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頂級 Alpha 霍驍訂婚的那一刻,我正看着洗手檯上的驗孕棒發愣。
兩條槓。
但我知道,像我這樣低賤的 Omega,根本不配給霍驍生孩子。
我只是霍驍的藥,一個隨叫隨到的「安撫工具」。
連金絲雀都算不上。
緊隨訂婚消息的,是實驗室的喜訊。
能治療霍驍信息素紊亂症的藥劑,已被成功研製出來。
而我,再沒有留下的理由。
-1-
「叩叩——」
門被敲了兩下,然後是短暫的靜默。
即使不說話,我也知道是管家。
他找我永遠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霍驍易感期提前了,他需要我。
「稍等。」
我將未注射完的抑制劑扔進垃圾桶,打開門。
果然是管家,他一身西裝,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一如初見時淡漠。
「去少爺房裏,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沉默地點頭,從昏暗的地下室走到二樓霍驍房間。
一旁的保鏢替我拉開門,然後退下。
霍驍的房間比樓道還要昏暗,厚重的窗簾隔絕所有光線。
只有牀頭一盞小燈投下暖黃的光暈。
房間裏信息素很濃郁,幾乎立刻灌滿我的鼻腔和呼吸道。
我頓覺雙腿發軟,站立不住,眯起眼睛,扶着一旁的櫃子緩了緩。
霍驍的信息素很特別。
是風雨將至的味道。
每每聞到,都如同站在漩渦之中,感受到的是黑雲壓城,狂風滿樓。
吞噬、摧毀。
冷冽、陰鬱。
永遠帶着壓迫感和侵略性,一如霍驍本人。
只可惜易感期的信息素不受掌控,翻身做了霍驍的「主人」。
它折磨着霍驍,讓他蜷縮在牀上,痛苦不堪。
他戴着止咬器,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昂貴的高定襯衫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腰腹完美的肌肉線條。
我不自覺嚥了口唾沫。
即使貼了昂貴的抑制貼,我的後頸也開始隱隱發燙。
腺體突突地跳着。
信息素在體內不停叫囂。
彷彿隨時能衝破貼劑,與空氣中 Alpha 暴烈的信息素糾纏在一起,不死不休。
我知道自己來這的目的,索性將抑制貼撕下。
霍驍猛地抬頭,平日裏冷得像冰的黑眸此刻燒得通紅。
他攥緊牀單,眉頭深皺,殘餘的理智似乎在和情慾天人交戰。
片刻後,他抄起牀頭櫃上的擺件,砸在地上,咬着牙衝我喊。
「滾,滾出去!」
我第一次安撫他時,他的反應比這激烈多了。
所以我壓根不怕,一邊熟練地解着紐扣,一邊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濃烈的信息素迅速將我包裹,像風般,撫過我每一片肌膚。
眼前閃過一片白光,我被霍驍按在了地上——信息素再一次戰勝了他的理智。
他粗暴地撕碎我的衣服,隔着止咬器咬我的後頸。
冰涼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顫。
泥土的芬芳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我的信息素,如我一般低賤。
兩股信息素在空氣中瘋狂交纏。
霍驍發出一聲近乎痛苦的呻吟,他將我壓在身下,索求無度。
快感像電流般竄遍全身。
我咬住嘴脣,手指深深陷進地毯裏,死命忍着,不讓自己叫出聲。
我的眼淚讓霍驍更加癲狂,止咬器咬不到的腺體,被他用指腹摩挲着。
下腹傳來撕裂般的痛,像被燒紅的刀快速磨剖着,我疼得眼前一黑。
原來未標記進入生殖腔……這麼痛。
我只好祈求他:「拿出去…會死的。」
可失去理智的霍驍根本不會理會,他被信息素支配着,將我的頭按進地毯裏。
天昏地暗,我不知道我們做了多久。
但我知道,他不愛我。
所有的親密接觸,都只是易感期 Alpha 的本能,是 AO 信息素間天然的相互吸引。
而這種吸引,並非霍驍意願。
亦與我本人無關。
-2-
醒來時,是在地下室的房間。
三年來,每一次安撫,我都會被清醒後的霍驍丟出來。從無意外。
霍驍厭惡我,儘管我跟了他三年。
他是個極其自律的人,討厭一切脫離掌控的東西,比如:不受他控制的信息素。
因爲信息素紊亂,易感期頻繁爆發,他變得失控、易怒,從人變成只知發泄慾望的禽獸。
他明明是上京最頂級的 Alpha,霍家未來的接班人,他該高高在上,就如天上雲。
而我,只是一個爲生活奔波,低賤到塵埃裏的 Omega,上不得檯面,就如地下泥。
我們本不該有交集。
錯就錯在因爲生意糾紛,霍驍幼時曾被人綁架,注射了好些藥劑。
有些藥劑潛伏在他體內,躲過檢查,直到他二十歲,才全面爆發。
以前的抑制劑不再管用,也沒人能給他安撫,因爲他排斥所有信息素。
直到我被發現。
報告顯示,我們的信息素匹配度是 100%。
當時,我剛在黑市的醫院賣完血。
母親腎衰竭,我把能借的錢都借遍了,一天兼職好幾份工作。
可依舊不夠,遠遠不夠。
醫院通知我,如果下週還不能補繳費用,他們將停止透析治療。
我無路可走,在公共廁所裏看到黑市醫院的賣血廣告。
除了血,那裏還能賣腰子。
我想,如果不是霍家的人找來,我很可能真會走到那一步。
我記得,從黑醫院出來時,暴雨如注。
我沒有帶傘,趕着去下一份兼職,拼命在路上跑着。
雨水混着眼淚流進嘴裏,又鹹又澀。
換完工作服後,我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蒼白的臉,溼漉漉的頭髮,瘦骨嶙峋,像個滑稽的水鬼。
管家就是這時候來的。
他站在門口,遞給我一份合同,表示霍家願意負擔我母親全部的醫療費用,另外,每個月會給我十萬元報酬。
