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她沒苦硬喫

嫡姐她喜歡沒苦硬喫。
貴妃辦的飲冰宴上,人人都得了冰酥酪。
嫡姐卻端起衆人的冰酥酪倒進池塘裏。
「如今國庫雖然充盈,但陛下提倡勤儉,這冰酥酪實在太過奢靡。」
後來,她憑藉沒苦硬喫聲名鵲起,成了太子妃。
「我身爲太子妃,要引導天下女子,從此再不可戴金銀,不可穿綢緞,不可過午而食。」
我驚得放下手中宵夜,連夜和某人一起扳倒了太子。
要喫苦是吧,以後有你喫的!

-1-
飲冰宴上,周貴妃賞的冰酥酪端上了桌。
乳白色的酥酪裝在琉璃盞裏,上面撒着幾粒番邦進貢的梅果,冒着絲絲涼氣。
是我往日最愛的牛乳制的。
我做繡的繡品得了周貴妃青眼,貴妃高興,賞了宴上每人都多一道冰酥酪。
今日暑熱。
宴上衆人無不熱得冒煙,眼下得了這冰酥酪,像是得了救星。
只是嫡姐看起來不大高興。
衆姐妹讚我蕙質蘭心,我靦腆地低頭,嫡姐卻猛然站起,奪過我的冰酥酪倒進了宴席邊的池塘裏。
我驚得拉住嫡姐的袖子。
「長姐,這可是大不敬。」
嫡姐恍若未聞。
「大家贊妹妹蕙質蘭心,我看徒有其表。」
「這冰酥酪一碗需耗一塊冰,如此奢靡,妹妹怎麼敢如此放肆飲冰?!」
我被她一番歪理驚得目瞪口呆。
今日本就是貴妃邀來的飲冰宴。
不喫冰喫什麼?
坐在席首的周貴妃皺了眉。
當衆倒了冰酥酪,這是打了她的臉面。
嫡姐昂首而立。
「我知娘娘心善,國庫也算充盈,但陛下提倡勤儉,這冰酥酪有違背陛下之意。」
周貴妃鐵青個臉。
嫡姐端起貴妃的荔枝冰酥酪就往池塘裏倒。
「娘娘爲女子表率,又與陛下情深,定是與陛下同心,這冰酥酪我來替娘娘倒了。」
周貴妃從牙縫裏擠出個笑容。
「崔姑娘不愧是戶部侍郎崔冒家的嫡女,京城千金中的表率。」
坐在前頭的幾個千金,看嫡姐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嫡姐絲毫聽不出擠對,笑得志得意滿。
庶妹崔三娘擰着細長的柳葉眉,絲羅帕子在手中絞成麻花,悄悄挨着我。
「二姐,長姐是不是瘋了?!」
我看着眼前空空蕩蕩的琉璃盞,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裏。
周貴妃的冰酥酪她也敢倒。
她要是沒瘋,我那個小小戶部侍郎的爹要先瘋了。

-2-
嫡姐向來跋扈嚴苛,治得底下幾個妹妹無不服帖。
三娘羞惱地回了府。
三孃的生母受寵,她心思也活絡,爲三皇子相看的飲冰宴,她下了狠功夫。
眼下不但撲了個空,還可能得罪了周貴妃。
不用嫡母盤問,三娘已經期期艾艾地在嫡母耳邊吹了風。
嫡母聽到嫡姐倒了周貴妃的那碗冰酥酪,知道得罪了這聖眷正隆的周貴妃,當下變了臉色。
「快尋了那孽障來!」
嫡姐施施然地來時,手裏還揣着冰手爐。
這冰手爐由銀雕成了一隻精巧的貔貅,裏面一次只能放巴掌大一塊冰,揣在手中,才能浸出絲絲涼氣,卻不凍手。
可如今天氣炎熱,這點冰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要化了水,還要再添新冰。
如此一日下來,光這小小的冰手爐,就要耗冰兩大桶。
比起小小一碗冰酥酪,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娘體豐怕熱,饞得眼睛都直了。
嫡母慍怒。
「你可知今日得罪了周貴妃?!」
嫡姐一直是嫡母的心尖尖,但如今長兄與周貴妃的安陽公主打得火熱,嫡姐這一鬧,恐怕是斷了阿兄的路。
嫡姐將手中的冰手爐一放,大放厥詞。
「貴妃又如何,還不是陛下的妾?陛下有意勤儉治國,我遵的可是陛下的令。」
可那都是剛開國時的老皇曆了,眼下都過了快三十年。
嫡母氣了個倒仰。
「你這個孽障,周貴妃動動手指,我們崔氏可是舉族獲罪!」
幾個粗使婆子上來就將嫡姐圍住,要將她ṱû₎捆了送進宮告罪。
可嫡姐在家中金尊玉貴,誰敢動她?
幾個婆子投鼠忌器,嫡母急得直瞪眼。
我見情況不對,去尋了我那膽小如鼠的爹來。
我爹剛剛下了值。
他當這戶部侍郎,靠的一半是察言觀色,一半是運氣,聽說嫡母要捆了嫡姐去宮中告罪,急得連官服都沒換。
「夫人,大喜啊,大喜!」
我爹飛奔而入,將嫡姐護在羽翼之下。
「周貴妃已經稟明聖上,盛讚元箬識大體、憐民生!」
「皇后娘娘已經下旨,邀元箬上元佳節,與太子相看了!」
嫡姐笑眯眯地揣上玲瓏冰手爐,尾巴翹上了天。

