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任家歷來就是女性掌權。
從小媽媽就教育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哪怕是又爭又搶。
傅希言就是被我巧取豪奪弄到手的。
無人不知,任家唯一繼承人任蒼梧愛上了一個窮小子。
爲了追人,砸錢砸資源。
耗費半年終於到手。
但剛結婚不過三個月,我就主動提出了離婚。
-1-
凌晨,我應酬完回家。
只有陳姨在等我。
「傅希言呢?」
「小姐,傅先生今天也沒有回家。」陳姨接過我脫下的大衣掛好,嘆了口氣,低聲回答。
我彎下腰,捂住肚子。
大概是晚上沒怎麼喫飯,又喝了不少酒。
胃疼得我有些難受。
陳姨趕緊扶着我坐下。
她熟練地爲我衝了一杯蜂蜜水,拿來胃藥,「小姐,您的腸胃本來就不好,平日裏少喝點酒吧。」
我ţû⁷擺了擺手,吞下藥片。
「我的身體我心中有數。陳姨,你去休息吧。」
「可是,今天不是您的生日嗎?我爲您準備了蛋糕,現在喫嗎?」
我抬眼看向掛鐘。
分針剛好走過十二點。
我笑了笑,「不用,已經錯過了。」
就像我和傅希言。
不論我多麼努力,我們卻好像一直在錯過。
可能,這就是對我「過錯」的懲罰吧。
-2-
第一次見到傅希言是在清大。
我受母校邀請,作爲優秀校友爲剛入學的新生做一場演講。
是傅希言接待的我。
他穿着洗得泛白的黑襯衫,一身清爽乾淨的少年氣。
雖然清貧,但不卑不亢。
他負責地領我參觀新校區,爲我打印演講稿,就連給我的礦泉水也是擰開了蓋子再遞給我。
照顧周到,卻不過分熱絡。
行程結束後,我開玩笑地道:「都是校友,加個微信以後方便聯絡。」
他卻委婉地拒絕了我:「任總抬舉,我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學生,實在沒有機會跟任總搭上關係。」
第一次有男人主動拒絕我。
我收起手機,淡了笑顏,點點頭,上車離開。
我工作很忙。
那之後也很少想起傅希言。
直到和朋友在清大再一次看見傅希言。
食堂。
傅希言和一個女生並肩坐着喫飯。
他細心地幫女生將菜裏的蔥花挑揀出來。
笑容溫和寵溺。
我被這一幕刺到了眼。
頓時沒了胃口。
「怎麼,你不是一直說想念清大食堂的糖醋小排嗎?我今天專門請你喫,你怎麼還沒胃口?」
好友林嘉怡在清大讀研,好不容易得閒請我喫飯。
我心不在焉地戳着碗裏的飯粒,答非所問。
「嘉怡,怎麼辦,有樣東西我好像有點喜歡,但已經是別人的了。」
林嘉怡毫不客氣地嘲笑我,笑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喜歡就搶過來啊。任蒼梧,這般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可不像你。」
我又忍不住朝傅希言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些苦惱,傅希言畢竟是人,不是物件,「要是他不願意呢?」
「他?」林嘉怡眼睛亮起來,「你說的不是東西啊?你喜歡上男人了?」
我避開她的目光,「不知道,但應該算挺有好感的吧。」
林嘉怡抓住我的手,臉上激動的神色根本掩蓋不住,「你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男人,那肯定直接上啊。不過,你剛剛的意思是他有女朋友?」
我點頭。
「多大點事兒!他們男的談戀愛很快就會分手的。你現在就先去他面前刷刷存在感,伺機而動。只要他有機會咱就立馬拿下。」
-3-
伺機而動。
還真讓我等到了機會。
傅希言的母親在老家出了車禍,昏迷不醒,急需手術。
他是單親家庭,母親又是個靠天喫飯的農民,他一個學生根本沒辦法承擔高昂的手術費。
我主動找到他。
「我已經派醫療隊去接你媽媽了。」
傅希言深深向我鞠了一躬。
片刻後,挺直脊背,俯視我,「多謝任總。您的交換條件呢,是什麼?」
他很清楚,我是個商人,從不做虧本買賣。