代價是,我需要成爲霍驍的「安撫工具」,三年,隨叫隨到。
我沒理由拒絕。
第一次見到我時,霍驍皺眉了。
我知道,這位少爺還從未接觸我這種,來自貧民窟的人。
一股子窮酸味,就連後頸貼的抑制貼都是最劣質最便宜的,腺體因爲過敏紅腫了一片。
我低賤如螻蟻,他看不上我。
理智尚存的時候,他從不正眼看我。
只可惜,他的信息素只認我,我是他易感期唯一的藥。
第一次安撫時,他差點兒終身標記我。
後來的每次易感期,他都會提前給自己戴上止咬器。他怕自己終身與我有關聯。
霍驍恨自己的病。
他恨自己看不上我,卻不得不選擇我。
他恨我們明明不相愛,卻異常登對的信息素。
他恨我們交合的每一刻。
總之,他恨我。
……
正發着愣,門被推開一條小縫,然後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周霖端着餐盤走進來:「葉清哥,我來給你送飯。」
他是霍家唯一一個願意給我笑臉的下人。
我想支起身子,但以失敗告終。
全身痠痛,像被卡車碾過般,骨頭隨時能散架,隨意動一動都是撕裂般的痛。
周霖坐在我牀前,看着我滿身的痕跡,忽的開始抹眼淚。
「葉清哥,我替你難受。」
其他霍家人看我時,面上雖冷漠,沒什麼表情,但我能看到他們眼底的鄙夷。
只有周霖,他會心疼我。
我曾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我是一件被買來的商品,而商品沒有尊嚴。
所以,別介意。
如今,突然被當人看待,我心裏竟澀澀的。
隨即又搖搖頭,發自真心地說:「不用替我難過,我已經很幸運了。」
-3-
聽說霍驍的白月光回國了。
實驗室治療他信息素紊亂和排斥症的藥劑也有了新的進展。
他變得更忙了,我很少在別墅裏看見他。
我低燒了一段時間,信息素有些不受控制,夜裏也睡得不安穩。
去醫院看望母親時,她看着我,突然說:「清寶最近瘦了,憔悴了許多。」
這些關心突然讓我覺得委屈,但我不能哭,母親會擔心,會亂想。
只好強忍着落淚的衝動,低頭削蘋果掩飾情緒,隨意找了個藉口。
「最近忙着論文答辯,沒休息好。」
母親揉了揉我的腦袋,囑咐我:「再忙也要好好作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我低聲應下。
她沉默良久,突然語帶哽咽:「清寶,這些年因爲媽媽,讓你受苦了。」
我將蘋果和刀放在一旁,抱住她。
「沒有受苦的,媽媽,贊助人心善,待我很好。」
母親抽泣一陣,漸漸平靜下來,問我最近有沒有談對象。
我比霍驍大一歲,今年二十四。
我入學晚,母親病情嚴重的時候,又休學了一年,打算輟學之時,遇到了霍驍,才得以喘口氣,繼續學業。
所以這個年紀才大學畢業。
確實該談戀愛了,但我沒有戀愛的資格。
只好搪塞過去,又和母親說了些學校的趣事,她聽着聽着,帶着笑睡了。
母親不知道,我在給別人做「藥」。
我騙她說,有慈善家看中我的才華,感動於我的孝心,願意資助我。
只需要我畢業後幫他打幾年免費工。
母親信了。
這些骯髒的交易,我會一直瞞着,永遠不會讓她知道。
-4-
畢業典禮那天,霍驍來了。
他坐在禮堂最後一排,那套裁剪精良的意大利手工西服,讓他在穿着隨意的家長羣裏,異常扎眼。
立即有女學生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他,臉色因爲激動和羞澀而泛紅。
卻又礙於他生人勿近的氣場不敢靠近。
霍驍永遠是這樣,在哪裏都能輕易成爲大家的焦點。
我心裏泛酸。
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找我。
我的手指無意識攥緊,心跳快得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作爲優秀畢業生上臺致辭時,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眼睛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瞟向他的方向。
霍驍似乎也在看我,我好像從那雙如冰似霜的眼睛裏,感受到了溫度。
我快速地結束致辭,迫不及待地穿過人羣。
同學們詫異於我的失態,但我顧不得了。今天是特別的一天,也許他終於……
「阿驍——」
身後傳來一道甜膩的聲音。
霍驍抬頭,目光越過我的肩膀,落在我身後某處,露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的笑。
我像是被釘子釘在原地,笑容僵在臉上。
身後那人擦着我過去,很驚喜地挽住霍驍的胳膊,「沒想到你會來。」
那是學校新聘的海歸老師,楊睦。
霍驍的白月光。
下腹傳來隱隱的下墜感,學士帽突然變得沉重,它們都在提醒我。
自作多情是多麼可笑。
還好。
還好沒有打招呼,還好沒有衝上去抱住他。
我斂了情緒,後退幾步,躲進歡呼的人羣裏。
-5-
是的,我喜歡霍驍。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時,又是爲何喜歡上他的。
作爲僱主,他待我不算差。
薪資高,工作內容少,福利待遇好,就是易感期有點瘋。
但那並不是他的意願。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母親很可能已經沒了。
那時,她不想拖累我,先是偷偷減藥,後面甚至開始策劃自殺。
霍驍的出現,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的錢,的的確確救我和母親於水火之中。
我感激他,他是我的恩人。
我不該奢望他的愛,那是恩將仇報。
可偶爾還是會控制不住地琢磨:感激永遠不會是愛,那我又爲何喜歡他呢?
