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全家的寶貝。
她的預言給我們家帶來了無盡的財富。
金口一開,大伯中了 3000 萬彩票,房產投資市值噌噌上漲。
成績末尾的表姐一路保送名校,小姑樂得四處炫耀。
我家飯店兩年內擴展連鎖,搬進市區大別墅。
過年闔家歡樂,奶奶笑着問想要什麼新年禮物。
大伯要了新的財富,小姑和我爸媽要名利雙收。
我指着家裏無人問津的紅包說,奶奶,我要這個。
我被親人笑話傻子,可我毫不在意,我知道,奶奶的預言成真,是用他人生命做代價的。
這些,都是奶奶的報復。
-1-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我們家是全Ṭúₔ市出了名的大孝子,這是我家的家訓。
「媽,過幾天去我那裏住唄!我給您從國外專門定製了睡眠牀墊,保證您睡得舒坦!」
「咱媽上個月纔在你那裏去住了,這個月該去我家了,不就是個牀墊嘛,我買十個!」
「哎哎哎,就你們想盡孝心是吧!也要給我們機會啊!媽,您可要疼疼您的小女兒!」
今天是半月一次的家庭聚會日子。
和往常一樣,大伯,小姑和我爸媽又在爲了奶奶去誰家爭執不下。
爺爺過世得早,他們三兄妹是奶奶靠着給別人補衣服養大的。
那時候家裏窮,三個孩子嗷嗷待哺,爲了賺錢,奶奶只有拼命,熬壞了眼睛落下病根。
現在,已經近乎失明。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做母親的還是心繫孩子,奶奶正堂上座,拄着金絲楠木柺杖,一聲令下,讓他們不要再吵了。
多年將養,老母親的身子骨還是硬朗的。
「這個月去誰家,我自有打算。」
淡淡一句,沒人敢說話。
忤逆頂嘴長輩,是大忌。
飯桌上,所有人爭先恐後給奶奶夾菜,好言好語伺候着。
堂哥堂姐一口一個奶奶外婆叫得親熱,奶奶勾起嘴角,享受着天倫之樂。
只有我,一個人默默扒拉着飯菜,不去湊熱鬧。
我媽偷偷掐我的胳膊,眼神示意我去給奶奶夾菜。
「哎呀,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老二,你看看你家閨女這沒心肝的樣子,你們的孝順也是裝的吧!」
大伯母眼尖,扯着嗓子。
全場眼光彙集過來,其中就有我爸惡狠狠的眼神。
我是我家的奇葩,對於奶奶永遠是客客氣氣的禮貌。
這在長輩們看來就是不孝。
爲此,我爸媽沒少受大伯小姑的譏諷,奶奶一年也很少住我們家。
我爸經常罵我是掃把星,擋他財路。
「玥玥,趕緊過來給奶奶磕頭道歉!」
我爸臉色難看,大聲叫我過去。
家規,和奶奶道歉是要磕頭的。
這次的頭磕得異常重,額頭直接淤青,都是我爸按壓的功勞。
「哎呀,都是小孩子,老二你們過分了!」
奶奶慈祥地伸手摸我的頭,我的頭瞬間不疼了。
爸媽忙賠笑臉。
「聽說老二搬了新家,我過去住段時間,試試那個什麼國外牀墊。」
我爸媽大喜。
大伯和小姑一家面面相覷,心裏很不舒服。
特別是大伯母,她沒想到她這句挑撥離間爲我家做了嫁衣,不敢面對大伯父責備的眼神。
-2-
一回家,我媽就張羅着讓人將奶奶的房間仔細打掃一遍。
我家別墅的最大的主臥是留給奶奶的。
坐北朝南,寬敞明亮,裝潢費用是其他臥室的三倍。
哪怕奶奶不怎麼喜歡我家,也是用得最好的材料。
「我再讓人送些補品過來。」
電話接連撥出,一會兒山珍海味就堆滿了客廳,保姆阿姨收拾得滿頭大汗。
「也不知道你爸那邊怎麼樣。」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老人家過來了。
爲了防止奶奶被大伯小姑中途截胡,爸媽兵分兩路,我媽回來佈置,我爸負責在大伯家穩住軍心。
「你給我把笑臉掛上!嘴巴甜一點!學學人家程樹和宋靈,喊得多親熱啊,怪不得你奶奶喜歡他們!」
程樹是我大堂哥,今年創業成功,是市裏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
宋靈是我表姐,剛保研名校。
這些都是奶奶給的禮物,他們嘴甜的回報。
反觀我,從小到大隻要奶奶給的紅包,成績、前途、財富統統不要。
「你們生個木魚腦袋出來有什麼用?守不住財運!」
我是家裏的大傻子,是奶奶最不受寵的孫女。
但我還記得,小時候奶奶給我的棒棒糖,衝我慈愛微笑。
「玥玥,奶奶會把最好的都給你。」
後來,奶奶再也不願意多笑笑,需要她疼愛的子女、孫子很多,不缺我一個。
我也主動疏遠了奶奶。
因爲,我發現了她的祕密。
-3-
5 年前,奶奶並不是大家的寶貝。
是三家人嫌棄的對象。
那時我爸媽經營一家小餐館,早出晚歸。
大伯是普通的工薪階層。
小姑榨乾奶奶最後一點積蓄,剛買了房子。
大家的生活都不富裕,沒有人想贍養視力不好的老母親。
