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

謝玄奕乃謝家⽟樹,我卻是家中庶女。
他爲娶我。
在宮外跪了三⽇,求來兩道聖旨。
⼀道賜婚,⼀道讓嫡姐和離。
京城⼈⼈皆說他愛我如命。
我卻⻓跪在皇后宮外,說我不嫁。
皇后不解:
「你能嫁謝家嫡長⼦已是極好,爲何不願?」
我沉默許久。
謝⽞奕癡纏我三年,也苦求過嫡姐五年。
他贈我定情玉佩,也給嫡姐送過。
就連聖旨,也⼀式爲二,爲她求了一份。
他的確風光霽⽉。
是天上月,是堂前雪,是⾼嶺之花。
可是。
愛是偏⼼,是獨一無二。
所以謝玄奕,我不嫁你。

-1-
「你能嫁謝家嫡⻓⼦已是極好,爲何不願?」
皇后⾼坐上首,⽬帶三分不解。
我俯跪在地,輕聲道:
「臣⼥不願嫁給謝玄奕。
「正如,謝⽞奕不願放下嫡姐。」
ẗů⁾嫡姐陳婉寧是謝玄奕的青梅。
二人少年艾慕,愛得轟轟烈烈。
若⾮陳家遇難,嫡姐也不會另嫁他⼈。
皇后娘娘是知道這些事的。
她嘆了⼀聲。
「好孩⼦,你受委屈的。」
話鋒一轉,又道:
「但謝家那位心氣高得很,斷不會娶和離之身。何況,他爲了你苦求陛下三日,你捨得嗎?」
我垂目,心中酸澀得厲害。
若是以前,我定捨不得。
謝玄奕是謝家嫡長子,我卻只是一介庶女。
謝父謝母不肯鬆口我與他的婚事。
他便求到皇帝面前,只爲娶我回家。
但我永遠不會忘記。
那日謝玄奕入宮求旨。
他的同僚促狹發問:
「你真要娶婉寧的小庶妹?那婉寧怎麼辦?」
謝玄奕的眉眼冷傲出塵。
只在聽見婉寧二字時稍稍柔和。
「陳蘭因很好。但,婉寧不一樣。」
當年,也是謝父謝母逼他放棄嫡姐。
如今他們又逼他放棄我。
謝玄奕很不滿。
故而他又道:
「婉寧好歹是嫡出,陳蘭因卻只是庶女。」
意味深長,字字凜冽。
原來,他大張旗鼓地求娶。
只是要讓謝父謝母明白,嫡姐纔是最好的。
我朝皇后娘娘叩了三個頭,幾乎是痛到難以呼吸。
卻仍一字一字道:
「求娘娘成全。」

-2-
一走出宮殿,風雪如刀,刮在臉上生生地疼。
謝玄奕掌着一把傘朝我走來。
瞧見他,我有些怔然。
畢竟是退婚,故而我入宮前便知會過他。
謝玄奕說他官場忙碌,並無閒時。
可如今,卻好端端出現在這。
他臉上也浮現一抹詫色。
「你怎會在這裏?」
還未等我說話,一道火紅的影子便朝他撲去。
「謝玄奕,我在這呢!」
大雪茫茫,模糊了謝玄奕的眉眼。
可我清楚看見。
他冷清的臉上露出一抹無奈又寵溺的笑。
這抹笑,是對陳婉寧的。
我垂目,自嘲一笑。
原來。
謝玄奕說的忙碌,只是對我。
「小心些。」
謝玄奕小心翼翼扶好陳婉寧,這才凝眸撇我。
「陛下剛允我恩賜,你莫再入宮叨擾帝后。婉寧便知書達理ţũ̂ₓ,今日央我一同入宮謝恩。」
謝玄奕的神情暗含不喜。
他似乎以爲,我這是又來求恩典。
不知他忖到什țü₆麼,又殷殷囑咐道:
「婉寧乃金尊玉貴長大,只飲得慣毛尖,大婚那日你須另外備下一盞毛尖。陳蘭因,你做好這些,我便不同你計較今日之事,如期娶你。」
陳婉寧朝我勾脣。
這是挑釁。
彷彿在說:瞧啊妹妹,你還是不如我。
我捂着心口。
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笑我竟信了謝玄奕的話。
信他不愛陳婉寧了。
可少年癡慕,輾轉愛而不得。
又豈是說忘就忘?
「不要。」
謝玄奕的臉色僵了一僵。
我輕輕望向他,又說了一遍:
「謝玄奕,你不值得。」
謝玄奕。
我不是貪得無厭之人。
更不是死纏爛打之人。
誠如衆人所言。
你是天上月,是堂前雪,是高嶺之花。
所以。
我決計放過自己。
也放過你。