畢竟,作爲 Alpha,他對我說不上有多好。
我在他眼裏,只是一個工具,一個他看不上卻又不得不用的工具。
而不是一個人,一個平等的人。
愛上他,就像囚犯愛上鐐銬,奴隸愛上剝削自己的奴隸主。
荒誕,下賤。
我找不到理由,只好能把它歸結爲 AO 間最原始的,可悲可笑的吸引力。
……
正思考着,霍驍回來了,提着一個小蛋糕。
我收回思緒,畢恭畢敬地迎上去,接過他的西裝,掛在一旁。
「工作定了嗎?」他邊說邊將蛋糕遞給我。
我有些意外,接過後老實答:「收到幾份 offer,還沒定接哪個。」
霍驍點點頭,沉默片刻,道:「也可以來霍氏集團,給你最好的待遇。」
我盯着手上的草莓味蛋糕沒有說話。
草莓是楊睦信息素的味道,很好聞,我曾經也很喜歡,如今卻覺得有些膩。
大概是因爲霍驍喜歡他。
霍驍不明白,我不想依附他,我想做自由自主的人。
我張張口,正欲婉拒,奶油的甜膩味鑽進來,突然有些反胃。
我沒忍住嘔了幾下。
下腹傳來一陣酸脹感,我想起前些日子的低燒和信息素異常,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起。
又被我立即否定。
不會的,就算進入生殖腔,沒有標記,能懷上的概率微乎其微。
霍驍看着我,眼神中似有探究。
「抱歉,失態了。」我努力讓自己的神色看上去平靜正常,「最近喫壞了肚子。」
霍驍不疑有他:「叫張醫生給你看看。」
「不用了,小毛病。」
霍驍沒在意,接了個電話走了,我只依稀聽見些「加快臨牀試驗」、「月底上線」。
我知道他在討論實驗室治療他病症的藥,他迫不及待想擺脫我。
我是他的污點。
挺好的,三年的合同馬上就要到期,他的病馬上就能治癒,不必再委屈自己與我親近。
我也終於,得到了自由。
皆大歡喜。
挺好的。
可看到洗手檯上的驗孕棒呈現兩條橫槓的時候,心還是被狠狠刺痛了。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手下意識地撫在小腹上,那裏有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一個屬於我和霍驍的孩子。
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痛苦,迷茫,裏面還摻雜了一些下賤的欣喜——
我還抱有僥倖。
可接下來楊睦的短信,徹底擊碎了我的遐想。
-6-
霍驍來學校前,我見過楊睦一次。
當時,我剛從圖書館出來,就看到他一身西裝,梳着大背頭,斜倚在牆邊抽菸。
貴氣,恣意,從容。
我緊了緊抱在手裏的書,沒忍住想,不愧是霍驍的白月光,真耀眼。
正欲匆匆走過,楊睦攔住了我。
他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菸灰,漂亮Ŧű₈的眼睛睨我一眼,懶散地說。
「葉清,我知道你。」
灰白的煙霧從他脣間溢出,難免有些會噴在我臉上,我忍着反胃,耐心問他。
「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好奇,傳說中信息素和阿驍百分百匹配的人,是何模樣。」
說着,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表情有些失望,替霍驍惋惜似的,嘖了一聲。
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讓我有些不適,說話間沒忍住帶了些火氣:「所以呢?」
「阿驍不會喜歡你這種的。」楊睦將菸頭彈進垃圾桶,有些懊惱,「真是浪費我這身裝扮。」
他搖搖頭,大步走了。
在楊睦眼裏,我是不夠格做他情敵的,所以後來,他也沒再找過我。
直到畢業典禮,霍驍叫住試圖逃跑的我。
「葉清,一起照一張吧。」
楊睦面色有些不佳,但礙於霍驍在側,又掛起和善的笑容:「是啊,一起吧。」
他擠在我和霍驍中間,一手挽着霍驍,一手搭在我肩膀上。
指腹壓在我注射抑制劑的上臂三角肌,暗自用力。
我:「……」
我想,我有點懂楊睦看到我時的心情了。
此刻,我亦爲霍驍感到惋惜,他的白月光…似乎不太白。
總之,霍驍的態度讓楊睦感受到了危機,他不知從哪裏要到我的號碼。
給我發過來一張電子請柬,封面上【霍驍&楊睦】這幾個燙金大字,閃得人眼睛生疼。
照片裏,兩人身穿百萬高定,挽着手對着鏡頭微笑,A 才 O 貌,十分般配。
原來,他們就要訂婚了。
怎麼從未聽霍驍提過?這個想法一出來,我又覺得自己好笑。
我不過是霍驍治病的藥,他憑什麼和我提呢?
楊睦的消息接踵而至:
【葉清,不要以爲和阿驍親密了幾次,就覺得自己不一樣,你只是一個泄慾工具而已!】
【阿驍和我說過:要不是信息素紊亂,他絕不會碰你這種底層 Omega,看一眼都嫌髒。】
心臟處傳來痙攣般的抽痛。
我知道,這些話霍驍不會講,他的素養不允許自己說出這種話。
但有什麼所謂呢,他心裏就是這麼想的。
淚水淹溼避孕棒上的橫槓,楊睦的消息還在不停地發着:
【葉清,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這很難看。】
【當然,看在你跟了阿驍三年的份上,訂婚宴我邀請你來。好心提醒,你可別又穿那一身地攤貨過來,你不嫌丟臉我都嫌。】
我沒有回他,沉默地將驗孕棒丟進垃圾簍。
我有自知之明,就算他們沒有訂婚,這個孩子我都不該,也不配生。
-7-
霍驍有事走了。
留下一份禮物在桌子上,是一塊名貴的表,百達斐麗。
下面壓着一張照片,是畢業典禮那天我倆的合照,背面用鋼筆寫着:【葉清,畢業快樂!】
那天照完,楊睦跑過去看效果,霍驍的手突然搭上我的肩膀,對着攝影師說。
「再拍一張吧。」
暴風雨的信息素似有若無地籠罩過來。
我渾身僵硬。
霍驍從來不會主動碰我,尤其是在公衆場合。
照片裏,我穿着學術服,抬頭呆楞地看着他的側臉,而他對着鏡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淚無聲地砸在照片上,又被我小心翼翼地擦拭掉。
爲什麼啊?
