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回來那天,我被掃地出門。
養父母非要讓我嚐嚐他們親生女兒二十年來受的苦。
嗨,這有什麼苦?對我們真牛馬來說,這不就是消費降級的事嗎?
咱最擅長打的就是逆風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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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點,京市正下着瓢潑大雨。
我站在陸家別墅的門外,身上除了這身衣服,就剩下跟我長在一起的手機了。
真千金回家不到兩小時,我就被養父母掃地出門。
陸鳶說,她替我喫了二十二年苦,我也應該嚐嚐窮困潦倒的滋味。
陸家的大門砰地關上了,冷冷的冰雨胡亂地拍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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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一個穿成炮灰假千金的牛馬打工人,我享受大小姐的身份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重新一貧如洗。
我圍着別墅轉了一圈,在一樓的露臺下找了個能避雨的角落,那上方正好是哥哥陸州的房間。
「放心吧,她現在兜比臉乾淨,喫點苦頭就知道豪門的好處,很快就會求着回來爬你的牀了。」陸鳶的聲音從排水管道傳出來。
嘖,別墅的隔音也一般嘛。
我就說嘛,今天下午還對我動手動腳Ṱũ²,看起來想搞骨科的陸州,晚上怎麼沉着臉一言不發。
原來打着養金絲雀的主意,那他可打錯了算盤。
對陸州來說,名下只有一套大平層就叫窮得活不下去了,可對我這種真牛馬來說,電子錢包只要有兩百塊就能苟半個月啊。
何況這餘額裏,還有這個月花剩下的八萬零花錢呢,可能這對豪門來說也就是個冰棍錢,對我們普通人來說,省着點能花好幾年。
他們以爲的落入塵埃,對我來說,不過就是消費降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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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我叫的嗒嗒打車到了,司機師傅下車打傘、開車門一條龍,又讓我找回了大小姐的感覺,不枉我含淚加價百分之二十。
我不知道電視劇裏的女主都有什麼毛病,被趕出家門都要在雨中走到高燒,主打一個虐身虐心。
我可沒錢治病,生活已經很難了,絕不沒苦硬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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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把我送到最近的快捷酒店,團購 300 一晚,我洗了個熱水澡,穿着酒店的睡衣把衣服送去前臺乾洗。
睡前,我一口氣幹了兩包外賣送來的 999 感冒靈。
出門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窮人最值錢的就是健康了。
沒人心疼,就要自己心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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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感覺神清氣爽。
我穿着乾洗好的衣服出了酒店,去了附近的批發市場,擠進一個人頭攢動的攤位瘋狂砍價,然後斥資一百買了四件短袖、三條短褲和一雙板鞋。
臨走前,老闆娘一邊裝袋一邊抱怨,「姑娘你穿這麼好,可真會砍價,按成本價給你,還饒個這麼好的包裝袋。」
那必須的,不換個好點的包裝袋子怎麼把我身上這套驢牌賣出個好價錢。
只可惜這雙小羊皮的鞋算是廢了。
有錢人可能是讓錢燒的,這鞋今天上腳,鞋底今天就磨破了,都沒法賣二手。
不過這個鑲了碎鑽的手機殼倒是值點錢,八千的手機配兩萬八的手機殼。
要不是我翻了翻最近的代購清單,根本連想都不敢想,原來錢還能這麼造。
就這炮灰原主還能活不下去,要去酒吧賣身,這不是純純的腦幹缺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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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小陀螺似的忙活了一上午,終於把渾身上下的細軟都變現了。
現在的我渾身上下就沒有超過ƭū́ⁿ 29.9 的東西,一股子砍多多風,巴適了,纔是符ţű̂₊合我消費習慣的穿搭。
我揣着新增的六萬五餘額走路帶風。
發財了!一定要好好犒勞自己。
我在 CBD 附近的小衚衕裏喫了碗炸醬麪,肉不多,肥瘦相間,黃瓜脆爽,醬是老闆自己炸的,香出去二里地,關鍵是便宜,十五一大碗,喫完了能續面。
從昨晚上到今天中午都沒好好喫飯,我呲溜地飛快,喫到碗底,把幾粒裹着炸醬炸得酥脆的肉渣旋進嘴裏,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衣服沒賣出去之前,我連碗米飯都沒喫,怕飯粒子崩衣服上賣不出價。
穿金戴銀我戰戰兢兢,消費降級我怡然自得。
山豬喫不了細糠大概說的就是我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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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用電子身份證給自己綁了個新電話卡,順便把八千的手機換成一千八的國產機。還是熟悉的操作系統,啊真香,手機掉地上也不心疼了!還是這麼抗造,國產機就是牛。
我翻了翻聊天記錄,這兩天收到的除了冷嘲就是熱諷,還有以哥哥爲首的富二代們發來的包養問候。
我可去你的吧,有兩個錢給他們燒壞了。
原身怎麼混的,人緣也太不行了,連個能借錢的腦殘好姐妹也沒有。
最膈應人的是收到了陸州的王爺發言,他問我知錯了沒?