-3-
我與謝玄奕不歡而散。
他惱極了,撂下狠話:
「一日不給婉寧準備毛尖,我便一日不娶你。」
何必那麼麻煩呢?
我原也不想嫁他。
回府後,我將婚契和定情玉佩一併退回。
又着手收拾起行囊。
皇后娘娘的確允我不嫁。
但她還有一個條件:
讓我下江南,爲她的侄家捎一句話。
縱使母儀天下,也有萬般不能。
我便是最好的人選。
皇后還笑趣道:
「本宮的侄子俊美無儔,你見了定心生歡喜。」
是了。
北有謝玄奕,南有傅玠白。
一個冷若高懸月,一個豔如鏡中妖。
都是衆人心嚮往之的俊容。
但我尚有自知之明,亦爲謝玄奕傷神。
又談何風月?
故而只道:「娘娘說笑了。」
父親陳學義還不知我擅自退婚。
家裏上上下下一片喜氣。
闔府滿目的紅,倒是刺眼極了。
可他們都忘了,今日是我孃的祭日。

-4-
謝玄奕曾說過。
不論他有多忙,都會在這日抽出時間來陪我。
但,他沒有。
婢女安慰我:
「小姐,姑爺興許只是忘了。」
我卻不語,靜靜地給我娘燒金元寶。
謝玄奕沒有忘。
無非是白月光和離,他心心念唸的只有嫡姐罷了。
「娘,我不嫁給謝玄奕了。」
曾經有多歡喜,如今便有多難過。
如斯刻骨銘心。
我才終於明白,孃親當年有多麼痛。
菸灰瀰漫,灰燼落下時燙了我的指尖。
我知道,阿孃也想我了。
我立時淚眼婆娑。
那聲孃親還未喚出口,卻猛然被人澆了一大桶水。
我被淋成了落湯雞,地上的金元寶也被澆得溼透。
陳婉寧笑盈盈的。
「陳蘭因,你娘那個小賤人也配在我陳家悼念?你娘只是個賤妾!」
我冷漠看向她,心中有憎恨,也有厭惡。
「你很清楚,你嫡出的位置是怎麼來的。」

-5-
明明我娘纔是原配,爲供這個爹考取功名。
刺瞎了雙眼,將自己熬到油盡燈枯。
可她臨了,卻沒有見到陳學義最後一眼。
連帶着七歲的我,也成了伯府小妾的女兒。
入府後我才知,陳學義和嫡母早有苟且。
陳婉寧竟比我大了三歲。
多可笑。
在我娘爲他刺瞎雙眼的時候。
他在和嫡母尋歡作樂。
最後讓我娘做小,倒真是應了那句——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若非爲了阿孃的遺願,我也不願在伯府苟活。
陳婉寧最怕人戳破她並非嫡女的事實。
她氣得狠,當即往我臉上甩了好幾個巴掌。
「小賤人,敢編排我娘,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我並不明白她話中之意。
陳婉寧揚了揚腕,露出一抹幽濃的綠。
一串佛頭綠。
我定睛望去,頓時目眥盡裂。
這是我孃的遺物!
而下一瞬,她縱身跳入湖中。

-6-
我心神俱裂。
等我再度反應過來時。
謝玄奕緊緊扼住了我的腕。
一旁還有一籃不同款式的紙錢。
他死死盯着我,雙眸幾乎要噴火。
「陳蘭因,我爲了你尋遍全城的紙錢,你卻在這裏推婉寧入水!我竟沒有看出你是如此蛇蠍心腸!」
一瞬間,我倉惶落了淚。
謝玄奕恍惚一剎,力度也鬆了鬆。
適時,陳婉寧咳了起來,梨花帶雨道:
「玄奕哥哥,你不要怪妹妹…她必定是無心。」
謝玄奕忙鬆開我的手,去扶他的小青梅。
我無心與二人爭執。
只厲聲喝問:
「陳婉寧,你要死便死,把我孃的遺物還給我!」
謝玄奕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婉寧,你還是太心善,像她這種歹毒的女人,千刀萬剮也不爲過!」
我的身形晃了晃,心頭酸澀起來。
相識八年,歡喜三年。
所以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咒我千刀萬剮。
我穩住身形,一字一頓道:
「謝玄奕,若我說,是她先辱我孃親,又將我孃的遺物一齊丟入湖中呢?」
提及我阿孃的遺物。
謝玄奕的臉色終究緩和起來。
他知道的,孃親對我多麼重要。
以至堂堂謝家玉樹,熬了一個月爲我寫下千卷書。
每一行、每一字,密密麻麻都是他對我的心意。
我感動至極。
謝玄奕只鄭重承諾:
「蘭因,我知你過往不易,故而我在伯母靈堂前起誓——若我負你,天誅地滅。」
可是謝玄奕。
你的誓言不靈驗。
我如溺水之人,抱木沉浮,無比希冀地望着我最後一分希望。
好在。
謝玄奕到底信了我的話,面露三分愧。
「婉寧只是脾氣不大好,與你頑鬧罷了。你莫要同她計較,好不好…」
然而他話音未盡。
「咚」一聲,陳婉寧竟暈了過去。