霍驍,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樣似是而非?
爲什麼要給我一種你在乎我的錯覺?
明明你不愛我,明明你就要和別人訂婚了,爲什麼要突然對我那麼好?
理智告訴我,丟掉這張照片,收拾起自己不該有的心思。做自己該做的,死心吧。
可手放在垃圾桶上方,下了很久的決心,還是捨不得。
這是三年來,我們唯一一張合照。
我找來漂亮的相框,將它平平整整地放進去,然後抱着它睡了一覺。
就像霍驍在我身邊。
只可惜,自欺欺人欺不過現實。第二天,楊睦給我發來一段採訪。
記者問霍驍,近期最大的目標是什麼。
霍驍沉思片Ťú₄刻說,希望治療信息素紊亂的藥儘快上線。
記者又問,是爲了您自己,還有廣大羣衆不受信息素搓磨麼?
霍驍搖搖頭:不,是爲了自由。
……自由。
我想,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信息素是一道枷鎖,它困住了霍驍,讓他只能「委身」於我。
可它何嘗又沒有困住我呢?
不同的是,霍驍只被困住了身子,而我,還被困住了心。
楊睦告訴我:
【藥劑臨牀試驗很成功。葉清,恭喜你,很快要被掃地出門了。】
楊睦是對的。
我在樓梯口碰到了回來的霍驍,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後,問他。
「少爺,合同馬上就要到期了,還續嗎?」
霍驍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不了,讓他走吧。」
-8-
藥劑上線前,霍驍還經歷了一次易感期。
我懷着孕,根本遭受不住他瘋狂的折騰,可這是我的工作,我沒理由拒絕。
我心裏想着,就這麼流掉……也挺好的。
這是命。
可今天的霍驍有些異常。
這次易感期,和我們過去三年的任何一次親密接觸都不同。
沒有急不可耐的撕扯,沒有信息素失控的壓迫,他的動作特別輕柔。
冰冰涼涼的信息素包裹着我,細緻地撫過我每一寸肌膚。
我像泡在泉水裏,舒適又愜意,心和腿都軟得一塌糊塗。
這一次,我不再是被動承受。
倒像是被人放在心裏,小心翼翼地疼愛。
如果不是霍驍忍得雙眼赤紅,我都要懷疑這不是易感期。
折騰間,不知怎的,止咬器被扯落在一旁。
霍驍沒有像我第一次安撫他時那樣,拼命地咬我的腺體。
反而輕輕吻了吻我的眉心。
被他暴戾對待時,我沒哭,此刻心裏卻酸酸的,忍不住淚流滿面。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於是,我大着膽子,捧住他的臉,親了親他的嘴角。
霍驍頓了一下,大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反客爲主,加深這個吻。
三年來,他一直戴着止咬器。
這是我們第一次親吻。
並不熟練,我們的牙齒磕在一起,血腥味在脣齒間漫開,但我們默契的沒管。
我們發狠地吻着,舌頭交纏在一起,黏稠的水聲在黑暗中響起。
喉間溢出的悶哼被吞喫得支離破碎。
直至氧氣被耗盡,我們才分開,但轉瞬又迫不及待地糾纏在一起。
我們親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霍驍扛不住易感期而昏睡過去。
我貪婪地看着他的睡顏,手指一點點描繪他的五官。
真好,以後想起霍驍的易感期,我只會記得這一次的溫存。
我將霍驍擁在懷裏,深深地吸一口他令人心悸的信息素。
很喜歡。
可惜以後不會有了。
我支起身子,咬了咬他的腺體,眼淚順着他的脊柱溝一路下滑。
睡夢中的霍驍皺了皺眉,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夢話:「小貓還會回來嗎?」
我抿着脣,會的,霍驍,你的小貓會回來。
而我……該走了。
我不捨地親了親他的臉頰,湊到他耳邊,輕輕和他道別。
「霍驍,再見。」
我穿好衣服,最後看了一眼牀上的霍驍。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
輕得像我從未出現在他的生命裏。
-9-
我離開那天,陽光很好,風也溫柔。
沒有人送Ŧú₃我,周霖要忙,提前和我辭行。
他哭成個淚人,眼睛通紅,不好意思看我,只低頭盯着我的肚子。
「葉清哥,以後我想你的時候,能找你嗎?」
我鼻子也有些發酸,緩了緩才扯出一抹笑。
「當然可以啦。」
周霖吸吸鼻子,眼睛亮起來,「葉清哥,我能……抱抱你嗎?」
我愣了一下,「當,當然可以了。」
周霖大大方方地抱過來,拍了拍我的背,很快鬆開:「葉清哥,你可別忘了我。」
我鄭重地告訴他:「不會的。」
畢竟,他是我在霍家感受到的唯一善意。
聞言,周霖喜笑顏開,蹦蹦跳跳地幹活去了。
我走時,雖沒人送我,半路卻有人接我。
一輛麪包車停在我面前,下來一夥黑衣人,迅速朝我圍過來。
這裏比較偏僻,根本沒什麼人煙,我迅速ƭū́₀往一旁的林子裏鑽。
可那些人像長了天眼,無論我跑到哪,都能很快包抄過來。
很快,我就被一悶棍敲暈,再醒來時,是在一條破船上。
和我一起被綁的,還有楊睦。
他被嚇破了膽:「我有錢,你們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別殺我。」
蒙面人拿刀拍了拍他的臉,「錢有什麼意思呢?這樣吧,我們來玩一個遊戲。」
是電視劇裏常用的,二選一的戲碼。
蒙面人塞上我們的嘴,給霍驍打去電話,告訴他,楊睦和我,只能活一個,讓他做出選擇。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別動他!」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霍驍的語氣如此焦急。
蒙面人大笑幾聲:「你說的他,是指誰呢?」
霍驍沒有回答,還在說些徒勞的話:「有什麼仇什麼怨,你衝我來,別牽扯無辜的人。」
蒙面人耐心告罄:「我數三下,你若是不選,就準備兩具棺材吧。」
「三。」
「二。」
聽筒裏傳來霍驍起立的聲音,緊接着,一個名字傳入耳簾——
「楊睦,我選楊睦!」
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麼?