「跟你女朋友分手,和我在一起。」我也懶得裝模作樣,直接開口。
男生垂在一旁的手攥緊。
沉默幾秒,語帶諷刺:「原來我還挺值錢。」
我不理他的嘲諷。
伸手遞給他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聯繫方式,有事找我。」
我作爲任氏集團的總裁,日理萬機。
沒時間陪他在這裏等他的母親。
傅希言發來的感謝短信我也是隔了一天才看ṱû⁽見。
徑直忽視了他前面的一堆客套話,就只看見後面一句:
【任總有時間嗎,我想請您喫頓飯感謝您。】
我直接打電話過去:「請我喫飯就不必了,我一會兒讓人去接你,來我家。」
我洗完澡出來,傅希言已經到了。
男生穿着白衣黑褲,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
我沒理他。
踱步到酒櫃旁倒了兩杯紅酒。
遞給他一杯。
「任總,您喫飯了嗎?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我挑眉,語氣戲謔,「怎麼,你想親手給我做飯?」
傅希言神情平淡,語氣認真,「只要任總不嫌棄。」
有人伺候,我當然不會拒絕。
「廚房在那邊,冰箱裏有菜。你隨便做吧,我不挑。」
傅希言確實是會做飯的。
四菜一湯,雖然都是家常菜。
但意外地合我的口味。
晚上向來不喫主食的我破例喫了一碗米飯。
收拾完碗筷,傅希言爲我熱了一杯牛奶。
「任總,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我沒接他遞過來的杯子。
反而伸手拽他的衣領,笑道:「你以爲我讓人接你過來是想喫你做的飯?」
傅希言也不反抗。
彎下腰,順着我的力道與我面貼面。
他的表情還是那樣平靜。
我莫名有些不爽。
不管不顧地吻上去。
他的țùₘ脣瓣倒是溫熱、柔軟。
跟在我面前冷冰冰的模樣一點都不像。
我手上動作有些大。
打翻了傅希言手上的牛奶。
玻璃破碎,奶白色的液體濺落一地。
「任總,杯子……」
我堵住他的嘴,「別管,有人收拾。」
箭在弦上時,我掛在他身上。
指揮他抱着我去臥室。
-4-
男大確實名不虛傳。
第二天我坐在辦公桌前還有些腰痠腿軟。
但滋味確實不錯。
我向來不會虧待自己。
喜歡,就要喫個夠。
但由於我工作實在有些忙。
傅希言保研後也馬不停蹄地進了他們導師的實驗室。
做起研究比我這個工作狂還廢寢忘食。
一個月過去,我們竟只見了五次。
這次完事時天色漸亮。
我垂眼看向專注爲我清洗的男人。
懶懶地倚在浴缸裏,抬起沾有水珠的手,勾起他的下巴。
「你一會兒又要回學校?」
傅希言打溼的頭髮還未來得及吹,耷拉在額前。
罕見地顯得有些柔軟。
「嗯,最近有個項目馬上要出結果了,需要趕工。」
我的指尖移向他的喉結,上下摩挲。
「你這樣來回跑耗時耗力,我前幾天在你們學校旁邊買了一套公寓,鑰匙就放在玄關櫃子上,你一會兒走的時候記得拿。」
傅希言抓住我亂動的手。
「謝謝任總,但不需要,我不怕麻煩。」
我冷下臉,踹開他握着我小腿的手。
「那就滾。」
傅希言也不惱,起身將我換洗的衣物放好,這才離開。
我看着他即將消失的背影,隨手抓過一樣東西扔了過去。
砸在玻璃門上,發出一聲巨響。
男人的背影停頓了幾秒。
仍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5-
那次不歡而散後,傅希言倒是在手機上找了我兩回。
我沒回復,他也就不再堅持。
再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在一個聚會上。
「任姐,你跟那個窮學生斷了?」
牌桌上,一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賤兮兮地問我。
我睨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路遠這人遊手好閒,最愛八卦,現在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沒斷他居然還敢揹着你偷喫?」