-3-
有我爹做護法,嫡姐在家中的日子越發猖狂。
飲冰宴本是周貴妃爲她所出的三皇子相看,被嫡姐一攪,我和三妹妹都沒臉再出門。
我約了手帕交徐慧一同來府邸中作畫。
徐慧是相府嫡女,又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與我志趣相投。
上元佳節與太子的相看,據說早已內定了她做太子妃。
嫡姐深深地不以爲意。
還未到午時,嫡姐倒是帶着七八個丫鬟,自己打上了門。
「我說怎麼二妹妹才名在外,卻整日在家,原來是和人窩在屋中奢靡享樂。」
嫡姐指桑罵槐,徐慧臉色算不上好看。
上次的飲冰宴她坐在前面,卻也早對嫡姐存了芥蒂。
我雖是家中嫡女,但是不受寵愛,屋中陳設多是些雅緻的書畫。
幾個丫鬟衝進來,將我屋內陳設的字畫,流水一樣往外面抬。
我攔住了嫡姐。
「長姐,這字畫都是我自己平日所畫,恐怕算不得奢靡。」
嫡姐眉頭一挑,當面將我的字畫撕了個對半。
「你不事生產,整日有奴婢伺候,自然能有閒心寫字繪畫!」
「光是你這作畫的紙,就能值上二錢銀子,夠多少貧民喫上飯!」
我惋惜地看着地上的畫卷。
這紙貴不假,卻也是我從每月二兩銀子的月例中省下來的。
這畫卷加上我的筆墨,若是賣了,能得十兩銀子補貼家用。
父親雖是戶部尚書,卻是個膽小的,兩袖清風得不得了。
府中的用度,一直都是各房暗中貼補。
如今算是沒了。
嫡姐的目光掃過我腰間的掌家對牌,一把捋走。
「妹妹如此奢靡,怎麼當得上掌家之責?」
「我若掌家,定要節約府中開支,每月勻出一半,捐給城中平民。」
我恭敬點頭。
「姐姐說得對。」
「嫡姐捐錢那日,我定爲姐姐鞍前馬後。」
她要這掌家之權,拿去便是。
這每月爲湊銀子貼補家用的日子,我早就不想過了。
我倒是要看看,嫡姐怎麼補上府中每月百兩銀子的虧空。

-4-
嫡姐奪了我掌家對牌,連家裏的中饋一併掌握。
她到底是世家嫡女,不消幾日,就覺察出這府中賬務多半在虧空。
但這府中用度,一半都用在嫡姐與長兄身上。
嫡姐心思多,先動手裁減了府邸中的衣食用度、婢女僕從。
「由奢入儉難,妹妹習慣了錦衣玉食,被人伺候,又怎麼能體會陛下勤儉的真諦?」
她藉口貧苦百姓都是自己勞作,簡單飲食,就將我這小小院落裁到只剩下甜兒一個。
如今我這院子中的活計,還得我和甜兒一起做。
甜兒是個直腸子,洗衣時,恨不得將衣服當嫡姐給狠狠搓了。
「大小姐口口聲聲勤儉,自己卻留了清夢她們三個丫頭。」
「廚房連塊桂花糕都不給我們,大小姐卻日日金絲血燕、驢皮阿膠地養着!」
我放下手中清掃院子的笤帚,坐在鞦韆上暗暗發笑。
我原是掌家的。
伺候我的全是嫡母和各房的眼線,本是不好弄出去,如今倒是剩了我力氣。
只是這偌大的尚書府,竟被嫡姐裁得人丁冷落,有了敗局之相。
同嫡母一同去皇佛寺進香那日,府門口只停了一輛精緻馬車。
沒想到,嫡姐竟連府中的車馬、轎子都裁了!
蜀錦制的車簾微微一掀,嫡姐從車裏探出頭來。
「皇佛寺路遠,兩位妹妹可要走快些,莫要耽誤了我和阿母進香!」
三娘臉色慘白。
皇佛寺在香積山,若乘馬車,只要半炷香。
可若是走路,至少要兩三個時辰。
更何況,近來皇后身體抱恙,太子常去皇佛寺爲皇后祈福。
今日哪裏是好端端地要去上香,分明是爲了偷偷相看太子。
三娘得了消息,一早就換上了自己最好的新衣裳。
她趴在車邊,敲着馬車的小窗。
「阿母,阿母,走去皇佛寺可怎麼使得?」
嫡母連簾子也不曾掀,眼觀鼻,鼻觀心。
「你阿姐說得有理,我往日也太嬌慣你們這些小的。」
「三娘,體會民生疾苦,得個好名聲,纔是女子正道。」
三娘氣地坐在路邊,見我悠閒得很,惱羞成怒。
「崔季染,你怎麼不說話?!」
我緩緩彈了彈衣裳上的灰。
「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實在犯不上生氣。」
更何況。
嫡姐這條大魚,還得放了長線釣。