-7-
謝玄奕立時慌了,將人橫抱起便要走。
「站住!將遺物還給我!」
我攔住人,眼底蔓延血紅,一字一字艱難逼出。
謝玄奕的眉眼陡然一沉。
甩開我的手,疾言厲色:
「陳蘭因,你莫逼我取消婚約!你爲了陷害婉寧,真是什麼話都誆的出口!」
哈。
陷害?誆他?
字句縈繞在耳,如鈍刀子般一下下磨在心頭。
磨到鮮血淋漓,磨到遍體鱗傷。
如衆人所言,謝玄奕以前的確對我很好。
以至於我甫一回神,便忍不住委屈。
我望着謝玄奕,仍倔強輕聲道:
「好啊,我們退婚。」
好啊。謝玄奕。
我不會再嫁給你。
這樣,你滿不滿意?
謝玄奕的臉色頓時晦澀難看。
許ťŭ̀₍是老天幫我,那串佛頭綠竟從陳婉寧身上掉出。
我猛的一喜。
然而。
謝玄奕卻先我一步撿起。
脣齒森森,冷傲絕決。
「陳蘭因,這些年我將你寵得太過,以至教你隨意提出退婚。」
他將佛串扯開,狠狠丟在地上。
散落一地。
我的心陡然沉如深淵。
痛到極致,便是麻木。
我如一個提線木偶般,彎下腰,將深綠佛珠一顆顆撿起。
謝玄奕睥睨我,輕聲道:
「蘭因,這是給你的懲戒。你嫡姐便比你好多了,至少,她聽話。」
我死死捂着心口,自嘲一笑。
輕飄飄的兩句話,痛得讓人想落淚。
多好,我徹底死了Ţüₗ心。

-8-
我病倒了。
抱着我孃的遺物,病倒在春日。
牗外一大片一大片早已枯了的海棠。
似我早已沉寂的心。
好在,離皇后娘娘說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精神也一日日好了起來。
令我沒想到的是,謝玄奕會先低頭。
他給我做了一串一模一樣的佛頭綠。
「蘭因,你太倔強了。」
謝玄奕輕嘆一聲,將佛頭綠放在我牀邊。
「罷了,婉寧同我說女子便是天生愛呷醋,讓我來哄哄你。」
他頓了頓,眸猶帶三分笑意。
「你若是允我娶婉寧爲平妻,我便上奏讓你娘也變成平妻。婉寧說她乃和離之身,不會妨礙你。」
謝玄奕還想繼續解釋,我卻徑直打斷:
「好啊。」
我淡淡望着他。
橫豎我不嫁他。
娶不娶的,與我何干?
謝玄奕愣了愣,顯然沒想到我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他漆眸沉沉凝我許久,才又嘆一聲。
「蘭因,你莫要生氣了,如今我心裏只有你一人,我只不過不放心旁人來照顧婉寧。」
當真是可笑。
原來所謂的照顧,便是要姐妹同娶。
「隨便你。」
瞧出我的譏誚,謝玄奕眉眼莫名蔓過歡喜。
他似乎以爲,我在爲陳婉寧喫醋。
可惜,並沒有。
他還想再與我說些什麼,一個婢女便匆匆來稟:
「不好了謝大人,我家小姐又咳嗽起來了——」
謝玄奕頓時急了起來。
步履匆忙,又忽然一頓。
「蘭因,她是你嫡姐,你不會怪我吧?」
我含笑:
「自然不會。」
即便我說我要怪他,他也不會停下腳步。
畢竟我與陳婉寧之間,謝玄奕只會選她。
我望着他的背影。
將他親手做的東西狠狠擲在地上。
而後,將燭火推倒。
院外。
我看着熊熊燃起的大火,只有一個念頭:
謝玄奕。
我們死生不再相見。
9 謝玄奕視角
我曾經以爲,我這輩子只愛婉寧一人。
直到我見到陳蘭因。
彼時她被陳父趕到晉陽,我恰巧在此地散心。
她是我的鄰里,一個很靜謐的女子。
她喜歡在海棠樹下讀書。
清風蟬鳴,女子依依。
抬眸時恰好落入我眼中。
一瞬心動。
得知她是婉寧的庶妹後,我有過猶豫。
但心動戰勝了理智,我開始日日在她門口徘徊。
陳蘭因的戒備心很重。
她不信我,更不信與婉寧有過糾葛的我。
但她孃親祭日那天,我頂着風雨陪她祭拜了一整日。
回來後燒得人都糊塗了。
小廝阿寧抱怨道:
「郎君還從未如此對待一個女子。」
陳蘭因抿了抿脣,不語,卻一直盡心照顧我。
那一刻,我知道她心軟了。
此後我將蘭因帶回京城,向衆人宣告:
這是我喜歡的女子。
陳蘭因很好。
懂我的詩詞,懂我偶然的惆悵,也懂我的志向與抱負。
可是,婉寧給我寫了一封信。
她訴說她的夫君對她一點都不好。
而且,她很想我。
同僚們也笑說:
「玄奕,你的眼光可是越來越差了。以前好歹喜歡婉寧這個嫡出,現在竟喜歡個庶女。」
我很想反駁。
卻莫名想到從前婉寧明媚張揚的模樣。
與靜謐的蘭因渾然不同。
我莫名啞聲。
不禁發了昏地去想,蘭因的確是一攤死水。
請旨幫婉寧和離後,我與她彷彿回到了從前。
有時看着蘭因傷心的眼神,我也會有愧疚。
但同僚們都說三妻四妾乃男子天性。
我想,定是我和婉寧的愛轟轟烈烈,結束地卻如此悄無聲息,所以我纔會如此耽溺。
只要蘭因再寬恕我一些時間,再一些時間便好。
我會處理好一切,再與蘭因長相廝守。
可是。
她再也沒給我這個機會。
看見滿天大火時,我極力穩住心神,卻怎麼都站不穩腳。
下一瞬,我嘔出一口鮮血,徹底暈厥。
暈過去前,我想:
吾愛蘭因,可還安好?
我想,我錯了。
我不該幫婉寧和離,不該去探望婉寧。
更不該,這般傷害蘭因。

