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救贖病嬌男主成功後,我跟他告別。
「我要走啦,你以後會遇到愛你的女主,祝你們幸福哦。」
謝鬱垂眸不語。
我摸不清頭腦,選擇脫離世界。
第二天,我趴在牀上玩抓大鵝。
腦子裏突然傳來系統的尖叫。
【男主黑化值爆表,請前往二次救贖。】
我被送回小世界。
卻發現十年已過,溫潤如玉的太子成爲殺人如麻的暴君。
我出現的前一刻,他擦拭着手中滴血長劍輕笑。
「她的臉,你們也配用?」

-1-
被傳送回小世界時,我手裏還抓着我的小蛋糕。
我看着周圍熟悉又陌生的建築呆了一下。
「我怎麼又回來了?」
【宿主,您的上一份任務出現了一點意外,需要您進行補救】
聽到系統的聲音,我鬆了口氣。
原來是任務出了問題需要補救。
嚇死我了。
我還以爲系統壞掉了,把我送回家才一天又把我傳回來了。
我挖了一勺小蛋糕。
奶油甜甜的。
我行走在閉着眼也知道路的宮殿裏,一邊往謝鬱住處走去。
既然回來了,去找他玩。
給他也嚐嚐我的小蛋糕。
是白桃烏龍味的,超好喫!
他是古代人還沒有喫過小蛋糕呢。
我把罐子蛋糕的蓋子蓋好,慢吞吞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哎,我剛纔那局抓大鵝差一點點就抓完了誒。
都怪謝鬱,早不黑化晚不黑化,趁着我快抓到大鵝的時候黑化。
現在好啦,大鵝沒抓到,我被抓回來了。
生氣。
等會兒我只會分他一口蛋糕,給他嚐個味就好,剩下的我要當着他的面全部喫掉!
氣死他
說起謝鬱。
他怎麼黑化了?

-2-
系統沒有給我解答。
我走到謝鬱從前和我一起住過的宮殿,卻發現這裏只有幾個宮女維護打掃。
院子裏我們一起種下的杏樹開了滿樹的花。
春風吹過,滿枝白雪飄落。
紛紛揚揚覆在我的髮梢肩頭。
我突然意識到不對。
這棵杏樹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
我剛想到這個問題,腦子裏的系統出聲。
【宿主,該世界與你的世界時間流速不同,距離你離開已經過去了十年】
原來過去了十年,怪不得這裏這麼清冷。
謝鬱早就不在這裏了吧?
我跑去找宮女,想問問謝鬱現在在哪裏。
誰知道宮女轉頭看見我,瞳孔緊縮。
「你知道……」
還沒等我說完,她突然尖叫起來。
「刺客!抓刺客!」
我:?!
「等等,我不是……」
她根本不聽我的。
丟下手裏的掃把上前用力按住我。
雖然上一次來做任務,我也是宮女。
但我從不幹活。
大宮女指派給我的活我指使謝鬱幫我幹,每天渾水摸魚。
而現實中我是一個體育堪堪及格的廢物大學生,根本反抗不過幹粗活的宮女。
沒兩下,我被她抓住。
我可憐兮兮抱着我的小蛋糕:「我真不是刺客,我是來找謝鬱的,能不能帶我去找謝鬱啊!」
宮女眯起眼睛:「你想見陛下?」
是謝鬱嗎?
我離開前他是太子,皇帝纏綿病榻久矣,十年過去,他是該登基了。
我眼睛一亮:「對!我要見陛下!」
她喊來殿內另一個宮女。
兩個人把我捆起來,像門神一樣押着我。

-3-
路上太無聊。
我沒話找話。
「謝鬱登基多久啦?」
宮女們不理我。
按照原本的劇情,他會和將軍嫡女相知相識相愛,成爲豔羨旁人的恩愛帝后。
只是小世界出現意外。
謝鬱的母妃因巫蠱之禍被處死,劇情發生變動。
他變成了被拋棄的小可憐。
原劇本里光風霽月的太子黑化起來更恐怖。
系統這纔派了我在他尚未成熟之際救贖他。
任務完成,劇情撥亂反正。
日後他會遇到他的女主,和她恩愛一生。
而我苦兮兮回去上學,面對一週五個早八。
想到這,悲從中來。
他談戀愛,我上早八,我好可憐。
想喫一口小蛋糕。
發現被綁着。
喫不到。
嗚嗚,我更可憐了。

