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傳說中的嬌妻。
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她發了一條驗孕試紙。
【本小孕婦易孕體質，被親親老公的大銀針，扎鼓包啦！】
等我出生的時候，她拍了一張我皺巴巴的照片發朋友圈。
【卸貨啦，跟我一點不像，果然我是個送貨的，給老公生了個小情人，好難過，分走了老公的愛，哼！】
等到我七歲的時候，弟弟出生了，她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生完女兒，還是想湊一個好字，第二胎終於生出一個耀祖，任務圓滿完成！徹底封肚啦！】
-1-
在這個家，只有我媽一個人可以用「寶寶」這個稱呼。
哪怕是剛出生的我都不可以，而在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媽不喜歡。
因爲在懷我的時候，她身材走樣，在我出生後她又認爲我搶了她老公。
所以她一直把我當成敵人，不肯母乳餵我，在醫院裏大哭大鬧。
爸爸擔心我媽產後抑鬱，無奈只好給我買進口的羊奶餵我。
我媽看見了，居然妒忌，可那時候我才一個月。
她答應爸爸會好好地餵我，可等我爸有一次提前下班回家。
看見我媽嘴裏叼着我奶瓶，躺在牀上優哉遊哉地發微博。
【哎呀呀，就算是生了孩子，誰還不是寶寶呢，真羨慕我的女兒，一出生就喝進口的羊奶，今天也嚐嚐味道，喵～】
而旁邊的搖籃裏，是餓得「哇哇」大哭的我。
她看見我爸回來，嘟着嘴飛快地衝向爸爸的懷裏。
「老公，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呀，有沒有想寶寶？」
我爸以爲她說的寶寶是我，點了點頭，又皺起眉頭問她：
「當然想，不是說好好地喂寶寶嗎？她都餓得『哇哇』大哭了，你剛剛是在喝嘉怡的奶粉？」
可我媽卻不說話，低着頭，攪動手指，咬着嘴脣，眼眶紅紅，一臉委屈。
「你說的寶寶，是嘉怡居然不是我，你是不是變了？是不是不愛我了？我喝一點奶粉怎麼了？她還是我生的呢，還有生了孩子就不能當寶寶了嗎？你以前戀愛的時候都是寶寶地叫我。」
這句話實屬把我爸驚到了，但是顧及我媽還在坐月子，我又餓得「哇哇」大哭。
我爸只好抱着我媽，哄了半天才把她哄好。
可是在我爸不在的時候，她會看着搖籃裏的我惡狠狠地罵道：
「果然就是給自己生了一個情敵，你真是一個小賤人，怎麼就餓不死你呢，一出生就敢和我搶老公，就你還叫寶寶。」
真的很好笑，那時候，只有她心情好的時候，她纔會餵我奶粉，心情不好的時候，任由我餓得「哇哇」大哭，而她隨手一拍，把我發在網絡上。
【嗚嗚嗚，新手媽媽醬，寶寶每天都是在哭，怎麼哄都哄不好，真的求你了寶寶，不要再折磨媽媽了好不好？真的好後悔做媽媽，好想掉眼淚 T T】
一下子瞬間得到了其他被剛出生的孩子折磨得不行的寶媽同情，大家都在她的視頻底下評論說當媽媽的有多辛苦，誇我媽媽都是當媽的居然這麼年輕漂亮，和一個高中生一樣。
而我媽在這頭開心地接受別人的吹捧，看都不看我一眼。
（ps:不是針對寶媽啊啊啊媽媽很偉大，而本文的媽媽是靠餓女兒博取同情的行爲。）
-2-
等我四歲的時候，我能懂得一些話的含義，所以我知道，媽媽不是喜歡我的，可孩子對父母總是有着天生的感情，知道我媽不喜歡我，可我依然愛黏着她。
直到我五歲的生日，我的生日和我媽的生日相差就十天。
爸爸給我買了一個很精緻的生日蛋糕，還有一條蓬蓬的公主裙。
小孩子都會臭美，那時候我也不例外，我換上新的公主裙，在爸爸媽媽面前轉了一個圈圈。
「哇！嘉嘉今天是小公主，裙子好漂亮，我好喜歡耶，超級愛爸爸媽媽！」
順帶學着電視裏，把手舉過頭頂，朝爸爸媽媽比了一個心。
而且我還準備一個禮物，一張水彩畫，讓幼兒園的老師教我的，畫的是爸爸媽媽和我。
名字叫《幸福的一家》，老師說爸爸媽媽看見了一定會喜歡。
我爸看見我臭屁的樣子，直接把我抱了起來，樂呵呵地說道：
「我們的嘉嘉呀，今天真漂亮，爸爸希望你未來一切順利，茁壯成長！還有媽媽生嘉嘉的時候很辛苦，等會兒媽媽和嘉嘉一起切蛋糕好不好？爸爸給你們錄像。」
我窩在爸爸的懷裏，覺得今天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被愛包圍着。
可我媽聽到我爸的話，突然用力地把我從爸爸的懷裏拽了出來。
「她知道我辛苦個屁，嗚嗚嗚，過生日蛋糕比我好，我都沒有裙子。」
「這纔多大就不要臉，不學好，穿一個裙子扭什麼啊，要不要臉。」她語氣急促，漲紅了臉，用做着美甲的手指，狠狠地掐住我的臉。
我爸頓時驚住了，一把把我護在身後。
「孩子這麼小，你瘋了是不是啊，有你這麼說你自己女兒的嗎？她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穿裙子怎麼了？她纔多大，今天還是孩子的生日，這種款式現在的小孩都穿！你對自己的女兒惡意也這麼大，別以爲我沒有看你的微博，有些話我不想說得那麼難聽，你再這樣……」
我爸也氣急了，警告我媽，但是終究沒有說出「離婚」那兩個字，畢竟我爸確實很愛我媽，帶着戀愛腦。
而我被我媽這樣的陣仗嚇得「哇哇」大哭。
看見我爸說完我媽，她不吱聲，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畫拿了出來，拉了拉她的衣袖。
「媽媽，你別生氣我的氣，這是我今天準備送你和爸爸的禮物。」
可她看都沒有，直接撕了一個粉碎，扔到我的面前，紙屑紛飛，就像漫的雪花一樣，帶着冷意。
四歲的我根本不懂，只覺得心裏悶悶的，好想哭，我也確實哭出了聲。
而聽到我哭聲，我媽更加憤怒。
「真的裝委屈有一手啊，小白蓮一個，別給我裝哭了，都是女人，我不瞭解你的小心思？
「就只知道裝可憐，惡不噁心啊，小賤人！」
她說到氣急的時候，直接把桌子上的生日蛋糕，揮翻在地上。
「都說女兒的生日，孩子的受難日，你就是這樣感激我，勾引我老公是吧！過什麼生日，知道我給自己生了一個情敵，你在我肚子裏的時候，就應該流了你。」
我媽越說越過分，我爸這次終於沒有忍住，給我媽一巴掌。
「你對你自己的女兒說這樣的話？什麼叫情敵？我對她和你的愛明顯是不同的，對於你我是愛情和親情，對於嘉嘉，她是你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她是我們愛情的結晶，你明明知道我對她與你是不Ṱű⁽同，你非得揣着明白裝糊塗，若是這樣，我們還是離婚吧！」
