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是彎的。
除了我爸媽。
我哥帶男朋友回家這天,我爸喫了一瓶降壓藥,我媽幹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我哥安慰他們:「別怕,還有周澤川,他直就行了,你們肯定能當上爺爺奶奶。」
我和「好兄弟」張明澈面面相覷。
片刻後。
張明澈往地上一跪:「舅舅舅媽,以後我管你們叫爺爺奶奶可以嗎?」
「這樣你們就有孫子啦!」
那天,我爸笑的很猙獰。
我們四個,跑的也挺快的。
-1-
「爸,媽,這是祁勐,我男朋友。」
「談了 3 年了,打算去美國登記結婚。」
「這是通知,不是商量,我很喜歡他,希望你們祝福我們。」
我哥的話說完後。
我家的蚊子都不敢叫了。
那隻我在飯桌下偷偷牽着的手,掌掌相對,全是細汗。
那一大段寂靜的空白裏。
我彷彿什麼話都聽到了。
就在我瑟縮着把手從張明澈手裏抽出來時。
我爸發話了:「我頭好疼……」
我衝出去給他拿來了降壓藥。
他一口悶了。
我媽哽咽着:「我心臟疼……」
張明澈衝出去給她拿來了速效救心丸。
她一口乾了。
「周澤遠,你真是瘋了!你居然喜歡男人?」
「你知道我跟你爸爲了讓你能早點結婚,天天去公園相親角搶好位置,跟那些死老頭大打出手多少次嗎?」
「怪不得人家說,男人三十不結婚,不是羊尾就是基,真是沒說錯你!」
我媽率先開展了火力,我哥坐在椅子上,就跟聽不見似的只顧着往嘴裏舀雞湯。
他那男朋友紅着臉坐在原地,頭都不敢抬,一動不動的跟個雕像似的。
這人叫祁勐,我大學同學。
考研的時候問過我,機緣巧合下考到我哥同門。
我哥博士,他碩士。
剛好一帶一。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麼搞到一起的,但是我記得祁勐本科的時候還不是 gay。
-2-
我媽罵完。
我爸已經準備好了荊條。
衝上來就要揍他:「我今天非得把你抽死!小時候好好的,正常得很,怎麼長大了就變了?氣死我了!」
周澤遠把祁勐擋在身後:「有什麼事衝我來,別欺負他。」
我爸抽了他幾下便泄了氣:「不爭氣的玩意兒!老子今Ťŭ̀⁾天 60 大壽,你給我整這出?真是個大孝子了。」
「你是嫌我剛退休太清閒了,就讓我提前死嗎?」
我哥梗着脖子據理力爭:「我跟他是真愛,我很愛他。」
「再說了,你不還有個兒子嗎?」
「周澤川是直的就行了,你倆遲早會抱上孫子的,肯定能當上爺爺奶奶。」
此話一出,我急眼了。
因爲我也是打算今天帶着我男朋友出櫃的。
直覺告訴我,要是現在不說,以後就更難開口了。
我連忙把張明澈拉到一邊:「老公你說句話啊老公!」
他啊了半天:「我來想辦法。」
結果半晌後。
他豁出去了似的跪在地上。
「舅舅舅媽,以後我管你們叫爺爺奶奶好嗎?」
「我很乖巧,不用帶,自己能管住自己。」
「你們要是喜歡調皮的,我也可以學習撒潑打滾……」
原本已經自我安慰好了,心情已經平復的我爸媽。
徹底炸了。
我爸:「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個死樣子?我年輕的時候也不這樣啊!隨哪裏的根了?」
我媽:「我看這個家裏得請高人了。」
周澤遠難以置信的瞪着我:「你個死 gay!」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是?」
-3-
雞飛狗跳的一天。
在我爸把我們四個通通趕出去結束。
大門關好的那一聲響,讓我徹底放下了戒心。
在漆黑的樓道,我們兩對偷偷的相擁,用響亮的打啵聲慶祝自己的出櫃成功。
結果不知道爲什麼。
我們突然就起了好勝心。
瘋狂的啵唧啵唧,比賽誰的親嘴聲能大到把樓道內年久失修的燈吹響。
五分鐘後,躲在貓眼處的我爸忍無可忍的把門扯開,衝我們吼道:「滾吶!」
「你們四個都給我滾!這個燈早壞了,亮不了!」
我們四個抱頭鼠竄。
下去的時候,我還差點崴了腳。
-4-
中午飯沒喫好,下午又是吵架又是捱打的。
傍晚時分就已經餓的不行了。
周澤遠帶着我們來到了一家燒烤攤ṱṻₕ:「爲我們的勇敢幹杯。」
真男人,上來就是腰子。
我嫌腥,不肯點。
周澤遠抵着後槽牙罵道:「沒出息,是下面的。」
我:?
