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上

我一時不察中了情毒,徒弟送來一位鼎爐。
鼎爐溫順熱情,就是有些貪歡。
一夜過後我放他自由,可不知爲何,徒弟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後來……他跪在我腳邊,攥着我的衣襬不放,仰着臉祈求看着我,淚意深深:「師尊……我忘不掉……」

-1-
我修衆生道,善劍,輔修陣法。
一開始不過是芸芸衆生裏的一個,師尊並未將厚望寄予我,我之上有三名師兄師姐,之下有六名師弟師妹。
我平庸,中正,刻苦,也寂寂無聞。
五百年匆匆而過,我仍日習三千劍,終在仙魔大戰上,一劍掠敵萬千,我的名字纔在世人口中傳唱起來。
再五百年,打磨劍意,與人切磋,直至再無敵手,他們稱我爲劍尊。
許多人冒着風雪,踏上隱入雲海的階梯,跪拜在我門前,只爲拜我爲師。
是該選一個傳人。
但……我只想選一個。
修仙界講究個緣法,收徒更是如此。
我尋了百餘年,要找個能承我劍道的弟子,這人須得根骨絕佳,心性堅韌,更要心懷慈悲,劍鋒所指不爲殺戮,而爲護佑蒼生。
好在我找到了。
沈霽寒那年十三歲,在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當灑掃童子。
粗布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瘦削卻筋骨分明的手腕。
是天生劍骨。
這種體質千年難遇,骨骼經脈天生適合劍氣流轉,修煉劍道事半功倍。
竟會有人錯把良玉當頑石。
他站在臺階上清掃落葉,枯燥乏味的動作,重複千萬次。
沒有抱怨,沒有敷衍,最後一個臺階仍一絲不苟的清掃完。
練劍也是如此枯燥乏味,忍得了五百年的日日堅守,才能揮出那驚才絕豔的一劍。
我隱去身形觀察他,見他每日寅時便起,打掃庭院後,便偷偷折枝爲劍,對着晨光一遍遍練習最基礎的劍式。
有次幾個高階弟子欺負幼童,他明明自己瘦得像根豆芽菜,卻擋在前面,捱了打也不還手,只說:「修道之人,不該恃強凌弱。」
我站在樹梢上看着,並未出聲。
一直到他忍無可忍,拎着掃把反擊,難得……盛怒之下仍處處留手。
半年後,我確定他的品性上佳,這才現出身形。
他正蹲在井邊打水,木桶咚地掉回井裏,濺起的水花打溼了他的粗布鞋。
「可願拜入我門下?」我問他。
少年呆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手裏的麻繩滑落都沒察覺。
「咚!」木桶落入水面,發出悶悶的聲響。
他這才如夢初醒般跪地磕頭,結果太激動,直接磕在了井沿上。
「師……師尊!」他捂着額頭喊得響亮。
我其實不太會教養孩子。
洞府裏多了個人,我第一反應是去山下買了十套弟子服,又囤了夠喫三年的喫食。
至於教導……我只會劍道,便每日監督他揮劍五百次。
「手腕再抬高三分。」
「劍氣要收,不是砸。」
「這式不對,重來。」
他練得滿頭大汗,我就坐在桃樹下飲茶。
有時他偷偷揉痠痛的手臂,被我發現後立刻挺直腰板繼續練。
其他修煉之事,自有門中傳道堂的長老講解,我只負責在他進階時護法,在他偷懶時冷着臉加練,在他生辰時……
「師尊?」
某日他推開靜室,發現案几上多了柄通體瑩白的三尺青鋒,劍穗上墜着塊溫潤白玉,刻着霽寒二字。
少年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卻強忍着不敢碰,隻眼巴巴看我。
「給你的。」
我抿了口茶:「從今日起,每日揮劍增至八百次。」
他抱着劍笑得見牙不見眼:「是!師尊。」
花瓣紛揚,落在少年肩頭,我想,這劍道傳承,終究是有了着落。
兩百年光陰,於凡人而言已是幾世輪迴,於修士不過彈指一瞬。
沈霽寒初入山門時,還是個會因練劍太累偷偷揉手腕的少年。
如今,他已是崑崙派新一代的執劍長老,一襲白衣立於山巔,劍氣內斂,眉目沉靜。
「師尊。」他見我出關,恭敬行禮。
我打量他,元嬰已成,周身靈力圓融,很是穩固。
雙眸狹長眉飛入鬢,高挺的鼻樑和過於鋒利的下顎線,顯得有些冷峻。
好在脣色殷紅,目光又平和,中和了骨相的冷意。
當年那個呆愣愣的小徒弟,如今已是能獨當一面的劍修了。
「不錯。」我點點頭,難得誇了一句。
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又很快恢復成那副沉穩模樣:「師尊此次出關,可要檢查弟子劍法?」
「不必。」我擺擺手:「你的劍,我放心。」
這句話比任何誇獎都重,他怔了怔,鄭重再拜。
崑崙山的雪依舊紛紛揚揚,我站在崖邊遠眺,忽然意識到,是時候下山尋找那份契機了。
沈霽寒已能獨當一面,不必再逗留於此。
「爲師要下山走走。」
沈霽寒眨眼有些遲疑:「可需弟子隨行?」
「你如今已能隨心逍遙,何必跟着我這個老傢伙?守好山門便是。」
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深深一揖:「弟子謹遵師命。」
離山那日,我沒讓任何人相送。
只是在山門處回頭望了一眼,沈霽寒站在最高處的試劍臺上,身姿如松。
他並未挽留,只是遙遙一禮,正如當年拜師時那般鄭重。
我笑了笑,轉身踏入雲海。
山下紅塵依舊。
昔日好友有的開宗立派,有的歸隱山林,曾經歷練過的祕境,如今成了小輩們的試煉場。
我便提着一壺酒,訪一訪舊友,遊一遊故地。
最近的那個……記得是在萬寶樓當樓主呢。

-2-
酒盞落地,清脆的碎裂聲格外刺耳。
我沒想過會發生這等醜事,多年好友在酒盞中下了情毒。
「雲岫……」他膝行幾步抓住我的裙角,玉冠歪斜,「你看看我……」
潮熱黏膩的眼神,幾近祈求的示愛:「我愛你,真的不想再忍了,我是真心愛慕你……」
他攀在我裙邊,手中胡亂撕扯,腹下三寸醜態畢露。
「對不起,我只是太愛你……」
我深深閉目,我與他……刎頸之交,多少次險境共同度過。
怎會是如此下場?!