哪怕這位老母親爲了他們三個傾盡所有。
三家人經常爲了贍養老人大吵特吵,甚至動手。
「我家裏一堆事情,誰有心思照顧她!你騙走了媽的錢買房子,你怎麼不管?」
「我一個女兒有什麼義務,你們纔是兒子,我憑什麼管,大哥你把你丈母孃伺候得好好的不就是爲了她死後的錢嗎?咱媽啥都沒有,你就不要了?」
「我們自己都養不活,哪有她的飯喫!」
「啊呸,這個老不死的!」
……
奶奶眼睛不好,耳朵倒不錯,孩子們叫她老不死聽得一清二楚。
她常常抹眼淚,還不忘給年幼的我一顆棒棒糖。
孫子孫女中,只有我會和她親近,堂哥和表姐嫌棄,從不靠近,連路過都要佯裝捂鼻子。
奶奶像只流浪狗一樣,輪流在幾家寄宿,到點馬上被趕往下一家,得虧她眼睛看不清,看見她孩子們恨不得她早點死的表情,會更傷心。
後來,幾家人合計出一個計謀。
故意不給奶奶飯喫,一天一頓,有時乾脆不給,大伯母和我媽更是變本加厲對她惡語相向,我爸和大伯父假裝耳聾。
我常常因爲偷饅頭給奶奶喫,被我媽毒打一頓。
一年後,他們的計劃成功了,奶奶主動提出回老家一個人生活。
一個近乎失明,骨瘦嶙峋的老人,獨自在老家,無異於自生自滅。
曲曲折折山路後,奶奶回到自己的土房子,孩子們害怕又被纏上,連牀被都沒有給她收拾,立刻返回。
他們說,三個月後就可以給奶奶收屍,到時候就輕鬆了。
三個月後,大伯接到村裏的電話。
居然是奶奶,她還活着。
「大娃,你去買彩票吧。」
接着說了一段數字。
她的聲音渾厚健康,聽起來身體更加硬朗了。
奶奶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村人,甚至不知道彩票是什麼。
鬼使神差,大伯去買了。
又鬼使神差地,中了 3000 萬。
接下來,我爸和小姑都接到了奶奶的電話。
所有的事情全部靈驗。
升官發財,一夜暴富,全憑奶奶一句話。
那天,沉寂多年的老村子鞭炮齊鳴,熱鬧非凡。
奶奶的幾個孝順孩子們哭爹喊娘求她跟着自己去城裏享福。
在當地引起不小轟動,程家出了三個大孝子。
看着滿臉笑意的奶奶,我只覺得陌生。
突然,耳邊傳來幾句話。
「不要和奶奶許願任何東西,否則你就會沒命!
「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他們要的每個願望都會用自己的壽命相抵。」
眼前,大伯還在不停問奶奶投資的事情。
表姐撲在奶奶懷裏,說出想一路保送的願望。
-4-
奶奶被大伯和小姑親自護送到我家。
臨走時,大伯悄聲叮囑奶奶,不要忘了大孫子的姻緣。
堂哥最近正在追求一位地產大佬的女兒。
女孩的父親是地產界的領頭人物,若是能攀上這門親家,大伯的投資將會更加順風順水。
奈何女孩始終對堂哥禮貌疏離。
「媽,你可是他親奶奶,我的親媽,得幫我們。」
自從大家衣食不缺,生活富裕後,奶奶的金口就再難開了。
有時我爸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也難求一句。
他們要太多太多,奶奶應接不暇。
「我考慮考慮……」
見奶奶依舊不鬆口,大伯一個眼神,堂哥直接給奶奶跪下。
「奶奶!」
「大哥一家會的花樣可真多,怪不得最有錢。」
我媽在一旁小聲嘀咕。
幾年來,大伯一家索求甚多,奶奶都答應了。
這引來了我媽和小姑的不滿,因爲曾經,大伯和大伯母對奶奶是最狠毒的。
大伯甚至動過將奶奶關在門外凍死的念頭。
「你確定嗎?」
面對孫子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奶奶終於心軟問道。
堂哥堅定點頭。
「三日後,那孩子會登山迷路,你去找她吧。」
堂哥拿出手機一看,果然看見了那女孩發的三天後去登山的朋友圈。
「奶奶,您真是我的好奶奶!」
一家人立刻又恢復其樂融融的景象。
只有我看見。
堂哥頭頂數字又減少了 10。
餘額是 40。
他今年 28 歲。
而其他家人的頭頂餘額。
大伯 55,今年 53 歲。
我爸 65,今年 48 歲。
小姑 70,今年 45 歲。
表姐 65,今年 22 歲。
只有流淌奶奶血液的親人才能提願望,才能兌換壽命。
「你馬上畢業了,快去和你奶求個鐵飯碗!」
我媽又一次提醒我。
我看着被笑臉簇擁着的奶奶,她嘴角似笑非笑,渾濁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親切又詭異。
-5-
轉眼,到了奶奶生日的日子。
往年奶奶生日都是辦的家宴,今年規格非常大。
大伯大手一揮,直接包下當地最好的酒店,大辦特辦。
邀請所有的親朋好友來沾喜氣。
酒店內,熱鬧非凡。
小姑拉着我爸說悄悄話。
「這次又是大哥佔風頭,同樣都是媽的孩子,憑什麼都是他出頭,以前媽沒用,第一個說不要的就是他!