可我媽沒有聽到我爸的勸告，她只是捂了臉一臉震驚。
「你居然打我，你居然爲了她打我，還要和我離婚！」
她一把坐在地上，扯着我爸的衣角，如同嬰兒一般大哭大鬧。
「你就是不愛寶寶了，我從初中畢業開始跟着你，陪你走到現在，你說一輩子寵我，愛我，整顆心都是我，如今你打我！」
我媽永遠都是這樣，當她沒有理的時候，就會哭鬧地把原則問題變成了道德綁架。
這次也不例外，按照以往我爸爸都會上前去哄她，可這次沒有，我爸抱着我徑直從我媽身體離開。
「你要幹什麼去？都不哄哄我！」我媽帶着哭腔。
「帶嘉嘉去遊樂場，重新過生日！」我爸語氣冷漠。
一聽到這話，我媽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聲音尖銳。
「不許去！今天你我們兩個人，你只能選一個，你要是陪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爸聽到這話，腳步頓了一下，我媽頓時得意洋洋了起來。
「老公我就知道，就算是生了孩子，我還是你心中第一的寶寶，剛剛是我太在意你，所以才說那樣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伴隨着是我爸「嘭」地一下關上大門的聲音。
-3-
我在遊樂場過了一個很開心的生日，寶寶給我買了一份草莓蛋糕，但是我依然不懂，總覺得心裏缺了一塊，我問我爸爸。
「爸爸，是不是我沒有做好，媽媽爲什麼要討厭我？我很喜歡媽媽，媽媽身上香香的。」
一聽到我這話，我爸語氣深吸一口氣，語氣乾澀地摸了摸我的頭。
「嘉嘉，媽媽都很愛自己的寶貝，你的媽媽可能是第一次當媽媽，還沒有適應媽媽這個身份，所以纔會這樣，嘉嘉原諒你媽媽好不好？我們再給她一次機會。」
真的是這樣嗎？那時候小小的我，真以爲媽媽是第一次做這個身份不習慣，就像我第一天去幼兒園一樣，哭着要回家。
可直到長大之後我才明白，這是錯的，媽媽是第一次當媽媽，可她當過一次孩子啊，她只是在有了孩子之後第一次品嚐到了權力的滋味，於是開始都不知道怎麼做人了。
等晚上回到家的時候，我媽一個人坐在客廳裏。
看見我和爸爸回來，她才幽幽地說了一句：
「你們回來了啊……」
可我爸沒有理她，也沒有哄她，我媽頓時就崩潰了，一把拽住我爸的手。
「我都已經知道錯了，你就不能理我一下，我坐在這裏等了你們一晚上，我以後會好好地照顧嘉嘉的。」
她說着說着，帶着哭腔，望向我。
「嘉嘉，媽媽已經知道錯了，媽媽向你道歉好不好，能不能原諒媽媽？」
她說完又從房裏拿出了一個盒子打開，裏面一雙水晶鞋，和爸爸送我的裙子絕配！
「今天你過生日，媽媽忘記給你禮物，現在補給你好不好？媽媽也是第一次當媽媽。」
我又想起了爸爸在遊樂場裏，問我，能不能再一次給媽媽一個機會。
於是我朝我媽笑了笑，一把擁住了她。
「好噠，原諒媽媽！謝謝媽媽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爸看到這個場面，原本以爲我媽要倔強很長時間，沒有想到這麼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也笑了笑，一把擁住我的媽媽，抱着她轉一個圈。
我的四歲生日，即使這一天剛開始不美好，但是最後我依然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4-
我一直以爲我會這樣幸福下去，直到我爸調到外地出差了。
我媽開始接送我每天去學前班上學。
別人的小朋友都穿着各種各樣的漂亮的小裙子，扎各種可愛的辮子。
但是我沒有，我永遠ṱṻⁿ都是黑白灰的短袖和肥大的褲子。
還有不顧我哭鬧，剪成男孩子的髮型。
每當別人誇我媽當媽居然這麼年輕，我媽便捂着嘴嬌笑。
「哎呀呀，哪裏啦，生孩子都已經老嘍！」
當別人問她爲什麼我一個小孩子，一到晚打扮得陰沉沉的，沒有一點朝氣。
我媽又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家這孩子啊，從小就皮實，一天到晚都是在野，沒有一個淑女樣，就連這些衣服還有髮型也是她想要的，明明是一個女孩子，非得裝作男孩子，我也希望她溫柔一點。」
我想說，不是這樣的，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穿，學前班的人都叫我男人婆。
可我媽牽着我的手，指甲用力地掐進了我的掌心！好疼！我不敢多說什麼了。
等回到家，我第一次鼓起勇氣開口：
「媽媽，能不能給我買一Ṭúₐ條裙子，其他的女孩子都穿了，我的頭髮……」我越說，我媽越瞪着我，我的聲音就越來越低。
「嗯？你說什麼？大聲一點我沒有聽清楚。」她這次語氣平靜，看不出來喜怒。
我再一次忐忑地開口：
「媽媽，我想要一條裙子，還有留頭髮可以嗎？班上的同學都笑我是男人婆。」
這句話說完，迎接的就是我媽一巴掌，把我打翻在地上。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開始勾引男人了是吧，你要不要臉啊，哭！你除了會哭還會什麼啊？
「果然生一個女兒還不如生一個男孩，小皮夾克，就多個人保護我了。」
我捂着臉，坐在地上，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徑直走了，到了晚上的時候，又如同無事發生笑着問我：
「嘉嘉，你是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啊？」
我想到她一心都想要一個男孩子，爲了哄她開心，旋即小心翼翼地說道：
「媽媽，我喜歡弟弟，等我長大會保護他。」
我以爲這樣說，她應該是開心的，結果她再一次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我就說你是一個小白蓮！勾引我老公就算了，以後還要搶我兒子，惡不噁心啊！」
那一巴掌，我感覺自己從心底，碎了一個什麼東西。
-5-
我爸是一個公司的高層，所以我媽不用上班，她自己也不願意上班，所以爲了打發時間，她開始當博主。