再抬眼,劍已出鞘。
這一劍,直斬元神,丹田處多了一道血線,他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看着我,瀕死之際還一味說着愛我。
愛?那是何等可怖的毒藥。
竟能讓多年友人面目全非至此。
身上熱度不減,我跌跌撞撞尋了一處寒潭,硬撐許久,終是無力伏在青石上。
熱潮一陣又一陣,我想自己緩解,卻不得其法。
「……師尊?」
恍惚間聽到熟悉的聲音,艱難抬頭,看到沈霽寒站在潭邊。
「別看……」我下意識攏住散開的衣襟,卻見他已轉身解下外袍。
帶着松木香的外衫輕輕罩在肩上,他背對着寒潭,聲音比潭水還冷:「弟子去殺了他。」
「不必。」
我垂下眼,聲音沙啞生澀:「他已死在我劍下。」
水珠順着髮梢滴落,在青石上洇出深色痕跡。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氣息,越想裝作無事,喘息越是破碎。
「滾。」
他見我動怒,眉目間更是憂慮:「師尊……弟子給你找個鼎爐,緩解一二?」
這歹毒的情毒,用冷水並不能緩解,分明非得交合纔行。
我攥緊劍柄,反覆平復仍無用,終是說了聲:「好。」
之後的事,像蒙了一層霧氣一般。
那鼎爐生得白淨,脣紅齒白,鼻樑上一顆淺淺的小痣,眉眼間還帶着幾分少年氣。
可身量極高,肩膀寬厚手臂有力,能穩穩將我托住。
看骨相兩百餘歲,金丹後期。
靠得近了,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很乾淨,像是極寒松木,又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恍惚中都覺得他是……晃晃腦袋,將這逾越的想法驅散。
他帶着我穿過迴廊,進了一間雅室。
屋內燻着淡淡的安神香,屏風上繪着山水墨色,素淨雅緻。
相顧無言,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搭在我的衣帶上,低聲道:「仙長,我幫您……」
我下意識躲開,指尖攥緊衣襟,呼吸急促。
他似乎看出我的戒備,溫順地退後半步,仍是輕聲細語:「仙長放心,我還是乾淨的。」
我抬眼看他,他眉眼低垂,睫毛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顯得格外乖順。
情毒燒得我理智潰散,最終,我鬆開了手。
他動作很輕,指尖像是怕碰碎什麼似的,小心翼翼地解開我的衣帶。
掌心溫熱,貼在我滾燙的肌膚上時,竟有種奇異的舒適感。
我原以爲會很難熬,可他卻極有耐心,先是脣舌,再是骨節分明的手指,最後……
情毒發作時的痛苦漸漸被另一種感覺取代,酥麻戰慄,甚至是……快活。
不知是情毒的緣故,還是他技術好,我確實短短失神片刻。
待情毒徹底散去,神智終於清明,我披上中衣坐在牀邊。
短短一天發生太多事,實在是心力交瘁。
正要起身,他湊過來,眉間含情語氣曖昧:「仙長……」
不該翹起的地方又……
念及他是少年人,我只退開兩步。
輕微的動作,腿間便有粘液滑落……
忍無可忍用了清塵訣,水汽氤氳間他眸光閃動:「仙長……那是我的元陽,你……不用嗎?」
我偏過頭不想回答,沉默片刻,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瓶上品靈丹,遞給他:「謝禮。」
他卻沒接,垂下的長睫微顫:「仙長不必如此,能幫到您,是我的福分。」
我蹙眉:「你應當知道,我不喜歡欠人情。」
他頓了頓,終於伸手接過,卻放柔了語氣低聲道:「若仙長日後……可隨時尋我。」
我不置可否,整理好衣袍走出門去。

-3-
此事於我雖不算小事,但練劍些許時日,到底釋然了。
因劍勢紛亂的風終於和緩,竹葉簌簌而落,沈霽寒立於樹下,見我收勢,遞來一方素帕。
「師尊。」他語氣恭敬,眼神卻落在我頸側,神識掃過,那裏有一塊紅痕。