-5-
三娘從皇佛寺回來,一身新裁的衣裙已經滿是泥草。
今日寺中難得清靜。
我本就無意太子,只是在佛前爲我娘點了長明燈。
住持見我來了,爲我翻出孃親當年爲我所留的銅鉢。
我盯着銅鉢上的古怪紋路思忖,三娘扯着我,就要帶我去見太子。
三娘一身泥巴,一張帕子在手心攪斷了,也沒能上前。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嫡姐一身素色蘇繡,和太子並肩而行。
三娘走得滿腳燎泡,一回家就告了父親。
父親卻不怒反笑。
「你阿姐此番行事,在外面已經得了好名聲,你該好生學學你阿姐!」
「你舞技雖好,若再得了好名聲,日後就是嫁個王公爲妾,也是不難。」
父親指着嫡姐誇讚。
「如今你阿姐入了太子ťṻ⁰眼,日後你還要仰仗,還不謝謝你阿姐?!」
三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滿腳血色燎泡。
父親一貫疼蘇姨娘,對三妹頗爲看重。
她雖然豐腴,卻貌美,一段柔軟腰肢,能將一支折腰舞跳得出神入化。
可如今這舞卻再跳不了。
三娘臉色慘白地驚在原地。
她沒想到,父親疼她一場,也不過是盤算讓她日後做個賤妾。
嫡姐趾高氣揚。
「三娘可不要不識抬舉,扭幾下腰肢誰不會?你可是沾了我的光,才得了這好名聲!」
嫡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二妹妹,我看你還不如三妹妹勤勉。」
「整日舞文弄墨的有什麼用?還是安分些,得個好名聲,日後好做個妾。」
我垂眸不語。
我生母去得早,不到三個月阿爹就娶了如今的嫡母爲繼室。
只是沒想到,嫡母帶來的,還有同是爲阿爹所出的一雙兒女。
我雖還佔着個「嫡」字,卻只剩下個空架子。
後來府中虧空,嫡母索性將主持中饋的爛攤子一併給了我。
真是好算計。
既得了名聲,又得了實惠。
見我沉默,父親也看着我嘆了口氣。
「你姐姐說得不錯,你若是能有你姐姐一半,我也省心。」
我微微點頭。
「我自然是不如長姐。」
「長姐如今聲名大噪,又要與太子相看,不如借父親生辰,讓大家見見長姐的風采?」
父親拍手叫好。
嫡姐攔住了我,惡狠狠地掐着我的手臂。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小伎倆。」
「你以爲一點子虧空,就能拉垮我?走着瞧!」

-6-
父親生辰那日,廣邀了親朋好友。
府中足足擺了十桌流水宴席,因爲人手不足,連我和三娘都被叫去灑掃佈置。
我和三娘累得膝蓋打戰,嫡姐卻歪在美人靠上由清夢給她打扇子。
嫡姐懶抬眼皮,振振有詞。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待日後得了好名聲,你們定會狠狠感謝我。」
三娘恨恨,對我小聲蛐蛐。
「嫡姐從前雖然嚴苛,卻也沒見這樣磋磨人。」
我暗暗搖頭。
她大約是從那碗倒掉的冰酥酪裏嚐到了甜頭。
月上柳梢,正宴開席。
兩碟是瓜子ŧú₂小菜上了桌,主țú₃菜卻遲遲不上。
府中本就虧空,饒是嫡姐裁了人,也不過是治一時之急。
更何況這十桌的達官顯貴,沒個百兩銀子,如何能夠打發得了?
父親急得冒了煙。
「季染,怎麼還不上菜?你是怎麼主中饋的?!」
我無奈地攤手。
「父親怎麼忘了?如今這府上是嫡姐主中饋。」
父親臉色鐵青。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笑眯眯地翻出移交冊子,上面白紙黑字地落着父親和嫡母的私印。
「父親貴人事忙,如今嫡姐掌家,已有三個月了。」
嫡姐在府中大刀闊斧,只是沒動到父親和嫡母的根本,所以他們也當作沒看到。
眼下事到臨頭,倒是想起了我來。
父親臉色不虞。
今日大壽,他爲了給嫡姐露臉的機會,甚至請了周貴妃所出的三皇子。
有貴人在,這壽宴便再容不得半點差池。
「你掌家已多年,必是你沒幫襯,如今這搞砸了這壽宴,拿你是問!」
「還不快去佈菜來?!」
可笑。
原來這就是我向來敬重的父親。
我掌家多年,被奪了掌家對牌,他一句不問,如今出了事,倒是問責起我來。
「父親說笑了,嫡姐在家中頗具威望,眼下哪還有人肯聽我的?」
父親放任嫡姐,其所作所爲,都是經他默許。
今日壽宴,正是他自食苦果的時候。