「你怎麼知道?」
他悶了口啤酒:「真男人,韭菜腰子生蠔都是燒烤必點的,就怕補不上了。」
我切了一聲:「是你不行吧,果然男人到了 25 歲就成了沒用的玩意兒。」
「晚上就只能聊聊天了。」
說完,生怕他不生氣似的,我還給他轉了腎寶片鏈接,對着祁勐擠眉弄眼:「他好,你也好。」
周澤遠摔了筷子:「周澤川你想死?」
我毫不留情的嗆了他一口:「滾蛋,我纔不想死,我還要跟我們澈澈白頭偕老呢!」
「對了哥,你那會跟咱爸媽說不是想去美國領證嗎?要不帶我一個唄?我也想跟澈澈領個證。」
周澤遠黑着臉:「呦呦呦,還澈澈呢!」
「趕緊老實交代,你是怎麼跟張明澈搞在一起的,你兩之前不是特別不對付嗎?」
「今天咱們就敞開了說,你把你們倆的事的告訴我,我和祁勐的,我也告訴你。」
交換戀愛史嗎?
這個有意思。
見我親哥都這麼好奇。
我也就沒藏着掖着了。
今天也算是坦白局了。
「我跟張明澈是說來話長。」
「那你長話短說。」
-5-
我和張明澈在一起是意外。
畢竟我倆是死對頭轉正。
互相討厭了 6 年多。
才談了不到 4 年。
12 歲到 18 歲,我倆是好兄弟。
19 歲到 22 歲,我倆成了情侶。
他是我姑的第二任老公帶來的孩子。
不過我姑現在已經跟他爸離婚了。
我們已經沒什麼親戚關係了。
小時候剛跟他認識的時候,我倆特別不對付。
經常一見面就掐架。
原因也很簡單,他媽是被家暴離婚的。
他爸是個很渣的渣男。
但小姑戀愛腦,怎麼都不聽勸。
作爲哥哥的我爸也沒辦法,只能由着她去了。
一開始我們也對張明澈的態度也都很冷淡。
畢竟不是自家小孩,也愛不起來。
最多表面上裝裝樣子。
只是他真的太可憐了。
明明比我還大半歲,初見時卻比我矮了一頭。
瘦瘦巴巴的身體上全是青紫,被他爸打的。
因爲我那個渣男前姑父覺得,他要是打了我小姑,我爸肯定不會放過他。
但張明澈只有他了,也沒人撐腰,打死都沒人管。
我媽看着他可憐,就對張明澈也好的不得了。
知道張明澈喜歡樂高之後。
我媽就把我的樂高送給他了。
發現自己喜愛的樂高不見了時,我差點把我家裏掀翻。
我媽見我反應這麼大,也心虛了。
立刻帶着我去了小姑家裏,把我的樂高要了回來。
還請我喫了頓肯德基,這才讓我消了氣。
可就因爲這個操作,他差點被他爸爸打死。
知道這件事後,我內疚的不得了。
把所有攢起來的零花錢都用來給他買樂高了。
那以後,張明澈又突然轉到了我們班。
我看到他就煩。
一想到我的樂高被他玩過,我的潔癖就出來了。
他穿的衣服還是我的舊衣服。
我好勝心又起來了。
我的東西,爛了也不想給他用。
所以我天天找他的事,給他找茬。
能讓他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結果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立刻對我實施了報復行爲。
當時我們家離學校住的特別近,他中午的時候就會回來我們家喫飯。
恰逢學校剛改夏季作息。
喫完飯還要再睡個午休。
家裏只有三個房間。
我爸媽一間,我哥一間,我一間。
我哥當時是高中生。
不可能跟他睡。
他只能來蹭我的房間我的牀。
我不讓他睡。
我說我有潔癖,不許碰我的東西。
一開始的時候,他在地上打地鋪。
我的房間也沒什麼多餘的褥子。
他只能席地而睡。
結果地上涼,睡的他天天腸胃炎,往廁所裏跑。
後面他看到我跟同學一起分食一包辣條,髒的沒眼看時才明白。
我根本沒有潔癖。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所以從那以後,他就開始對我的警告置若罔聞。
我不許他上我的牀。
他偏上。
還要蹭來蹭去。
我不准他碰我,他就各種碰,天天亂摸。
「我就是碰了怎麼樣?有本事你來弄死我!」
「你不是有潔癖嗎?我要把你弄的跟我一樣髒。」
「你還敢嫌棄我嗎?」
初一初二那兩年,我們就是這樣毆打對方度過的。
家長們看到我倆都頭疼。
後面諮詢了下我哥周澤遠怎麼辦。
我哥是個腹黑的狗東西。
給我爸媽支了一招:「既然他們兩個弄不到一塊,你就把他們強制性放一起。」
「恨可比愛長久多了。」
「這種情況下,他兩短期內關係也不會有多好,還不如不打不相識,給兩個人都報個散打班,互相當沙包。」
我媽覺得他說得對。
因爲剛好愛打架,還不如找個老師好好教教。