見我蹙眉,他守禮移開視線。
那夜……被留下痕跡了嗎?太混亂竟沒留意,素帕按上去,指尖靈氣輕撫,將吻痕除去。
此間事畢,契機需行萬里路尋覓,還是要繼續修行。
「今日我便下山,你守好山門。」
他眉間微蹙,有些躊躇。
「有話直說。」
「我想隨師尊同去,除了幼時,你再沒有帶我外出了,而且……我不放心你。」
「師尊劍意絕倫,但對人心還是缺少防備,便帶上弟子吧。」
一時臉上掛不住,我深深嘆氣,陰溝裏翻船……就不要提了……
終是帶上了他。
沈霽寒行事妥帖,我不善與人交際,住店之事都是他來交涉。
待人待物如沐春風,兩百年光陰,到底是歷練起來了。
晚間,月懸如鉤,我心神有些不定,外出路過他房門時,才發現他設下了遮掩神識的陣法。
果然是大了,開始在意隱私了。
我笑笑,走出客棧隨風而起,衣袖乘風烈烈,扶搖千萬裏。
城鎮在腳下漸漸縮小至棋盤大小,往上看,今夜無雲,銀河愈加璀璨,我便在羣星中推演。
沒多久指間生澀,一口血氣上湧,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沫。
我距飛昇……竟差一遭勞什子情劫?
衆生道,又不是無情道,怎麼也不該……這天意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罷了,我向來喜歡主動出擊,有劫應劫便是。
上一個對我熱情似火的,已經被我殺了,我想不出還有誰對我有意。
情劫……說不定,就在這途中。
我與沈霽寒一路走走停停,偶爾點撥有緣人,偶爾斬妖除魔。
他已能派上用場,元嬰修爲用來掃清前路再好不過。
行千里路以正道心,我曾經也是這樣,只是那時……無人護佑我。
想到此處,對他更多一份疼惜。
他最近有些呆,不知是哪件事讓他放不下。
是那個山精,還是那個蚌妖?
殺生其實並不好受,但犯下罪孽的精怪不除,只會留着禍根。
我給他一點空間,讓他自己想明白。
兜兜轉轉,最終走向了舊友的門派。
丹宗依舊花團錦簇,高大的花樹錯落有致,落英鋪滿石階。
朝露似是感應到我的靈息,早早站在山門前迎接。
百年未見,嬌俏一如當初。
「阿岫姐姐,好久不見。」她那雙瀲灩桃花眼微眯,笑得甜甜的,讓人心頭髮軟。
還是這樣愛撒嬌。
「好久不見,路過,便來看看你。」
她撲進我懷裏膩歪了會,纔看向我身後:「這小子長得倒快。」
沈霽寒守禮拱手:「師叔。」
朝露是丹修,一向有錢。
住所精緻奢靡,做法衣的雲蛛織,在她這裏只作帷幔。
酒也是好酒,三百枚上品靈石只換一壺的醉仙漿。
只是纔在酒上喫過虧,我捏着酒杯,有幾分猶豫。
她飲了三杯,脣邊還滴着酒液,便似笑非笑歪頭看過來:「怕啊?」
那怎麼可能。
酒漿入喉,性烈留香。
這一夜喝得興起,免不了要聊起從前。
「你那時候多厲害啊,我被魔修抓走煉丹,你隻身前來,一句『在下付雲岫,請君赴死』,迷死我了。」
她捧着臉,用被酒意燻紅的眼看我。
那魔頭厲害,我便是劍意超絕,也差了他一個境界,最後拼得半死纔將魔頭斬殺。
只是看她如今,活蹦亂跳不說,還已成九階丹修。
如何不值?
醉意漸深,我歇在她牀上,暈得眼都睜不開。
她打了個酒嗝,磨磨蹭蹭黏上來,半點不老實。
還嘀嘀咕咕說着什麼,忽而腮上一軟。
「阿岫,我最喜歡你了~」
行了,磨人精。
她一腦袋倒回枕頭,沒一會便發出小小的鼾聲。
天光大亮,我試着將衣袍從她身下拽出來。
輕了沒反應,重了……她咕嚕翻了一圈,趴在牀上縮了縮繼續睡。
腦袋還有點疼,推門出去,便見沈霽寒站在門旁,目光看過來,便直直盯在我臉上。
「師尊……你臉上……」
手指碰了碰腮邊,抹下些口脂。
朝露喝醉便是如此,鬧人的緊,看到喜歡的就親一口,看到討厭的就囔着打人。
施了個清塵訣,又給朝露留了信,趁着春日好風景,我又啓程。
山林間草木初翠,野花爛漫,時不時有精怪悄悄探出頭,看我們一眼,又隱去身形。

往日小精怪可喜歡圍着我討要靈氣,今日怎麼都怯生生的。
是此地生靈膽小?