-7-
嫡姐一身素衣姍姍來遲,身後十個婢子端着雪白的瓷盆,上頭扣着白玉蓋子。
父親臉色稍緩,打起了圓場。
「元箬,怎麼這樣遲,怠慢了貴客?」
嫡姐淺笑,親自將瓷盆端上了桌。
萬衆矚目下,她蓋子一掀,裏面是一盆晃盪的清水。
水清得能照亮衆人餓得發青的臉。
「昔年陛下受困於賊王,三日飲不到一碗淨水,喫不上一口熱湯。」
「登基之後,陛下便常苦百姓生活艱難。」
嫡姐煞有介事地將清水給一人打了一碗。
「今日飲了此水,才能體味陛下深意。」
父親看得眼睛發直。
「崔小姐果然深體父皇之意,受教了。」
坐在最上首的三皇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將水一口飲盡。
「敢問何時上熱湯?」
父親訕笑抹汗,卻又暗暗皺眉。
「怎麼一股子餿味?」
「季染,你是怎麼辦事的?今日大宴,哪裏冒出這餿味?等下驚擾了貴客!」
父親擺擺手。
「還不找人去查?」
父親見我又攤手,氣得就要在衆人面前動手。
此時嫡姐的丫鬟清夢,施施然端上一盆雜燴湯。
方一上桌,一股餿臭味就讓衆人變了臉色。
三皇子忍不住挑眉。
「崔小姐口中的熱湯,莫非是這豬食?」
我站在桌邊,悄悄伸頭看。
酸臭的湯頭五色雜陳,殘肉碎菜攪成一鍋,黏稠地拉着絲。
這不就是這些日子府中喫剩的菜嗎?
嫡姐讓清夢日日拿泔水桶集了,原來是用在這了。
嫡姐立在人羣之中,孤高昂首。
「陛下早年辛苦,一日之幸,便是得一碗農家雜湯,元箬不過是復刻陛下的!」
「諸位大人在朝爲官,若不能喝下這雜湯,又怎麼敢稱自己能爲陛下分憂?!」
我手疾眼快,飛快打了一碗,遞給父親。
「百善孝爲先,父親,今日是您生辰,您快喝。」
三皇子從善如流。
「崔尚書有崔大小姐這樣的愛女,真是福氣,這湯意蘊非常,崔大人快些喝了吧!」
父親衆目睽睽之下,只得捏着鼻子一口飲盡。

-8-
嫡姐這發餿的雜燴湯,讓她在朝中一戰成名。
只是這名聲沒她想的那麼好。
父親吐到嘔出了膽汁。
「你這孽障,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蠢貨?!」
嫡姐還在叫囂。
「父親在朝中多年不能再進一步,還不是因你膽小怕事?我爲父親籌謀名聲,怎麼就錯了?!」
父親氣得滿嘴冒酸水。
「我看你是瘋了,你這爭的都是些什麼名聲!」
「如今,外頭都叫我『朱大人』,稱我們崔府爲『豬府』,那豬食你怎麼敢就端上來?!」
父親請了家法,嫡姐嬌滴滴地躲在嫡母身後。
「父親懂什麼?你不過是憑裙帶得的戶部尚書,若想再進一步,還不得靠我這日後的太子妃?!」
父親更惱。
「你如今辦了這樣的蠢事,還敢想太子妃之位!」
「那徐丞相家的徐慧早就得了上元宴的邀帖,你的連個捕風捉影的信也沒有!」
嫡姐的臉色瞬間慘白。
「怎麼會?他不是這樣說的,這不可能……」
他?
我微微皺眉。
莫非,嫡姐早已和太子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9-
嫡姐被不痛不癢地罰跪祠堂。
她一反常態地不哭不鬧,安靜非常。
我暗暗支開了祠堂的小窗。
一道金光過去,幽幽祠堂之內,響起嫡姐迫切的聲音。
「系統,這是怎麼回事?!」
「分明是你說,只要讓別人喫苦受罪,就能奪了旁人氣運,助我成爲太子妃!」
祠堂之內漏出燦爛金光,我靜靜地看着嫡姐一人對着空中自言自語。
果然。
嫡姐往日在家中雖然跋扈,但是也做不出這些離經叛道之舉。
確實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我屏息看向祠堂Ṫũ̂⁵內。
重幔之下,嫡姐孤身跪坐在蒲團上。
空氣中,有一團光球在跳動。
「你奪的氣運遠遠不足,自然成不了太子妃!」
「眼下正有一個機會,只要你奪了城北平民的氣運,讓他們成了災民,你必能擊敗徐慧,一舉成功。」
金光盡去,嫡姐的眸中,盡是狠厲之色。
小窗下。
我揣着懷中母親留給我的銅鉢,細細摩挲上面的梵文紋路。
「隨心所欲。」
我垂下眼眸。
莫非,母親留這東西給我,是想讓我放手,只一生隨心?