我看向他遞來的手機,屏幕上是傅希言和他前女友逛超市的圖片。
許是偷拍,有些模糊,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兩人。
我瞬間起身,「幫我查傅希言現在在哪兒?」
目的地是一片老舊的小區。
房屋破敗,沒有路燈。
沿路還有好幾個衣着骯髒的男人用不知死活的目光盯着我。
我敲門時怒火幾乎要壓制不住。
門內,燈光昏黃,傅希言母子和他前女友正坐在一塊喫飯。
每個人的臉上都揚着笑,溫情滿滿。
一切都因爲我這個不速之客的闖入而戛然而止。
我當着那兩個女人的面甩了傅希言一巴掌。
男人被我打得偏過頭去。
清俊的臉上瞬間浮起屈辱的紅色指印。
「傅希言,你真會噁心我。」
我看都不看跑過來怒視我的兩個女人,轉身就走。
右手微微發抖。
果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走到樓梯口時我的手腕被人攥住。
傅希言第一次對我說這麼長的話,「任總,您誤會了。今天我媽媽出院,許嫣是擔心我一個男人不方便,特意過來幫我的忙的。她跟我是一個村裏的,我們兩家平時有什麼難處都會互相幫忙。」
我譏笑一聲,「是啊,都怪我拆散了你們這對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馬。」
傅希言仍緊緊拉着我的手不放,「不是的,任總,我很感謝您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
我回過頭盯着他腫起的臉。
「你如果現在還是想跟她在一起,我可以放手。」
傅希言抿住嘴,緩緩搖頭,「不,我跟她已經不可能了。」
我掐住他的下巴,狠狠道,「是你自己放棄的,以後可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不會的。」
男人看向我的眼神幽深。
-6-
我的人我自然不會讓別人插手。
回去後,我立馬讓人給傅希言他媽媽安排了一套房子。
照顧病人的護工一口氣請了三個,二十四小時輪班。
傅希言第一次沒有拒絕我。
沉默地接受了我的一切安排。
我也搬到了他們樓上。
方便我隨時傳喚傅希言。
跟傅希言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他是少有的細心的男人。
學習能力強、觀察細緻。
牀上牀下我們都磨合得越來越好。
領證似乎也是順其自然的事。
趁着年輕、身體好,早日生一個繼承人。
這是我一早就計劃好的。
傅希言除了家世差點,外貌、能力、學歷都還不錯。
當我孩子的爸爸還算合格。
我和傅希言都不是注重儀式感的人。
婚禮沒有大辦,一切從簡。
婚後的生活也跟婚前沒有什麼差別。
我忙我的工作,他做他的研究。
兩人都忙,所以我們同居後我就將從小照顧我的陳姨請了過來。
但傅希言不喜歡自己的事假手他人。
他只要有空就會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我也不在意。
樂得接受他的伺候。
我盤腿坐在沙發上,張嘴喫傅希言切好的水果。
「你喜歡小孩嗎?」
傅希言拿着牙籤的手頓了幾秒。
「你現在就想要小孩?」
我歪了歪頭,「我們已經結婚了啊,要個小孩不是很正常嗎?」
傅希言轉過臉,語氣有些悶,「現在是不是太早了,我們都還年輕,不能等幾年嗎?」
我湊上前去看他,「趁我年輕,早生早恢復呀。」
傅希言摟住我,「能不能等兩年,等我有穩定收入了。」
我笑着親了親他的臉頰。
「傅希言,你好可愛,我有的是錢,不需要你幫忙養孩子。」
傅希言臉色有些難看,似是有些生氣地用脣堵住了我的嘴。
-7-
我決定的事從不由人置喙。
上次也不過是告知傅希言一聲。
做完事,睡意正盛。
傅希言拿着東西冷着聲叫我。
「任蒼梧,你爲什麼把這個戳破了。」
我不以爲意地向那漏水的東西瞥了一眼。
「誰讓你每次都堅持要戴。」