「哎,果然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咱媽以前衣服破了十幾個洞,還是我給她買了一件!」
那件衣服,是一件地攤貨,布料粗糙,價格不及表姐衣服的五分之一。
這是小姑那些年給奶奶買的唯一一件,後來被她時常掛在嘴邊,表示孝心。
「只要老人家高興,啥都好說,等下咱們過去敬酒伺候着,說不定媽今天高興,又說了什麼大喜事!」
我爸勸小姑,兩人很快圍到奶奶跟前去了。
小姑頭上的數字搖搖晃晃,我知道,她今天又要夢想成真了。
這些年小姑得到的並不少,靠着一件衣裳的孝心,不求上進的她職位一路上升做到了經理,表姐更是別人家的孩子,從小保送名校。
此刻,堂哥正拉着自己的女朋友給奶奶介紹。
正是那位地產大佬的千金,張意。
「奶奶,您的孫媳婦漂亮吧。」
那天張意登山迷路,堂哥從天而降英雄救美,不顧腿傷揹着張意走了三個小時,終於俘獲芳心。
今天大伯設宴,主要是爲了招待自己的未來親家。
奶奶只是一個由頭。
-6-
爲給奶奶積攢福澤,大伯準備了許多的食物給路上的流浪漢。
分發食物需要奶奶的至親之人。
我被安排了這個任務。
「你最笨,又傻,奶奶又不喜歡你,我們讓你去積福,也是讓你給奶奶盡孝心。」
「人蠢多做事,姐姐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堂哥和表姐站在門口譏笑我。
無所謂,我也懶得看他們心懷鬼胎假惺惺地演戲。
餐盒裏的壽包個大圓潤,足足有蛋糕那麼大,包裝盒子底下是奶奶的生辰八字,頂上刻着長命百歲,福澤延綿的大紅字。
真諷刺!
以前恨不得奶奶早點死,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
現在,乞求上天讓她長命百歲。
這些年家中變化翻天覆地,唯有貪婪和自私貫穿始終。
這裏是城內流浪漢聚集地,我帶着保鏢一路分發過去。
還剩最後一盒時,碰見一位曬太陽的流浪漢大叔。
非常與衆不同。
他脖頸手腕都戴着檀木佛珠,身上還有淡淡的香灰味道。
「小姑娘,這大壽之人是你的誰?」
緊閉的雙目忽然睜開,嚇我一跳。
「我的奶奶,今日是她 75 歲大壽,家人爲她積福行善。」
大叔拿起餐盒,使勁聞了聞,眉頭緊縮。
眼中都是疑惑,說道:
「不對不對,這老壽星一生多苦多災,兒女不孝,哪來什麼福澤?」
「你在胡說什麼?不喫就還回來!」
保鏢氣急破口大罵,要去搶回餐盒,被我阻攔。
他們都是大伯家發達後聘請的,那時我們家已經孝名遠揚。
奶奶在他們眼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老人,是前世做大好事,今生有大孝子的老福星。
沒有人提那段日子,就像腐爛的餿飯,一把塵土就能掩埋。
「大叔,您還瞧見什麼?」
我讓保鏢站遠一些,上前低聲詢問。
「你說她今年 75?可這生辰來看,她只活了 70 歲,五年前就該入土。」
大叔的一番話,讓我在春日暖陽之下背脊發麻。
五年前,奶奶被丟回了鄉下老家自生自滅。
按照大叔所說,她那時就已經死了。
仔細一想,奶奶從鄉里回來後,不僅性格有所改變,身子更是健康許多。
連我媽都說,鄉下空氣養人,奶奶在老家三個月,面色都紅潤不少。
-7-
回到酒店,剛巧碰上壽宴開始。
巨大的水晶吊燈底下是一座高 2 米,足足 18 層的蛋糕。
奶奶被司儀攙扶着,紅光滿面給子女孫子們分蛋糕。
「蛋糕配祝福,謝謝老壽星對晚輩的疼愛!」
司儀是大伯安排的,每句話都在誘導奶奶開口送祝福。
兒女孫子們跪在地上,兩眼放光,期待着奶奶的金口。
這次,奶奶很大方。
她祝大伯繼續發財,祝小姑步步高昇,祝我家生意紅火。
祝堂哥愛情事業雙豐收,祝表姐學業有成,前途無量。
唯獨到我時。
奶奶笑容戛然而止。
將手中蛋糕慢慢放在我手上,眯起眼睛重新對我笑了笑。
「這塊蛋糕是最好的。
「祝咱們玥玥,長命百歲。」