記錄她和爸爸的甜蜜瞬間，她還給自己取了一個名ṱü¹字叫「季先生的寶寶醬」。
在這個微博裏，她和爸爸之間的愛情讓所有人羨慕，但是身爲她和爸爸之間愛情結晶的我。
卻是一個惡毒的、搶她老公注意力、滿眼心機的女兒。
她會無時無刻地拍我的醜照，我睡覺流口水，我打哈欠，我被學前班的同學欺負，她都拍了下來。
更過分的是，她會在我洗澡和上廁所的時候，突然闖進來，無論我的哀求，對我亂拍一通。
然後發到微博上，圖片上甚至有我未着寸縷的身體，可她卻上自己的賣萌自拍。
【哼！搞不懂明明我女兒和一個豆芽菜一樣，不知道老公爲什麼喜歡，嗚嗚嗚，真的好難過，可她是我生的孩子，我身爲媽媽，不能對她生氣。】
是啊，不能對我生氣，所以換了一個更羞辱我的辦法，我那時候有老師教我，我知道我媽這樣拍照是不對的，我哀求她，她不爲所動。
微博裏本來就魚龍混雜，戀童癖更是比比皆是。
有的還在我媽的微博下面評論，發着下流的話，我媽跟着他們附和着，點評着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以爲這樣就已經很過分了，結果她爲了想給我爸生兒子想瘋了，竟然這樣對我。
她給我喝了一杯牛奶，裏面有安眠藥，等我睡過去的時候，她掏出了十三根繡花針。
一根一根地按進我的身體裏，我那時候才六歲啊，我被疼醒之後「哇哇」大哭。
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我媽拿着繡花針，猙獰地看向我。
「嘉嘉，你醒了，忍一下啊，還有八針，扎完媽媽就能懷男胎了，你不是想要弟弟嗎？爲了媽媽還有你爸爸你就疼一會兒。」
那時候小小的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忍着身體的劇痛，一把推開我媽，打開了家門。
剛好隔壁的張阿姨出門扔垃圾，我慌忙拉着她的手。
「張阿姨，救救我，我媽……我媽她要殺我！」
我媽也趕了過來，手裏拿着繡花針，要過來拽我。
「嚷嚷什麼啊，什麼叫殺你，不就是疼幾下嗎？媽媽也是爲了你好，你女孩子，媽媽再生一個男孩，湊成一個好字，等你老了，你也有一個照應。」
張阿姨看着我媽手上的繡花針，又看看我身上的血跡斑斑，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把我護在了身後。
「嘉嘉媽，你也是受過教育的人，又年輕，我這個老婆子都懂得，生兒育女哪有靠繡花針決定的，封建迷信都是假的！」
而我媽依然不依不饒地要拉我，卻被張阿姨擋住，我媽頓時氣急了。
「你有病吧，這是我的家事，你自己生三個女兒，生不出兒子，還不讓別人生是吧！」
任憑我媽怎麼罵，張阿姨都不爲所動，直到救護車ŧū́₌來了。
她怕我媽還要整什麼幺蛾子，也跟了過去。
-6-
我躺在醫院的病牀上，身體裏的五根繡花針也取了出來。
我是被渴醒的，醒來的時候，就是手機閃光燈的鏡頭，這種情況我再熟悉不過。
我手上打着點滴，根本下不了牀，我聲音嘶啞地喊着她：
「媽媽，能不能給我倒一杯水！」
可我媽沒有搭理我，低着頭，手機上的鍵盤打得起飛。
我以爲她沒有聽見，於是再叫了一遍，我媽頓時抄起她旁邊的一瓶礦泉水砸向我。
「喝喝喝，你還有臉喝水，屁大一點事情，還污衊你媽殺人，你是得多妒忌你媽，這麼小就開始雌競，你弟弟要是沒有了，我打死你。」
她越說越生氣，抄起了旁邊的枕頭，準備砸我，這時病房門口傳來怒吼：
「你在幹什麼！」
是我爸爸回來了，我頓時委屈得不得了，剛想開口，我媽就飛奔，準備撲進我爸的懷裏。
「老公你終於回來了呀，嗚嗚嗚，你的女兒她欺負我，還誣衊我是殺人犯，寶寶只想爲你生一個男孩子，到時候就是兩個男人保護我了，可你女兒那麼自私。」
可是我爸卻寒着臉把我媽推開，語氣帶着憤怒：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嘛？你那不是殺人是什麼？啊？你告訴我是什麼？平日裏你被針扎一下就哭天喊地，現在那麼長的一根針，你親手扎進你女兒的身體裏，你也知道怕她疼不配合，給她下安眠藥，她還是不是得感謝你是一個慈母。」
我媽被我爸一通吼叫，紅了眼眶，直接把枕頭砸在我爸身上。
「季國民，你個混蛋！我一心想爲你生一個男孩子傳宗接代，你倒好，還埋怨我起來了，你有沒有心啊你？而且這個方法是民間的偏方，好多人說有用。」
我媽梗着脖子反駁，我爸也氣得瞬間上頭。
「民間偏方？哪裏來的民間偏方，虧你讀了書，不相信醫生，偏偏相信這些沒有科學依據的東西！」
我媽聽到我爸還在反駁她，直接把手機掏出來，點開視頻，嚷嚷道：
「怎麼沒有科學依據，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而這時他狀態欄上收到一條微博的評論消息。
【嘖，沒想到你平日裏說的醜女兒，現在躺在病牀上弱不禁風的，感覺來了。】
後面配着一個色眯眯的表情包。
「這是什麼？」我爸眯着眼睛，冷聲質問。
「沒什麼，沒什麼，一些亂七八糟的騷擾消息！」我媽慌忙地準備把手機熄屏。
我爸比他更快，直接奪過來她的手機。
「啊！你還給我！」我媽尖叫着要過來搶，可她又怎麼是一個男性的對手。
最終手機還是到了我爸的手中，他顫抖的手指，點開了那條評論。
映入眼簾的是我媽最新發的一條微博，配圖是我虛弱地睡在病牀上。
【真的是煩死了，本寶寶不過就是想要一個男孩子而已，女兒就污衊我是殺人犯，搞不懂她爲什麼這樣，是怕本寶寶我生下的男孩子，到時候多了一個男人寵我，她妒忌嗎？】
底下清一色的評論向着她。
【我不喜歡女兒，以後檢查出來是女娃就流掉，我覺得女人一生都是悲劇，我想讓她受苦。】
【就是！沒有兒子照顧，老了怎麼辦？女兒是要嫁人的。】
【生女兒太讓人操心了，怕她學壞，還是生男孩好啊。】
剩下的就是其他污言穢語的評論，就像剛剛的那種。
我爸的眼神就像要殺人，他直接往下面翻。
後面的記錄更是不堪入目，有我洗澡洗到一半，她闖進來，我的驚恐表情。
有我上廁所上的一半的偷拍，更有我的內褲拍照。
也正是這條，讓我爸直接氣得把手機砸在地上。
因爲那條微博內容是：
【哎呀呀，女兒今年才六歲，她內褲上有這個，她這麼小不會是在自 w……有沒有媽媽來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呀？我是新手媽媽不懂。】配圖委屈地抱歉。
其實那條內褲沒有什麼，就是我玩水的時候，給弄髒了。