怎麼了?法治社會,他還想給我吊在城牆上嗎?
我發了個滾就給他拉黑了。
我知錯個大粑粑!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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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能變賣的都變賣了以後,我拎着個大黑塑料袋退了房。
裏面是我的全部家當,除了裝了我那幾件衣服,還有酒店的一次性牙刷和拖鞋。
京市四環以內的酒店太貴了,我打算往五環以外挪挪。
之所以還沒有離開寸土寸金的京市,是因爲作爲大四畢業生,我馬上就要領取自己的畢業證和學位證。
穿過來之前,我初中一畢業就被爹媽送進廠打工了,俗稱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是持證上崗的牛馬大學生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現在的小說爲了虐炮灰也算是沒邏輯了。
有手有腳有本科畢業證書非要精準去男主所在的酒吧打工,不是等着人潑你一頭一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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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學校的那天,畢業典禮已經過了,是我特意避開的。
陸鳶那副翻身做主高高在上的嘴臉我見一次就夠了,不準備噁心自己第二回。
其實我們倆是一個宿舍的,雖然我只回去住過一兩次。
上學期間,我一直住的是家裏在這附近買的大平層,配保姆的那種,給天天出去打工的陸鳶嫉妒得夠嗆。
熟悉的對照組套路,純純拉仇恨,這也是陸鳶針對我的原因之一。
可這不是我的錯,甚至都不是我爸媽的鍋,他們就是農民工進城打工,恰巧在 VIP 隔壁的病房倒黴催的同一天生了個孩子,就被陸家搞破產的對家換了親生的孩子。
原身父母雖然窮,但是認真盡了監護的責任,把陸鳶培養進了跟我一樣的大學才雙雙病逝。
我不明白,爲什麼陸家要對這老兩口極盡羞辱,他們錯在哪裏?
難道是窮人不配生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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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過後的第二天,我單獨去了導員辦公室,領了自己的畢業證和學位證。
陸鳶帶領一衆炮灰在畢業典禮上羞辱我的劇情,我是不會讓她發生的。
畢業照就是個儀式,又不是身份證,必須要本人去拍。校長撥我學士帽的穗子並不能讓我多掙三瓜兩棗,我何必爲了一羣這輩子都不一定再見的同學自取其辱。
輔導員看着我關切地說,「陸湘,你要有什麼需要的,可以跟我說。」
「沒什麼,我很好,謝謝老師。」除了陸家那一夥顛人,這個世界剩下的人還是很正常的。
我沒什麼不好的。
比起要繼承家業的大小姐,我算是從天上掉進地上。
可比起全國百分之九十的家裏不給生活費、工資還沒到賬的應屆畢業生,我兜裏還算有錢。
「老師的幫助就留給更需要的人吧。我自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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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我就打了臉。
原本準備繼承家業的我,錯過了春招和秋招,現在招聘會上的企業寥寥無幾。
零星的攤位上的簡歷已經摞得比村頭廁所的草紙還厚了。
等人羣退散了些,我看見其中一個 HR 抓了一摞簡歷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旁邊那個年輕一點的驚訝地說:「經理,這麼會兒您已經看完這些了嗎?這是實力不夠的?」
主管捋了一把頭上的地中海,地方又一次支援了中央,高深莫測地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我可去他的吧!我殺回去:「還我簡歷!我雙面打印還花四塊呢。」
地中海一臉便祕,看我火冒三丈一臉要揍他的樣子,當場去翻垃圾桶。
「美女美女,你的運氣絕對跟顏值一樣沒話說。這是你簡歷,一點沒髒,都是打工的,不要較真啊Ţùₔ。」