-10-
嫡姐天還沒亮,一頂小轎,就去了城北。
城北住的多是些平民。
陛下登基三十年,勵精圖治,京中百姓安居樂業,早沒了窮苦災民。
嫡姐轉了一圈,去了城北的稻田。
京城水源充沛,氣候溫暖,種的都是喜水的稻子。
爲了方便農戶耕種,陛下早年就下旨,令三皇子督造水渠,引護城河水灌溉。
這水渠方成,就省去農戶挑水灌溉的半日腳程,耕種之餘,農戶亦可謀副業,多賺些銀錢。
如今這些農戶日子過得滋潤。
嫡姐站在田埂之上,萬分嫌惡這田泥弄髒了自己精緻的鞋襪。
「陛下重農桑,你們更該勤勉,怎麼好逸惡勞,用這水渠的水灌溉?!」
嫡姐在田埂上振臂高呼。
她雖是世家小姐,可到了田間地頭,誰肯理她?!
「你們若不用這水渠灌溉,我可每日爲你們施粥!」
可大傢伙靠自己的勞作多賺了銀子,誰還稀罕她佈施的那點稀粥?
嫡姐在田間ťű̂₂奔走了足足一日,卻連個眼神都沒得。
月黑風高。
嫡姐叫上幾個家丁,在水渠上游,惡狠狠地踹了一腳那水渠基石。
「就是些賤民,清高什麼?!」
「待我施粥時,有的是跪着求我的時候!」
幾個家丁圍上去,當夜砸了引渠水的水車。
巨大的木頭水車「吱呀呀」砸在地上,嫡姐親手丟下火摺子。
一組火苗躥起,不一會兒,已經將天邊燒得通紅。
次日日升。
昔日靈秀的水渠已經乾涸,沒了一滴水。

-11-
重造水車需要時日。
眼下正是稻苗缺水的旺季。
沒了水渠,農戶只好忙於每日擔水,可還是眼睜睜地看着禾苗枯萎下去。
嫡姐在城北支起了粥攤。
一碗稀粥,爲她博了個活菩薩的名聲。
嫡姐高舉着粥碗,高高立在人羣之巔,充滿嘲諷。
「早叫你們不可好逸惡勞,依賴那水渠!如今若沒有我施粥,你們一家老小都要餓死!」
徐慧與我同車,遠遠見嫡姐的粥攤前面擠滿討粥的人,忍不住皺眉。
「這城北的靈渠怎麼說幹就幹?那水車是聖上命三皇子督造,如今水車倒了,燒了個乾淨,倒是連累三皇子捱了斥責。」
徐慧挨着我,小聲道。
「好好的水車說倒就倒,城中傳言三皇子的孤寡命格犯了天怒,惹來了雷火天罰!」
我垂眸,暗暗握緊手中連夜畫好的圖冊。
我想起那日在祠堂中,嫡姐與之對話的金光。
哪裏是天罰,有的只是人禍。
粥棚外,幾個孩子得了半碗粥,爭飲過之後,餓得直哭。
徐慧眼帶悲憫。
「如今水車重修也要月餘,只是苦了這些農戶,誤了農時,今年要沒了收成。」
嫡姐一個眼神,幾個護衛就將哭號的孩子驅趕着丟到遠處。
「哭號什麼,你們飢餓都怪你們爹孃懶散,若非我慈悲,你們一碗稀湯都沒得喝!」
幾個孩子哭聲更大。
人羣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將孩子護在身後,向嫡姐不停磕頭告罪。
馬車之上,徐慧變了臉色,冷臉下了車。
「聽聞朝廷也撥了不少銀兩,助崔妹妹施粥,當日崔妹妹說要拿府中用度一半救濟平民,怎麼就補貼出一碗水湯?!」
我跟着人羣討了一碗稀粥,將稀粥往手帕上一倒,只網出散碎粗米。
嫡姐在人間指揮散粥,面色紅潤得像是灌了蜜。
「你們懂什麼?唯有忍得腹中飢苦,磨練意志,才能不辜負陛下賑災聖恩!」
「徐姐姐如今是什麼身份,竟也要來質疑賑災?」
嫡姐從袖中翻出一張邀帖,正是太子上元宴相看的邀帖。
「莫非,徐姐姐以爲太子妃之位,自己已經十拿九穩了?」
我暗暗垂下眼眸。
嫡姐上次在壽宴所爲鬧得盡人皆知,沒想到不過短短半個月,竟又得了邀帖。
那會說話的金光也蹊蹺得很。
看來小瞧不得。