-4-
兩個宮女都不和我說話。
我跟着她們走,走得慢她們還催我,
不許催了!
不知道皇宮很大嗎!
我們這種脆皮大學生走這麼長的路會死掉的。
在我徹底死掉之前。
終於到了。
宮女把我丟給一個看服飾等級更高的大宮女。
對方的目光在我的手臂和腿上逡巡,眼眸裏露出瞭然和不屑。
「倒是有點準備。」
我:?!
纔想起來,我穿的是睡裙!
還是自帶胸墊的睡裙。
我在家躺着怎麼舒服怎麼來。
但這裏是古代。
我這幅打扮,牀榻之上都算孟浪。
我想開口解釋一下,下一秒她掐住我的下巴。
但我比她高。
我一米六八,大宮女看起來只有一米八。
她掐我脖子有點滑稽。
大宮女使了個眼色,我怕有人壓我,主動低下身體讓她看清。
我還眨了眨眼睛。
我很乖的,不要綁我。
大宮女眸裏的滿意更濃了。
「性子也像,這次陛下肯定很滿意。」
她鬆開手,繞到我背後。
綁住手腕的繩索被解開。
下一秒,殿門打開。
我被丟了進去。

-5-
分明是白天,這座宮殿光線卻很暗很暗。
剛纔來的時候我就發現宮女帶我來的地方很偏僻。
此刻被丟進宮殿內部,我發現殿內窗戶都被貼上了一層黑色窗紙。
只有內部似乎燃燒着一盞蠟燭。
赤紅的光線從內殿向四周擴散,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女人的哭聲。
分明窗戶都是關着的,我卻感覺有一陣陰風吹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抱着我的白桃烏龍味盒子蛋糕,放輕腳步往裏走。
越靠近內部,女人的哭聲越來越大。
這次,我聽見了她的呻吟和求饒。
「陛下不要……」
「陛下,我喫不下了……」
與此同時,我還聽見了液體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
我看過好多 po 文。
女人的聲音和水聲,結合起來……
腦子亂七八糟的。
我變成黃色了。
爲什麼還要把我丟進來!
系統說男主黑化了。
難道是他不再一心一意愛女主而是選擇開後宮,一次一個女人不夠還要第二個嗎?
我急死了連忙叫出系統瘋狂 call 它。
系統跟宕機了似的,過了好幾秒纔回復我。
【不是。】
【宿主,男主出現的領域我不能多說話。】
【至於具體是什麼情況,您再向前就知道了。】
【這個世界瀕臨崩壞,只有你才能拯救。】
【祝您好運。】
說完這幾個字,系統徹底下線。
我怎麼呼喚它都不再出來。
完了完了。
這下可怎麼辦!!
我做了個深呼吸,壓下狂跳的心臟。
卻突然發現,內殿的聲音停止了。
女主的聲音消失不見。
只有水聲滴答。
像誰家水龍頭沒有徹底關閉。
明明知道前面是危險,明明知道我現在最好躲起來。
可,好奇心害死貓。
我還是沒忍住偷偷上前。
隔着最後一道屏風。
我偷偷探出頭。
目光正中央是一盞燃燒的紅色蠟燭,蠟燭前擺放着一整碟桂花糕。
周遭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符紙。
鬼畫符我一點也看不懂。
我只能看見,十二點鐘方向,有一個女人躺在地面上。
她的嘴裏塞滿了桂花糕,脖子被人割斷。
血液從傷口滴落。
滴答——
滴答——
鮮紅色朝着中央的蠟燭流淌。
觸碰到蠟燭底座時,火光大盛。
我心跳一停。
這就是剛纔聽到的水聲。
我屏住呼吸手腳發軟。
這場面簡直跟我看過的中式恐怖片一模一樣!
以前只在屏幕上看見沒有感觸。
現在身臨其境。
我聽見了風吹過符紙的沙沙聲和血液滴落的聲音。
空氣裏,血的腥甜香混合着桂花糕的香氣,令人作嘔。
最恐怖的是。
殿內,應該還有另一個人。
他不在內殿。
下一瞬,我感覺到劍刃架在我的脖子上。
鋒利的刀刃淌着上一個死者的血。
此刻,劍芒映出我蒼白的臉。
我的正後方,傳來男人的輕笑。
低沉溫柔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溫熱的吐息貼着我的耳側。
「抓住你了,小老鼠。」