楊睦與他青梅竹馬,家世相當,我拿什麼和他比呢?
可是爲什麼,心還是這麼疼?
蒙面人將電話掛了,解開我的束縛,然後擰起我,隨手丟進海里。
「你沒用了,走吧。」
走去哪裏呢?我根本不會游泳。
海水湧上來,拼命地往我鼻孔里耳朵裏灌,我想呼救,卻張不開口。
只好拼命地蹬腿,直到四肢越來越重,身體開始下沉。
我看着頭頂那團微弱的太陽離我越來越遠……真沒想到,我會葬身海里。
也挺好的。
意識模糊之前,好像有人朝我遊了過來。
-10-
我發了一場高燒。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爲我擦身子降溫,然後餵我喝水,餵我流食。
他好像一直在哭,有淚水砸在我脖子上,又被他用棉布迅速擦去。
他不停地和我說話,向神明祈禱。
「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但禱告無用,我的體溫在白天降下去,又在晚上燒起來,反反覆覆。
意識更是混混沌沌的。
直到某一天,熟悉的信息素鑽入我鼻腔,我頓覺一陣清爽,將信息素的來源抱在懷裏,貪婪地吸着。
傍晚悠悠轉醒,我看着懷裏霍驍的外套,一陣愣神。
爲什麼,爲什麼我這麼賤,他明明棄我如敝履,我卻還如此依賴他的信息素?
我真是恨死 AO 信息素之間,這不講道理的破吸引力了!
周霖端着水進來,愣在原地:「葉清哥,你怎麼哭了?」
哭了嗎?
我在臉上胡亂地抹了幾把,才抬眸看他:「周霖,謝謝你救了我。」
「我和莫哥排班,想出來送送你來着,半路看到你被抬上了車,就跟過去了,還好你沒事。」
周霖坐下,打量我一眼,才接着道。
「對不起啊,外面好多人找你,我不敢送你去醫院,你又懷孕了,不能亂喫藥。」
他不說我都快忘了,我還懷着孕呢。
經歷這麼多事,他竟然還安然無恙地在我肚子裏。
真難殺啊。
我閉上眼,嘆了口氣:「這個孩子,我不會要。」
-11-
周霖說外面有人找我,我沒敢去要身份證和醫保的大醫院。
喬裝打扮了一番,和周霖一起,在黑市找了家小醫院。
醫生給開了一堆檢查。
看見 B 超裏胎兒心管搏動的時候,我心裏一陣難受,突突的疼。
那是我的骨血,是我身上的肉啊。
不是沒有想過把他生下來,獨自養大。
可孕期沒有 Alpha 信息素的安撫,我難受,他也成長不好。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健康順遂地生下來,我又能給他什麼呢?
我沒有房子,沒有穩定的工作,母親的腎病還有復發的可能。
未來的日子沒有安穩,只有數不盡的艱辛。
我又何必帶他來這個世界,和我一起受苦呢?
……
到最後,孩子還是沒能打掉。
醫生說,我現在身子骨太弱,不適合打胎,需要再好好養養。
外套上霍驍的信息素越來越淡,我變得越來越焦躁,夜裏睡不着,頭髮大把大把地掉。
人也肉眼可見地消瘦下來。
周霖看着我,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只好一件一件地從霍家給我偷外套。
衣服疊在一起,搭成小窩,我躺在中間,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我夢見了母親,她說想我了。
醒來後才驚覺,我已經很久沒去看她了。
母親的病房圍了很多保鏢,我找小護士打聽才明白。
霍驍在海里撈了我屍體很久,但什麼也沒找到,他不信我死了。
他確信,我一定會回來看望母親,所以他守株待兔,等我上門。
我愣在原地。
霍驍在找我?爲什麼呢?
因爲自己一句話害死了我,所以內心愧疚?
好在他沒有把我「身死」的消息告訴母親,反而騙她說,我被外派出國了。
難怪我這麼多天沒來看她,她也沒有懷疑。
我不想和霍驍過多糾纏,遠遠看了母親一眼,便離開了。
可惜,還是被霍驍發現了。
-12-
霍驍一路跟着我回了家。
他看着破舊的出租屋,皺着眉頭:「這些天,你就住這裏?」
皺眉頭,皺眉頭,我最討厭看他皺眉頭了!