賓客們竊竊私語。
「老二一家最不得老太太歡心,看來是真的。」
「別人都是名利雙收,唯獨她是長命百歲這種空話!」
大伯和小姑幸災樂禍,堂哥和表姐得意洋洋,爸媽臉色難看極了。
我看着奶奶眉眼的笑意,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奶奶啊,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給玥玥。」
看着家人們頭頂數字噌噌往下掉。
我忽然明白了奶奶。
大叔說,壽包上怨氣叢生,和壽包有關的人一定被怨靈詛咒,命不久矣。
而我身上澄澈明亮,常伴左右,毫無沾染。
實在是奇怪。
奶奶沒有變,她依舊是曾經對我最好的親人。
她疏遠我,不給我任何恩惠,不允我任何願望,是在保護我。
熱淚盈眶,我跪地深深一拜。
「謝奶奶!」
長命百歲,是您對我最好的疼愛。
-8-
在我家住了半個月後,奶奶忽然提出想要回老家。
老家的村子人丁很少,只剩些老弱孩童。
我爸他們剛剛從奶奶壽宴上獲得了好處,對奶奶哪敢不從,立刻答應了下來。
擔心老家房子破舊,還連夜請了施工隊回鄉修整。
房子修繕好了。
另外一個難題出現。
誰陪奶奶回老家?
「最近我的投資成倍翻漲,我走不開。」
大伯第一個拒絕。
「你走不開?你怕是外面養的野女人走不開吧?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爛事!」
大伯母指着大伯鼻子罵,這兩年大伯有錢後,經常夜不歸宿,在外面養小三小四已經人盡皆知。
大伯母鬧過,哭過,甚至去找奶奶做主,沒有一個人幫她。
就連自己的親兒子也勸她懂事。
小姑說,大伯母對奶奶最是不好,這就是刻薄老人的報應。
堂哥戀愛如膠似漆,自然不願意陪奶奶去鄉里。
「我這剛剛升職,一大堆事情處理,沒有時間啊,我倒是挺想念家鄉的,唉,這個盡孝的機會,這次我讓了,下次誰也不許和我搶啊!」
小姑場面話說得一貫漂亮,可我們都知道,爲了慶祝她升職加薪,她特意獎勵自己一趟出國旅行。
昨天還興沖沖去商場購置旅行衣服。
得到自己媽媽的眼色,表姐立刻附和說自己學業太重,也是抽不開身。
「喲,討老太太歡心的話說得一個比一個漂亮,真要拿出精力做的事情,跑得比誰都快。
「我們家合該做怨種唄!」
我媽聽出了他們的話外之音,忍不住譏諷。
他們想要我家出人回去陪伴。
奶奶回鄉,歸期不定,平時抽空來看看行,真要陪着在窮鄉僻壤裏一直住,誰也不願意。
哪怕,他們已經到了財富自由,不受約束的地位。
也不願意花費過多精力時間陪伴奶奶。
最近遇上年底,婚宴喜酒很多,我家酒樓生意火爆,爸媽每天在家數錢樂得合不攏嘴,他們也是不願意的。
「我去吧。」
我站起來,三個字結束吵鬧的爭執。
-9-
回鄉時,後備箱被塞得滿滿當當,後面還跟着一輛卡車。
大伯豪氣,特意給全村人都準備禮品。
山路顛簸,忽然,保姆車內隨行的人不知誰說了一句。
「什麼味道,好臭啊。」
衆人都紛紛捂住口鼻,拿出口罩戴上。
奶奶閉目養神,並未理會,任由保姆小心伺候,時不時小聲咳嗽。
我坐在她身旁,明顯發覺。
這腐爛腥臭的氣味,是從奶奶身上發出的。
她每咳嗽一聲,氣味越重。
就像是從肺腑裏湧出,源源不斷。
像堆積如山的腐肉,緩緩散發而出,讓人窒息。
恍惚中,腦海裏蹦出那日奇怪大叔的話。
「行屍走肉 5 年時間,體內早就腐敗不堪,屍臭漫天。
「必須得靠邪祟續命。」
看着氣定神閒的奶奶和乾嘔不止的衆人。
我似乎知道了這次回鄉的目的。
-10-
老房子被修繕得很漂亮。
和村裏矮矮小小,破破爛爛的土瓦房形成鮮明對比。
從前奶奶四面透風的屋子,被修整一新,還貼心地鋪上地毯。
屋子的每一處,都表現出兒女對老人的孝順。
將奶奶安頓好後,我帶着人去挨家挨戶分發禮品。
大家都面帶笑容,樂呵呵說我奶奶勞累一輩子,終於開始享福了,真是好福氣。
可是,幾天後,我獨自一人在村裏瞎逛。