-10-
去往江南的船途遙遠。
路上,我偶然聽聞有人擠眉弄眼笑道:
「謝家那位醒沒醒呀?」
「醒了,三日前就醒了,只不過和陳家那邊鬧得不可開支。」
「自然是不好看的。聽說謝家那位十指都快把鄭府挖空,手指都磨爛、磨得血淋淋的,忒嚇人。」
「謝郎君當真是愛慘了陳家的小庶女,也不知道他爲何如此?」
「誰知道呢?」
皇后娘娘派來的嬤嬤將地址予我。
臨走時,又多嘴問了一句。
「陳姑娘,你當真不後悔?」
我望着船外微瀾的碧波,心中平靜得很。
「嬤嬤,前塵往事已了,從此後我不是陳家女,我隨娘姓,從此只是蘭因。」
假死脫身不是爲了旁人。
更不是讓謝玄奕後悔到嘔出心肝。
那樣太不值,也顯得我太過可笑。
我從來不是旁人的玩物。
更不想與旁人的情緒掛鉤。
謝玄奕好不好都與我無關。
我要的山高海闊。
從此往後,我便自由。
可我想到實在太簡單。
時值隆冬,物資匱乏。
山匪攔道,恰好,攔了我。

-11-
我出行向來低調,何況是假死脫身。
故而我只帶了六個侍衛隨行。
山匪不知我是何人,火光沖天裏,他們殺紅了眼。
我嚇得發抖,卻只能聞見血腥味離我越來越近。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我這麼近。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
我只能竭力穩住身形,死死握住身後的釵子。
山匪一步步靠近。
我閉上眼,將釵子高高揚起。
可還未等我將釵子刺進去。
幾滴鮮血便飆濺在我臉上。
懵然間睜開眼,我看見幾個郎君朝我挑眉。
其中兩個郎君吊兒郎當。
「你便是姑母派來送信的小丫頭?」
「看樣子約莫是了。」
一個則冷淡朝我望了一眼,微微頷首。
「皇后娘娘派我來接陳姑娘。我便是傅玠白。」

-12-
這三人都是昭陵傅家的公子。
其中,傅大公子傅玠白聞名天下,爲聖上謬讚。
此番我帶來的消息便是:
聖上年邁,近來疑慮過重,皇后娘娘望傅玠白早日成婚,最好是家世不顯的女子。
對此,傅玠白只說了一句:
「明白了。」
我頷首,本想離開。
他卻忽然喚住我。
「蘭因姑娘」
傅玠白頓了頓,黑亮的眸子朝我撇來。
「我可以這麼喚你嗎?」
「自然可以。」
傅玠白眸中莫名浮現幾許笑意。
「姑母派你來,想必你也知道是何意。」
我默然不語。
皇后娘娘鳳儀天下,她的承諾是無價之寶。
怎可能是傳一個訊息如此簡單?
左不過是看我模樣好,性情也佳。
更重要的是,我的家世也不顯。
所以,她想讓我嫁給傅玠白。
以保全她的侄家。
但我剛逃離陳家和謝玄奕,目下並不想言論婚嫁一事。
不知過了多久,傅玠白率先打破沉默。
「蘭因姑娘,我不會勉強你。」
他將一塊繡帕遞給我,凝視我道:
「早年間我也去過晉陽,聽聞蘭繡孃的繡藝天下無雙,故而我也買了一方繡帕。
「聽聞你娘去世後,我原想託姑母將這繡帕轉贈予你,卻未料到姑母派你來了這兒。」
我娘去世的消息被陳學義一直捂住。
——他不想別人深究我娘,更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娘纔是原配。
直到今年我議親,他瞞無可瞞,纔在陳府奉上了牌位。
但我嫌髒,故而將牌位藉由送走。
我信傅玠白的品性,他乃無雙蘭君,不至誆我這個小庶女。
接過繡帕,上面的針腳果然是我阿孃的手法,我的眼眶更加溼潤。
我抬頭,真心實意朝傅玠白道:
「多謝傅公子。
「以及,蘭因會好好考慮的。」