嫌棄就滾啊,我又沒讓你住。
我冷下聲音:「與你無關。」
受聘於他時,我向來低聲細語,從不反駁,所以如今這樣的態度,讓他很是意外。
他張了張嘴,有些難受地看着我。
這時,周霖提着魚從外面進來,很高興地喊:「葉清哥,今晚我們煲魚——」
在看到霍驍後,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霍驍,說了句「你們先聊。Ŧṻ₅」
然後提着魚原路返回。
「你們在一起了?」
我還是用那句話回覆他:「與你無關。」
霍驍深吸一口氣,突然變了臉色:「你的信息素怎麼變了?他終身標記你了?」
因爲懷孕,激素分泌紊亂,我的信息素從泥土的芬芳變成了青草的清香。
但這些,他沒必要知道。
我重複着:「與你無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霍驍雙眼通紅,口不擇言,「早知你會選擇如此低賤的人,我就不該放手。」
我沒忍住提醒他:「可是霍驍,你別忘了,我也是低賤的人。」
霍驍自覺說錯話,一臉悔色。
我語帶嘲弄,接着道:「低賤的人和低賤的人在一起,多般配啊。」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霍驍想上前拉我的手,被我避開。
「你是什麼意思,與我無關。」
我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霍驍,合約結束,你我再無瓜葛。還請你,別再來打擾我。」
霍驍的手無力地垂下,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他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好。」
他走了幾步,站定,留給我一個孤獨的背影,同我感慨:「我這麼差勁的人,註定擁有不了你,我知道的。」
「葉清,祝你幸福。」
-13-
霍驍說到做到。
他沒再來找我,也撤了我母親病房前的保鏢。
可我去看母親時,卻看到了一個不該最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楊睦。
他站在我母親的牀邊,俯身和她說着什麼。
母親臉色慘白,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被單,連手背上的吊針回血了,都無知無覺。
「不治了……我不治了。」
母親突然扯掉輸液管,血珠濺在雪白的牀單上,異常刺眼。
「我該死,我早就該死的,三年前,我爲什麼沒有自殺!」
我想衝上去抱住她,母親卻奪過一旁的水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我趕緊定住,慌得手都在抖:「媽,你別這樣,有什麼事情我們好好說。」
楊睦嗤笑一聲,火上澆油:「葉清,原來你媽不知道,她的治病錢是你的賣身錢啊。」
我抄過他的衣領,啪啪就是兩耳光:「再亂說我不介意讓你先死!」
他是個色厲內荏的軟蛋,兩巴掌下去,屁話不敢多說一句,夾着尾巴跑了。
我這才接着哄騙母親:
「媽,他是壞人,見不得我們過得好,所以才造謠的。媽,你信他,不信兒子嗎?」
「媽,媽,你看着我,兒子不會騙你的。乖,把刀給我,好不好?」
我媽搖搖頭:「不,清寶,他說得對,我是你的累贅,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血珠順着鋒利的刀鋒流淌下來,我的眼睛突突跳着。
我感覺自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好啊,你死啊。」
我聽見自己冷笑一聲。
「你死了,我立馬從這裏跳下去,陪你一起死。」
母親淚如雨下。
我趁亂抱住她,奪過她的刀,丟得遠遠的。
-14-
母親不尋死了,但她依舊不信我。
堅持要辦轉院,要和我換一個城市生活。
搬家前,我把楊睦綁了,他找我母親嚼舌根的事兒,沒那麼容易過去。
他一看是我,表情反而從容下來:「葉清,是我該恨你纔對,你沒資格恨我。」
我轉着手上的匕首,有耐心地問他:「爲什麼沒資格?」
「我家和霍家從小就訂了婚約,你出現之前,他沒有異議。可你出現後,他一見我面,就提出了退婚!」
他是如此的氣憤,彷彿我搶走了他的什麼,我卻不理解。
「變卦的是他,你爲什麼不恨他,要恨我?」
楊睦愣了片刻才反駁:「他是因爲你才變卦的!」
我笑:「不,沒有我也會有別人,他變卦只是因爲他不愛你。」
楊睦的聲音變得尖銳:「你強詞奪理!愛不愛的,在我們這種家族根本不重要,他變卦是因爲愛你!」
「愛我?」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笑了半晌才止住,「他愛我?愛我會在綁架時選你,讓我死嗎?!」
楊睦像是看傻子般看着我。
「綁他身邊之人的,只能是仇家,你說,他選擇的那個,會完好無損地活下來嗎?」
我在楊睦的示意下,解開他的衣服,露出許多可怖的傷疤。
「他爲了護你,祭出了我,我的這些疤,就是當時留下的。你還說霍驍不愛你?」
我沉默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只是你的推測,你的一面之詞。」
畢竟,因爲霍驍的選擇,我差點兒死在海里。
楊睦笑了:「看來,你對霍驍的過去一無所知。」
我一怔:「什麼意思?」
楊睦甩了甩頭髮,「難得今天有控訴欲,我便和你說說。」
「霍驍曾經有一個哥哥,幼時他倆同時被綁,綁匪只讓活一個。
「他父母選了哥哥,然後他哥哥被折磨死了,他被送回來。
「這就是劫匪的目的,離間。親口送最愛的那個去死,不那麼被愛的活下來,從此,一個悔,一個恨,離心離德。」
-15-
我不會去找霍驍,儘管我知道了真相。
當然,我也沒打算放過楊睦,母親脖子上有十七毫米的傷口,我劃了他十七刀。
傷口不深,但我撒了鹽。我只想讓他痛,沒想讓他死。
可楊睦還是死了。
緊接着,我又被人捂嘴綁了。
綁匪給霍驍打去電話,讓他半個小時之內,隻身來到城南一處廢棄的工廠。
否則,他會殺了我。
霍驍到得很快。
綁匪將槍抵在我頭上,將一根尖ẗū⁷銳的筷子丟給霍驍。
「戳破自己的腺體,或者我開槍。」
腺體是 Alpha 的命根,腺體被破壞,意味着從精英變成廢物。
霍驍是生意人,更是霍家未來的繼承人。
他不會這麼傻的。
可霍驍接過筷子,只問了一句:「只要我做,你就會放了他?」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霍驍沒再猶豫,果斷地將筷子扎進自己的腺體。
腺體是 Alpha 神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我都不敢想扎進去有多疼。
我看到好多好多血從他的脖子一路流淌。
霍驍的額頭上沁滿冷汗,但他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我嘴被堵了,只能唔唔地叫着,心疼得直掉眼淚。