-12-
城北的靈渠,令三皇子失了聖心,重修水渠的差事,落在了太子身上。
嫡姐施粥數月,竟真讓她得了個好名聲。
下初雪時,嫡姐已經超越京中一衆世家嫡女,成了閨秀之首。
不到幾日工夫,嫡姐藉口城北救災,已經攀上太子,日日出雙入對。
嫡姐一身低調素淨打扮,似乎要將自己口中的勤儉喫苦貫穿到底。
可她身上的分明是昂貴的白蝶穿花裙,流光緞面細柔,行步間,不經意地露出活靈活現的刺繡蝴蝶。
這樣的緞面,一尺之費,就能抵城北施粥七日所耗銀錢。
嫡姐一路招搖,帶着太子闖進了徐慧辦的詩會。
詩會上以詩會友,參會者可樂捐銀錢,所得書畫,也會全部出售,以助城北災情。
嫡姐依偎在太子身側,巧笑倩兮。
她只等上元佳宴,給自己真正定一個太子妃的名分。
嫡姐眼珠子在參會人上打轉。
「城北災情,你們竟然還有此奢靡閒心,辦這享樂詩會!」
「二妹妹,你當不成三皇子妃,如今竟墮落到這種地步了?」
原來在這等着我呢。
那日飲冰宴,我只是因爲送的書畫合了周貴妃心意,沒想到嫡姐就以爲我要得那三皇子妃之位。
太子李承盛聞言冷眉。
「奢靡享樂斷不可取,崔二小姐,回頭是岸,莫要帶壞了慧娘。」
徐慧放下手中作畫的筆。
「我的事,就不勞太子費心,今日所得,也是爲義賣賑災。」
她頓了頓,眼神意味深長。
「陛下讓太子督造修渠,眼下已經入冬,想來這渠已經建成了吧?」
督建已耗數月,不過一方小渠,太子竟毫無進展,朝中漸漸有微詞。
太子臉色微僵,同嫡姐拂袖而去。
我輕輕拉住徐慧衣袖。
「我制的靈渠水路三圖,可遞給三皇子了?」
城北督渠遇難,主要是因爲舊渠水路已變,再加上水車突然焚燬,如今舊法子已經不頂用。
我從古書上學過一些機巧木作,能夠順借水勢,重統靈渠。
而且水量大,水流穩。
徐慧微微頷首,半晌,拉住我的手。
「季染妹妹,這圖,你怎麼不肯自己獻?」
我握着她的手,只是搖頭。
「我志不在此。」
徐慧豁然開朗。
「多謝。」