我冷哼一聲:「怪不得能當領導,能屈能伸啊!」我一個極速轉頭,甩了他一馬尾掉頭走了。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處處不留爺,爺幹個體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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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我幾十年的生活經驗,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今天不止這一劫。
果然,屋漏偏逢連夜雨,黃鼠狼偏咬病鴨子,陸州追到學校裏專門克我來了。
他人模狗樣地扶了一把金絲眼鏡,眼神晦暗不明,「這幾天,你去了哪裏?電話也不接,是不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怎麼你前腳把我趕出門,後腳就把腦子涮衝馬桶了?你失憶啦?你算哪根蔥管我閒事。」我翻了個白眼。
陸州的眉頭皺了起來,「幾天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粗魯。」他掃了一眼我手上的簡歷,嘴角勾成個√,「準備找工作還敢得罪我,你可以試試看,哪家企業敢錄用你。」」
在後面喫瓜的地中海經理好奇地湊了過來,「我們沒收到不能錄用你的通知啊?您是哪家企業這麼牛逼?」
陸總臉上浮現出了三分尷尬。
我認真地跟經理說,「他看島國劇看多了,以爲這是財閥國呢,全國上下就一家公司。」
「就是,」HR 小哥也湊過來一起蛐蛐,「千億上市公司沒有哪家姓陸啊?」
在陸州的臉色由紅變紫之前,我掏出手機給喫瓜兩人組看企查查,「陸地建工,看看,還有官司呢,都限高消費了。」
「嗨,那他在那吹什麼牛?」
「閉嘴!」陸州的臉成功氣綠了,「陸湘,你瞧不上我,以後千萬別有求我的時候,走着瞧。」
「呵呵,我纔不走呢,我坐地鐵。」我亮出地鐵卡在陸州眼前晃了晃,狙擊龍傲天裝 X 太舒適了,「有本事你把地鐵公司給收購了吧。」」
「你以後別想進陸家大門!」我在硬邦邦的撂話裏歡樂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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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轉共享單車,中午之前,我進了陸家。
這個時間段,只有陸母在家。
今天的企查查讓我覺醒,馬克思都教育我們了「資本的每一個毛孔都是血腥的」。
我都被掃地出門了,還跟老賴們待在一個戶口本上,萬一要政審豈不是耽誤仕途。
我沒佔陸家便宜,也不想跟着陸家倒黴。
原書裏,陸州拿着戶口本虐待原主,都沒法報警,警察說是家務事。
趁早一刀兩斷,省得日後被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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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母看見我的時候,眉頭緊皺,彷彿看什麼髒東西,「你來幹什麼,陸家錦衣玉食養了你二十二年,不欠你什麼。」
我沒有太多情緒,平靜地說,「我已經不是陸家的女兒,想把戶口遷走,別給你們添麻煩。」
按我多年的看文經驗,炮灰死於情緒。
這時候要是我委屈巴巴抽抽搭搭,不肯好好說話,除了被誤會沒任何用,只會又添一重虐文經典場面。
就像原主,來拿個身份證還支支吾吾,被多扇了兩耳光。
大概見我不是來要錢的,陸母好說話了許多,「王管家,你跟着走一趟吧。」
來之前,我已經跟導員打了招呼,暫時先把戶口放在學校,等找到工作再遷過去。
手續辦得很順利,我把名字從陸湘改成趙湘的時候,終於有種掙脫宿命的感覺。
炮灰成了路人甲,在自己的劇本里,我有名有姓有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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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離開京市的高鐵前,我順手把舊電話卡掰了,扔進了垃圾桶。
此間事了,再無牽掛。
離開,也是我計劃中的一環。
兩週的時間,我換了六個酒店,均價三百,一共花費 4200。
實在太貴了!