-13-
我在傅家借住三個月。
傅家人雖是皇后娘娘的子侄,卻無京城中世家子弟的紈絝氣息。
反倒個個彬彬有禮,待我極好。
傅二郎君和傅三郎君性子率真。
同我熟識後,便對我擠眉弄眼。
「蘭姑娘,你當真不知道兄長對你的情誼?」
我怔了怔。
傅二大笑。
「蘭姑娘以爲我兄長當年爲何會去晉陽?又爲何姑母賣你這個人情?」
傅三也嘖嘖連嘆。
「若非聖上對傅家起疑,我們闔府搬遷至這裏,只怕兄長早就按捺不住了。」
二ţù₋人話中有話,我不禁忖到傅玠白這些日子的確異常。
住了三個月,便邀約我出門二十次。
他生得打眼,時不時便有小姑娘盯着他看。
後來他與我出門時遮了面容,不再示人。
我好奇問過,「爲何如此?」
傅玠白一雙漆眸笑了起來。
驚起滿池漣漪。
「只許你看。」
彼時我只以爲傅玠白是輕佻了些。
感情,是他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忖至此,我的臉微微發燙。
婢女也時常感慨:
「小姐當真命好,離開了謝家那位,迎來的是更好的郎君。傅郎君待您和謝家那位不同,他是真心視小姐爲珍寶的。」
我的臉赧色更深。
然而下一瞬,婢女的臉色又變得奇怪。
「小姐,您看外頭….」
我一抬頭便愣住。
是謝玄奕。

-14-
這些日子我時常能聽見謝家的消息。
無非是他悲痛欲絕,病了整整一個月都沒能起榻。
以及陳婉寧想嫁給他爲妻,他卻三番四次推阻。
陳婉寧性子高傲,在謝玄奕面前卻也低頭數次。
當真是一段青梅竹馬的佳話。
忖至此,我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再看謝玄奕,他清癯許多。
眉眼間猶帶七分悲痛,三分驚喜。
彷彿,是爲尋我耗費了無數精力。
他身邊還站着陳婉寧,眉眼含笑。
陳婉寧嬌聲道:
「妹妹啊,你怎麼一聲不吭就來了這裏,可急壞我們玄奕了。」
她親暱地扯了扯謝玄奕。
「這事便是妹妹做得不對,你說是不是啊,玄奕?」
謝玄奕囫圇點了個頭,眼睛卻黏在我身上。
陳婉寧不滿起來,一聲聲喚他。
玄奕、玄奕。
喊得真親密。
我無言望向謝玄奕,脣角的弧度十分諷刺。
猶記得崔家女也愛慕謝玄奕。
但她不過喊了一聲玄奕公子。
便被謝玄奕當衆嘲諷。
迄今爲止,我也只喚他一聲謝小郎君。
他的例外,向來只對陳婉寧。
謝玄奕發現我身旁的兩位傅家郎君後,臉色立馬陰沉下去。

-15-
傅家郎君們湊近我,小聲問:
「這人是誰?好大的臉面,該不會是那個姓謝的吧?」
我「嗯」了聲,本想立即回房。
畢竟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了。
怎料,謝玄奕卻衝了上來死死攥住我的腕。
「陳蘭因,你怎麼那麼狠的心?」
「你怎麼敢說走就走,還特意選在你的婚宴之前,你是故意要讓我難堪嗎!」
我還未說話。
一道人影就擋在我面前,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謝大人,請你放尊重點。
「不然,傅府的侍衛可不是喫素的。」
傅玠白不知何時站在我面前。
他俯身朝我低頭,帶着安撫性道:
「別怕。」
傅玠白容貌天下聞名。
世人皆言,天下色分十分,傅謝二人獨佔八分。
故而陳婉寧立即認出是傅玠白。
謝玄奕的臉色也變得奇差無比。
陳婉寧驚訝道:
「好妹妹,你才假死奔逃多久,怎麼就攀上了傅公子?莫非,你們早就相好,故而才背棄玄奕?」