恰逢那年,我們市初中校園霸凌鬧的還蠻嚴重。
有學生留了遺書跳樓。
我媽是報社的記者,正巧對這件事的全程比較清楚。
送我們去散打班的路上,她千叮嚀萬囑咐:「你倆在家裏打歸打關起門來都是自家兄弟,在外面一定要一致對外。」
上了散打班後,我倆的關係就好了很多。
因爲,打起來更疼了。
都不想再喫那麼大的虧,所以忍了。
互相休戰。
-6-
我倆關係緩和。
應該是我姑跟姑父婚變那年。
馬上高三了。
他們鬧起了離婚。
我姑再也受不了自己老公天天的暴力,怪癖,酗酒。
忍無可忍的她,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分的徹底。
張明澈也不被允許再和我家來往。
他再也沒來過我家喫飯和午休。
住起了學校的八人間宿舍。
我們高中依舊是一個班的。
我是好學生,坐在前排。
他不怎麼學習,坐最後一排天天上課玩手機睡覺看課外書。
反正就是不聽課。
但是因爲他底子比較好,再怎麼也能考到中等生的水平。
老師們也就懶得管他了。
但是我媽着急。
她覺得因爲家長的事牽扯到孩子,會毀了孩子一輩子。
更何況張明澈那小子,在我媽面前瘋狂表現了五年。
刷足了好感度。
他有個風吹草動的,我媽比他媽還着急。
但我媽怕傷他自尊,就明裏暗裏的喊我去跟他提學習的事。
週日,我去宿舍裏找他。
卻撞見他被人欺負。
我直接把那個欺負他的人揍了一頓,立馬把他帶回了家。
路上,他不肯跟我走:「我爸已經跟你姑離婚了,你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
「別來管我的事。」
我給了他一拳。
他二話不說就和我打了起來。
我們在小巷子打的昏天黑地,兩個人都站不起來了。
這才互相攙扶着回家。
因爲怕我媽發現我們兩個身上的傷。
在小診所買了藥後,我倆在天台上互相擦拭傷口。
他又問:「爲什麼要找我?」
我對他說:「你以爲我想管你?是我媽非要我勸你好好學習。」
「我媽說,你爸的話不對,你別聽他的,好好讀你的書,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
他問:「那你呢?」
「你對我有什麼想說的?」
我對着他的傷口吹了吹氣:「我不知道說什麼。」
「你別做讓你自己後悔的事就行了。」
他哦了一聲。
Ťůₒ7
我戳了戳張明澈的肱二頭肌:「你當初爲什麼突然要親我?」
他笑了:「想很久了。」
我挑了挑眉:「難道你很早就喜歡我了?」
因爲我們兩個之前關係不怎麼好,而且在我的記憶裏,我一天能欺負他八頓。
爲了避免他秋後算賬。
所以談戀愛了之後,我都儘可能的不提之前發生的事。
正好現在把話說開了,我還挺想問問他的。
「張明澈,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張明澈遞給我一張紙巾:「其實也不算很早。」
「以前我確實挺討厭你的。」
「你還記得,大一的時候,我爲什麼要給你表白嗎?」
-8-
張明澈從小就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歡自己。
畢竟他爸爸是個酒鬼,整天喝了酒就打人,說是發泄怨氣。
沒喝酒也打人,要錢出去喝酒。
但因爲他的臉帥了點,還能經常出去沾花惹草。
後來他媽媽實在受不了了,就跟他爸離婚了。
當時張明澈以爲自己的好日子也就來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跟自己的媽媽一起離開。
可是,天知道,但是天不幫他。
他爸以他是男孩爲由,不准他媽媽帶他走。
他只能繼續留在張家。
後來他爸爸傍上了市裏的女人。
那女人不會生孩子,所以他爸把他也接了過去。
逼着他叫那個女人媽媽。
他不肯叫。
所以又回到了天天捱打的日子。
——
第一次有人對我釋放善意,是周澤川一家。
我管他們叫舅舅舅媽。
舅媽覺得我可憐,所以對我很好。
但她怕傷我的自尊,便總是拐彎抹角了些。
周澤遠是大哥,比我們大了三歲。
他是學霸,跟我們玩不到一起。
總是戴着眼鏡在學習。
周澤川比我小半歲,卻是個話嘮。
他哥不理他,他就來找我玩。
但是他不樂意叫我哥哥。
他說我比他矮,我只能是弟弟。
他用樂高拼了個瘦瘦小小的我,和高大威猛的他。
臨走前,舅媽問我想要什麼東西?