-6-
我渾身僵硬。
渾身血液像是被凍住不再流淌。
「我……」
我試圖張嘴發出聲音,只能發出一個音節。
話被堵在喉嚨。
或者說,我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知道謝鬱不是個好人。
我最初認識他,他就不掩飾他的惡意。
我被系統抓到這個世界時,沒有匹配的身體。
系統花費能量爲我捏了一個。
因爲劇情線偏移,世界有崩潰的風險,它的能量不多,按我的數據捏了一個迷你版梁蕪。
我蹲在小水坑前,看見水面的自己臉肉肉的,看起來很好捏。
伸出手,手也肉肉的,看起來也很好捏。
我問系統:「我現在多大?」
系統:【六歲。】
男主七歲,我六歲。
年紀相仿,我只要待在他身邊,引導他不要黑化就可以啦。
我看着水面,掐了一把自己的臉頰。
原來我六歲時候這麼可愛。
誰會拒絕這麼萌的我!
我自信滿滿跑到謝鬱在的那羣荒蕪宮殿。
推大門,推不動。
我太小了。
爬牆,爬不上去。
我太小了。
氣死我了!
我最後從一個狗洞鑽了進去。
吭哧吭哧把腦袋上的野草扒拉開。
我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
他手裏是一塊鐵片,邊緣帶血。
鐵鏽味和血腥味很像。
我分不清我聞到的是鐵鏽味還是血腥味。
我只能看見,七歲的謝鬱站在冷宮角落。
他的腳邊倒着一具宮女的屍體。
脖子被割破。
她頭歪着,爬滿血絲的眼睛睜得很大,無機制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狗洞的方向。
我嚇了一大跳。
「你,你殺了她!」
小謝鬱用鐵片擦過我的臉頰,他用尖刃挑開耳邊的一根枯草。
他對我微笑:「又來了一隻小老鼠。」