-16-
嘖。
從前我就不喜歡陳婉寧,不是因爲謝玄奕對她另有青眼,而是她這個人本身就令人討厭。
睥睨我和我娘,又偏愛攪弄是非。
如今看來,我的直覺沒有錯。
可是我和謝玄奕的事情,從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我對謝玄奕道:
「謝玄奕,落子無悔。之前,也是你默認退婚的。
「我孃的遺物也是你親手毀掉的,所以,我們永無可能。」
謝玄奕似乎很想讓我回家。
他儘量無視傅玠白,放軟了語氣,哄孩子般。
「蘭因,你究竟怎麼了?爲何要同我鬧脾氣?你孃的遺物我給你重新做了一串,也好慰藉自己。」
我冷然片刻。
我以爲再見到謝玄奕,我多多少少會有些漣漪。
可偏偏,我的心掀不起一點波瀾。
許是時間拉得太久,讓我幾乎快要忘記這個人。
許是就連求和,他也是和陳婉寧一塊來的。
我不喜歡陳婉寧,連帶着也不喜歡謝玄奕。
我真的,很討厭很討厭他們。
「謝大人,我想你應該很樂意看見我與你退婚。我只不過是一介庶女,比不得陳婉寧尊貴,你在同僚們面前誇誇其談的是她,而非我。」
我殘忍地將我聽見的事情告訴他。
揭露他虛僞的君子外表。
頓了頓,我又道:
「可你明知道,我娘纔是原配。」
他此番言論,是羞辱我和我娘。
既如此,我又怎可能原諒?
「何況謝玄奕,我不喜歡你了。」
我以爲謝玄奕會知難而退。
卻不料他輕笑了一聲。
很篤定望着我:
「蘭因,我知道了,你喫醋了。
「你放心,我會給你個交代。你給我幾日時間,可好?」

-17-
謝玄奕離開了傅家。
傅家兩位郎君指了指腦袋,問我:
「謝家那位可是腦子有疾?」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的確。
正常人聽見我這些話,都明白我話中之意。
唯有謝玄奕跟發了瘟似的,以爲我在呷醋。
當真是可笑至極。
不過,我倒是喜歡看陳婉寧那幅惱怒的模樣。
她以爲白月光依舊是白月光。
但殊不知,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
許是因爲謝玄奕的緣故。
故而傅玠白對我愈加殷勤。
並非我臉皮厚。
只是因爲從前謝玄奕也這般對我,所以我明白,傅玠白現如今也是喜歡。
光是喜歡這兩個字,便足以讓我臉紅。
婢女說:
「奴婢覺得傅郎君比謝家郎君好多了。」
「爲何ťũ̂⁻?」
「傅郎君雖尚未表明心意,但他見到小姐的第一面,便將夫人遺物送還給了小姐,可見他並非居心叵測之人。謝郎君從前對小姐這般好,後頭又與陳婉寧糾纏不休,可見他從前的好都只是爲了拿捏您。」
我笑出了聲。
這小丫頭片子,還說的頭頭是道。
「但皇后娘娘也叮囑傅玠白早日娶妻,他對我也可能是逢場作戲。」
小丫頭想了想,未果,只好跺了跺腳。
「反正奴婢就是覺得傅郎君比謝家那廝好!」
當真是被我寵壞了。
不過,離我給傅玠白答覆還有一個月。
這件事我不急。
可我未曾想到。
謝玄奕竟會爲了我「割袍斷義」。

-18-
他與京城中所謂的同僚與弟兄皆發了一張割袍斷義書。
大意爲:你們瞧不起我的未婚妻,但我深愛我的未婚妻陳蘭因至極,故而我與諸位割袍斷義。
他又將陳婉寧一個人丟在驛站,悄無聲息換了個地方住。
他尋到我時,將割袍斷義書一張張放在我面前。
眉梢挑了挑,憔悴的模樣倒顯現幾分鮮活。
「蘭因,現在可和我回去了罷?傅家到底不是你能攀附得起的人家,和我回去,我不計較這些日子你和外男來往,你只要好好的,我依舊娶你。」
我無聲望着他,只覺可笑。
瞧。
他給他的同僚們寫了割袍斷義書。
卻忘了給他心中的偏見「割袍斷義」。
我凝視着他,輕聲問:
「什麼叫我攀附不起?什麼叫你不計較?什麼叫你依舊娶我?」
我脣畔諷刺意味太明顯,謝玄奕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謝玄奕,並非是你同僚瞧不起我,而是你瞧不起我。正因爲你輕視我,所以你的同僚也一同看輕我,取笑我。
「可你謝玄奕憑什麼認爲,我會繼續忍受和一個本就瞧不起我的人在一起?
「謝玄奕,我也有尊嚴。」
謝玄奕的臉色難看得厲害。
其實,他也明白他對我就是有所謂的偏見。
明明我娘纔是原配。
但他依舊欣賞與他同爲嫡出的小青梅。
畢竟他們所穿所用皆是極爲尊貴的。
我成日浸泡在詩書春花秋月裏,哪懂得他的倨傲與風骨?
說到底,是他覺得我不配。
而非他的朋友覺得我不配。
謝玄奕是一個極其好臉面的人。
他憤然極了。
「陳蘭因,你以爲和我犟到底有什麼好結果!你今年快二十一了,又與我互相歡喜三年之久,你看看哪家公子敢娶你?!你以爲你真能攀上傅玠白嗎!」
他放軟語氣,似乎,是爲了我好。
「蘭因,莫倔強了。同我回去,好不好?我以後定會好好待你,好嗎?」
「不好。」
一道清冷嗓音驀地打斷謝玄奕。
「她不叫陳蘭因,她只是蘭繡孃的女兒,名喚蘭因。以及,你不娶她,我自ŧù⁷會娶。」