但這比租房子還是便宜,五環外隨便一個靠地鐵的十平米小單間,跟人合用一個衛生間的那種,都要 3200 的租金,還要押一付六。
但我最近能找到的公司給的薪酬最多也就是六千五。
除去地鐵通勤、每天喫飯,妥妥的京市賺錢京市花,一分別想帶回家。
既然消費降級了,生活成本也要壓縮,我準備先找個縣級市苟住。
中國那麼大,都沒有必要一直在京市囚着,我可不想增加跟主角們相遇的次數。
物理隔絕是最好的方式。
我就不信了,寫霸道總裁囚禁我的作者會在二十八線小縣城的菜市場展開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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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一天,我還見到了陸父。
現在叫爸爸,已經不合適了,叫伯伯,也很奇怪。
我叫了他一聲陸總。
跟他比起來,陸州的手段稚嫩得多。
比如,陸州還在不停地給我發騷擾短信的時候,陸總已經精準地找到了我住的酒店。
他溫和得彷彿根本沒有把我趕出家門,只是一個剛在外喫過便飯回家的父親,「爲什麼遷出戶口?我需要給陸鳶一個交代,過段時間,你還是陸家的女兒。你和程家的婚約依然作數。」
我沒有心情陪這個老狐狸虛與委蛇,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學會體面。
「怎麼,你的親生女兒沒討到程遇的歡心?那實在太抱歉了,我也不能。
你應該還記得吧,我被趕出家門那天,他和女明星的牀照掛了一天熱搜。」
陸總像個無情的機器,即使是親生的孩子,也必須要有價值。
在跟程家聯姻之前,多半時間,他住在鶯鶯燕燕那裏,對我不聞不問。
後來哥哥入了公司,我的年齡、學歷和長相最能入程太太的眼,他才定期回來跟陸母喫個晚飯。
他以爲共進晚餐是什麼獎勵,其實陸母每次都罵罵咧咧,「你那死鬼爹回來幹嘛,耽誤我打牌。」
除了陸母,他還有四個情人,給他生了一打孩子。
孩子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稀缺資源。
誰有用,誰就是他最愛的孩子。
陸總最崇尚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談不妥,司機一腳油門就走了。
臨走前,他丟下一句,「本來還想給你些零花錢,看來你是不想要。」
他說這句的時候,我是有點後悔的,準確地說,是有點悔青了腸子。
他的零花錢一般是六十萬,夠我買套房子了。
掙錢很難的,爲五斗米,值得折腰。
但現在晚了。
我只能嘴硬地想想,我喫不下這個餅。
我不是原身,程遇如果像羞辱原身一樣羞辱我,我一定會忍不住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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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小時的地鐵,我睡了兩覺。
出站以後,我呼吸了一口海風的味道,又腥又潮。不像京市,全是尾氣的芬芳。
海縣的空氣裏都有水產的味道,熟悉得讓我有點激動。
穿書之前,我還在這裏打工,掙點窩囊費。
當然現在我卡上的餘額十四萬,也不夠首付,但這比京市強多了,那都不夠房租。
動車站建在景區裏,滿街都是賣大魷魚的,十五一個,還有大大小小的手作飲品店和咖啡廳,我精準地走進了蜜城。
當大小姐那天,我一天喫了八頓,人均消費低於二百的地方我都不進。
現在不一樣了,飲料超過 9.9,我就要好好想一想。
但蜜城不一樣,這地方只要餘額有五塊錢,我就敢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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嘬上大杯檸檬水的時候,我看着店裏熟悉的佈置,開始有點懷疑人生。
我翻了翻心願牆,果然,最裏面有兩年前我和婷姐留下的紙條,「我要發財!」四個字振聾發聵。
原來,對於我們這種不影響主線劇情的炮灰,甚至不會給我們單獨投放時空。
出車禍後,我竟然可以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回到原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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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了一杯五分甜的檸檬水,轉了幾站地鐵,我就到了熟悉的老舊小區。
爬上熟悉的頂樓敲敲門,婷姐頂個雞窩腦袋出來,睡眼濛濛地出來開門了。