我說我想要那兩個樂高。
因爲在我貧瘠有限的 12 年記憶中。
沒有一個人對着我的臉端詳那麼久,卻毫無歧視和同情。
只是爲了捏造一個和我一樣的,瘦瘦小小的樂高小人。
或許從那時候我就覺得,周澤川無論怎麼欺負我,都會在我這留有一張免死金牌吧。
-9-
聽完張明澈的話,我震驚的連咀嚼都忘了。
好不容易嚼嚼嚼,吞掉雞翅。
我立刻指着他:「好小子,原來是這樣啊?早知道不給我媽告狀了。」
「你ṱûₜ揹着我把我樂高拿走,我還以爲你是個小偷呢。」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時候我只問了舅媽,沒有問你意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了。」
我拍了拍胸口:「可憐的澈澈,等下我再給你拼一個好不好?」
「心疼死我了。」
張明澈連連點頭:「好的寶寶,你人真好。」
腹黑的周澤遠推了推眼鏡,若有所思的開口:「你倆談了四年,我居然一點沒發現。」
「可真會藏啊!」
我給他滿上新的一杯啤酒:「你和祁勐不也是瞞着我談的?」
我哥瞥了我一眼,雲淡風輕道:「那能一樣嗎?我這叫事以密成。」
張明澈生怕我們打斷他回憶過去。
又開始講起了以前的事。
-10-
雖然因爲張明澈而被創造出來的那個樂高被要了回去。
他也捱了打。
那天他很痛,蜷縮在牀上,抱着自己安慰時說,以後再也不跟周澤川玩了。
但在醫院看到滿眼愧疚和心疼的周澤川時。
張明澈又心軟了。
周澤川應該不是故意的。
畢竟周澤川那種孩子,沒捱過父母的打。
周澤川應該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小舉動會讓別的孩子捱打吧。
那些小小的怨言都在這一刻化成羨慕。
他也好想有個正常的家庭。
他收下了周澤川用來道歉的樂高。
後來,舅媽邀請他每天中午都可以在他們家裏喫飯時。
張明澈高興的不得了。
他知道那一家人的氛圍很好。
如果在這種家裏生長的話,他會不會就再也不羨慕別人了?
周澤川針對他,不願意讓他睡牀。
他就打地鋪。
雖然受涼到整天跑廁所,他也願意。
總比回家強。
爸爸不敢打新媽媽。
有時候生氣了,就只會拿他當撒氣筒。
捱打就是捱打。
很痛的。
沒有人會習慣痛。
就連經常捱打的身體部位也不會。
每次被打時,都會痛的他直不起腰來。
他聽說過,捱打是會死人的。
他不想被打死。
他的媽媽還等着他好好長大。
-11-
周澤川突然沒有那麼討厭了。
這是在他們兩個學習散打的時候。
因爲他們兩個經常一起打架,雖然說不嚴重,都不會下死手。
但家長們還是太着急了。
在周澤遠的提一下,他們兩個都去學了散打。
散打班裏有個男孩,跟他老家是一個小縣城的。
知道他們家的事。
有時候就會莫名其妙的針對他幾句。
「你居然還要學散打?以後會不會也跟你爸一樣打自己的老婆?」
「你有沒有聽說過犯罪基因?你這種人骨子裏帶着的就是暴力因子,到時候你只怕是比你爸還愛打人。」
「對了,你爸不是還長的帥嗎?你跟你爸長的也像,到時候還能一起當小白臉。」
……
張明澈聽到後,被這通言論嚇得臉都白了。
他不知道這種東西可能會遺傳。
他不想跟他爸爸一樣。
一瞬間,他對爸爸的恨意和憤怒,都變成了對未來自己的恐懼。
就在他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
周澤川來了。
跟個炮仗一樣嗖的一下就竄出去了。
把那個罵他的人狠狠地揍了一番,還罵了一通:「張明澈有沒有犯罪基因我不知道,但我看你們家這長舌基因倒是遺傳的挺好的。」
「你這種人出門最好買個鎖子,把自己的嘴鎖上,不然的話,小心自己的舌頭被切了。」
「我今天用手打你已經是給你面子了,下次再讓我聽到你罵張明澈,我就用腳打你了!我告訴你,我連足球的,腳可臭!」
回去的路上。
他們兩個人都很沉默。
周澤川不好意思的抓耳撓腮半天,這纔在小區門口拉住他的袖子:「我那會兒是亂說的,故意嚇他的。」
「我的腳不臭。」
張明澈突然Ṭü₉就笑了。
這傻缺。
愛臭不臭的。
誰還真扒着他去聞啊?
