚快樂,那天我就不去了。我有事,先走一步,您慢喫。」
我轉身,和老闆打了招呼便往外走。
眼角余光中,肖凜臉色錯愕、震驚,桌上的手緊握成拳,青筋蔓延。
我沒再看,撩開簾子走了出去。
那天夜裏下的雪已經盡數化開,太陽衝破雲層照射下來,像是給人鑲上一層金邊。
我吁了一口氣,是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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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廣而告之,也沒有宴請賓客。
我們一家走得很安靜,只和熟悉的幾門親戚打了招呼。
飛機上,爸媽有些不捨地扒着窗往下看,眼淚汪汪。
我有些好笑,「新房子已經看了帶花園的,是疊拼,上下兩層,你們不如多想想,怎麼收拾新家。」
我媽抹乾眼淚,嘮叨地算要花多少錢,一邊嘖嘴肉疼,又眼含憧憬。
我爸則唸叨着想養條狗,隔壁鄰居神經衰弱,這麼多年只能想想,現在終於能實現了。
下了飛機,我們直奔售樓部。
如今房地產不景氣,房子滯銷,現房帶精裝,還不用等排甲醛。
由於前期基本已經溝通得差不多了,看房子合預期,我們當場簽了合同,住了進去。
想象中的舟車勞頓、繁瑣周折並沒有發生,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我原以爲,和肖凜不會再見面。
不料,在一趟出差的高鐵上,我就坐在肖凜的後座。
他不是一個人,身邊坐着班長,很不巧,此時他們嘴裏說的內容,正好與我有關。
「好像很久沒看到向晚了,你不是說她留在南城了嗎?真這麼小氣,跟我們這幫同學斷絕關係了?」
「看來,你把她氣得挺狠啊。」
肖凜輕嗯了一聲,沒說話,聲音是罕見的低沉,充斥着濃濃的倦怠感。
「不過肖凜,你也挺不地道的,把人追到手就一腳踢開,怎麼說也是少年情誼,又不是啥路邊野花野草的。」
「呵,她踢我差不多,現在躲得我都找不到了。」
肖凜自嘲的聲音傳來,我扯了扯嘴角,淡然看向窗外。
「喂,你不會來真的吧,不過想想還真有可能。」
「趙毅那貨在深城飯館見過向晚,還說那裏是她公司固定待客的地方,你想也沒想就去偶遇了。」
「嘖,也是,向晚那種級別的美女,當時班裏哪個男的沒肖想過。」
「不過她一向是學霸,對誰都不假辭色,後來又考上重本,進了大公司,一路升職加薪,當了領導,徹底成了高嶺之花。」
班長聲音有些扼腕嘆息。
「你重新追向晚,費了不少功夫吧。」
「三個月鞍前馬後纔打動她,別說,看她對我態度一天軟過一天,還真有成就感的。」
指尖在不自控地顫抖,我乾脆用力捏成了拳。
原來如此。
班長笑着捶了他一拳,「少來了,高中那會她眼裏就只有你,你都不行誰行。」
肖凜沒說話,突然背往椅背重重一靠,嘎吱一聲,只聽他突然長長嘆息一聲。
「賀明,我覺得,我可能後悔了……」
「後悔什麼?」
肖凜沒有再說,後半程,他們也只聊了正常話題。
在我的目的地的前一站,兩人便下了車。
完美的擦肩而過,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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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țũ⁴地北,我和肖凜這次相遇,應該耗盡了所有緣分。
回來後,我調整心情,很快就將此事放下。
沒料到,我會在公司見到許蓉蓉。
集團想在南城買下一個休閒式山莊,開幕式上想請當地有名氣的人主持,許蓉蓉年輕漂亮,老總拍板定下了她。
她這次來深城就是來公司瞭解企業文化,好回去寫臺本的。
會議室中,我們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震驚。
我只當不識,沒想到會後,她將我攔下。
她嫋嫋婷婷,穿着光鮮亮麗,化着精緻的妝容,看着一身職業套裝的我,眼露輕蔑。
「向晚,那天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她眼神突然狠厲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長長的指甲深陷我的肉裏。
我皺眉,「許小姐,放開,你指甲弄疼我了。」
她的笑容卻很扭曲,陰沉沉地看着我,「向晚,你很得意吧!當着我的面,向我炫耀我男朋友在你身上留下的草莓印?」
我澄清道,「第一次是你主動要看,第二次,你確定那些淡得像絲線的痕跡是草莓印嗎?」
「另外,我和肖凜的事,我問心無愧。」
「我都知道!」她一把將我推到牆上,大聲吼道。
「他在深城追你,你們紋身,你們在酒店上牀,我都一清二楚,我就是想讓你丟臉,上趕着千里送,你就這麼癢得慌嗎?」
「要不是我不讓他碰,你以爲他會不挑食地上你?」
「呸!你不會以爲,你是他初戀,白月光,他對你念念不忘,非你不可吧。」
她咄咄逼人,言語刻薄粗鄙,像是要把世上最難聽的話都罵到我身上。
眼裏盡是挑釁,恨不得跳起來跟我打起來。
但我並沒有生氣,只是皺眉。
她和肖凜得了一樣的病,上躥下跳,想看我驚慌失措,敗於下風,但我實在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許小姐,請你注意形象,你這樣情緒不穩定,很難勝任開幕式主持人的身份。」