底下有其他耐心的媽媽解釋她沒有看，反而給一個對我黃腔的評論點了一個贊！
-7-
我爸一把攥住我媽的手腕，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質問道：
「你那微博上寫的什麼？造你女兒的黃謠！她是你的親女兒，不是你的敵人，你既然把她生下來，你就要負責，不負責你爲什麼要生她，人家好不容易偷一次胎，卻攤上你這樣的媽媽！
「離婚！等嘉嘉身體在醫院休養好了，我們就把婚給離了吧！我真的忍不了了。」
我爸說出了「離婚」這兩個字，我媽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就像是找到了什麼靠山，溫柔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
「離婚？老公這婚怕是離不了呢，我肚子裏懷了你的孩子，快兩個月了，我去小診所看了，是一個男胎，你媽有多想要一個孫子你是知道的吧，哼！現在我可是你們季家的大功臣！」
她得意洋洋，自以爲拿捏了我爸，不料我爸臉上越來越沉。
「我這三個月都在出差沒有回家過，你肚子裏懷了野種，如今直接明目張膽了是吧！」
一聽到我爸這話，我媽頓時委屈得紅了眼眶，一打報告甩在我爸身上。
「你看清楚，我是用你捐的精子懷孕的！本來想懷孕之後給你一個驚喜，沒有想到你一回家就指責我，還污衊我，嗚嗚嗚，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你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心裏除了你的小情人就是小情人。」
「小情人」這三個字，直接觸碰到了我爸的雷區，只見他一聲怒吼。
「懷了就打掉，你是真心想要孩子嗎？你不是，你只不過是把生孩子當成一個任務，第一胎孩子都養不好，把第二胎生出來又讓她受苦是嗎？傳宗接代，真是笑話，我家沒有皇位要繼承，不需要一個耀祖。」
這下我媽徹底慌了，直接癱坐在地上，我爸不爲所動，又是給我倒水，又是給我買飯。
直到我的外婆還有奶奶他們來到了病房。
奶奶一開口就是不贊同我爸離婚，還有把孩子流掉。
「都是夫妻，牀頭吵架牀尾和，現在麗麗還懷着你的孩子，而且得要一個男娃啊，說難聽一點，沒有男娃，百年之後誰給你摔盆啊？」
我爸拿出了我媽的手機，屏幕雖然摔碎了，但是可以打開。
「你看看，你看看她身爲孩子的親媽做的什麼事，這次還往孩子身上扎繡花針，我還得感謝她，沒有扎嘉嘉的頭上，留了嘉嘉一條命。」
我爸的怒吼，我媽的哭泣，病房裏鬧哄哄的，直到護士趕了過來，把他們都趕出來。
讓他們有什麼事情在外面討論，別打擾病人休息。
我躺在病牀上，昏昏欲睡，耳邊依稀能聽到爸爸他們爭吵的聲音。
等我睡了一覺醒來，病房裏沒有媽媽的身影，我爸也滿臉疲憊地問我要喫什麼，但是沒有提過離婚這件事情。
我小聲地說道：
「草莓蛋糕。」
因爲喫甜的會讓人開心，可以短暫地中和一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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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的院就回了家，我本以爲我好了爸爸又要出差。
可這次爸爸摸了摸我的頭，笑眯眯地說道：
「爸爸不去其他地方出差啦，就留在家附近的公司好不好？爸爸還得送嘉嘉讀初中、高中，還有大學！」
這天，我開心極了，絲毫沒有看見家裏的氣氛，爸爸的書房裏多一張牀，媽媽每次找爸爸，爸爸都直接躲開，要不就乾脆不理她。
我媽曾經的那些微博的賬號也註銷了。
爸爸回來的好處就是我終於可以穿裙子了，也不用留着男孩子的髮型。
這下終於可以慢慢地變好起來吧，媽媽已經懷裏弟弟，我暗自猜想。
可我媽又註冊了一個微博，這次她的微博不像是曾經記錄我一樣，都是怨恨。
而是充滿了愛。
裏面記錄了她懷二胎期間的感受，我爸雖然現在對我媽冷暴力，但是我媽要什麼，我爸基本上都能盡力地滿足她。
因爲是男胎，外婆還有奶奶也來得勤快，每次都帶着一堆的東西，誇我媽是家裏的大功臣。
不用理會我爸，等孩子生出來就好了。
在我七歲，上二級這一年，我的弟弟出生了。
爸爸給他取名爲季嘉成，我媽不再是隨手一拍的醜照。
而是精心地找好角度，湊齊了九宮格。
【生完女兒，還是想湊一個好字，第二胎終於生出一個耀祖，任務圓滿完成！徹底封肚了。】
雖然文案彆扭，但是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
或許是一個新生命的出現帶來的影響，我爸和我媽漸漸地開始說話。
雖然不比前，但是至少關係緩和了不少。
我媽也一改從前，把所有的重心放在弟弟身上，再也沒有鬧騰過。
至於弟弟，我說不上了，甚至說從他出生的時候，我會嫉妒他，甚至討厭他。
嫉妒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媽媽的愛。
可他小小的一團，奶裏生奶氣地抓着我的手指喊着我姐姐，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我的心還是軟得一塌糊塗。
我想起來了，曾經在媽媽面前發誓，我長大一定會保護好弟弟的。
是的，我會保護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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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愛弟弟嗎？好像是愛的，又好像不愛。
她讓才一歲多一點的弟弟，跌跌撞撞地給她拿各種各樣的東西。
弟弟的滑輪車，她直接一屁股坐上面。
弟弟被搶了滑輪車委屈得「嗷嗷」哭，我媽還要讓弟弟推車。
而她坐在車上哈哈哈哈大笑。
「還是生一個皮夾克好呀，自己簡直多了一個小老公一樣。」
在飯桌上，弟弟自己用勺子喫飯，都用得不利索。
而我媽卻嘟囔着嘴巴，撒嬌地對我弟弟說道：
「寶寶，要不要喂媽媽這個大寶寶，媽媽想喝那個湯，你不餵我媽媽就不喫飯了，嗚嗚嗚，你忍心讓媽媽餓死嗎？」
於是弟弟挖一勺湯顫顫巍巍地送到媽媽的嘴邊。