可他越笑越委屈:「你這句話我沒往心裏去」
「我只是在想,楊帆說的可能是對的。」
「咱們兩個認識這麼久,快三年了,我幾乎每天都在跟你打架,我應該也是遺傳了我爸爸的暴力基因……」
周澤川立刻給了他一拳:「你幹嘛這麼想?」
「你跟我打架是因爲我天天揍你呀,我都打你了,你要是不打我,那你不得有毛病嗎?」
「你只是做了正常人該做的事,不代表你有暴力基因,要是按他那麼說,我不也有暴力基因嗎?咱倆天天打架呢。」
「不對,咱倆那小打小鬧的跟做廣播體操一樣,怎麼能算打架呢?別人的話,你就別往心裏去,你連你自己爸媽的話都不一定聽,幹嘛聽外人的?」
我被他這句話說的釋然了。
突然覺得周澤川在我的眼裏都變好看了。
我們兩個的打架,也就是小打小鬧。
沒一次留下過痕跡。
太好了。
我們兩個都沒有暴力基因。
-12-
高二那年。
新媽媽終於要跟我爸離婚了。
她來問我意見的時候。
我連忙告訴她:「我早盼着有這麼一天了,你趕緊離婚吧。」
她給我留了筆錢,足夠我讀大學的費用。
我除了謝謝什麼也做不了。
她搬行李那日,我去幫忙。
臨走時叫了她一聲媽媽。
她哭了,畢竟這一聲她等了五年。
她走之後,我爸就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錢的事情。
他不讓我去上學,把我綁在家裏吊起來打。
一定要我拿出錢來纔行。
我一口咬定沒有錢。
因爲我把那錢給我親媽了。
我早就知道我爸會這麼對我,所以留了後手。
知道我沒有錢之後,我爸才徹底放過了我。
但他恨毒了新媽媽。
不允許我和周家人來往。
我便不再和周澤川說話。
也不想學習了。
未來什麼的,破罐子破摔就好了。
這個破世界。
從來就沒有善待過他。
他也不想再給任何人好臉色。
但他知道,周澤川經常偷看自己。
經常偷偷給他桌兜裏放喫的。
冬至的餃子。
週末的排骨。
舅媽親手包的肉包子。
他總是邊喫邊哭。
爲自己哭,爲自己的未來哭。
別人的 18 歲總是五彩斑斕的,但是他感覺到前途一片黑暗。
他從來不寫作業。
但只有數學老師沒有發現。
因爲周澤川是數學課代表。
他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也是想有個家的。
以至於周澤川來宿舍找他那天。
他故意激怒了宿舍裏的刺頭,受了他兩拳。
周澤川那小子果然心疼了,揍了刺頭一頓不說。
要帶他回家。
路上,張明澈故意試探:「我爸已經跟你姑離婚了,你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
「別來管我的事。」
周澤川突然就給了他一拳。
下了十足的勁。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用勁的打他。
他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二話不說就和他打了起來。
他們在小巷子打的昏天黑地,直到兩個人都站不起來了。
這才互相攙扶着回家。
因爲怕舅媽發現他們兩個身上的傷。
他們在小診所買了藥後,在天台上互相擦拭傷口。
周澤川塗的小心翼翼。
塗藥時不時的用嘴吹着他的傷口。
他故意開口挑事:「爲什麼要找我?」
周澤川絮絮叨叨說了好多:「你以爲我想管你?是我媽非要我勸你好好學習。」
「我媽說,你爸的話不對,你別聽他的,好好讀你的書,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
他問:「那你呢?」
「你對我有什麼想說的?」
周澤川對着他的傷口吹了吹氣:「我不知道說什麼。」
「你別做讓你自己後悔的事就行了。」
後悔嗎?