霍驍看了我一眼,說了句別哭,纔對着綁匪道。
「周霖,你的目的達到了,放了葉清吧。或者說,我應該叫你林恪?」
綁匪一怔,乾脆扯下頭套。
果然是周霖。
他換回原本的聲音:「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葉清選擇你,我自然要摸摸你的底細。」霍驍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更何況,林沐曾用這把槍威脅過我。」
周霖很瘋地笑了兩聲,「你還記得他啊,霍驍,那你還記不記得,是你害死了我哥!」
從他們的對峙裏,我拼湊出一個故事。
有精神疾病的林沐癡戀霍驍,多次騷擾,都被霍驍拒絕。後來林沐爬上了天台,以死相逼,讓霍驍接受他。
以死相逼的戲碼上演了太多次,開始時霍驍還會和他周旋,但那次他耐心告罄。
霍驍掛了他的電話。
林沐從天台一躍而下,死在了周霖面前。
周霖一開始接近我,對我釋放善意,是因爲同情。
同情我工具的命運,同情我和他哥一樣,愛上了一個無情的人。
直到後來,他發現我懷孕,他想讓霍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親口殺死自己的孩子。
然後他再告知他真相。
但後來,他改變主意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能有多少感情呢?
他想照顧我生完孩子,用我的孩子威脅霍驍,但他沒想到,霍驍對我是真心的。
於是,一個更絕妙的計劃悄然而生。
他要感動我,取代霍驍的位置,他要霍驍愛的人在他懷,他要霍驍的孩被他踹。
等到事情無法轉圜,他再告訴霍驍一切,他要看着霍驍難受,看他痛苦不堪。
可楊睦告訴了我真相。
我知道霍驍愛我,周霖以爲我不會再走,他恨楊睦打亂了他的計劃。
所以他殺了楊睦,改變計劃。
他要讓霍驍變成沒有腺體的廢物,他要霍驍體驗最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
所以無論霍驍是否自毀腺體,他都沒想讓我活。
周霖將槍抵在我腦門上,在霍驍瞪大的眼睛中,扣動扳機。
「嘭——」
血水四濺,周霖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對面樓傳來一聲歡呼:「目標已擊斃,任務完成。」
原來,霍驍來之前安排好了一切,他自毀腺體,是爲了放鬆周霖的警惕,拖延時間。
-16-
霍驍傷得很重,面色蒼白,但他不敢暈。
被送進手術室前,他還拉着我的手,祈求我。
「葉清,別走好不好?」
像是怕我拒絕,他又退了一步,「在我醒來前,別走好不好?」
見我點頭,他才安心躺下。
在手術室外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長。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中的燈牌終於熄滅,我趕緊圍上去。
醫生衝我搖了搖頭。
我頓覺天旋地轉,站立不住。
一旁的護士扶了我一把纔沒摔在地上。
醫生一臉愧色:「抱歉啊,腦袋比嘴快,我的意思是,他沒事了。」
我:「……」
我想衝進去看霍驍,卻在拐角看到了一身病服的母親。
「媽,你先別激動,我和他……」我上前一步,卻不知道如何解釋,只好無力地說,「我會離開的。」
母親盯着我的眼睛,問:「你喜歡他?」
我不想撒謊:「是,但……」
母親打斷我:「媽不會拖累你的。」
我急了:「媽!你別這樣,我什麼都聽你的,真的……你別想着死。」
「媽不是這個意思。」
母親有些心虛地看我一眼,又鄭重地說。
「他爲了救你自傷腺體的事,媽聽說了,媽知道,他也喜歡你。
「清寶,媽只是不想拖累你,媽不會阻止你奔向幸福。」
我落下淚來,抱住母親:「媽,謝謝你。」
母親回抱住我,拍了拍我的後背:「傻孩子,應該是媽謝謝你。」
-17-
霍驍醒來時,我趴在他牀ṱú²邊睡着了。
他伸出手,用食指勾住我的小指,靜靜地看着我。
我剛睜眼,就撞進他如秋水般的眼眸裏。
他帶着笑說:「小貓醒了?」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問他:「所以,最後一次易感期,你說小貓會回來嗎,說的是我?」
霍驍點點頭。
我有些委屈:「霍驍,你喜歡我爲什麼還要趕我走?」
霍驍比我更委屈:「我沒有趕你走,我只是想給你自由。」
受傷的霍驍和我說了好多好多話。
他說他並不喜歡易感期,他並不想這麼粗暴地對我,但他控制不住信息素。
每一次結束,他都很難受,他恨自己是禽獸,恨自己不尊重我。
他怕我會恨他、討厭他,又因爲不平等的社會地位,不得不逢迎他。
所以清醒時,他都避着我走,他沒臉見我,更怕看見我眼裏對他的厭惡。
一直以來,他的目標都是加快信息素紊亂症藥劑的研發。
他想成爲一個正常人,而不是上位者、施暴者。
然後,和我結束合約,將我放置在平等的位置上,給我自由。
《基督山伯爵》裏寫着: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樣東西,你得讓他自由。如果他回到你身邊,這是屬於你的。如果他不會回來,你就從未擁有過他。
霍驍期待着,我會回來找他。
可處於下位者的我,根本不敢奢望他的愛。
好在兜兜轉轉,我們還是走在了一起。
「霍驍,你好像變了一個人。」我悶聲悶氣地說,「這些話,如果早點告訴我該多好。」
「對不起,葉清,我有很多的不足。」
霍驍看着我,語帶愧意。
「我出生在情感淡漠的家族,從小就沒感受過愛,更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愛。心理醫生曾說,我患有情感障礙。
「葉清,我在一點一點改。醫生說,愛就是要說出來,要看得見。最近我一直在學,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霍驍直白地說他喜歡我,離不開我。
一番話,聽得我心裏軟軟的。
他這麼坦誠,我自然不能再有所保留,於是向他坦白:
「我懷孕了。」
霍驍震驚了三秒,向我保證:「生下來,我會當自己孩子養的!」
我:「……」
我簡直要被他氣得吐血,咬牙切齒道:「霍驍,我只和你做過。」
霍驍反應遲鈍地「啊」了一聲。
算了,大概是戳腺體把腦子戳壞了,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孩子是你的!」
霍驍又「啊」了一聲。
「信息素變化是因爲懷孕,不是因爲被別人標記!」我瞪他一眼,「你再啊我就不理你了。」
霍驍「啊」到一半,趕緊閉嘴,一把抱住我。
「葉清,我的老婆,我只是太震驚了!一天之內,我同時擁有了老婆和孩子,嗚嗚嗚,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Alpha!」
我:「……」
這個小哭包是誰?還我高貴冷豔的霍少爺!