聽到的,又是另外一番說辭。
「有錢人是不一樣,回來了就要四處顯擺一下,那房子修得多好啊,把大孝子的名聲坐得實實的。」
「噓,他家現在發達了,有些事情咱們可不能說。」
「有啥不能說的!」
「五年前,將孤老婆子丟回村的時候,誰是孝子啊?都他媽是一羣畜生!」
「哎,是啊,那時候,老太太過得比叫花子都慘……」
幾位村裏的老人來了興致,開始七嘴八舌回憶起往事。
我也知道奶奶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11-
五年前。
老房子很破舊,晃晃悠悠,隨時都要倒下。
大伯和大伯母爲了能準確地將奶奶餓死。
只給她留了一點饅頭。
米缸空空,廚房空空,奶奶瞎着眼,連喝口水都要摸索着去屋後的老井裏。
通往屋後的老井是一條青苔石板路。
她目不見光,常常將自己摔得鼻青臉腫。
後來,饅頭沒了。
奶奶餓得喫家裏發黴的枯木和乾草。
村民們實在看不下去,哪家剩飯了就會給奶奶端來,奶奶和村裏的野狗喫得一樣。
我偷偷存錢寄給奶奶的食物,被村口不要臉的二流子截下。
「他們那家人明顯是要老婆子餓死,我順手幫幫他們。
「早點餓死,也是早點解脫。」
二流子散播着這種話,這背後少不了小姑的推波助瀾,因爲她臨走前,偷偷塞了一筆錢給他。
村裏人本就不富裕,時不時接濟還好,時間久了,也不太願意送飯了,加上二流子天天在村裏傳播慫恿。
一來二去。
大家彷彿默認了我家的決定,變Ţŭ̀³成瞎子聾子,成爲我家的助手。
「那時,也就王婆子還天天送飯,跑上跑下的。」
一個老人說,眼神有點閃躲。
王婆子?這幾天都沒有聽說過還有一位王奶奶。
「呸呸呸!不許說她,不吉利!」
提到王奶奶,他們臉色瞬間變了,立刻住了嘴。
-12-
老家屋子隔壁,有一間小小的荒廢許久的屋子。
沒有院子,沒有圍欄,就孤零零立在那裏。
奶奶說,這是王奶奶的屋子。
「王奶奶人呢?」
「不見嘍,可能出遠門了吧,以後就會回來。」
提到王奶奶的時候,她臉上會浮現一抹微笑。
和平日裏應付上門寒暄的村民不同,那微笑很溫柔很和藹。
王奶奶在她心中,應該是個很好的人。
可是,村裏人卻覺得她是個妖怪。
老家背靠大山,山中常年雲霧繚繞,怪聲頻出,傳說山裏有狐妖。
狐妖獨來獨往,可化人形,樣貌常年不變。
王奶奶隻身一人搬來這個村子,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她性子安靜,不怎麼合羣。
開始大家只以爲是個性格古怪孤僻的老太太,直到後來村長家娶媳婦辦喜事,各村各家都來祝賀。
隔着幾座大山的老村民來喝喜酒時看見了王奶奶。
直接嚇得癱坐在地上。
他說,他小時候進山採藥迷路了,遇見一位老人帶他出山。
分別時,老人讓他往前走,不要回頭。
他心裏害怕又好奇,偷偷轉身看了一眼老人的背影。
破舊衣衫下,一條雪白的大尾巴明晃晃的。
而那位狐妖老人,和王奶奶長得一模一樣。
雖然是酒後胡話,但大家都或多或少聽進去了。
從那以後,沒有人再和王奶奶打交道。
直到奶奶被家人丟回來。
-13-
「她現在莫名其妙失蹤了,不是妖怪是什麼?」
「還好失蹤了,不然不曉得會帶來什麼晦氣的事情。」
經過多日相處,我已經順利混入村口大樹下聊家常的老人們。
爲的就是把王奶奶的事情打聽清楚。
「可是,她沒有害人呀,奶奶還多虧她的照顧呢。」
「哎喲,我們也沒少照顧你奶奶呀,你這娃子,不能忘了我們啊!」
我連忙點頭說是,讓保鏢將提前準備好的禮品拿上來。
「各位長輩,我想知道王奶奶消失的事情。
「還有奶奶在王奶奶消失後是怎麼生活的呀?」
幾位老人盯着禮品,兩眼放光,見我就是個好奇的小丫頭片子,笑嘻嘻收下,開始繼續講。
-14-
王奶奶是在一個雷雨天消失的。
那天打雷閃電持續了一整晚,房前屋後的樹都倒了不少。
雨過天晴後,村長照例每家每戶問詢。
王奶奶的家,裏面空無一人。
有人看見昨天雷雨交加時,王奶奶往山上去了,大家都說是死在山裏了。