-13-
上元宴那日,嫡姐特意帶上了我和三娘。
宴上,太子如衆星拱月,衆位千金卻都心照不宣。
每位閨秀都是世家千金中的翹楚,今夜容貌打扮又是各有千秋。
嫡姐爲了身體力行自己的言論,特意穿了一身勤儉素衣,沒想到直接淹沒在人羣之中。
哪怕只是簡單梳髮簪頭的三娘,都吸引了太子的目光。
太子好楚腰。
三娘善舞,雖體豐卻腰肢柔軟纖細,惹得太子的目光忍不住流連。
嫡姐惡狠狠地在桌下擰着帕子。
「三娘穿金戴銀,哪能體現我崔氏勤儉持家的家風?不過是以色事人的下賤胚子!」
「待我成了太子妃,定要這些女子,從此再不可戴金銀,不可穿綢緞,不可過午而食。」
我驚得掉了手中的點心。
如此做法,日後豈不是要困住天下女子?
若衣食穿戴女子都不能自主,這日子還有什麼快樂可言?
如今王朝興盛,尚且如此,若是日後戰火連連,還要怎樣苛待女子?!
嫡姐站起身來,獻上施粥所得的萬民傘。
「會些才藝有什麼了不起?只有得了好名聲,才能爲女子傍身!」
「二妹妹,你睜大眼睛,看我今夜榮華加身!」
皇后娘娘見了萬民傘大喜過望,盛讚嫡姐堪爲天下女子表率。
嫡姐果然得了太子賜簪花,定爲太子妃。
嫡姐將簪花戴在頭上,得意洋洋地拉着馬車在城中巡了一圈。
她指着城北還在領粥的災民譏笑。
「看,那些懶骨頭,要是沒我,早餓死了。」
我忍不住皺眉。
若非嫡姐強制百姓,要領一碗粥,必須先寫萬民傘,她又怎麼得來今日風光?
況且城北災情本不該如此之久。
太子修渠雖然散漫,也不該拖延到開春。
據說太子修渠,常出些怪事,因此耽誤了進程,也令災民遲遲緩不過生計。
ƭůⁿ我看着嫡姐越發容光煥發的臉。
笑吧,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14-
太子督造靈渠成效不佳,拖延了半年之餘,開春到了雪化,總算建成。
太子領着嫡姐站在渠水源頭,指着那被冰封千里的江面。
「多虧元箬,引我將渠水源頭改爲此處。」
太子握住嫡姐的手。
「元箬端莊勤儉,又能體會父皇之意,正是我的福星!」
嫡姐嬌滴滴地將頭埋在太子胸前。
千里江面的冰層在雪化之後,有了些許裂紋。
潺潺細流,一路蜿蜒進了靈渠。
太子滿意至極。
他以爲雪化之後,這靈渠將溝通天水江和城北郊外農田。
到時,他以太子之尊,可得萬民歸心。
可不過半月,江面冰層悉數消解,一場奔騰的洪流,沖垮了靈渠。
京城已經危在旦夕!
彈劾太子的摺子方上了陛下的玉案,就已經傳來三皇子修的三通渠已經將洪流引去的消息。
京城保住了。
可太子卻因督辦不力,被廢了位,封禁於別院。
徐丞相一份摺子,將嫡姐施粥時所作所爲揭了個徹底,還尋了人證,力證靈渠水車,當日就是被嫡姐所燒。
陛下勃然大怒,要下旨抄家,其中也少不了周貴妃的推波助瀾。
父親爲了自保,當夜就命人給嫡姐送了一條白綾。
「元箬,你失太子妃之位是小,我崔府百年名聲是大!今夜你就上路吧!」
幾個家丁死死摁住嫡姐。
「不,這不可能,系統不是這樣說的!」
「給我氣運,快給我!我還能東山再起!」
嫡姐一支金簪,竟然殺出重圍,闖至我的閨房。
「崔季染,憑什麼父親要我自盡?!憑什麼?!」
我從容穿衣。
「長姐做事雖密,但是百密一疏,還是留了人證,我苦尋了半年,好不容易纔尋到。」
「長姐如今也做過太子妃,還是安心,早些上路。」
嫡姐聲音嘶啞尖銳。
「是你,是你害我!」
「你是原女主又如何?我有系統在!只要你死了,我還能東山再起!」
嫡姐金簪就要朝我狠狠刺下。
一道金光閃過,嫡姐軟軟地倒在地上,頭上升起一團光球。
「宿主氣運歸零——掃描中——」
「檢測到《嫡女ŧũ₈成凰》小說原女主崔季染,氣運滿格——」
「崔季染,你是否願意綁定系統,逆襲成爲太子妃,母儀天下?」
我看着那團光球冷冷地開口。
「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光球在我眼前跳動光芒。
「只要宿主能讓身邊人開始有福不享、沒苦硬喫,就能爲本系統吸納他人氣運,爲宿主逆天改命。」
沒苦硬喫。
難怪嫡姐舉止反常。
我趁他不備,拿出我娘留給我的銅鉢,一把將金光倒扣在其中。
金光在銅鉢中東闖西撞,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瘋了,放我出去,我可是改命系統!多少人求我穿越,求我穿書!」
我敲了敲銅鉢。
「逆天改命雖好,可我更喜歡,我命由我不由天!」
碗中響起系統的哀鳴。
「不,快放我出去,我求你,我可以求你——」