我站着感知一番,才發覺從身後源源不斷傳來的寒氣。
我那徒弟正繃着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看着很是生人勿近。
「霽寒,有心事?」
他正了正神色:「並無,只是……師尊從前的事,從沒講給我聽過。」
有什麼好講的,他若想知道,城中茶館說書的,講得比我精彩。
再者……年少時也做過不少荒唐事,養氣多年才修的這沉穩脾性。
怎麼能把那些事講給小輩聽……
勉強搪塞過去,他默默低頭,倒也不再追問。
只是看他這樣子……
我折了一支幽蘭,隨手揮了幾下,劍風輕輕將螢絮圍攏,引在花枝上。
花開灼灼,流螢盤踞其上,施了陣法將此定格。
我將花枝遞給他:「好看嗎?」
「師尊……慣會哄我……」
他彆彆扭扭收下了,臉色終於好看了些。
這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已是十數年,偶爾遇到好友定居所在,少不了叨擾。
興之所至,拔劍切磋一番,而後痛飲三百杯。
沈霽寒的劍術在這些時日越加精練,只是氣質不知不覺有些陰沉。
我想不出問題所在,幾次與他談心,他的回答無懈可擊。
到底是成熟了,會隱藏心思。
他不願向我求助,我也無能爲力,只能眼看他越發陰鬱。
直至……他外出斬妖,月餘還無音訊。
他被蜃妖迷惑,沉浸幻夢不可自拔。
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大霧,我卜卦爲兇,偏偏契機又在此處。
天機要我入內,那便悉聽尊便。

-4-
我名爲付雲岫,是江湖一劍客。
劍客生來逍遙不喜約束,長劍烈酒縱馬江湖,好不愜意。
只是……一次好心,我救下了一個麻煩。
那日偶遇,他被土匪搶劫,奴僕死的死傷的傷。
他一介書生,文文弱弱的站在十數個劫匪面前,說着什麼朝廷律法什麼江湖道義。
眼看對面劫匪被嘮叨煩了,一斧頭就砍向他腦袋。
我掏掏耳朵,及時出手。
他名叫沈霽寒,江南名士,生的一副好相貌。
雙眸狹長眉飛入鬢,高挺的鼻樑和過於鋒利的下顎線,顯得有些冷峻。
好在脣色殷紅,目光又平和,中和了骨相的冷意。
他彎腰行了個時揖禮,抬首時看我一眼,又悄然垂下:「多謝女俠救命之恩。」
總覺得那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我當他文弱,便將他送到城鎮好生安置。
誰知待我到了下一個城鎮,他正在城門等着我。
從此便被纏上了,他說對我一見鍾情,非我不可。
明明也算一表人才,卻這般癡纏,實在是麻煩。
也不知是多好的家室,不管我跑到何處,他都能追過來。
從江南跑到大漠,一路輾轉,銀子花了不少,他還死死跟在後面。
每次拿劍橫在他頸間,他都是一貫的笑臉,好似死在我手上也值了。
沒轍。
又不能真殺了,逃又總能被追上,這般糾纏三年,我倒漸漸習慣他的體貼。
他的愛意從不遮掩,就這樣慢慢入侵我的生活。
江湖廝殺不止,我劍便是極快,也不能以一敵百。
每次受傷,都是他替我療傷。
燭光搖曳中,長睫微顫,那狹長眉眼間俱是疼惜,和視若珍寶的情意……
對上他的眼睛,總是撐不了多久就要移開。
殊色過濃,難以招架。
這般幾次三番……我到底是心動了。
不日,答應與他成親。
婚後一切如常,他仍陪我浪跡天涯,只是稱呼變了而已。
一口一個阿岫,一聲聲的姐姐,簡直要把人肉麻死。
如此三個月後,我突然發現不對,成親……是要敦倫的吧?
洞房那日我緊張的躺了一夜,他也緊張的躺了一夜,什麼都沒發生。
而後便分房而居,白日裏粘我粘得很,也是有些親密時刻,情起時也曾交換氣息擁吻在一處。
明明眸色幽暗情慾滾動,可晚上他又守禮的回偏房。
正人君子的模樣看得人牙癢癢。
他……不舉?
枉我付雲岫一世英名,竟找了個?銀樣蠟槍頭。
也不對啊,有時他挨我捱得近,那東西明晃晃的抵着。
雖然他總不動聲色的藉故離開,但至少硬的起來吧。
是太快了?那得多快啊?連試都不肯試。
這晚,我悄悄蹲在他窗邊,輕輕捅破窗戶紙,看他在牀上窸窸窣窣。
沒一會動靜越來越大,他一邊動作,一邊動情的悶哼粗喘,不時喃語着「師尊」。
師尊?……
好好好,我當他對我一見鍾情,原是我長得像他師尊。
當初死乞白賴追着不放,把我娶了反而守身如玉。
夜風吹得我脊背發涼,終是忍不住摸進他房裏,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
他嚇得一激靈,那玩意抖了抖差點灑出來。
我緩緩收緊,壓着怒氣質問:「沈霽寒……你師尊是誰?」
他恍惚眨了眨眼:「師尊……」
那東西竟緩緩流出下作的淫液,還敢硬?!