這樣無關緊要的人,死了就死了,何況村裏本就忌憚她。
她消失了,對大家是好事。
但是對每日需要人送飯救濟的奶奶來說,就是噩夢。
她病了,病得很重。
從那以後,夜夜都能聽見奶奶發出的呻吟叫喚。
村裏人受不了,給兒女們一個一個打電話,有的會應付一下,說有空回來看看,有的乾脆不接。
慢慢地,再也沒有人管。
忽然有一天,奶奶痛苦的呻吟聲消失。
村民都以爲奶奶去世了,推開門準備收屍。
卻看見奶奶好端端坐在牀上,精氣神好了不少。
她的第一句話就是。
要給大伯打電話。
「你奶奶啊,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往事講完,老人客氣地誇讚。
只有我知道,我的奶奶,在那一晚已經死了。
-15-
路過王奶奶的屋子時,裏面總有一股似有若無的氣味。
這個味道,和奶奶身上的腐爛味一模一樣。
「不要去隔壁的屋子。」
這是奶奶對我的叮囑。
她很喜歡老家,對從前的事情閉口不提。
甚至,在這裏,很少提起她孝順的兒女們。
最近她有些嗜睡,身上腐爛的味道越來越重。
「肉體腐爛時,邪祟就要壽命續命,有人死亡,就會有人新生。」
我想起大伯及我爸他們頭上的數字。
他們都沒有多少壽命了。
不知道奶奶會選擇誰。
-16-
兩天後的一個電話。
揭開了答案謎底。
大伯忽發惡疾,昏迷在小三的牀上。
送到醫院的時候,無論用什麼藥物,都回天乏力。
最重要的是,醫生們竟然查不出大伯發病的原因。
好像是一瞬間,多個器官像說好的一樣一起罷工衰竭。
程樹馬上就要和地產大佬千金訂婚了,大伯在這個節骨眼倒下,無異於給家裏一個重擊。
病因奇怪,發病突然。
科學醫療束手無策,人們就會求神問佛,何況大伯做生意,本來就非常迷信。
這時,那天和我一起在大街上分發壽包,驅趕流浪大叔的保鏢出來說話了。
他們找到了那位流浪的大叔,知道了奶奶的真相。
「你奶奶不是人,你這兩天離她遠點!
「等我們後面聯繫你。」
「爸,你們準備怎麼做?」
「要她灰飛煙滅,想吸食掉老子的命,沒門!
「啊呸,禍害!
「老不死的,死了還來害人!」
我聽着電話裏我爸和小姑的咒罵。
看着房間內睡得安詳的老人。
心裏五味雜陳。
曾經她一無所有,孩子們恨不得她早點死,後來她可以滿足所有人貪婪的慾望,孩子們也恨不得她早點死。
老有所依,在奶奶這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17-
大伯病重,要死了,今年才 54 歲。
奶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平靜。
連眼淚都沒有流。
「大娃這幾年,享受得夠多,也值得。
「我生你大伯的時候,頭胎難生,生了一天一夜。
「他們說你大伯面善,以後必定有出息,是啊,現在有出息得很,對我這個老婆子也好。
「大娃啊,老婆子對得起你,一路走好!」
她睜着渾濁的眼睛,坐在屋檐下,絮絮叨叨說半天。
我卻驚奇地發現。
奶奶身上的腐爛氣味變淡了。
這時,我爸的電話響起。
-18-
村口的大榕樹下,停着一輛皮卡車。
是給奶奶送補品的。
司機招呼着保鏢和保姆提東西,神神祕祕將我喊到車尾。
「玥玥小姐,這是你爸讓我給你的。」
他手裏拿着一個紅木盒子。
裏面都是香灰。
「你爸說,電話裏會給你說明。」
-19-
厚重的香灰中,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裏面液體黏稠鮮紅。
是人血。
大伯、我爸、小姑的血。
「大師說,我們仨是至親,用我們的血就能殺死怪物!
「還以爲多麼困難呢,老子幾滴血就解決了!」
我爸在電話裏洋洋得意。
他們現在都喊奶奶怪物。
至親的血就能殺死奶奶,不是因爲他們的血有多厲害,是因爲,奶奶是他們的親媽,是生他們養他們的人。
「今天是月圓之夜,趁她睡着,把血灑上去。
「明天一早,我們過來!