-7-
啊啊啊啊他怎麼小時候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啊!
系統說的沒錯,他果然黑化了。
小時候黑化狀態說我是老鼠,長大了還說我是老鼠。
我是老鼠人行了吧!
我都是老鼠人了,讓我回下水道吧嗚嗚嗚。
我不要攻略了!
我要回去上早八!!
我在腦子裏瘋狂呼叫系統,系統完全不理我!
系統也是老鼠系統!
我明明是它抓來的,怎麼可以丟下我跑掉!
它也回下水道了嗎?!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
謝鬱是真的會殺人的!
這還是古代,他是皇帝,我只是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皇宮裏的可疑人等。
殺掉合情合理。
我要生氣了。
我要死掉了。
我再也不吐槽一週五個早八了。
嗚嗚。
胡思亂想的功夫,原本在我身後的人慢條斯理繞到了我身前。
那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劍沒有偏移半寸。
甚至隨着他的位移越來越貼近我的皮膚。
我都怕我呼吸產生的起伏,會割破喉嚨。
他已經走到了我的正前方。
我不敢低頭也不敢抬頭。
只能看見玄色衣襟上的龍紋。
劍刃從我的脖子下半部分向上,貼上我的下巴ẗûₒ。
黏膩的液體從劍刃滴落,沒入我的領口。
我感覺到,原本停留在我臉上的視線在向下。
可能是快死了,我現在的腦子,能自救的有用知識一點也想不到,想到了以前看短視頻看到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比如,身高高看身高低是什麼畫面。
Ŧű̂ₚ雖然我的睡衣領口不低,但我發育得不錯。
有 C 呢!
他肯定全看見了!
我本能捂住胸口。
頭頂傳來一聲嗤笑。
笑什麼笑!
死人也是有尊嚴的!
他挑起我的下巴。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十年後的謝鬱。
他和十年前長相差別不大,只是五官長開了些,周身氣質內斂了些。
他微微低頭看着我,眸光閃爍。
看不懂他是什麼情緒。
誰看得懂二十八歲的老男人。
擱現代我都不理解這個年紀的男人,更別說他在古代還是皇帝了!
我在互聯網當皇帝心思都會飄,他在現實當皇帝不得無法無天。
我迎上他的目光結結巴巴:「那個,你你別衝動。」
手別抖啊!
我慢慢往後退,見他沒動,撥開脖子上的劍刃。
死亡的壓迫褪去,我稍稍鬆了口氣。
謝鬱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
他是壞掉了嗎?
我小心翼翼問:「你還記得我嗎?」
我在古代待了十年,回去後好友列表的一大堆人我都記不清了。
翻了老半天聊天記錄才確定誰是誰。
我對謝鬱來說,也是十年沒見。
他的目光緩緩在我臉上游移,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我是誰。
我再接再厲:「我是梁蕪,你小時候的好朋友,你記得我嗎?」
我期待望着他。
謝鬱伸出手。
他的手掌撫上我的側臉,一寸寸撫摸。
掌心覆了一層薄繭。
很癢。
我不敢躲。
他緩緩吐出三個字:「好朋友?」
我用力點頭:「嗯嗯!」
十年好友誒。
他嗤笑:「我沒有朋友。」
我:?!
原來我對他來說不算朋友嗎?
好傷心。
更傷心的是,他不把我當朋友我是不是真完蛋了?
我抱着我的蛋糕垂頭喪氣。
事已至此。
還是把我的蛋糕喫完吧。
系統也不理我,謝鬱也不認識我。
等死好了。
反正也回不去。
不知道死掉能不能回家。
我挖了一勺盒子蛋糕。
白桃味的,不是很甜。
很好喫。
沒塞兩口,蛋糕被搶走了。
男人掐了把我的臉:「哭什麼?」
我胡亂抹了抹眼淚:「沒哭。」
只是眼淚掉得更兇了。
明明任務都做完了,系統又把我抓回來。
它之前說了,只要完成任務就讓我回家。
騙子。
我都要死在這裏了,也不救救我。
好想爸爸媽媽。
我突然失蹤他們怎麼辦啊。
謝鬱彎腰,和我平視。
隔着朦朧的水霧,他捏住我的下巴。
「哭什麼?」
我沒好氣:「你要死了你不哭嗎?」
他摩挲着我的肌膚,慢條斯理道:「誰說你要死了?」
我眼睛轉了一圈,從地上那個死不瞑目的女人轉到謝鬱臉上。
「你不殺我嗎?」
他指腹向下。
他的體溫很高,指尖很燙。
從我的下巴開始,脖子,鎖骨……
他彎腰,與我額頭相抵。
他的吐息擦過我的脣。
我渾身僵硬。
他,他……
跑不掉也反抗不了。
我無措地抱緊我的蛋糕,聽見他滿意道:「真軟。」
我如墜冰窟。
謝鬱肆意玩弄着,漫不經心道:「長得不錯,好好伺候朕,朕不殺你。」