她平時工作忙,這時候正在補覺。
我把檸檬水遞到她手裏,「西邊的房間出租嗎?」
她明顯愣了,「這個房間是我姐妹的,一個月前她出了交通事故,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我提溜着自己大黑塑料袋輕車熟路地進了屋裏,「不介意,一個月 500 是吧,交半年。今天入住。」
「稍等,我把東西收拾一下。」婷姐找了個大箱子開始收拾東西。
「沒事,我接着用就行。」我輕車熟路地拉開櫃子,拿出我Ṱü₇最喜歡的小黃鴨牀單換上了。
婷姐激動地過來按住我,「你到底是誰?你跟望男是什麼關係?」
「婷姐,說出來你別害怕,我就是李望男!」
「鬼啊,啊啊啊啊啊……」婷姐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嘖嘖嘖,心理素質也是有點差。
我摸了摸她的口鼻,呼吸均勻,還逐漸打起了小呼嚕,「睡眠質量還是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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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姐醒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包餃子,她拿着擀麪杖從牆角摸過來了。
我轉過頭,「姐,你來得正好,過來擀皮。」
婷姐一個激靈,嚇得都跪下了,「望男啊,你別怨姐,你的後事確實寒酸了點,可姐把一半存款都花了。」
你那缺德爹媽來鬧事,我說你欠了高利貸,找了幾個壯漢去村裏嚇了他們一通,一人給了兩耳刮子。
出彩禮想買你那個糟老頭子那天也在,跟你爹媽狗咬狗,打的鼻青臉腫的。
你那倒黴弟弟欠了高利貸,自己跑緬北打工去了。
「你還有什麼心願,姐都給你辦了,砸鍋賣鐵都給你辦。」
我把手上的麪粉拍了拍,「我還真有個心願未了,我有錢了,咱把樓下鋪子盤下來開炸雞店吧!」
「你說什麼鬼話?」婷姐站起來了,我看出來了,她還是想揍我,「你卡里連五千餘額都沒有,骨灰盒都是我給你買的!」
我打開手機餘額,「自己看。」
婷婷姐的眼都大了Ťű²,「冥幣我也認了,什麼時候去籤合同?」
我樂了,「你不怕鬼了?」
婷姐把擀麪杖一甩,白我一眼,「窮鬼也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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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婷姐同病相憐,一直都挺缺錢的。
我初中一畢業就被爹媽送到廠裏打工了,一天干十四個小時白夜班,一個月 1800,工錢直接打給我媽,就留二百給我喫飯。我飯量大,衛生巾都沒錢買。
婷姐比我能幹,她從 15 歲幹到 20 歲,成了線長,跟爹媽斷了關係,自己換了個廠子。
來大姨媽的時候,我暈在流水線上,她給我揹回了宿舍,還給我做了紅糖雞蛋。
我喫完,她狠狠罵了我一頓,去工頭那把我這個月的工錢要了出來,讓我自己收着。
我知道婷姐兇,可我能分清楚好歹,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到了發工資的日子,我爹媽從村裏殺過來,對我又撕又打。
婷姐護着我,那兩個老東西罵她賤,說她帶壞了我,撕了她好幾縷頭髮。
在這之前,婷姐一直罵我沒骨氣,不會反抗,爹媽來了,我只會跪着磕頭。
婷姐流了血,我第一次生出反骨,拾起凳子腿把那兩個老畜生打得一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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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姐就領着我跑了。
走前,她惡狠狠地說:「那對老螞蟥別想再吸咱的血!」
我們倆跑出一重又一重的大山,穿過平原來到千里之外的海市。
到這裏的時候,婷姐說她喜歡海,我們就落下腳來。
我和婷姐手上都受了傷,手頭不夠準了,沒法進廠、發傳單、擺攤、推銷,門檻低能掙錢的我們都幹。
後來婷姐去了個小公司,幹着行政兼銷售,我在美容店給人做臉。
我們攢了點錢,一起租了這個市中心城中村拆遷安置的小產權房。
60 平的頂樓,一個月 1000 塊,雙南臥,有個靠街的小客廳țû₅,打開窗子,能看到一樹梧桐的葉子在搖晃,映得屋子裏也鬱鬱蔥蔥。
婷姐買了三百塊的二手電視,電視最右下角信號不好,不出圖,但不耽誤看。
我們倆每天下了班就湊一起,一邊看電視,一邊摘菜做飯。
我出事之前,婷姐的公司發不出工資了,給錢像擠牙膏似的。