可我媽又故作姿態。
「哎呀～怎麼這麼燙呀，要我的寶寶吹吹才能喝。」
小孩子哪懂這些，手舉得發酸，勺子突然掉了下來，濺到湯中，自己燙得「哇哇」大哭。
我和我爸都看了我媽一眼，我媽瞬間就像被尾巴踩中的貓。
「你們這樣看什麼，我在鍛鍊我寶寶的動手能力不行嗎？」
我帶着弟弟連忙下桌，去塗燙傷膏。
我爸一拍桌子，直接瞪着我媽。
「不要搞嬌妻那套了，你都三十五歲了，馬上也要奔四了，能不能成熟一點，給孩子立一個榜樣？」
我媽嘟着嘴，沒有說話。
卻轉頭在她記錄弟弟的微博上發了一條。
【哎呀呀，我家的那個小老公呀，才三歲就要餵我湯喝，還把自己燙到了，真的好心疼啊，女人啊，果然還是得要有人給寵着，才能像一個小公主。】
在我升初中的這一年，我爸也升職了，他又調到外地工作。
他擔心我小時候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不願意去，還是我勸了他好久。
我媽在我爸去別的地方上班之後，日常又多了一個興趣。
每天拉着我自拍，然後發在社交平臺上面。
【猜猜誰是媽媽，誰是女兒？】
照片中她穿着漂亮的裙子，高 P 的照片，而她旁邊的我又矮又瘦，一臉疲憊。
可沒有人覺得不正常，因爲在父母的眼裏，孩子再不好看，也是可愛的。
果然評論區果然有人打趣地說道：
【哎呀呀，一看穿裙子的是女兒吧，真年輕誒。】
【哇！怎麼當媽的還這麼漂亮，比自己的女兒還嫩。】
【博主，多少歲了呀？女兒這麼大了，求保養祕訣。】
……
而我媽在這頭，笑得合不攏嘴，順帶瞥了我一眼。
「年輕又怎麼樣，你媽年輕的時候就甩你十條街，就算現在四十多了，你還是比不上。」
可我不明白，她這樣做有什麼意義，我從來都不是她的競爭者，我們兩個是獨立的個體。
自從我媽嚐到甜頭之後Ţú₃，她就像一個隱形的攝像頭，隨時隨地拍我的各種醜照。
當網絡上有人誇她的時候，她滿臉喜色，可有人誇我，她頓時陰沉着臉反駁。
【瞎了你的眼睛，其他人都說我好看，就你特殊一些，你是不是有戀醜癖啊，看不慣就滾啊……】
-10-
升入初中，我媽開始關注我的學習，她苦口婆心地勸我。
不要我和任何的男生說話，教室裏有監控攝像頭，她會隨時關注我。
見我有拒絕的意思，她頓時就哭號起來。
「你爸又到別的城市工作，半年都回不來一次，我一個女子辛苦地帶你和你弟弟容易嗎？我每天還要做飯給你喫，你有沒有良心啊，你媽媽我自從改正之後對你多好。」
因爲小時候的事情，我長期被我媽 PUA，所以我是討好型人格，最終同意了。
初中正是孩子的叛逆期，我從來不和男生說話，於是就成了奇怪的人。
可越是這樣，他們就越纏着你，每週五的最後一節課，是所有班級組織的大活動。
很有意思，我想去，但是我從來都是一根筋，我媽說不能和男孩子接觸，所以大活動我從來都不參加，避免和男孩子接觸。
這天中午的時候，我在做題，幾個男孩子圍着我的桌子。
「喂！我們男生是妖魔鬼怪嗎？你從來都不和我們說話，下午最後一節課大活動誒，你從來都不參加，怎麼融入集體？這次大活動一起不？」
我很想去，我那時候猶豫地看了向攝像頭，沒有說話，卻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就不算和男生說話了吧，我天真地以爲。
可直到下午的第二節課的下課，我媽直接殺到了我的班中，一副抓到我把柄的樣子。
「媽，你怎麼來了？」我慌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輕笑一聲，直接給了我一巴掌。
「你爸爸沒日沒夜辛苦工作，就是讓你在學校亂搞是嗎？我和你爸爸爲你付出了那麼多。」
我直接蒙了，捂住臉，我媽旋即掏出了手機。
上面赫然是今天中午的截屏，她高舉着手機說道：
「視頻中那幾個男生，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女兒是要考清華北大的！從初中就開始努力，你們自己廢物不學，就不要帶壞我的寶貝女兒！再讓我看見你們不要臉地糾纏我女兒，我就把你們都告了。」
這是她第一次喊我寶貝，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我無助地朝她嘶吼：
「媽，你到底想怎麼樣！」
可她無視我的嘶吼，拍了拍我的頭，笑眯眯地說道：
「乖女兒，晚上放學，媽媽給你燉雞湯喝！」
自那天起，我在班上沒有朋友了，我成了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有的同學不忍心，想過來找我說話，卻被其他的同學攔住了。
「你可別和他說話了，人家可是要考清華北大的，她可是未來的高材生。」
我不是沒有想到找爸爸去訴說我的委屈，可我電話打過去的時候。
是我爸爲了應酬，喝酒喝到吐的樣子，電話那頭，他喝了一瓶水，明明胃難受得要死，還強撐着問我：
「嘉嘉啊，怎麼想到給爸爸打電話，是不是受委屈啦？爸爸手上這個項目還有兩個月就完成了，到時候就可以回家住幾天，你現在讀初中學習壓力不用那麼大知道嗎？爸爸就希望你能健康地成長……」
電話那頭，我爸絮絮叨叨，我覺得自己真不懂事，不就是同學不和我說話嗎？這有什麼好委屈的。
我旋即擦了擦眼淚，對他笑了笑。
「沒有受什麼委屈，就是你很長時間沒有回來，我很想你。」
聽到我這話，我爸頓時笑得燦爛。
「我也想你們，很快就回來的。」
-11-
從和爸爸的那通電話之後，我開始死命地學習。
我的成績永遠都是全校的前十，我以爲我媽會滿意，她應該是開心的。
可我考得好的時候，我媽她說卷子簡單。
我考得難的時候，她說我水平不行。
甚至在家長會的時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別人誇她年輕，她頓時笑得花枝亂顫。
可別的家長指着排名表上第一的我，一臉羨慕。
「這是你女兒吧，真厲害，全年級第一，理科還是滿分，比男孩都要厲害，你平時怎麼教育孩子的，有什麼方法？」
可我媽聽到這話，臉色陰沉，翻了一個白眼。
「哪有方法，我這女兒純粹是走了狗屎運才考這樣，而且女孩子要讀這麼多書幹什麼，遲早都是要嫁人的！」
可是媽媽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忘記了，你小時候爲了讀一個初中，甚至下跪去求外公送你讀書的。