我發狠給了他兩巴掌,他臉頰紅成一片,心虛得不敢抬頭看我:「你都知道了?」
「你竟敢愚弄我……」我氣得腦殼發矇。
一想到之前種種都是因爲我像那什麼師尊,心裏便酸澀得厲害。
再一想他竟還守身如玉,晚上自己動手都不肯讓我碰……
我一把扯開他的衣襟,看他平日裏文質彬彬,胸肌竟然還不小。
有棱有角溝壑深深,白嫩的膚質趁着兩顆淺粉,晃得我眼花。
每一顆都像是在說,吻這裏。
他手足無措想遮掩身體,聲音顫得不像話:「你……你做什麼?」
我付雲岫今晚就要糟蹋他!
不知是心虛還是理虧,他的反抗並不激烈,漆黑的房間裏只回蕩着他的哀求。
「不可以……」
「明媒正娶憑什麼不可以?!」
「師尊……對不起……」
「還敢對不起她?對不起的是我!」
「我不該……啊……」
叫得還挺好聽……強忍着抽氣的表情也很是誘人,我拍了拍他側臉:「乖一點,我便不追究。」
只要他老老實實,繼續做我付家郎,我可以放過他的曾經。
他眼神完全失焦,迷糊點頭,手攥緊被單根本說不出話。
我把他按着來了一次又一次,他從一開始的忍耐,到後來的沉迷,最後竟主動做個不停。
不知爲何,這一幕總覺得似曾相識……
奇怪……哪裏似曾相識……
歡愉之下,我強撐着抬眼觀察。
是腹肌的排列,是有力緊窄的腰背,還是頸側躍動的小痣,手臂上血管的紋路?
亦或是……熾熱黏連的眼神……極寒松木的氣息……
電光火石間,腦海裏一幕幕閃過。
我一腳把他踹飛出去。
我名付雲岫,是崑崙劍尊付雲岫。
沈霽寒是我的徒弟,我劍道的繼承人……上次的鼎爐,竟也是他……
這幻境,是他設局引我入內。
房屋倒塌湧起煙塵,眼前一片迷霧,識海卻清明不已。
我藉機整理衣物:「沈霽寒,這幻境是你所爲。」
他咳出一口血,想起身,又狼狽倒了回去。
「師尊,我只是太愛你……」
情劫應在他身上,怪不得……劍道傳承是我於此界唯一的牽掛。
如今做下這等醜事,這份牽掛也了斷,我無拘無束,可以飛昇了。
拔劍向天揮下一劍,幻境湮滅,萬里之外的天際,劫雲湧動而來。
「你我師徒情分斷絕,好自爲之。」
他在嘶吼哭求着什麼,我已無心再看,念在我也有錯,留他一命。
仗劍飛身直上,迎戰雷劫。
飛昇,我勢在必行。

-5-
仙界兩千年,我常與成名劍修切磋,一個個挑過去。
劍修排名榜上,我的名字漸漸攀升,直至頂端。
從此無人應戰,不免有些無趣。
我閒得難受,便在界湖垂釣,一等十來年,毫無動靜。
這界湖有魚的傳言莫不是假的吧?
我剛直起身子,界湖忽然蕩起漣漪,是上魚了?!
一個人影從界湖裏冒出頭:「敢問……飛昇上界,必須上鉤嗎?」
朝露捏着我的魚鉤,猶豫着要不要含進嘴裏。
……
多年未見,還是這幅蠢樣子。
「朝露,別來無恙。」
她這才抬頭看來:「阿岫!你是來接我的嗎?」
……「姑且是吧。」
接引使者見我與她熟識,便將人交給我安置。
她進了我的道宮,一陣左顧右盼:「這裏好冷清。」
啊……本來我的落腳地在上界崑崙,但自從打遍天下無敵手,就被送了這座道宮。
願我廣納弟子,桃李滿天下。
可我懶得收徒,偌大的道宮只我一人,平時又喜歡往外跑。
百年未回,清潔陣法還在運轉便已是不易,冷清便冷清吧。
「隨意就好,自己挑個山頭住下。」
她叮叮噹噹裝修了兩天,便把一座青山打造成漂亮的宮殿。
不知從何處移植的花樹栽滿山頭,花樹茂盛,半點沒受妨礙,依舊灼灼開着花。
清風吹拂,花瓣簌簌而落。
「說起來,上次見面也是在花樹下,那時你那徒弟才元嬰,沒想到他比我飛昇還快。」
我默默轉過頭:「你說什麼?」
她眨了眨眼睛:「你徒弟啊,兩千年飛昇算天才了,當然,比不上你千年飛昇,什麼妖孽啊……」
「對了,怎麼兩天了也沒見他?我可算得上是師叔……」
朝露絮絮叨叨,我看着花樹漸漸走神。
他竟然……早就飛昇了……
稍稍掐算,是三百年前飛昇的,他未曾尋我,當真恩斷義絕。
朝露悄悄瞅着我的神色:「你生氣了?」
「我哪有生氣?」
她低下頭嘀咕:「惱羞成怒了……」
……此子斷不可留。
最終還是請她去上界最好的酒樓,喫了一頓好的。