張明澈第二天,就開始認真聽課了。
這世上,有人在希望他變好。
-13-
後面的發展就跟水到渠成一樣。
沒什麼特殊之處。
他們成了同桌,每天沒日沒夜的學習。
成績也漸漸不相上下。
高考時特意選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
只是運氣不好,沒分在同一個宿舍。
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張明澈的爸爸喝高了,非要出去釣魚。
張明澈不讓。
他爸就拿釣竿打他。
張明澈氣不過,卻也不敢真對自己爸爸動手。
正巧周澤川來給他送高考的志願填報書。
看到張明澈對自己父親的打罵無論如何都不敢還手時。
又一次衝了上去。
周澤川把那個人渣打的抱頭鼠竄,躺在地上求饒。
「張明澈不打你是因爲他有素質,我不一樣,我沒素質,以後你再敢打張明澈,我看見一次打你一次!」
「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身爲一個男人,一點男人樣子都沒有,把媳婦打跑了兩任,還天天把兒子打來打去。」
「把自己親爹媽都打進醫院幾次了,你是人嗎?」
「你這麼管不住自己的手,你怎麼不去死啊?」
張明澈突然覺得,周澤川太帥了。
一個人怎麼能帥成那樣?
相比起周澤川,他好懦弱。
什麼都不敢。
他把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訴周澤川后。
周澤川又把他揍了一頓:「小時候捱打的孩子,不管長多大,潛意識都會畏懼父母。」
「我揍你的時候,你不也還手了?」
「你其實一點都不懦弱,你從小到大的處境,我都是看在眼裏的。」
「我要是你,我肯定不如你,你已經很好了。」
「高考六百三十七,個頭一米八七,長的還帥,一頓能喫十個饅頭,三觀還正,上次還幫老爺爺推過輪椅。」
「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勇敢的人了。」
這段話。
把張明澈說哭了。
從那以後,凡是有關周澤川的記憶,在他回想起來的時候,都是有色彩的。
他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這個昔日的「好兄弟」。
上大學後,張明澈向周澤川表白了。
原本以爲周澤川會被嚇到,或者得有一陣反應時間。
卻沒想到,他幾乎是秒點頭。
大學那四年,他們兩個沒日沒夜的學習和兼職。
除了生活費,剩下的錢幾乎全拿去開房用了。
-14-
原來,在張明澈眼裏。
我們兩個的故事是另一個版本。
不過他應該是個戀愛腦。
因爲他長的帥,人品好。
我認識的人裏,對他有意他的人不少。
對他好的人也很多。
替他出頭的也有。
不是我一個人這樣過。
只是他偷偷的喜歡上了我,所以對我的所作所爲有了濾鏡而已。
而我喜歡上他,也是因爲他人品好三觀正,是個本身就很好的人。
不過我們兩個在一起之後也是蠻甜蜜的。
沒有那麼多複雜的爭吵。
沒有多餘的人。
只有我們兩個,和對方眼裏的自己。
我前腳剛咳嗽。
後腳感冒沖劑就遞到我嘴邊了。
我說過的話,我都忘了,他還記得。
我的事情,他比我還着急。
每天忙着相愛還來不及呢,根本吵不起來。
我正準備說幾句表示愛意。
卻沒想到,張明澈突然拿出了一捧火紅的玫瑰花。
單膝跪在我面前。
「周澤川,你能和我結婚嗎?」
「我很愛你,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要不要和我組建一個家庭。」
我伸出手指:「當然願意。」
-15-
這也太驚喜了。
在我心裏,張明澈一直是一個成熟內斂的人。
雖然他喜歡和我耍寶,扮演沙雕陪我玩樂。
但他本質上不是這樣的人。
他很嚴肅,很較真。
做事情會考慮很多。
所以,這次求婚必然也是提前準備的。
就在我把心裏的疑慮說出來時。
周澤遠打了個響指:「Bingo!孺子可教也。」
「張明澈比你聰明,早就猜到我和祁勐的事了。」
「提前和我通了氣,我告訴他,我會今天帶ẗŭ̀₃着祁勐回去出櫃,他就想着今天也帶着你一起出了。」
「順帶求個婚。」
這麼看來,他們三個的演技都挺真實。
這一天的受害者就只有我爸和我媽了。
不管怎麼說,他們兩個喫的降壓藥和救心丸是真的。
收到的驚嚇也是真的。
不過——
我問我哥:「那你和祁勐的事不給我講了是嗎?」
「講個屁,我老婆困了,我要帶他回去睡覺。」
我看了眼祁勐,他確實有點困。
但也不至於倒頭就睡的地步。
我蹬了我哥一眼:「重色輕弟,不重視承諾。」
他苦哈哈的:「我都陪你們演了這麼久的戲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別耽誤我倆回去甜蜜了成嗎?」
-16-
回到我和張明澈租住的地方時。
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雖是初夏,但熱的人已經受不了了。
我脫了個精光,又打開空調。
趴在牀單上納涼。
一邊看着自己手上的求婚戒指偷樂。
我拿出手機,想去看路上發的求婚朋友圈有沒有人點贊。
結果正巧看到我哥的朋友圈。
周澤遠發了祁勐抱着玫瑰花的照片:【我說過,不會讓你輸。】
我正要罵他模仿我。
卻沒想到,我爸也發了朋友圈。
他發了我媽抱着花的照片:【老婆,我只有你了。】
這三條朋友圈就那麼齊齊整整的一個挨着一個。
到底是不是有心之人刻意模仿的呢?