旁邊的媽媽大概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媽會這樣貶低自己的女兒，不再說話，而是把椅子挪了一下，和我媽拉開距離。
等家長會結束，我終於忍不住了，我在馬路上質問他，聲嘶力竭：
「你爲什麼要貶低我，永遠都是這樣，我做得再好，你都是不滿意的！」
可她卻瞥了一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爲什麼不滿意，因爲你本身就很差啊，再怎麼變永遠都是差！」
一句「本身就很差」，瞬間擊中了我的心，我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背起了書包回家。
到家之後，就連弟弟叫我也沒有理。
我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間，大哭了一場發泄自己的情緒。
這時，房門口探出一個腦袋！是在讀三年級的弟弟。
看見發現了他，他一臉害羞地揹着手走了進來。
「姐姐，這個穿草莓裙子的兔子娃娃送給你！」
我看着手上一隻巴掌大的兔子娃娃問他。
「這是你買的，你哪裏來的錢呀？」
只見他如同小大人一樣，一臉高深。
「這是媽媽每天給我的一塊零花錢，我攢的！老師說女孩子不開心，男孩子要哄的！
「姐姐最近都不開心，都不叫我了，我把草莓兔子送給姐姐，它陪你睡覺。」
頓時我鼻頭酸澀，一把擁住了他，任由淚水落下。
「謝謝嘉成，姐姐很喜歡你送的禮物！想不想喫冰激凌呀，姐姐帶你去買。」
我說出的話，還帶着一點哭腔，弟弟小大人一樣拍了拍我的後背。
「好呀，我要喫香草冰激凌！」
可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弟弟也被扯到了一邊。
「你們在幹什麼啊？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裏，摟摟抱抱，季嘉怡你要不要臉，你弟弟這麼小，你也下得去手
「還有你，季嘉成，我怎麼說的？除了媽媽，其他的女性你都不能理她們，你現在這是背叛了媽媽。」
她說完之後，惡狠狠地看向我，抬起了她的手，而這次我沒有任由她辱罵打我，而是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推到一邊。
我小時候，被她造謠，現在她又開始造我和弟弟的謠，我不能允許！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
「你小時候造謠六歲的我自 w，現在呢弟弟才九歲，你居然造謠自己的親女兒還有兒子，你自己的心臟，看誰都髒。
「小時候說我勾引爸爸，可媽媽你沒有爸爸嗎？我沒有外公嗎？你小時候和外公接觸的時候，外婆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罵你是白蓮花，不要臉？」
我一句句的反問讓我媽說不出來話，她搬出了最經典的話。
「反了天是不是？敢這樣和你媽說話，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我想怎麼罵就怎麼罵，你的命是我給的，這些都是你欠我的。」
很好很經典，她永遠都是這樣的表演型人格，喜歡在別人的面前，特別是男人面前裝作一副嬌弱不堪的笨蛋美人，對我很好的樣子。
可是人後呢？這些年來我終究是對她失望了，我不再心疼她，語氣句句帶刺：
「我求你生了嗎？我怎麼不說我在天上滿懷期待地選媽媽，結果選出的是污衊女兒、造女兒黃謠、見不得女兒好、無數次打壓女兒的媽媽，早知道這樣，你直接掐死我吧，這輩子就算了，下輩子我寧願投胎在一條狗上，我也不願意碰見你。」
這場爭執的最後，是我媽拉着弟弟氣呼呼地摔門而出。
弟弟走前，還調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用口型朝對我說了一句：
「姐姐，你真的好帥！」
-12-
自從我和我媽大吵一架之後，徹底地撕破了臉，她不再給我生活費。
可我從小爸爸就給了我一張卡，每年的生日都會往裏面存一筆錢，說到當我的嫁妝。
可沒有想到，我如今超前使用，我給自己買了各種各樣好看的小裙子，把曾經擋住半邊臉的劉海夾了起來。
我站在鏡子前看向我自己這臉，不需要粉底和眼線，光是這份蓬勃的青春就已經足夠讓我美麗。
我把自己以中考第一的成績考上重點高中的消息，發了一條朋友圈，沒有屏蔽任何親戚。
在以前，我媽總不讓我炫耀，說是爲了我好，爲了鍛鍊我，不讓我驕傲。
可如今，她越見不得我好，我越光明正大地發，我連門口路過的狗，土裏刨出來的蚯蚓，都告訴了一個遍。
果不其然，我的第一條朋友圈直接被點贊瘋了，親戚各種各樣地誇獎。
我全部欣然接受，並且釋放善意，在朋友圈說道：
【謝謝各位叔叔阿姨、舅舅嬸嬸、爺爺奶奶這些親戚，如果你們誰家孩子升初中後，需要學習資料可以找我哦！】
這下又迎來了一波誇獎，可我媽沒有在其中。
但是我知道她看見了，因爲我和她發朋友圈幾乎是同一時間。
她的朋友圈內容是一個大碗麪的旁邊，有一份小碗的面。
而內容依然是她的嬌妻文學。
【兒子用他的零花錢給我買一碗麪，好感動耶，可是我根本喫不完大碗，所以兒子給我一個小碗，我也是擁有寶寶碗的人了，可我都四十多歲啦，我纔是媽媽，如今身份就像調過來了一樣，我成了寶寶，唔～好新奇的體驗耶……】後綴一個吐舌頭的表情吧。
我出房間倒水喝的時候，果不其然，我媽的臉色一黑再黑。
手裏瘋狂地打字，我默不作聲地回到房間。
掏出手機，那個某社交平臺上的「軟軟小麗醬」更新了一條動態。
【真的煩死了，我的養女一直都叛逆期，長大丑了吧唧的，還買裙子穿，我說了不符合她身材她不聽，我讓她取得成績不要驕傲，她居然把她那破成績發朋友圈裏，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真無語。】
我收起了手機，保存截圖，像這樣的話有很多，從初中開始就記錄起。
可笑的是她的簡介寫着，記錄家庭幸福的日常。
敢情這個家就我不是人，我在她的社交平臺上，只混到了一個養女的身份，我看別叫「記錄幸福的日常」，直接改名爲「我的仇恨日記」。
可我只是發一個朋友圈，就讓她破防了，這纔到哪裏。
-13-
我進入了高中，我一改初中的陰沉，和所有的同學打成一片。
朋友圈裏，是我參加各種各樣的競賽，拿到了一個又一個獎項。