各色仙獸肉擺在盤中,還不敢用最頂級的,怕把她撐炸了。
她夾這一塊嚼嚼嚼,夾那一塊嚼嚼嚼,隨即兩眼放光,一頓胡喫海喝。
肉喫得好好的,還看上我喝的酒。
「那是什麼?」
「真正的醉仙釀,仙氣澎湃,一滴可把你炸得屍骨無存。」
她瞪了我一眼,收回覬覦的目光,繼續喫喫喝喝。
等桌上一根菜葉都不剩,她這纔拿起手帕,矜持的拍拍嘴角。
「阿岫啊,我就跟你混了,有什麼丹藥讓我幫忙,隨你開口。」
剛好,這兩千年到處亂逛,我收集了許多仙草,別的丹師不是看不上就是信不過。
朝露不一樣,只要捨得砸資源,她丹技穩定上升。
這個人啊……什麼都好,就是惜命,不死到臨頭絕不冒半點風險,要不然也不會踩着點飛昇。
她便在我道宮住下了,這些時日,清瑤山總是瀰漫着五色丹暈,丹香陣陣不絕,聞着便要醉倒了。
想着她消耗靈藥厲害,該再去採摘一些仙草。
設好防禦陣法,我留了書信便再去祕境。
上界我已然摸熟了,哪裏有祕境現世我便往哪裏扎。
只是……總覺得有一道視線……
神識環顧,很快鎖定了一道法器,還沒等我動手,它便自爆了。
之前也是這樣……
是敵對勢力的眼線?
我那道宮,佔着最好的仙脈,只供我一人使用,不知多少人恨得眼都紅了。
算了,藏頭露尾的小人罷了。
我繼續在各個祕境穿梭,專找劍石和仙草。
此處祕境曾是仙魔戰場,盛產玉骨花和魔藤果。
魔氣與仙氣交織,構造出奇特的景觀,也魚龍混雜,魔修不在少數。
尋寶蜂嗡鳴不止,催促前方有寶物,只是還未走近,便感知到魔修的氣息。
隱祕身形悄悄靠近,竟然……是劫殺現場。
四個魔修圍攻一位道修,眼看他氣力不支……我還是出手了。
待斬殺那四人,那道修撐着劍起身:「多謝女俠救命之恩。」
什麼女俠?
他歉意笑着,在我眼前轉變容貌。
沈霽寒……好玩嗎?
見我沉着臉不言語,他長睫垂下:「你說過,我乖一點,你便不追究。」
那時的話怎麼能當真,那時……那時……
我一想起來就頭疼,實在理虧,那時怎麼能用強的……
「師尊……你當真不要我了嗎?」尾音輕顫,帶着要哭的沙啞。
再抬頭一看,竟真哭了,狹長的眼眶通紅,長睫被淚水打溼,顯得眉眼愈加深邃。
脣瓣殷紅眸光破碎,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怎麼欺負他了。
「你……哭什麼?」忍不住避開他的視線,只覺得看一眼心便亂一分。
他握住我的手腕:「我不信你對我無意,幻境裏我只更改了我們的身份和記憶,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
「別說了!」
「當初還不如殺了我……」
「師尊……求你了……」
「不要愛上別人,不要忘了我……」
他趴在我肩上低聲哀求,淚水止不住一般,肩上一片濡溼。
頸窩被他喘息的熱氣漸漸染紅,腦子也被他哭得一團亂。
到底……怎麼成了這幅樣子……
一個個輕吻攀升上來,該推開的,但看他溼漉漉的眼睛,祈求的神態,還是忍不住亂了心智。
該死,這個男人哭起來怎麼會那麼好看啊……
————
男主視角

-1-
沈霽寒在小門派蹉跎到十三歲,他都已經接受自己平庸的命運。
可他被師尊領進玉虛宮,成了她的大弟子。
她說他是天生劍骨,她給他衣穿,給他飯喫。
人人嚮往的劍法她從不藏私,付劍尊……付雲岫,是他的師尊。
每次午夜夢迴,他都覺得這是一場癡夢。
他何德何能?
可師尊說他配得上,他便握緊劍柄,一次次揮劍,手痠到極致也沒鬆開。
他只能配得上,他必須配得上。
他仰望她,孺慕她,渴望那雙冷清的眼會爲他泛起笑意。
他太看重她的認可,太在意她的視線。
這份感情不知不覺間變質,直到一次春夢。
往日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具現成師尊的模樣,她對他溫柔的笑……
沈霽寒驚嚇醒過來,慌張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麼能……這般褻瀆?!