-18-
因爲受傷比較嚴重,霍驍的腺體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近期都無法釋放信息素。
他以爲腺體已廢,我也壞心眼地沒告訴他實情。
向來成竹在胸的他變得非常自卑。
「老婆,我是個沒有信息素的廢物了,我還能喜歡你嗎?」
「老婆,以後你發情期我不能給你安撫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老婆,我會讓實驗室研製最有用的抑制劑,你能不能別不要我?」
後面越說越離譜。
「老婆,如果實在難受需要 Alpha,我能做大房嗎?」
我一陣無語,沒忍住逗他。
「霍驍,你現在後不後悔自毀腺體?」
「不後悔。我的信息素一直給你不好的體驗,我並不稀罕它。」霍驍說得毫不猶豫,「我只擔心這樣的我,會成爲你的負擔。」
「傻子。」我捧住他的臉,「纔沒有不好的體驗,我特別喜歡你的信息素。」
霍驍更慌了:「那怎麼辦?」
思考片刻,他又自問自答:「別擔心,我讓實驗室連夜研發人造腺體!」
我:「……」
我現在嚴重懷疑,霍驍以前話少, 是爲了掩蓋自己笨。
「我的傻少爺, 你的腺體好着呢。」
……
霍驍住院的時候話特別多,老和查房的醫生炫耀我對他多好。
我都無地自容了。
哪知查房的醫生竟和他攀比起來, 第二天讓女朋友來醫院,給他送自己做的愛心便當。
可給霍驍羨慕壞了。
我葉清的 Alpha 豈能輸?
我立馬做了四菜一湯,賣相雖不好,味道絕對嘎嘎香!
霍驍卻皺眉了!
氣得我差點胸口碎大石, 瞪他:「我最討厭你皺眉頭!」
霍驍趕緊道歉:「對不起, 下次不皺了。」
我坐下來, 想了想, 還是吞不下這口氣,氣鼓鼓地給了他一拳:「我辛辛苦苦做的, 你還嫌棄!」
霍驍拉過我的手, 吹了吹被熱油燙出的小水泡,「沒有嫌棄,是心疼。」
原來, 下意識地皺眉不是嫌棄,是心疼。
我的心又軟軟的。
-19-
葉洵在肚子裏一點也不乖,總是鬧騰, 我覺得和霍驍沒標記我有關。
哦, 忘記說了, 葉洵是霍驍給孩子取的名字,跟我姓。
說實話, 我還挺喜歡霍這個姓的,霍驍卻不以爲然。
有天還和我說:「老婆,要不我也跟你姓葉吧。」
我:「……」
總之,霍驍一出院,我就把他往牀上拉。
霍驍紅着臉:「老婆,這不好吧, 你還懷着孕呢。」
我不客氣地給他一錘:「想什麼呢, 沒說要做!只是讓你咬我腺體, 標記我。」
霍驍情緒低落地「哦」了一聲。
霍驍這個人腦回路很怪。
他總覺得, 自己的信息素是困住我的枷鎖。
在聽我說非常喜歡他的信息素之後, 他又開始喫自己信息素的醋。
他覺得,我喜歡的是他的信息素,而不是他。
他用犬齒咬破我的腺體,將信息素注射進去,待它們在我血液裏紮根後。
標記完成。
霍驍立馬收回信息素,將我整個人按進懷裏。
細細密密的吻蜻蜓點水般落下, 然後一點點加深,他引導着我:「呼吸。」
他親得很小心, 很溫柔。
我忽的想起, 合約結束前的那一次易感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霍驍, 那次你已經喫了實驗室研發的藥了吧。」
霍驍大方承認。
那次的撫摸、親吻、所有的親密接觸,都不是信息素驅使。
而是出於ţų₇一個理智 Alpha 的愛。
溫熱的掌心貼着我的後背,霍驍親掉我臉頰上的淚,低頭哄我。
「這次不用信息素, 我們慢慢來。」
人生還長,我會慢慢告訴霍驍:我愛他的信息素,更愛他。
我愛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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