-8-
我被他披上外套打橫抱起。
殿內還有一具屍體。
走出這座陰森森的宮殿,外頭等候的宮女低着頭魚貫而入。
能看得出來她們Ťū́ₔ做清理屍體的活很熟練了。
領頭的宮女與謝鬱懷裏的我對視。
她瞳孔緊縮大駭,連忙低頭。
我心情複雜,避開她的目光。
卻不料被謝鬱掰了回去。
他要我看着那邊清理屍體。
「猜猜這是第幾個?」
我屏住呼吸。
出了內殿後,我才注意到,死掉的那個女人和我長得有五分像。
我彷彿在照鏡子一般。
一半的我在謝鬱懷裏。
另一半的我躺在地上被人收殮屍骨。
我沒有回答。
謝鬱不需要我回答。
「第九十八個,你是第九十九個。」
他溫柔撫摸我的眉眼,對我微笑:「你們這些攻略者,倒是愛用這張臉。」
我呼吸一窒。
「你們」?
地上那個死人也是攻略者嗎?
「送上門我不享用倒是顯得我不識抬舉了。」
我一路上提心吊膽,時刻注意他的神態動作和周圍環境。
不消片刻,我被他抱到了種着杏樹的院子。
是我們曾經一同居住過的地方。
他大跨步走進殿內,周遭陳設和從前比沒有多大變化。
科技發展緩慢的古代,一年和十年,並無區別。
我的後背觸碰到牀榻。
謝鬱站在牀邊,開始解他的衣帶。
我睜大眼睛:「你幹什麼?!」
不要脫了不要脫了!!
上半身都脫乾淨了。
胸肌,腹肌,人魚線一應俱全。
我呆了一下。
粉色的。
聽說同一個人身上顏色是一樣的。
我嚥了口口水,瞳孔緊縮。
謝鬱單手拿走我抱着的盒子蛋糕,輕笑:「饞鬼。喫的一點也不忘。」
我下意識反駁:「纔不是。」
他打開蓋子,指尖抹了奶油塗抹到……
「過來,把這盒喫乾淨就放過你。」

-9-
我從沒有受過這種奇恥大辱。
我咬脣:「不要。」
「真不要?」
謝鬱的語氣很平靜。
我慌了。
不管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我都害怕他這樣。
作爲小世界的男主,謝鬱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劇情線產生偏移後,原本故事裏多光風霽月的人,黑化後就有多暴戾恣睢。
不順他心意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最幸運的結局是死亡。
我從前見過他處理很多得罪過他的人。
其中有一個砍去雙手雙腳的被關進地牢。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次我好奇地牢裏有什麼,騙守衛說謝鬱答應讓我看看。
我在地牢裏,看見了遍體生蛆的人。
白色蛆蟲在他身上蠕動,鑽進肉裏又爬出。
地牢只燃燒着一根蠟燭,光影昏黃。
我被噁心的吐出午飯。
滿地嘔吐物裏,那些蟲子奮力朝我爬來。
我雙腿發軟跑出去,上樓梯時不甚跌倒。
摔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我仰頭。
看見謝鬱的臉。
他與往常一般溫和,摸摸我的頭:「阿蕪怎麼跑這兒來了?誰放你進來的?」
昏暗的光影裏,他像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我用力搖頭,指向地牢的方向:「那人犯了什麼錯?」
謝鬱抱起我帶我走出地牢。
一步一步,日光和暖,驅散不了通體的寒意。
謝鬱語氣很平靜:「Ṫū́⁶阿蕪忘了,三月前宮外,那人曾試圖猥褻你。」
「可是他根本沒碰到我!」
謝鬱及時趕到,把他打了一頓。
當時他已經付出代價了,罪不至此。
身後傳來男人的「嗬嗬」聲。
拔去舌頭,他連呼救都發不出。
謝鬱只是用衣袖擦去我嘴角污漬:「乖阿蕪,下次不要來這種地方。」
我眼眶裏蓄滿眼淚。
這些記憶回到現代時,系統怕影響我正常生活爲我刪去。
看見謝鬱後,以片段式回憶返還給我。
從前,我在謝鬱的羽翼之下,他不會傷害我,不會逼我做這些事。
可現在……
我聽話張嘴。
奶油很甜。
我之前還想讓他嚐嚐。
現在全被我喫了。
我眼淚掉得很兇。
謝鬱挑起我的下巴,要我仰頭看着他。
他抹去我的眼淚:「這樣才乖。」
我閉上眼睛不願看他。
他停下,緩緩把我抱起。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對我做了壞事,語氣可以這麼溫柔。
他的吻落在我的我的脣角。
「阿蕪如今多大了?」
我猛得睜眼。
「你……!」
他分明從始至終記得我!
「十八了是嗎?」
他推高我的睡裙,從喉嚨裏溢出兩聲輕笑。
「我們阿蕪確實長大了。」