清心咒唸了百遍,這份違逆的想法卻驅散不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無論他怎麼壓抑,這份感情仍時常浮現。
好在他尚能剋制,他向來如此,壓抑情緒而已,他做慣了。
他還是那個好徒弟,她還是那個好師尊。
一切都很好,不該有別的玷污這份關係。
直至……師尊外出,他悄悄跟在後面送行。
不知爲何,樓閣中泄出劍意。
他對師尊的劍意再熟悉不過,只是隱隱感應,便飛遁而去。
找到她時,她中了情毒,此毒歹毒,非交合不能解。
下毒之人勢在必得,卻做了師尊劍下亡魂。
他提議找一個鼎爐,師尊應了。
可行至半路,他漸漸停了下來。
只要是個男人就可以,那麼……爲什麼不能是他?
他回頭望去,喉結滾動不止,剛剛見到的一幕還印在腦海中。
師尊自然是美的,往常只如一塊冷玉,一樽白瓷。
可如今,眉梢眼角染了紅暈,何等活色生香。
那個男人憑什麼不能是他?
沈霽寒會一門千變萬化術,連修爲也能更改,那本祕籍是他從黑市淘來的,神識不可察。
師尊向來不關注這些奇門異技,或許……
他忐忑走回去,師尊並未發現。
一切順理成章……
他曲意討好,在書中學的微末技巧全用上,好在……師尊很舒服。
往日冷情的臉上露出難耐的神色,輕輕蹙眉,他的心便要酥了。
他剋制着體內的野獸,伏下身萬般取悅,連那時,也事事以她爲主。
可是……師尊事後極爲冷淡,連他的元陽都不肯留,對他更是棄若敝屣,連多待一會都不願。
留下一瓶靈丹,錢貨兩訖,就這樣走了。
不要元陽……更不要他……
室內寂靜,有晶瑩的液體濺在地上,一滴兩滴,慢慢止住。
「師尊……師尊……」
帶着哽咽的嗓音,漸漸喑啞下來,低低喃語,混雜着不滿的欲求。
封閉的房間內,仍留存那一縷冷香,被單上還有他們歡愛後的氣味。
他吸進肺裏,一邊輕喘一邊撫慰自己。
他還記得之前的情歡,每一幕……都歷歷在目。
臉上淚痕猶在,卻又可悲的,沉浸在幻想不可自拔。

-2-
之後……他時常回想這件事。
無論夢中還是無人時,他將那一幕反覆回憶,細細咀嚼。
師尊的情態,師尊的輕吟,長頸向後仰起繃直,髮絲散亂喘息破碎。
他手中不停,一次又一次褻瀆。
「師尊……我忘不掉……」
嘗過一次滋味,壓抑許多年的性慾成倍反撲,他根本無法抵抗。
甚至……偷了許多貼身衣物,他將小衣按在臉上深深嗅探。
那裏硬得滴水,似有若無的冷香讓他愈加癡迷,他快瘋了。
「師尊……師尊……哈……」
他幻想師尊會接受他,幻想被她愛着。
可是……她生命中怎麼會有那麼多人。
她的至交好友,一個又一個。
每一個看她的眼神,都有着似曾相識的光彩——是他仰慕她的目光。
同爲暗中覬覦者,他最清楚不過。
明明是他一個人的師尊,爲什麼她要朝別人笑呢?
恨明月高懸,不獨照我。
師尊啊……怎麼才能獨佔?
他的師尊,性子遲鈍不通情愛,便是將心捧出去,她也只會沉默遠離,再也不見。
至於強佔……囚禁月光……只會是拔劍相向。
等他能匹敵,師尊早就飛昇了。
師尊……師尊……
他不甘心只是這樣,若沒有那一夜,他不會癡心妄想,但他們明明發生過,如何再平靜。
他的愛意發酵成毒液,在心裏肆意腐蝕。
若是早些遇見,若是不爲師徒,若是……若是……
哈……他總想這些不可能的事……
師尊察覺他的不對勁,耐心詢問,但他心底的祕密如何能說。
他連多看她一刻都不敢。
師尊便總是弄些小玩意哄他,像小時候那樣,親手做的風車、木劍,如今做的花枝流螢、靈氣焰火……
總是這麼溫柔,好像……在她心裏他是特殊的……
他退不回徒弟的身份,忘不掉那件事。
如果……不是師徒,師尊是否有可能喜歡他?
這種想法時不時冒出,執念漸深,不可迴轉。

-3-
多年後,被他悄悄收爲靈寵的蚌精,日日吞噬天靈地寶,終於……顯現出先祖的血脈。
蜃妖……
他藉着除妖的名義,沉入幻境等候,便是事後被厭棄也認了。
他實在想知道……有沒有那種可能。
師尊終於來了。
她並未設防,很快沉浸幻境,新身份之下,她不再將他視作晚輩。
就算是有些嫌棄,避之不及,但這些……都是因爲把他當做一個男人。
他可以示愛,追求她,光明正大的對她好。
時日漸長,師尊有時會對着他的臉發愣,看來這張臉……她很喜歡。
之前都想過,若她不喜歡他本來的樣貌,他可以換一張臉繼續。
還好,她十分鐘意。
只要能得到她,做什麼他都甘願,什麼都可以……
夜深,師尊睡了。
他悄悄將臉埋在她掌上,反覆蹭了蹭,又深深吻在手心。
只是這樣,他便漲得難受,退回自己房間纔敢做出那種事。
是,他下作……
可是……師尊……
愛意填滿他整個胸腔,無處可發泄。
「原諒我……哈……」
他本覺得,師尊不排斥他的靠近,接受他的示好,便已足夠。
沒想到……她會回應。
更沒想到他們會成親,他……只更改了彼此的身份,沒有用幻境扭曲她的心意吧?