-15-
嫡姐被迫自盡次日,陛下降了旨,最終只是奪了父親戶部侍郎的官職。
崔家百年世家,到了父親手中,成了庶民。
父親的目光落在了三娘身上。
她是父親心中多年潛心培養的瘦馬,如今崔家失去一切,正是將三娘用起來的時候。
「長虞侯喜好舞樂,最是憐惜美人,明日我就遞上拜帖,你去他府上跳一曲折腰舞……」
嫡母聞言,飛快地握住三孃的手。
「如今我們崔家名聲尚在,配他長虞侯綽綽有餘!」
「那長虞侯的嫡女正值婚齡,你若做了她小娘,正好爲你長兄牽線,親上加親!」
三娘冷臉,伸出自己扭曲的腳趾,拇指指甲蓋已經瘀青發黑。
這腳如何還能跳舞?
「父親原來打的是賣我做妾的主意!」
「可當初皇佛寺山路崎嶇,我這腳走得潰爛,嫡母和父親不是嫌我嬌氣,不能喫苦,連個郎中也不肯爲我尋?」
父親臉色鐵青。
「你雖跳不了舞,但頗有姿色,長虞侯必定肯納你。」
三娘惱得將手中茶碗一摔,碎瓷片直接劃傷了臉。
蘇姨娘驚呼,哭着將三娘摟在懷中。
三娘血湧如注,卻目光決絕。
「父親還是趁早斷了這念頭,要我做妾,除非我死!」
父親氣得倒仰,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季染,如今家中遭此大難,你雖姿色平平,若肯爲妾,卻最穩妥……」
我冷笑起來。
長虞侯的年紀,只怕比父親還要大些,如今倒是想起我來了。
「父親大禍臨頭,怎麼還有這些閒心?」
「你那外室見你山倒,捲了你的銀子和貪墨的賬本逃了。」
父親臉色慘白。
嫡母一愣,哭號着撲上來一頓撕扯。
「你個負心漢,藉口兩袖清風,要我跟你苦熬了十餘年,原來外面錦衣玉食地養着小的!」
不消片刻,兩人已經扭打得鼻青臉腫。

-16-
我攏着袖子出了府門。
袖中正是父親貪墨的罪證。
那外室年輕,又不懂朝政,哪裏知道得那麼快?
崔家山倒的消息是我傳給她的,順帶提點她捲了銀子傍身,棄了父親貪墨的賬本保命。
若是父親對我還有半分舐犢之情,或許,這賬本我會付之一炬。
畢竟崔家與我同氣連枝。
只可惜,我對父親而言,不過是和三娘一樣,是可以隨意交易的物件。
我出了府門, 騎上了我早就備好的快馬。
徐慧爲我送行, 我用父親貪墨的賬本, 換了我的新戶籍文書。
從此以後, 我和崔家再無關係。
只承母姓,姓季, 名染。
我拍馬而去, 徐慧叫住了我。
「季染妹妹,你可後悔?」
她微微側頭看向高樓,城樓之上,是一道玄青色的側影。
我朝玄青爲尊,除了陛下,能穿這顏色的, 正是將太子之位攥在手中的三皇子。
三皇子失寵之時, 徐姐姐不離不棄, 更是爲三皇子獻上修築靈渠的新設計圖,已經傳爲佳話。
如今靈渠通達平穩, 三皇子在朝中呼聲日高,更是定了徐姐姐爲三皇子正妃。
我淺淺一笑,揚起馬鞭,毅然拍馬而去。

-17-
江南小橋流水。
甜兒爲我研了茶,我痛快飲了一口,大口吃上花樣新奇的糕點。
我多年掌家, 攢了些銀錢,早年就在江南置辦了宅院。
到了江南,我以書畫爲業, 做起了插繪先生。
畫的雖是些情愛插圖畫本子, 卻在江南大受歡迎,人手一份。
甜兒爲我添了筆墨, 端上了倒扣的銅鉢。
「三小姐日日寫信來催, 怎麼還沒寫到那胖蛇妖報恩。」
甜兒笑眯眯的。
「三小姐開的書局, 日日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我無奈點頭。
「就寫,今日就寫。」
甜兒爲我剝好了一把花生, 自己也嚼了起來。
「人家妖精都是妖豔嫵媚, 怎麼非要畫個又胖又醜的?」
「那蛇妖真笨,要是我, 定要替女主直接取了那負心漢的狗命。」
我笑出了聲。
這日子真好。
我抬手, 用筆桿子敲了敲銅鉢, 聽到裏面發出尖銳的爆鳴。
「別敲了,敲什麼敲!沒給喫的, 我可沒故事給你!」
我忍不住擠對。
「你不是最喜歡喫苦, 還喜歡看人喫苦?」
系統冷哼一聲。
「這是我的工作, 你懂不懂尊重?!」
「我是改命系統,不是街口說書的, 沒了!真沒了!打死我也沒了!」
我塞進去一顆手剝花生。
「喏, 花生喫不喫?」
銅鉢裏是長久的沉默, 半晌,機械音帶上一絲委屈。
「喫。」
「就一顆,你打發要飯的呢!」
我忍不住淺笑, 拿着筆桿子就是一頓亂敲。
系統發出悲鳴。
「別,別敲!求求了!我頭暈!」
我提筆落墨,筆墨在書卷中暈開。
「那你還不快說。」
雲消霧散。
好日子還很長。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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