好難猜啊!
半夜,和張明澈做運動的時候。
我突然問他:「我們全家不會都是戀愛腦吧?」
他咬了我一口:「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就是突然想到,我們都不是愛發朋友圈的人,但是今天一發,都是在表白自己的老婆。」
張明澈笑的整個胸膛都在震:「寶寶,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我疑惑:「怎麼不一樣?」
「人家都是秀老婆。」
「你是秀老公。」
意識到他在說什麼時,我的臉頓時紅成了猴屁股。
我破防了。
「滾蛋!」
「不。」
「氣死我了。」
「不準死。」
-17-
我爸媽和我們罕見的半個月都沒有聯繫。
都是忍者,比誰先憋不住。
後面還是我爸先妥協的。
他在我們的家族羣裏面發了一條長長的語音,點開來卻是短短的一句:
「這個週末你們四個都回來吧。」
「我們好好談一談。」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裏。
本以爲是我爸媽要秋後算賬。
卻沒想到,他們居然主動開口,同意了我們四個的事。
「我跟你媽老了,也管不了你們了,你們愛咋咋地吧。」
「就是可憐你媽了,這麼多年一直跟住在男生宿舍一樣,以前三個男的,現在五個了。」
我媽被他逗的笑了半天:「你爸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你們都是自家孩子,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
「左右都是不想爲難你們,也不想因爲過多幹涉你們,成了被你們記恨的父母。」
「你們四個都是高材生,腦子靈光,也不會做錯誤選項,既然你們都沒什麼意見了,我們這些做ŧṻ₉家長的也不想那麼多計較。」
「只有一句話,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處,兩個人能走在一起不容易,別因爲別人的看法否定自己的想法。」
那一天我們幾個坐在客廳裏,哭的稀里嘩啦的。
我媽哭的最兇。
她說,肯定是她在懷孕期間看多了雙男主文才這樣的。
畢竟在懷我哥的時候,她喜歡看主攻的文。
在懷我的時候,喜歡看主受的。
我跟我哥對視一眼, 尷尬的直拍大腿。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拿在明面上說比較好。
-18-
畢業的事情搞完之後。
我和張明澈便一直忙着美籤的事。
因爲我們都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剛好騰出了假期。
想跟我哥一起去領結婚證。
我爸媽本來也想跟着一起去。
結果因爲我媽的記者身份,沒有辦下來簽證。
只能我們四個自己去了。
我們過去後,馬不停蹄的辦理了證件。
在教堂裏, 神父的主持下宣誓。
我這個人不全信鬼神,更不信上帝。
但那一刻, 我還是想讓上帝保佑我們兩個不分開。
畢竟張明澈這種好男人,丟了一個就找不到第二個了。
他對我的好是潤物細無聲的。
大學的時候, 我們兩個經常在學校裏面約會。
因爲學校裏綠植比較多。
經常會有蚊蟲。
而我對蚊子咬的包過敏,普通人會起一個小小的丘疹,而我會成爲大大的水泡。
普通的花露水對現在的蚊子已經沒什麼用處了。
張明澈每次都會拿着電蚊拍跟着我走路。
一路上就那麼噼裏啪啦的打一路蚊子。
也不嫌麻煩。
有時候我跟他說的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
他卻能。
我們租下來的房子裏, 所有的裝扮小細節, 都是我之前隨口說的。
我說我想要一個大大的落地窗。
在旁邊放一個鞦韆。
……
他一一幫我實現了。
-19-
回國後,我們兩個便進了各自的課題組裏。
研 0 學生逃不過的七月進實驗室。
祁勐有我哥帶。
爽的一批。
他們兩個去上班就跟談戀愛一樣輕鬆。
我跟張明澈就不一樣了, 我倆談成了一棟樓裏的異地戀。