沈霽寒不確定,一切太快,他如墜夢中。
新婚夜,他不是不想,曾無數次幻想,都是褻瀆。
可真的靠近,他又不想騙取,那太卑劣。
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騙來的,師尊待他越親近,他越是明白。
愧疚和自厭襲來,他真的得到一直渴望的人,卻無所適從。
他恥於自己的欺騙,更恥於自己的慾望。
直到……直到師尊攥着他的脖子,給了他兩巴掌。
他都以爲她恢復清醒了,最後才知道她是誤會了什麼。
師尊是誰?師尊一直是她啊。
總是冷靜自持的眼睛攜滿怒意,就這樣……坐下來……
原來她也會有佔有慾,也會對他有慾望……
太過刺激,他連眼神都失焦了,除了喘息,什麼都做不了。
這若是夢,也是最好的美夢。
思緒停滯,腦子都化成了漿糊,只知道一味的索求。
多年剋制,終於得償所願,他放縱到連師尊都異常都沒察覺。
接着,他被一腳踹飛了出去。
這一腳毫不留情,心肺俱損肋骨斷裂。
他咳出一口血,等待她的審判。
可她卻飛昇而去,不要他了,原來他在她眼裏什麼都不是……

-4-
飛昇之後,他很輕易便找到師尊的下落,劍修排行榜上,高高在上的那個。
他無顏面對,只敢悄悄用機關雀窺探。
遠遠看一眼,知道她近況即可,他們分開太久了,久到面容都漸漸模糊。
他知錯了,錯得徹底。
可若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
愛是最可怕的毒藥,讓人不管不顧,一心只求一絲可能。
他從儲物戒取出花枝流螢,只要指尖輕點, 盈盈花開流螢翩飛。
他小心保存着這些舊物, 這是他被在意過的證據。
師尊排名登頂後,閒來無事,竟在界湖釣起了魚。
一坐便是十幾年, 機關雀帶着他的神念, 悄悄飛近, 落在蘆葦上探頭看她。
時間久了,其他鳥雀也不怕她, 有時甚至立在她肩頭。
師尊對於這些生靈總是極有耐心, 不是投餵些丹藥, 便是散些仙元出來。
漸漸她身邊圍滿小動物, 機關雀還是不遠不近。
界湖有了動靜, 從裏面出來個熟人——朝露。
師尊的舊友中, 最讓他心煩的那個。
她仗着師尊不懂, 就一直撒嬌親近, 肆無忌憚用那種眼神看她, 甚至……抵足而眠。
師尊竟是在這等她十幾年……
朝露挽着師尊胳膊半刻種,師尊捏了朝露臉頰兩次, 摸頭三次,笑了無數次。
他操控機關雀的神念扭曲成一團, 那可憐的小雀一會亂啄亂叫, 一會到處亂飛, 最後吧唧撞樹上,零件嘩啦啦掉了一地。
師尊還讓她住下了, 甚至爲了讓她丹技提升, 辛苦採集仙草。
他一顆心彷彿被酸水泡透, 是喝了多少酒都忘不了的酸澀。
是,他們之間全是他強求, 可那場忘記身份的幻境裏……她也曾喜歡過他的。
他被酒嗆得不住的咳,胸口起伏, 酒液並着淚滑下。
長睫被淚水浸溼, 破碎又頹然。
醉了幾天,到底沉不住氣, 便是死在她手上,也好過被徹底遺忘。
什麼相忘於江湖……什麼愛不是佔有, 都是胡扯。
除非他死, 否則絕不可能讓給別人。
他本想着好好談一談, 可剛說出:「你當真不要我了嗎?」便不爭氣哭了出來。
他從小不會撒嬌訴苦,受了傷喫了虧都是自己忍着。
明明沉穩自持那麼多年,可一想到被拋下一千年之久……便委屈得控制不住。
他埋在她頸窩哭得有些難爲情,還是敏銳地感覺到師尊態度軟下來。
甚至……耳垂都是紅的,師尊眼神有些躲閃, 那神態分明像那一晚……那般情動……
哭一哭……那麼好用?
唔……他以後要好好參悟示弱之道……
————
小番外,關於喫飛醋
付雲岫:「你今日又怎麼了?好好的生什麼悶氣?」
沈霽寒:「你昨晚與朝露同牀共枕?」
付雲岫:「喝多了, 便在那歇下了。」
沈霽寒嫉妒得面目全非:「你當真不知道?她看你的眼神,本就不清不楚!」
付雲岫扶額:「沈霽寒,你講點道理,她那雙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而此時此刻, 朝露正逗弄鬧市上的野狗,一雙桃花眼漣漪生輝:「小狗狗你好可愛,要不要跟我回家啊?」
(已完結):YXXBLWR31Q5JpgIv9jWq1t9vP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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