還有主持的各種學校大型活動。
我還給自己報了各種興趣班，書法、舞蹈、畫畫……
在高一這一年，我把我自己重新養了一遍。
我就像一隻醜小鴨一樣，一點一點地蛻變成白天鵝。
但是很累很累，我害怕自己不完美，我的心裏像有一根繃緊的琴絃，隨時都會斷掉。
累的時候，我也會委屈，也會想到媽媽。
和媽媽吵架之後，高中她再也沒有來參加我的家長會。
而爸爸在我讀高一這年，從壓榨他的公司跳了出來，自己單幹，開了一家工作室，結果後面越來越紅火，變成了公司，我爸一天到晚忙得像一個陀螺一樣。
看見別人，母女如同姐妹一般，手拉着手談心，我不止一次地在想，我是不是太過分了，懷胎十月真的很是辛苦，她再怎麼不好，也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
可我心軟的時候，我媽的社交軟件動態再一次地更新，又是罵我的。
我陷入了死衚衕，一邊愧疚一邊又恨她。
我想不明白，決定去學校的天台上散心，或許是我此刻的表情太過於悲傷厭世。
我被當成跳樓了，被一個抱着ƭú₈吉他的男孩一把拽住。
因爲這個烏龍，我和他居然成了好朋友，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許佳年。
我每次壓力大，還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天台。
他從來不會問我，爲什麼不開心，抑或是因爲什麼難過，而是抱着吉他給我彈了一首又一首歌。
等混熟了之後，我才知道他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因爲父親家暴，所以媽媽離婚了，他毅然決然地選擇跟她媽媽。
「可這個不完整的家庭，那你會感到幸福嗎？」我問他。
可他卻一臉疑惑地看向我。
「爲什麼不幸福？我媽從糟糕的婚姻中脫離出來，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我心疼我媽，我媽也心疼我，總覺是對不起我，沒有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庭，可我真的不需要，就每天晚上放學能喫到我媽做的紅油抄手我就很幸福了。」
這一刻，我終於釋懷了，原來愛是心疼啊，我心疼我媽生我的辛苦，可她自始至終沒有把我當成她的女兒。
我不再奢求我媽的愛，既然我沒有了，那我要努力學習，給我未來女兒最好的愛。
但是，我沒有想到我缺失的母愛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了，許佳年的媽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許佳年每次喫午飯的時候，也會給我一份。
一開始他說是給我看看他媽的手藝，到了後面變成了我天天蹭飯。
許佳年媽媽做的飯真的好喫，和許佳年說的一樣，而許佳年這個名字在我的日記本里，出現得越來越多。
直到那天夕陽下，許佳年問我：
「季嘉怡，你要考哪所學校？」
「當然是清華啦，不過不是考，我要努力學習，爭取保送。」
許佳年聽到後，頓時假裝哀號：
「啊啊啊啊，大學霸，帶帶小弟吧，我也想去京市讀書！」
一切都在朝着好方向發展，我努力地學習，還有去參加各種比賽。
終於得來了回報，我被保送啦！
-14-
高三下學期，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學校考前舉行了一場畢業典禮，我知道我媽不會來。
但仍然計劃着跳一支舞，並讓許佳年記錄下來，到時候發給爸爸看，順帶把我保送的好消息告訴爸爸。
距離畢業典禮還有兩天的時候，我準備的白色的舞裙被剪得稀巴爛。
頓時我便崩潰了起來，我打開我房間的監控，果然是我媽走了進來，不知道在翻找什麼。
卻突然看見了我衣櫃裏的舞裙，於是拿起來了剪刀把它剪得稀巴爛。
看到這裏，我出去找她對質，可她卻滿臉無辜。
「嘉嘉，你在說什麼啊，你是在怪媽媽嗎？媽媽也是爲了你好，高考馬上就到了，你整日裏腦子想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再看看那裙子哦，露那麼多，媽媽是不想讓你走歪路。」
我頓時氣死了，那條舞裙就後背露了一點點，好好好，既然你爲了我好，我不得禮尚往來一下。
我媽見我沒有說話，就如同鬥贏的孔雀一般，冷哼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ƭũ̂⁸。
凌晨，等確定我媽睡着了之後，我直接拎着紅油漆，打開我媽的房門，打開衣櫃，潑上油漆，一氣呵成。
而她也被我的動靜吵醒，看見她衣櫃的裙子全部被潑滿了紅漆，她直接尖叫了起來。
「你幹什麼？你憑什麼潑我的裙子？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隨手從她的衣櫃翻出了一條粉嫩的三點式裙子，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臉上。
【你剪我的裙子說爲了你好，我現在潑油漆也是爲了你好，你穿的是什麼啊，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成天穿着這麼粉嫩的蓬蓬公主裙子，裝成巨嬰和沒有斷奶一樣，我潑這些也是爲了你好，希望媽媽你可以成熟一點。】
我說完不顧她的尖叫，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卻憂愁，裙子碎成這樣，畢業典禮那天怎麼辦？
第二天，我把這煩惱告訴了許佳年，等晚上放學的時候，他叫住了我，支支吾吾地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我。
我直接打開，只見裏面躺着一條火紅色的裙子。
看見我疑惑地望向他，他別過了頭，臉色微紅。
「這條裙子我本來是打算在你生日的時候送給你的，但是現在我覺得送得好不如送得巧。」
我瞬間就開心了起來，明天畢業典禮的裙子有了，而且還是我喜歡的男孩子送我的。
第二天的畢業典禮，我站在臺上穿着一襲火紅色的裙子翩翩起舞，就如同一隻涅槃重生的鳳凰。
而在這一天，我望着臺下拿相機記錄我的許佳年。