-19-
謝玄奕離開了。
這兒到底是傅家的地盤。
遑論傅玠白乃皇后娘娘的子侄,他開罪不起。
走之前,他扔下一句話。
「蘭因你再好好想想,我給你機會。不論是一年還是兩年,我都等得起。」
他走後我一切如常。
雖然他的話讓人很生氣。
但我自幼脾氣便淡,這種爛人不值得我爲他生氣。
傅玠白卻忽然慌了。
他開始更殷勤地邀我同他出遊。
分明豔如魅妖,此等面貌足以勾得衆生顛倒。
卻偏偏在我面前俯首稱臣。
我一時心軟極了。
傅玠白又帶我去看了一個東西。
是兩處院子。
其中一間的佈局,與我在晉陽所居極爲相似。
「我在晉陽住過一段時日,與你是鄰里。你的讀書聲很輕,卻偏偏如石子激盪於湖,擾得我日日不得安寧。我本想先與你確定心意,再央姑母賜婚你我,可是彼時姑母遭陛下猜忌,我一時分出心神,所以從那後…你與謝玄奕互生歡喜。」
我輕輕嘆了一聲。
原是如此。
難怪我說爲何鄰里從前總是送一碗親手熬製的羹湯派人送予我,後頭卻變得孟浪起來?
原來,是從傅玠白這個鄰里變成了謝玄奕。
我沉默許久。
其實。
若無那一碗碗羹湯,我也不會那麼快與謝玄奕確認心意。
我以爲他是君子,纔會隱忍數日才表露心意。
卻不曾知他是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傅玠白猶豫看着我。
「蘭因姑娘,我說過,我不會逼你的。但,你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好。」
傅玠白怔了怔。
我彎了彎眸,將手放在他掌心裏。
「我說,好——」

-20-
我和傅玠白要成親了。
但謝玄奕渾然不知。
他日日都在傅府門口守望,只盼與我相見。
但傅家侍衛和小廝豈會容他亂來?
自然是將人趕了出去。
但謝玄奕仍舊糾纏不休。
我知傅玠白氣性小,故而從不與他會晤。
只不過,那日我從街上親自採買婚嫁用品時。
百姓們皆議論紛紛。
「聽聞世絕無雙的傅大公子終於要娶妻了?」
「是也是也,聽說娶的姑娘姓蘭,雖然家世不顯,卻也是極好的姑娘。」
「能被我們傅公子看上的女子定也是驚豔絕倫。畢竟我們傅大公子這些多年一直未娶妻,聽聞是他一直侯着他的心上人。」
「傅公子當真是癡情。」
「要我說,勞什子謝家玉樹根本不配和我們傅公子相提並論,左不過是京城人的把戲罷了。」
婢女笑着奉承。
「姑娘當真是命好,這邊的百姓皆十分愛戴傅公子。」
是也。
傅玠白爲官期間勤勤懇懇,是百姓們心中的好官。
又因其外表出衆,學識淵博,自然受才子與百姓們追捧。
謝玄奕雖是四大家之一的嫡長子。
但從他跪了三日三夜只爲求聖旨賜婚,以及他拋下政務,不遠千里來尋我這幾點看。
他並不是一個好官。
我正要上馬車,卻聽見一聲顫聲。
「蘭…蘭因,你要成婚了?!」

-21-
謝玄奕面色微微煞白。
手也一直在發抖。
他有一瞬間幾乎說不出話來,死死盯着我。
「蘭因,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我深深望了他一眼。
心中一點波瀾也沒有。
只是非常平靜地告訴他:「是。」
謝玄奕的臉色頓時慘白。
他歇斯底里起來,「陳蘭因,你爲何看不見我的癡心?爲何要辜負我們多年的情誼?莫非真如婉寧所言,你早就和那個姓傅的勾結上了?!多年感情,我從未想過你是如此水性楊花!」
他還未說完,我便狠狠打了他三巴掌。
再慢條斯理地收回手。
「第一巴掌,打你不誠。明明是傅公子送我的羹湯,你卻冒名頂替。」
「第二巴掌,打你毀壞我母親遺物。從前是我太懦弱,也不敢與你計較,但現在我母親的牌位已經順利從京城運走,我也不再畏你。」
「第三巴掌,打你這些污衊之語。謝玄奕,違背誓言的人明明是你,若非你如此,我也不會如此決絕。」
謝玄奕的眼睛紅得厲害。
「可我什麼也沒做….我和婉寧之間什麼都沒有!」
他的語氣哀絕又癡怨。
「你爲何不信我?你爲何不信我!」
我笑了出聲。
告訴了他一件事。
在我去求皇后娘娘退婚那日,陳婉寧來找過我。