傅希言氣笑了,第一次在我面前說了粗話。
「你就這麼飢渴?非要我弄在你身體裏?」
我從不慣着誰,抬手指門,「你要是不會說話,現在就給我滾。」
傅希言真就一走半個月不回來。
就連我生日那天也沒有回來。
我從小到大沒有低過一次頭。
這次卻躺在病牀上主動給傅希言打電話。
一次又一次,沒人接聽。
我抹掉眼淚,笑着看了眼肚子,輕聲道:
「對不起寶寶,雖然以後你沒有了爸爸,但媽媽一定會特別愛你。」
-8-
醫生說我這段時間休息不好,飲食也不規律。
有小產的跡象。
讓我待在醫院好好休養幾天。
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慢下腳步。
思緒反而更清晰了。
強扭的瓜不甜,強求的愛情得不到好結果。
苦果亦是果。
但我不願喫苦。
傅希言找來醫院時,我正派人飛去南非替我拍一顆裸鑽。
我的寶寶配得上一切最好的。
「蒼梧,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胃痛嗎?」
傅希言罕見地穿了一件深黑色的襯衫。
襯得臉色更加蒼白。
許是來得匆忙,額髮上幾滴汗珠緩緩滑落。
我探身拿過牀頭櫃上的文件。
遞給他。
「離婚協議書,麻煩傅先生籤一下。」
傅希言眉頭驟然皺起,眼睛緊緊盯着我。
「爲什麼?因爲我那天沒有接到你的電話嗎?因爲我錯過你的生日了嗎?蒼梧,我都可以解釋,我也可以道歉,直到你滿意。但……能不能,不要輕易就說離婚呢?」
他的臉上破天荒地出現了不解、驚慌的神情。
語氣也帶着急切。
我看他遲遲不接文件,不耐煩地直接扔向他。
紙頁翻飛,劃破了他眼角的皮膚。
「傅希言,我累了,不想聽你的解釋了。」
我靠在牀頭,閉上眼。
默默忍受心臟的抽痛。
一片寂靜中。
我聽到傅希言蹲下身,撿起散落一地的紙張。
「任蒼梧,你總是這樣。自顧自地闖入我的人生,現在又不留餘地地抽身離開。我是什麼?你任大小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我睜開眼。
看見男人紅着眼眶,神色痛苦。
我扭頭看向窗外,木然開口:「是我的錯。所以現在我醒悟了,放你自由。」
忽然,男人疾步上前。
捏住我的下巴,兇狠地吻上來。
他就像一匹失去伴侶的孤狼,又瘋又絕望。
鹹溼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臉上。
滑落到脣間。
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住,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思緒混亂中,恍惚聽見傅希言低啞的嗓音。
「任蒼梧,你最是會作弄我。你說不要就不要,那我呢?我要是已經離不開你了呢?」
我推開傅希言。
笑出眼淚來。
「傅希言,我這次真的放你走,不用再辛苦跟我演戲了。」
傅希言溫柔地將我散落到臉上的髮絲挽到耳後。
站起身,恢復平靜。
「任蒼梧,你說你愛我,可你從來不肯信我。」
我將頭埋到枕頭裏,不再看他。
-9-
傅希言簽了離婚協議書。
放棄我分給他的財產,主動要求淨身出戶。
我恢復了從前波瀾不驚的生活。
除了工作,就是學習育兒知識。
寶寶大概遺傳爸爸,文靜乖巧,從不折騰我。
可她的爸爸卻不乖。
竟然跟蹤我。
我的保鏢發現他時,他已經跟蹤了我一個月。
看見傅希言被人扣着手押到我面前。
我感到荒謬又好笑。
「傅希言,你這是做什麼?研究員不當了,改行做私家偵探?」
傅希言被兩個身材高大的保鏢一左一右押着。
卻仍然不顯狼狽。
還是清冷孤傲、不慌不忙的樣子。
他銳利的目光絲毫不加掩飾地上下打量我。
我第一次在別人的目光下有些慌亂。
寶寶快五個月了,我小腹凸起的弧度明顯。
爲了給寶寶充足的營養,我也長胖了不少。
「你再不說話,別怪我不念舊情報警。」
我頗有些色厲內荏。
傅希言終於開口,嗓音沙啞,似是極力抑制着什麼,「任蒼梧,你懷了我們的孩子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少見地有些心虛。