更讓我覺得離譜的是。
我們的六人家族羣裏。
經常上演着各種各樣的攀比。
如果今天家裏的飯是我爸爸做的。
那我和祁勐必然會喫到伴侶親手製作的料理投餵。
如果另外兩對買了花。
那我也將會收到。
我知道了,他們是閒的沒事在這搞攀比呢。
我也只能有樣學樣。
在羣裏曬起了張明澈送給我的東西。
【澈澈今早幫我做了愛心形狀的煎蛋, 真好喫。】
不一會兒,我媽曬出了小熊形狀的煎蛋。
祁勐曬出了星星形狀的。
雖然幼稚。
但真的好玩。
番外
周澤遠×祁勐
-1-
我是周澤遠。
祁勐是我弟弟的大學室友。
也是我小學圍棋班的同學。
雖然差了三歲。
但因爲是同一水平, 我們還是在一個班次裏上課。
祁勐很愛哭, 高興了哭, 不高興了也哭。
但是他偏偏棋下的很好。
我們兩個是同桌, 哄他的任務自然就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每天都黑着臉,看祁勐到底哭不哭。
自己的親弟弟,我都沒有那麼照顧上心過。
天天盯着別的弟弟哄。
這一認知讓我格外鬱悶。
後來我才意外發現祁勐經常號啕大哭的原因。
原來是祁勐喜歡的徽章,總是沒把別針別好。
他以爲把那個針的一端扎進衣服裏就行了。
結果每天痛的他哭。
被我發現端倪的時候。
他爺爺的奶奶已經被扎的千瘡百孔了。
能在這麼痛的情況下贏棋。
那時候的我, 對祁勐唯一的記憶就是。
一個聰明的蠢貨。
-2-
後來聯繫上是因爲我弟弟把祁勐推薦給了我。
因爲他的名字比較特殊, 所以看到他打來的備註時。
我就知道他是小時候圍棋班那個聰明的蠢貨了。
本想調侃他幾句。
但發現他ŧų⁹好像把那些事情全部忘掉了。
我也就沒再開口。
畢竟我不是喜歡讓別人尷尬的人。
我們兩個一開始的時候聊的東西都很正常。
無非就是考研資料, 老師的品行,專業的前景。
但不知道爲什麼, 可能是聊天習慣定律吧。
人和人之間一旦開始有規律的分享日常。
那就是故事的開始了。
我們學校很好。
本校生考研的壓力也不小。
祁勐從大二就開始準備考研的事。
我讓他直接來我們實驗室,我帶着他提前熟悉做做實驗。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想讓我弟那個狗東西來我們實驗室。
但是他忙着談戀愛,連我理都不理。
還嘲笑我單身狗, 只能和細菌談。
給我氣的。
不過我一想到可能談戀愛的對象時。
第一個映入腦海的, 居然是祁勐。
那時候, 我突然發現自己彎了。
我們家肯定是蚊香點多了。
怎麼一家都彎了?
-3-
我還沒準備好怎麼樣發起追求。
祁勐就先給我表白了。
那天, 我激動的不得了。
感謝了世間萬物。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喜歡的人也會喜歡我,還主動開口表白。
這種好事居然也會降臨在我頭上。
之前周澤川還說, 我這種人談不上, 雖多在遊戲裏跟摳腳大漢假扮的女號綁個情侶號。
其實我覺得不會,因爲我從來不打遊戲。
幸好我的祁勐來了。
他也愛上了我, 和我在一起了。
-4-
至於我爸六十歲生日這天,我們在飯桌上鬧的這一局。
一半的目的是爲了出櫃。
另一半就是爲了引出張明澈向周澤川的求婚。
他們兩個的事, 我其實知道的不多。
知道他們談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是嚇了一跳的。
畢竟這兩人是從小打到大的關係。
我有點怕他們是故意虛與委蛇,隱藏恨意假裝恩愛,實際上都想把對方搞死。
後來才發現是我多餘了。
人家兩個好着呢。
有天我在學校裏面偶遇到他們兩個。
他們兩個的眼裏只有對方,走了一路數不清親了多少個嘴。
我那麼明目張膽跟在他們身後十幾分鍾, 他們愣是一點沒有發現。
既然如此,就只能祝他們百年好合了。
當然,我和我家祁小勐也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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