-22-
那日陳婉寧踱步前來,拿着一把剪子。
一點一點將我房裏的紅綢剪斷。
她高高在上,挑起我的下巴,輕蔑道:
「陳蘭因,你不配嫁給玄奕。」
並拿出獨屬於她的玉佩,含笑炫耀。
「聽聞你回京後他纏了你三年,可你不知道,他曾苦苦追我五年。
「就連送你的定情玉佩,也送了我一份,上面的花案是我喜歡的杏花紋。」
陳婉寧很篤定:
「若非他與我賭氣,也不會娶你。」
彼時我的雙手顫了顫,心中痛極。
我曾以爲謝玄奕對我是真心。
只不過真心裏摻雜着萬分之一的假意。
可那時才猛然發覺。
他對我。
一直是虛情假意。
謝玄奕聽見杏花紋時,眼睛噌一下亮了起來。
「可是蘭因,我對你向來真心。我知道這些是我做錯了,但癡纏你與定情玉佩,都是我的真心。畢竟…」
他還未說完,我便徑直打斷。
「你送我的是蓮花紋,對嗎?」
他的眼睛猶帶希冀地望着我。
我平靜看向他,卻更覺可笑。
謝玄奕送陳婉寧的是杏花紋冷玉。
送我的卻是蓮花紋青田玉。
我知道,我並非是陳婉寧的贗品。
在陳婉寧不知道的角落。
謝玄奕會爲我吟詩言愛,會爲我親自下廚。
他爲她栽過杏花,亦送過我芙蓉。
如皇后娘娘所言,謝玄奕心氣高得很。
他喜歡我,纔會娶我。
但他的真心摻雜着萬分之一的假意。
才更令人痛不欲生。
「所以呢?你一面喜歡我,一面又放不下陳婉寧,如此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若真嫁給你,我才嫌髒!」
許是我的語氣太凜冽。
許是他知道,此生娶我無望。
故而謝玄奕跌跌撞撞走了。
失魂落魄,瞧着倒是可憐極了。
只不過,我不會心疼。
畢竟他與我再也無關了。

-23-
我和傅玠白成婚後,陛下對皇后娘娘益加信任。
謝父謝母倒是時常催着謝玄奕的婚嫁之事。
他們不再逼他一定要娶高門貴女,哪怕是漁女樵女她們也能接受。
可惜,謝玄奕一個都瞧不上,一個都不要。
後來,皇后所誕的五皇子被立爲儲君。
陛下沒多久便駕崩了。
待五皇子登基,皇后娘娘當即下了兩道懿旨:
一道,爲我娘正名,並告知天下人陳學義的無情。
爲了權利,拋妻棄女。
她還特意讓我娘休了陳學義。
此後我娘與陳學義也再無瓜葛。
另一道:
賜陳婉寧爲謝玄奕的妾。
皇后娘娘笑盈盈道:
「此前謝郎君求了先帝三日三夜,才求來陳姑娘和離。哀家倒是記得陳大姑娘與其夫君恩愛得很,只不過陳姑娘更傾重於青梅竹馬情誼,所以當機立斷就和離了。」
陳婉寧嫁的人雖然比不上謝玄奕。
但他對陳婉寧用情至深。
陳婉寧在夫家日子過得無比暢快,卻還要與我一較高下。
所以才寫信告知謝玄奕,哭訴她的日子過得不好。
她以爲,她能踩着石頭撿好玉。
殊不知好玉不要她了,石頭也嫌她冷情冷心。
謝玄奕是不知道這些事的,故而臉色大變。
聽聞二人婚後時常吵鬧。
謝玄奕再也不慣着陳婉寧,甚至成日酗酒,酒後便對陳婉寧施暴。
陳婉寧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日子,某日夜裏直接將謝玄奕殺害。
最終,陳婉寧也被判殺夫罪名,鋃鐺入獄。
聽說陳婉寧入獄前已經瘋了。
嫡母就這一個女兒,一會是陳學義被貶,一會是女兒入獄,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竟在瘋癲之中,殺了陳學義。
一家人落得如此下場。
衆人唏噓不已。
我卻脣邊含笑,爲我娘燒了許多金元寶。
如此,她便可以安息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8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