畢竟他是孩子的生理學父親。
「告不告訴你有什麼關係嗎?反正我們還是會離婚。」
「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有探視權。」
我鬆口氣,他沒有想跟我搶孩子。
「當然,我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我和傅希言約定好。
孩子出生後,他可以每週來探望。
-10-
「你又來幹什麼?」
我才知道傅希言臉皮原來這麼厚。
這段時間只要一有時間就提着大包小包賴在我家門口不走。
無論我說多麼難聽的話。
他都充耳不聞。
自顧自地搶走我高薪聘請的月嫂的活兒。
他一如既往地好學。
短短幾天,照顧孕婦的各項事宜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
懷孕後我的情緒常有起伏。
傅希言在這,倒是方便了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有人可以發泄。
這天,傅希言比平日裏晚到五分鐘。
我就很不高興。
不准他進門。
「傅先生既然這麼忙,連最基本的守時都做不到,那就不用來了。我不缺人伺候。」
傅希言也不解釋。
向我道歉後就真站到門外去了。
如今已到十一月底,晚上還下起了小雨,寒風呼嘯。
我在溫暖的室內翻看母嬰書籍。
翻書頁的力道越來越重。
「陳姨,麻煩把他給我叫進來。」
傅希言頭髮溼了,一身寒氣。
我冷眼看着他站在門口脫下外套。
從陳姨手中接過毛巾擦頭髮。
他越是平靜,我越生氣。
「傅希言你是不是有病,我不讓你進門你就在我門口罰站?你是想把自己弄生病了好賴上我嗎?」
男人無奈地笑ẗùₕ了笑。
走近幾步又停住了,似是怕把寒氣帶給我。
「蒼梧,我沒有這樣想。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生氣對寶寶不好。」
我立刻抓住他的漏洞,「果然你來這裏都是因爲孩子是吧。我告訴你,她是我任家的孩子,不需要你操心!」
傅希言搖搖頭,用那雙漆黑的眼眸認真地看着我,「蒼梧,我在意的只是你。因爲她是你的孩子,我纔在意她。」
我心中的燥意莫名被安撫了。
他對我表達出一絲情意,我就忍不住動容。
「我腿疼,你幫我按按。」
「等等,我洗個手。」
傅希言用熱水洗過的手雖然沒那麼冰冷,但卻沒往日那般靈活。
按得我有些疼。
我只是皺了皺眉,他就發現了。
「抱歉,是力道重了嗎?我輕一點。」
我點點頭,舒展眉頭。
舒服得快要睡着時,聽見傅希言輕聲道:「蒼梧,今天我因爲臨時有個急事,所以耽誤了點時間,讓你久等了。明日開始,我就將我的行程向你報備,可好?」
我沉默了片刻,纔回:「隨你。」
傅希言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他發給我的行程表精確到每一分鐘。
我不回他的消息,他也堅持不懈地向我報備。
讓我知道他每個時間在做什麼。
我好像終於走進了他的生活。
在我再一次控制不住想要相信他、依賴他時。
他卻又一次不告而別。
-11-
「陳姨,我肚子痛……」
我正喫着晚飯,突然肚子疼。
好像是寶寶急着想要出來了。
「小姐別怕,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陳姨握住我的手,有條不紊地指揮幾個月嫂收拾東西。
我有些害怕,拉着陳姨的手不放,「陳姨,傅希言呢?」
陳姨輕輕拍拍我的手,語速放緩,「小姐,傅先生臨時有事,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到。」
可直到我進手術室,傅希言也沒來。
我在產房痛得撕心裂肺時,傅希言不在。
我剖腹產術後,醫生壓肚子,用收腹帶捆傷口時我痛得渾身發抖時,傅希言不在。
我忍着疼痛和羞恥,讓月嫂幫忙用吸奶器吸奶時,傅希言不在。
他發給我的行程報備信息停留在了寶寶出生前一天。