「記着,她不死,你爹就要死了!」
-20-
入夜,今晚村裏格外吵鬧。
村裏的狗狂吠不止,像是得了魔怔。
奶奶已經睡下。
我躡手躡腳打開門,站到她的牀頭。
手裏握着的是血瓶子。
牀上的人,安安靜靜,彷彿早就沒有呼吸。
我該叫她什麼?
奶奶?
妖怪?
還是王奶奶?
「玥玥。」
忽然,奶奶嘴巴蠕動,發出聲音。
漆黑的夜裏,我看見她睜開眼。
她的瞳孔巨大,中心緊縮,還發出微黃的光亮。
那……那是一雙狐狸眼!
「玥玥。」
她一聲聲溫柔叫着我的名字,嘴角緩緩裂開,直接裂到耳根處,露出數顆尖銳鋒利的獠牙。
一張邪魅詭異的狐狸臉!
我汗毛豎起,後背直冒冷汗,雙腿一直在顫抖。
「你要是被發現了,它會直接喫了你!」
我爸的話在耳邊環繞。
「玥玥,別怕……」
牀上的人影迅速來到我的身邊,她是飄過來的。
帶着腐臭的氣息充斥我的鼻尖,我心一橫,舉起了手中的血瓶子……
「啊!」
淒厲慘叫劃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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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我爸他們出現了。
奶奶是妖怪,妖怪的屍體只能晚上來收,將桃木劍插入她的心臟,讓她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此刻,奶奶躺在牀上不能動彈。
我爸和小姑小心翼翼擦拭着桃木劍。
「爸,這一劍下去,妖怪是沒了,奶奶的魂魄是不是也不能超生了。
「那可是你們的親媽啊!」
她將永遠在人間做孤魂野鬼,受盡折磨。
「她活該!死就死了,還要來害我們,我們可是她的親生孩子,她不配當我們的媽!
「五年前,她就該死了!」
小姑面帶憤怒,罵罵咧咧。
他們好像忘了。
他們是如何對自己的親生媽媽的,也忘了他們現在衣食無憂的富裕生活是誰給的。
太陽西沉,一切準備就緒。
我爸舉起桃木劍,用盡最大力氣刺向奶奶的心臟。
「他媽的!
「死老太婆!」
桃木劍直直插入,奶奶的身體卻沒有半點變化。
「大師說,會變成一隻狐狸原形啊,怎……怎麼回事啊?
「哥,哪裏有問題啊?」
小姑有點慌了,她不停搖晃着我爸的手,眼裏都是恐懼。
大顆的汗珠從我爸額頭滑落,他臉色刷一下白了下去。
嘴角哆哆嗦嗦,說不出話。
我靜靜看着他們,走上前用盡全力將桃木劍拔出來。
「爸,小姑,你們有沒有想過……
「這具身體不是狐妖,是真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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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灑血。
血瓶子被我摔碎了。
我下不了手,她是我的親奶奶,是家裏最疼愛的人。
「我知道是您。」
「玥玥不怕……奶奶……」
面前的狐狸面容被我的抽泣聲怔住,許久,嘆了一口氣。
「孩子,對不起,奶奶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
那晚,久違的,我們相擁在一起睡覺。
像小時候那樣,她給我講故事。
講一個狐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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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裏有隻狐妖,是山中靈氣所化,不是妖怪也不是怪物。
準確來說,應該稱爲狐仙。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狐仙也一樣。
奈何這裏的山水不好,養出窮兇極惡的刁民。
順帶着,狐仙化作人形的時候,也只能是個老婆婆模樣。
狐仙在村裏尋了一處房子,看慣了人性的自私貪婪,懶惰無度。
直到有天隔壁的孤寡老太太被不孝的兒女丟了回來。
一日一日地捱餓。
一日一日地痛苦。
……
狐仙心軟了,選擇去幫助她,給她送飯端水。
「生靈不能和人類長時間近距離接觸,也不能和人類產生羈絆。
「這隻傻狐狸就這樣日復一日照顧着,直到自己身體變得模糊。
「才三個月,天降雷罰,壽元殆盡。」
奶奶是笑着講故事的,但是她灰白渾濁的眼裏,似乎有瑩潤的淚珠。
「我這輩子過得不好,兒女不孝,我認命了,偏偏臨了臨了,是一隻山裏的狐狸給我養老。
「憑什麼!憑什麼!
「我管它是人是妖,它比我自己的親生骨肉對我還要好,我的孩子不管我死活,想我死,它管我,照顧我,這就夠了。」
狐仙消失後,奶奶一病不起,日日禱告哀怨,引起了邪神注意。
他們做了交易。
奶奶用孩子們的壽命給狐仙續命。
「他們是我生的,命是我給的,當然由我收回來!