我笑得開心，因爲從這天之後，我將有美好的未來在等我。
可是我跳到一半，我媽突然闖了進來，她不顧保安的阻攔奔上了臺上，一把奪過了話筒。
手裏還拿着一個粉紅色的本子，我一看赫然是我的日記本。
臺上頓時亂成一團，我媽拿着話筒大聲地嚷嚷，念着我日記本里的暗戀日記。
「誰是許佳年啊，我女兒這麼喜歡你，高中就早戀，兩個人在一起亂搞。」
她瞥了我一眼，語氣意有所指。
「怪不得你最近喫那麼多，不會是懷了吧，真不要臉，還有那個許佳年你就是這樣慫恿我女兒不孝順自己媽媽的？」
我臉色頓時慘白，和初中一模一樣，一股溺水的窒息感，瞬間傳來。
我望向許佳年那邊，他安撫地朝我笑了笑，站起來了。
「阿姨，季嘉怡是一個好女孩，你身爲她的媽媽不應該這麼污衊她，今天是她成年前最高光時刻，我不知道你這樣闖進來，又是鬧又是造謠有什麼好處，高考只有一個月左右的時候，謠言會毀了一個人……」
可我媽她沒有聽，而是走向許佳年那邊，我想攔住我媽的步伐，卻被她用力地推開。
「啪！」清脆的掌聲。
我媽的怒吼。
「你算什麼東西？那是我女兒，我想怎樣就怎樣……」
我慌忙摸着許佳年的臉。
「許佳年，你怎麼樣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
可是許佳年站在那裏沒有說話，良久，他才茫然無措地開口：
「嘉怡，我的耳朵好像聽不見。」
霎時間，我的世界只剩下「聽不見」三個字，許佳年是藝術生，若一邊耳朵聽不見這輩子就毀了。
-15-
學校報了警，我媽，我還有許佳年都在警局裏，我爸在趕回來的路上。
在這裏，我看見許佳年的媽媽，一個胖胖的卻很慈祥的中年婦女。
我見到她，止不住地道歉。
她卻摸了摸我的腦袋。
「你就是嘉怡吧，阿年經常說起你，好孩子，阿姨不會怪你，阿年也是一個勇敢的孩子，面對他人被造謠，他勇敢地站起來，阿姨爲他驕傲。」
我爸趕到了警局，道歉地誠懇，負責許佳年的所有檢查費用。
知道學校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有我和許佳年的關係。
他說等許佳年上了大學，所有的學費全包。
還好檢查的結果出來了，許佳年的耳朵只是暫時地聽不見，一個星期就差不多可以恢復，這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回來的路上，我媽欲言又止，都被我爸瞪了回去。
晚上我爸來到我的房間問我：
「如果我和你媽離婚，你會怪我嗎？你現在馬上要高考了，我擔心你影響你的心情。」
我搖了搖頭，掏出了我媽這些年記錄我的賬號，給我爸看，我爸頓時紅了眼。
我告訴他，我已經被學校保送到清華，他可以毫無顧忌地離婚了，弟弟現在纔讀初一。
我爸這次離婚十分堅決，任憑奶奶還有外婆那邊，怎麼勸，爸爸都不爲所動。
而我在媽媽大鬧畢業典禮之後，沒有去學校。
是許佳年他擔心我在學校，像初中一樣，被人非議，他心疼我的過往。
我才一天沒有去學校，班級羣裏就有人艾特我，我顫抖地點開。
【啊啊啊啊啊，怡姐你趕緊來學校，我們需要你補課，需要你的筆記！速來救我狗命！】
【嗚嗚嗚，怡姐，沒有你在，我飯都喫不好了。】
【怡姐，你真的很厲害，在這樣窒息的家庭裏都能學習這麼好，你簡直就是我們的榜樣！】
……
羣裏一條接着一條，我看着看着，淚水就模糊了眼睛。
原來我擁有這麼多的愛。
我再一次回到了學校，拿起相機記錄每一個青春的瞬間。
而在我爸和我媽離婚的冷靜期，我媽的做法，終於讓弟弟活成第二個我。
-16-
或許是意識到我爸這次是來真的，我媽把我弟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盯弟弟盯得緊。
而弟弟讀初一，外語這門學科薄弱，班主任就想到了一個優勢互補的方法。
弟弟的同桌從男孩變成了女孩, 那女孩英語特別好, 數學很差。
而弟弟剛好相反, 明明是很正常的學習幫助, 可我媽卻瘋魔了。
他一直都把弟弟當成她的所有物，私人財產。
她大肆地在那個有十幾萬粉絲的社交賬號造謠那個纔讀初一的女孩子。
說那個女孩，年紀輕輕的就穿着風騷地勾引別的孩子。
沒有想到這條火了, 她慌忙刪除。
可惜晚了, 那女孩子的一家找到了我的媽媽。
而我媽媽賬號裏，羞辱我的內容也被曝光出來, 我媽頓時聲名狼藉。
最終我媽以造謠罪, 關了半年。
我爸也和媽媽離了婚,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了，那個小女孩轉學了，弟弟也是。
而高考結束之後, 爸爸把這邊的房子賣了, 換到了一個新的城市生活。
弟弟還好很堅強, 在這次事件中沒有自我懷疑，比我那時候要好。
而高考結束之後，許佳年考入了京大。
弟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考到了我那所高中，現在一切終於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畢業後, 接替了我爸的公司。
有一天, 我爸給我打一個電話支支吾吾。
他說, 我媽自從離婚又坐牢了半年出來，脾氣陰晴不定, 在家裏啃老。
家裏人看不下去讓她找工作, 可這些年，她一直都在做她的嬌妻。
早已經沒有在這殘酷社會立足的能力。
結果在一次摔跤之後, 成了老年癡呆，被家人趕了出去。
畢竟是曾經相伴這麼多年的夫妻, 我爸最終還是不忍, 爸把她送到養老院養着。
我明白，我也懂我的爸爸。
「我知道的爸, 但是我不會原諒她對我的傷害，養老院的錢我負責吧，不用你操心, 這是我能爲她做到的最後的一點事情，全了最後的母女情分。」
-17-
「哇哇哇……」
耳邊傳來嬰兒的哭聲，我溫柔地看向搖籃中的一團, 心瞬間融化了。
這是我和許佳年的孩子, 是在我和許佳年滿懷期待下生出的孩子。
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給她, 我突然想到了小時候的那句話。
媽媽也是第一次當媽媽，但是媽媽已經當過了很長時間的孩子。
更懂得怎麼愛孩子，想到這裏, 去俯身親了親她。
「寶寶，媽媽愛你，健康平安地慢慢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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