我對他的感情也在這樣的日子裏一天天消磨。
出院那天,天氣晴朗。
嫩芽鋪陳,花瓣輕展,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我給女兒取名「任舒禾」。
希望她「舒心展笑顏,禾黍映晴川」。
-12-
女兒還小,雖然不會說話,但每次見我都是笑盈盈的。
看見媽媽,她就會揮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彎着眼對我笑。
一見到舒禾,我整日工作的疲憊就消散不見了。
偶爾,我看着舒禾的眉眼……
會想起傅希言。
但我知道,我的心不再爲他而跳動。
我開始爲舒禾物色爸爸。
我不希望舒禾像我一樣從未感受過父愛。
我的女兒,值得所有的愛。
司淵便是所有人選中,最突出的那一個。
他們家和我們任家算是門當戶對。
他的學歷、能力、外貌也還能入眼。
所以,面對他的主動追求,我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我們按照正常情侶的流程,一步一步走。
約會、牽手、接吻。
雖然我還不太習慣和他接吻,但我在努力適應。
「司淵,你再給我點時間。」
我的臉貼在他的胸膛,難得有些歉意地開口。
司淵捧着我的臉,溫柔地吻我的額頭,「蒼梧,不用急,我會一直等你。」
我驀然呆住了。
我看見了傅希言。
男人穿着卡其色風衣,站在不遠處看着我。
司淵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
「蒼梧,你們認識?不介紹一下嗎?」
我這纔回過神。
握着司淵的手,平靜開口:「這是我前夫,傅希言。」
司淵挑挑眉,主動伸手:「你好,我叫司淵,蒼梧現在的男朋友。」
傅希言沒有伸手,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我皺眉,拉着司淵離開。
「不識好歹的東西,別管他了。」
-13-
傅希言的突然出現,並不足以打亂我現在的生活。
按照之前的約定,他每週會來探望舒禾一次。
我沒有故意避開他來的時間。
只是撞見時,不會再給他一個眼神。
血緣關係確實神奇。
舒禾第一次見到傅希言就很喜歡他。
聽陳姨說,只要傅希言在。
舒禾就只要她爸爸抱。
爸爸走了還會嘟着嘴表示不高興。
有時候甚至連我這個媽媽也哄不好她。
我更看他不爽。
但奈何女兒喜歡。
好在傅希言還算知分寸。
每次來都只待在女兒房內,不曾打擾我。
偶爾撞見我帶着司淵回家也會自覺避讓。
可總有人不知分寸。
許嫣約我見面,其實我是不準備去的。
「你有什麼事快說,我很忙。」
放下包我直接開口。
許嫣推過來一杯咖啡,似笑非笑,「我知道任總是個大忙人,您放心,我說完就走,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
我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靜靜等她開口。
「任總,你們這種從小要什麼有什麼的人,體會過痛苦絕望的滋味嗎?」
我懶得聽人訴苦,起身就要走。
「傅希言快要死了!」
我有些喫驚地看向她,「你什麼意思?」
許嫣諷刺一笑,「因爲你啊,任蒼梧。」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你這種人,什麼都不缺,爲什麼偏要來招惹傅哥哥呢?我的傅哥哥從小喫盡苦頭都仍然堅韌樂觀,現在卻被你折磨得不人不鬼的,你的心不會痛嗎?Ṱú₅」
我仍然淡淡開口,「我們早就離婚了,傅希言現在什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許嫣紅了眼,激動地朝我吼,「還不是因爲你,他明明知道你們不合適,卻還是愛上了你!你卻在玩膩他後甩了他!」
又有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說傅希言愛我。