現在全球的經濟形勢都不好,大公司裁員,小公司倒閉,我們美容店半天都不來一單生意。
婷姐學了個方子做炸雞,味調得特別正,可炸雞不方便擺攤,最好是有個鋪子。
我們樓下就有個合適的,租金三萬。
我和婷姐回回經過都扎心,沒錢,真租不起。
我沒想到出個車禍還能有意外之喜。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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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婷婷姐籌備了一個月,打嗝都是炸雞味,才試出來五種最好喫的醬:甜辣、蜂蜜、蒜香醬油、酸甜、芝士蛋黃、蜂蜜芥末,酸甜苦辣齊活了,樣樣都好喫。炸雞脆皮金黃油亮,輕輕一碰就能聽到「咔嚓」的脆響,咬下去的瞬間,裏面的雞肉會爆出鮮嫩的肉汁。雞肉醃得久,連骨頭都有味,喫完還會忍不住嘬手指。
店開業之前,我和婷姐把炸雞復炸一遍,帶去附近的夜市擺攤。復炸過的炸雞更脆,涼了也不會軟塌影響口感。我還醃製了點最拿手的酸辣蘿蔔丁贈送,配着喫解膩又過癮。
第一天的時候,買炸雞的人羣還寥寥無幾。三天以後,隨着回頭客越來越多,我們帶的炸雞一天比一天賣得快。半個月後,新店開張,已經積累了一大批忠實客戶。
堂食加外賣第一天就賣了八十三單。晚上十點,我們關了店開始數錢,拋去這一天房租水電原材料的成本,掙了大概五百塊,我和婷姐一人能分二百五,呲着個大牙樂得跟二百五似的。
一天二百五,一個月休息四天,我們一個人還能掙 6500 呢。我拿着本科的畢業證在京市最高的工資也就是這個錢了,何況是在這個二十八線的小縣城。我們倆以前累死累活,一個月也就是 3500 工資。
這條路,走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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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雞店上了正軌,我和婷姐天天忙忙叨叨。
買料、醃雞腿、換油、炸雞、調醬,還要擦桌子、拖地,像兩個小陀螺。
但想到自己出的每一份力都能進自己的錢包裏,還是很開心。
晚上下了班,我們倆洗個澡就累得倒頭就睡,都顧不上看電視了。
偶爾休息,也點兩份外賣,連着補半個月劇。
配料的小哥對婷姐有意思,回回來都給她帶奶茶。
我癱在沙發上,「劉哥人不錯,你不考慮考慮。」
「我忙着掙錢呢,沒空!」婷姐扔了個抱枕砸過來,「管好你自己。」
我哈哈大笑,「我的桃花早黃了。」
中國人,有事絕不能唸叨。
門外有人敲門,我打開門,是程遇,我的前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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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過來一天就被趕出家門了,要不是原主房間裏全是這人照片,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一件白 T 恤,穿在他身上格外有型,只是房子層高矮,他一米九的個子在房間裏有點格格不入。
確實是帥,怪不得原主當了好幾年的舔狗未婚妻,綠雲壓頂了也沒翻臉一次。
「請進吧。」
家裏沒有茶葉,我給他倒了杯溫水。
程遇用好奇又嫌棄的眼光把裏裏外外都掃了一遍。
「這都沒你以前的衣帽間大。」
「有事說事。」我懶得廢話,原主喜歡帥哥,我可是隻喜歡人民幣。
「我跟家裏說了,如果必須要跟陸家聯姻,必須是你。」
我有點驚訝,「你不會喜歡我吧?」
程遇笑了,有點嘲諷,「那倒沒有,你不多管閒事,還挺會伺候人的,像個正房。陸鳶腦子有病,非要跟我講真愛。」
我嘆了口氣,果然愛像是手心的沙,抓得越緊散得越快。
婷姐還是英明,不搞對象屁事沒有。
「大哥,我都被掃地出門了,你們家既然要聯姻,就想實打實利益交換,你找個假千金都不如不結婚呢。」
「那不行,我爺爺說了,不結婚不讓我繼承股份。」
我眼睛一亮,那咱們來談談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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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遇掏出來一份婚前合同,上面列明瞭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跟我結婚,在程家當好程太太,別多管閒事」。
合同上字太多了,看得我眼前一黑。
然後他又掏出來一張支票,「填個喜歡的數吧」。
我馬上重見光明瞭。