我好言勸告。
她惡狠狠地盯着我,「輪不到你操心,我要向你公司揭穿你小三的身份,你就只有被開除的份!像你這種老女人,沒了工作,掃大街都沒人要,你得意什麼?」
「你到底要幹什麼?」我有些警惕地問。
她陰狠一笑,驀地撕破自己的衣服,又狠狠朝自己臉上扇巴掌,將頭髮弄成雞窩。
「向晚,你不讓我好過,我就斷你後路,哈哈。」
見我一臉震驚,她突然咧嘴一笑,大聲哭嚎起來。
同事們聽到動靜都圍觀了過來,許蓉蓉對所有勸阻視若無睹,直到我的頂頭上司被請來現場。
她一把抱住男人的腿,哭訴我當小三,搶他的男人,還罵她打她,請公司替她作主。
最後,我們兩人被單獨請到會談室。
在她哭哭啼啼中,領導祕書打開了室內電視,畫面彈出來一剎,許蓉蓉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掐住一般,啞然無聲。
我垂眸,她發瘋得太快,導致我沒來得及說,會議室全程有監控。
許蓉蓉臉色白得像鬼,她不可思議地看着我,不甘尖叫,「向晚,你害我!」
最終,領導沒辦法喊了保安,才了結這樁鬧劇。
合作自然是取消了,許蓉蓉被遣送了回去。
當天,我就收到肖凜用別人的手機打給我的電話。
他開口便是責備,所有怒火都發泄在我身上,「向晚,我真是看錯你了,口口聲聲說不會糾纏,卻又去爲難一個小姑娘!」
「你明知道她年紀小,經不得激,卻故意刺激她,讓她犯錯,現在她被臺裏解僱了,你開心了嗎?」
「肖凜,到底是誰刺激了她。」我道。
他一噎。
他若真的給許蓉蓉安全感,讓她幸福美滿,她又怎麼會鬧到我面前發瘋。
以前聽到他維護許蓉蓉,我會心痛、酸澀、難過。
但現在,我只覺得噁心。
「別再聯繫我了,肖凜。」我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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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肖凜顯然並沒有聽進去。
反而更加頻繁地開始加我,換各種號碼。
來一個我拉黑一個。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未盡事宜要聯繫。
直到他媽媽電話打到我媽媽手機上。
當時我正好在旁邊,我媽開了免提。
「老姐妹,你們搬到深城了?哎呀,咋這麼突然,招呼也沒打一聲啊。」肖阿姨在電話裏痛心道。
我媽看了看我,「哎呀,這人生地不熟的,我這心裏發慌,也不知道咋樣,想着等安頓下來了,再跟你們說呢。」
這是客氣話,就算要說,論親疏遠近也輪不到肖家。
肖阿姨也聽出來了,有些嚅嚅不知道該怎麼接。
「是向晚的意思嗎?她明明辭職要回家發展,怎麼突然要在深城定居,我一直以爲她只是旅遊散心去了。」
話筒裏突然傳來肖凜的聲音,急切又震驚。
我媽訕笑,「那多謝你們關心了,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阿姨,你能不能讓向晚接我的電話,或者轉告她,說我有重要的事跟她說,是我對不起她,我想當面跟她道歉。」
我媽知道我的想法,自然推脫掉了。
後來他又託同學給我傳話,我煩不勝煩,便同意了他的申請,想把話說清楚。
打電話是不可能的,我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向晚,我已經和許蓉蓉分手了ťű₈,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在你們之間搖擺。」
「能不能給我個機會,我知道那天是陳教官給你打的電話,你還是單身,我們還來得及是不是?」
「向晚,我終於明白了,我是愛你的,你想想我們那些日子,那是作不了假的。」他急切地向我表白。
「至於許蓉蓉,我只是好勝心想把她追到手,覺得帶出去有面子。」
「肖凜,你過了。」我淡淡打斷他,像是清醒的看戲人,「我們之間,彌補了遺憾,就夠了。」
「我們頂多就是憋不住的關係,說這麼多,挺煩的。」
我把當初那些話一一還給她,「你可別強求我,就算在一起,我也會不甘心地要出軌的。」
他很久一直顯示輸入,卻沒有消息發出來。
身邊男人不悅地捏了捏我的手,我無奈一笑。
「另外,我要澄清一下,我有男朋友的,前不久你們纔剛見過。」
陳燁點了點我的額頭,有些不滿意,主動拿過我手機,發了語音。
「肖同學,你好,我是陳燁,現在是向晚的男朋友。」
「噢不對,我們已經見過父母,雙方都同意,算是未婚夫妻,你不用急,結婚時我會發給你請貼。」
不愧是軍人作風,就是雷厲風行。
自此,肖凜真的再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紛紛擾擾就這麼默默散去。
我結婚那天,陳燁也信守承諾給肖凜發去喜貼。
他沒有到場,卻上了禮,厚厚的信封中,夾着三個字:對不起。
我笑笑,雲淡風輕地將紙條丟進垃圾筒。
陳燁深情地吻住我,「向晚,幸好還來得及。」
我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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