我笑出聲,「那真是抱歉,玩弄了他的感情。」
我莫名有些累,喝了口咖啡,準備離開。
許嫣卻突然扯住我的袖口,「任總,算我求求你,看看傅希言吧。他得抑鬱症了……他真的好想要堅持不下去了。」
我冷着臉甩開她的手,「他生病了就去看醫生,找我有什麼用?」
-14-
許嫣的話還是影響到了我。
傅希言後面來我家看舒禾時我都在家。
看着他陪舒禾玩。
他看上去確實跟以往有些不一樣。
整個人變得有些遲鈍。
好像一隻沒有生氣的木偶,只知按照既定程序行動。
到時間,他準備離開。
我叫住他,「傅希言,你上次爲什麼無故失蹤?」
傅希言停住腳步,愣愣地看着我。
眼神中浮現痛楚。
好半晌,纔開口,「蒼梧,對不起。我那天出了意外,沒辦法聯繫你。」
我盯着他,等他繼續解釋。
他卻不再開口。
我忍住快要溢出來的失望,「都過去了,你走吧。」
我又給了傅希言一次機會。
既然他不想要,那我也不強求。
我騰出更多時間與司淵相處。
開始避開傅希言去我家探望舒禾的時間。
我答應司淵追求那天,回家時撞上了傅希言。
他看着我和司淵十指緊扣進門,愣愣地解釋:「我今晚來晚了一個小時,所以多待了一會兒。」
我不在意地點點頭。
擦肩而過的瞬間,聽見驚呼聲。
「傅先生!」
我冷靜地安排人送傅希言去醫院。
兵荒馬亂後,我有些抱歉地親親司淵的臉。
「抱歉,畢竟是在我家暈倒的,我得去看看。」
司淵抱住我,低聲笑:「我理解。蒼梧,我會等你。」
趕到醫院時,傅希言還躺在病牀上未醒。
「你們家屬怎麼回事?病人心口受了一道致命傷,他不好好臥牀休息,你們怎麼也讓他亂來。」
我忘了辯駁我不是他家屬。
皺眉看着昏睡不醒的男人。
「他心口受傷了?什麼時候?」
醫生詫異地看我一眼,放緩語氣解釋,「看病例大概是兩個月前,這麼重的傷本該靜養至少三個月,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出院的。」
兩個月前。
正是舒禾剛出生那段時間。
向醫生了解完病情,我打電話給徐特助。
「幫我查一下傅希言兩個月前發生了什麼。」
掛斷電話。
我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
站在病牀前看着安靜沉睡的男人。
我早就知道,傅希言就是個啞巴。
只要不問,他就不說。
可我沒想到,他連受了這麼重的傷也不告訴我。
真是個傻子,苦肉計都不會。
-15-
徐特助的效率很高。
很快就把傅希言這一年來發生的大小事整理好,發給了我。
大約一年前。
傅希言所在的實驗室在國家的支持下研發一項新技術。
這個項目ťûₐ機密,卻沒想到混進了不法分子。
傅希言第一個察覺,向有關部門彙報了這件事。
爲了能一擊必中,人贓並獲。
傅希言開始配合相關部門的行動。
在做研究之餘還要配合抓住犯罪分子。
而那段時間,正是我向傅希言提出要個小孩的時候。
後來,行動成功,犯罪分子被抓捕。
傅希言卻被記恨上了。
在我生舒禾前一天,傅希言在從我家回學校的路上被人捅了一刀。
那一刀差一點就穿過心臟。
許是好人有好報,傅希言被搶救了回來。
他昏迷了一個月。
剛能下牀就出院來找我了。
卻親眼看見我跟別的男人接吻。
……
我坐在病牀旁,眼淚一滴滴滑落。
「傅希言,你真是個傻子。」
-16-
傅希言醒來時我正在跟舒禾視頻。
「寶寶,想爸爸媽媽了嗎?媽媽一會兒就回家陪你,乖乖聽阿姨的話哦。」
我笑着跟舒禾道了再見才掛斷電話。
看向不聲不響盯着我的男人。
「你醒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傅希言乖乖地搖頭。
也不說話,就是一個勁地看着我。
彷彿怎麼也看不夠。
我心裏暗罵他啞巴,故意開始收拾東西。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幾天未開口,傅希言聲音沙啞,語氣急促。
我停下動作,歪頭,故作不解。
「怎麼,還有什麼事嗎?」
傅希言抿抿脣,有些不自然地道:「我傷口疼,蒼梧,你能陪陪我嗎?」
我翹起腿,漫不經心地用指尖敲敲牀沿。