「如果重來一次,我寧願從來沒有生過他們!」
五年期限已到,兒女們已經享受了名利財富,現在是他們該回報老母親的時候了。
2ƭũₚ4
大伯死訊傳來時。
我爸和小姑正跪在奶奶面前。
他們渾Ţū₀身顫抖,瞳孔緊縮,嘴裏不停求饒。
「媽,媽,我們不知道是您,我們錯了!」
大門被鎖得死死的,沒有人能打開,保鏢早就被撤離。
房內都是黑煙,煙團迷霧中,奶奶端坐在上方,一雙狐狸眼發着綠光。
「你仔細看看,誰是你媽?」
一聲譏笑傳來,迴盪在房內,陰森恐怖。
大伯在醫院裏暴斃而亡。
死的時候,七竅流血,渾身像泡軟了水一樣迅速膨脹起來,在最後一瞬間爆開。
血肉四濺,連一塊完整的皮都找不到。
牀上只有一攤血水。
他臨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媽,我錯了!
「您啊,媽,我七歲那年貪玩去河邊摔斷了腿,半夜您揹着我走了三個小時山路去鎮上,你忘了?這裏還有疤呢!」
我爸顫顫巍巍掀開褲腿,擠出一絲微笑。
企圖喚醒奶奶心中的母愛。
「我老婆子沒有孩子……」
-25-
屋內慘叫持續許久,奶奶終於打開了房門。
「玥玥,把他們帶回去吧。」
虎毒不ƭṻₐ食子,奶奶對這兩個孩子終究沒有下狠心。
「爸……」
我走進去,試探性喊了Ṭúₒ一聲。
裏面沒有我爸和小姑。
只有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他們癱坐在地上,身下的糊狀水漬不知道是尿還是糞便。
神志不清,嘴裏咿咿呀呀喊着。
「媽媽……媽媽……」
奶奶說,給狐仙湊的壽命已經夠了。
大伯死了,我爸和小姑的壽命用不Ṭù₁完,雖然他們剩下的也不多。
「想不到,我生三個孩子,最大的好處竟然是在這裏……」
奶奶步履蹣跚一步一步走着,打開院門。
她臉上帶着微笑, 慢慢走到王奶奶屋子前。
「小狐狸,回家嘍。」
吱呀一聲, 老舊的木門開了。
奶奶一腳還沒進去,就倒在地上。
「奶奶!」
我撲過去,只抓到一縷薄薄的衣衫。
她和邪神的交易, 是獻祭自己一生勞苦的身子。
以及,永世不能超生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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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我爸和小姑帶回去。
家裏人嚇壞了。
一夕之間, 我們富裕鼎盛的家族迅速衰敗。
大伯生前的生意被查出偷稅漏稅, 賄賂官員,財產全部被查封。
堂哥出了車禍, 變成植物人,女朋友也提出分手。
小姑被公司開除,姑父卷跑了家裏所有的錢。
她瘋了,整天胡言亂語。
表姐嫌棄自己有個大小便失禁的媽, 將她偷偷丟在大橋底下, 自生自滅。
小姑在雪夜被警察發現, 屍體已經凍僵。
表姐涉嫌遺棄, 故意殺人罪被捕,名校高才生將在監獄裏度過餘生。
我家的餐館也因爲食品安全問題被查處關閉。
我爸接受不了自己的多年努力付之東流,精神崩潰,在一個半夜跳樓自殺。
短短半個月,家裏順風順水的氣運消失,像是被瘋狂報復一樣,所有的黴運都匯聚在我家身上。
人們都在唏噓,感嘆世事無常。
「唉喲,聽說他家老壽星在老家過世Ṱū́₅了,看來啊,這家人都是靠老壽星的福澤庇佑的。」
「什麼福澤,我可聽說, 這家人以前虐待老人, 是報應!」
料理完家中接二連三的喪事後, 我又遇見了那位奇怪的大叔。
「小姑娘,你的選擇是對的。
「你會長命百歲。」
他念叨着, 將手中的佛珠遞給我。
「大叔,謝謝你。」
謝謝你在最後, 選擇了幫這位可憐的老人。
從一開始,大叔就知道奶奶不是狐妖,也知道至親人的血液對奶奶無用。
他交給我爸他們的是一個盒子。
盒子裏有香灰,有血瓶。
「香灰讓冤魂安息,血瓶讓冤魂魂滅。」
他們選擇了讓奶奶魂飛魄散, 最後一絲生機都不願意留下,只想她世世受折磨。
「萬物有靈,善惡有報。」
大叔輕聲嘆了口氣,衝我頷首點頭, 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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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奶奶立了一個衣冠冢。
在老家的大山裏。
那裏水清樹綠,仙氣瀰漫。
每年我都會去祭拜。
今年,我照常放上祭品,磕頭後轉身離去。
忽然, 身後樹林裏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緩緩望去。
一隻銀白色小狐狸蹲在奶奶的墓碑前。
它眯着眼,晃悠着毛茸蓬鬆的大尾巴。
舔了舔墓前擺放的糕餅。
似乎,在衝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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