一旁的婷姐遞了一支筆過來,從程遇進門,她就像個背景板一樣一言不發。
我衝她點點頭,我都懂。
我提起筆,頂格開始寫,數字全寫九,把空都填滿了。
嘿嘿,真快樂。
程遇扒拉了會兒手機,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支票,像燙了爪子的貓一樣竄了起來,「你想錢想瘋啦,我們家資產才十九億,你在這給我開十億的支票?」
我也有點應激了,「不是你說讓我填個喜歡的數嗎?我就喜歡九。」
程遇氣得臉通紅,「拜金女,我算是看錯你了,咱倆完了,你以後少來扒拉我。」
我叉着腰對罵,「沒錢你裝什麼孫子,自己眼瞎要怨我啊,不是你上趕着來扒拉我的嗎?」
「你那個破炸雞店一輩子能掙幾個子,你敢要九億?」
我理直氣壯,「那是我站着掙錢的價格!跪着掙的價格,就這個數,你覺得能行就行,沒錢就滾。」
程遇氣得臉都紅了,站起來就要走。
離開前,我看着他手機上的掛飾,好像跟我賣掉的手機殼是一個圖案。
今天的黃曆我看了,利財運。
我攔住程遇,「等會,你走可以,這手機掛件是我送的,你給我留下。」
程遇把那個醜醜的娃娃掛件揪下來,狠狠摔在茶几上,「不說我還忘了,晦氣!」
婷姐湊過來,「你要這破玩意兒幹啥,又不值錢,要他那塊表啊!」
這表應該不是我買的,但我準備試一試,「你那塊表」,我又上去攔住他。
「這特麼的是我自己買的!」
「噢,你激動什麼,我就是想說真醜。」我悻悻地說。
那表一看還挺貴的,這冤大頭狗腦子還記點事。
-24-
「哐當」一聲,程遇摔門而去,婷姐一句追出去罵,「狂什麼,賠門。」
等婷姐一路罵到一樓又罵上來,看見我把玩着那個小掛件, 「看這醜玩意兒幹什麼?」
我打開某魚, 把手機湊到她眼前,59 萬 99 直接給她把眼睛晃瞎了。
婷姐小心翼翼地把娃娃捧起來,「就這, 憑什麼這麼貴。」
「你不懂,有錢人的品味很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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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娃娃賣出去那天, 我把樓下的鋪子買了下來,一起買下來的,還有二樓的九十平房子。
忙完了, 我和婷姐買了個 75 寸的大電視。
大電視真好啊, 追劇的時候,連演員臉上的毛孔都看得清。
我嘬了一口冰可樂, 「太爽了,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婷姐笑, 「看看你這點出息,這麼喜歡錢,老老實實跟程遇籤個協議, 拿的比這多多了。」
「姐, 從來都是別人把着咱吸血, 有靠別人養的時候,我還真有點不適應。我還是喜歡自己掙的錢。」
婷姐摟過我, 「看那小子頤指氣使那樣子,給多少錢咱也不能受這氣,早晚氣出毛病來,自己掙錢自己花,腰板直。你去揉點面去, 我去活餡, 今天大喜的日子,咱們包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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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炸雞店掙了兩萬多,我和婷姐搬進了新家,日子越過越好了。
窗外的梧桐綠油油的, 枝繁葉茂。
真千金如何?假千金又如何?
我只想踏踏實實靠自己喫飯,認認真真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根本花不了幾個錢的。
包着餃子, 婷婷姐最近愛看家庭倫理苦情劇, 淚都撒餡裏了。
我嫌棄地看她一眼,這餃子味肯定鹹了。
「姐, 你想結婚嗎?」
「看看這慘的,我遭這罪幹啥。」
「我也不想。」
「以後誰給咱養老啊?」婷姐擦擦淚。
「我覺得咱可以再回去村裏接個小招娣,咱有錢了,能養兩個女娃娃。」
「這回一定要供她們上學!」
「我看行。」
完。
番外
陸地建工破產了, 陸總跳樓以後,一打子女打官司的消息上了熱搜。
我ŧŭₘ問婷姐, 「什麼是信託擊穿啊?」
「沒明白呢,好像是錢封起來花不了了。你好好炸你的雞, 都快糊了!別人家的事, 跟咱們沒關係。」
「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少操心。外賣 0532 是哪位的?」婷婷姐忙得團團轉。
也是, 平頭百姓看一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我又下了兩鍋炸雞,過好自己的日子要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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