「你傷口疼?什麼傷口?你什麼時候受的傷?」
傅希言眼神無奈又寵溺地望着我:「蒼梧,我知道你已經知道了。」
我輕嘖一聲,對他的敏銳感到不滿。
「你知道我知道什麼了?你說繞口令呢。」
傅希言抬起手,冰冷的指尖握住我的手。
「蒼梧,對不起,我之前怕你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你。但從你提出跟我離婚我就後悔了……蒼梧,我不能沒有你。」
我任他抓着我的手,不回應,也不拒絕。
「可是傅希言,已經晚了。我已經向前走了。」
男人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毫無血色,像個破碎的瓷娃娃。
「蒼梧,是因爲司淵嗎?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們分手。」
我笑着搖頭,「不是, 我跟司淵已經分手了。但,傅希言,我也不愛你了。」
傅希言抓着我的指尖啄吻,語氣哽咽,「爲什麼呢?蒼梧, 對不起。我做的不對的地方我都會改的, 能不能別不要我。」
我溫柔地拂去傅希言眼睫上的淚珠。
「傅希言,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許是我們終究是有緣無份呢?」
「你好好養身體,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17-
在我的監督下,傅希言終於肯乖乖待在病牀上了。
他提了好幾次想要跟我複合,我都拒絕了。
愛一個人, 太消耗自我了。
我現在只想好好地愛自己, 愛舒禾。
傅希言身體恢復後,也不再提複合的事。
仍然每週堅持來探望舒禾。
偶爾碰見, 我也會留他一起喫飯。
我們就像多年的好友, 默契卻不親密。
但我們都毫無保留地愛着我們的女兒。
林嘉怡問我,還會和傅希言在一起嗎。
我說, 我也不知道。
保持現狀,似乎也挺好的。
三月十四, 白色情人節, 也是我和傅希言初見的日子。
傅希言向我求婚了。
「蒼梧, 我好像還沒有向你告白過。今天,我想認真對你說,我愛你。」
傅希言單膝跪地, 手捧着鑽戒。
像忠貞不二的騎士仰望着他的公主。
「初見,我就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了。你就像明豔帶刺的玫瑰,讓我想要靠近卻又不敢褻瀆。我自知跟你絕無可能,所以在你主動要我的聯繫方式時,我拒絕了,我不敢給自己留下一絲妄想。
「可我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我。你誤會我跟許嫣的關係時,我也沒有解釋,因爲我還想保留自己最後一絲尊嚴,不想讓你知道其實我早就臣服於你。
「在一起後,我也時時壓抑着對你快要溢出來的愛意, 我一邊愛你愛得快要不能自已, 一邊因爲自己可笑的自尊而一次次拒絕你的好意。
「蒼梧,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拼命努力想要追趕你,想要和你並肩,想要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卻因此傷害了你。」
傅希言牽起我的手,虔誠地吻上我的手背。
「蒼梧,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有多愛你。上一次結婚我欠你一場求婚,這一次,也不是要逼你和我在一起。無論你愛不愛我,我都會永遠愛着你。」
「至死不渝。」
我捂住眼。
心中酸澀不已。
耿耿於懷這麼久的事終ṱů₉於放下。
原來不是我巧取豪奪,而是我們兩情相悅。
我笑出聲, 伸出左手。
「行吧,看在你這麼真誠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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