-10-
【宿主,宿主醒醒!你不能被催……】
我從噩夢中驚醒。
急促的電子音在腦子裏突兀出現又突兀消失。
就好像剛纔是我的幻覺。
「誰在說話?」
我迷濛揉了揉眼睛。
身後伸出一隻手,將我撈進懷裏。
溫熱的手掌搭在我的額頭上,男人的聲音輕緩又溫柔:「做噩夢了?」
好耳熟的聲音。
我的身體本能後縮顫抖。
他抱我很緊,我沒有掙脫他的懷抱。
我呆呆抬起頭,看見一張昳麗至極的面孔。
他是誰來着?
男人捏了捏我的臉,低頭在我額頭親吻。
「笨蛋阿蕪又把我忘了?」
我緩緩回過神,想起來了他是誰。
是謝鬱啊。
我伸出手抱住他,在他胸膛蹭了蹭:「沒有忘記,阿蕪纔不是笨蛋,夫君不可以這麼說阿蕪,阿蕪會生氣的!」
他眼底滿是笑意,撫摸着我的腦袋。
「嗯,是夫君的錯,我們阿蕪最聰明瞭!」
這樣纔對嘛!
【宿主……滋……宿……】
腦袋好痛。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說話。
我環顧四周,殿內只有我和謝鬱呀?
謝鬱察覺到我的異常,捧起我的臉:「怎麼了?」
我皺起鼻子:「好像有人在和我說話。」
聲音好刺耳。
「阿蕪聽錯了。」謝鬱低頭,吻住我。
聽錯了嗎?
可是它好像是在喊我誒?
但是我沒空想這麼多了。
謝鬱手掌遊移,我環着他的脖子輕哼出聲。
今日並非休沐,但我與他上月大婚,他粘人得緊。
前朝大臣都在感嘆謝鬱總算想開成婚立後,巴不得我們日日夜夜在一塊兒,早日爲皇室開枝散葉。
謝鬱撫摸着我平坦的肚子,貼着我的耳朵:「阿蕪說現在這裏有沒有我們的寶寶?」
我面紅耳赤。
「也許有吧?」
成婚月餘,謝鬱不顧禮數與我白日宣淫的次數不少,更別提夜裏。
就連此刻也……
「也許?」謝鬱說話總是很慢,不論什麼話語在他脣舌間輾轉一翻,總是變得繾綣,「我再努力些。」
我咬他的肩膀哭得梨花帶雨,他輕拍着我的後背低聲哄我:「不哭不哭,馬上就好。」
騙子!
他用這話哄騙我一月有餘了。
我纔不信!
我別過頭鬧脾氣:「今晚不許碰我!」
他答應:「行。」
我呆了下。
他今天答應的好快哦。
誰知他接上:「那白日便沒有休息了。」
我:?!
謝鬱果然還是那個ẗű⁹謝鬱。
壞死了。

-11-
我是將軍Ṫū₃府嫡女。
三年前郊外踏青,遇到了微服出巡的謝鬱。
他那日遭遇刺殺,我和他離得近,被牽連。
好在他有點良心,順便捎上我一塊逃跑。
爲了躲避追殺,我們淌過河,一起躲在小山洞裏。
時值冬日,夜大雪,衣服又被打溼了,我差點被凍死。
他好人做到底,抱着我暖了一夜。
我在他懷裏看着他的臉想到,若是生還不知道可否讓他娶我。
他若是不娶我,我就得入宮選秀了。
纔不想在後宮如履薄冰,用盡手段爭寵。
陛下登基多年終於想開。
無數臣子趕着送上妹妹女兒。
爹孃說我落水傷了腦子,不僅記憶全無還變笨了。
我很容易忘記做過的事情,腦子不好進宮不得被喫得骨頭都不剩?
再加上當今聖上可是名副其實的暴君。
他當年登基血洗朝堂,爲人殘忍暴戾。
我若是說錯話,不小心得罪了他,不得被做成人彘?
偏偏我爹還說我幻想的事不會發生,陛下會護我愛我,硬要送我入宮。
哼,我看他就是想要賣女求榮!
我眼珠子轉了一圈。
倘若,我溼了清白,就不用入宮了吧?
我拉住抱着我的男人,笨拙地將手伸進他的衣襟。
他垂眸,按住我的手:「別鬧,等成婚。」
成什麼婚,不給我碰我就要進宮了!
可那夜,我百般引誘,他不爲所動。
氣死我了!
氣的我被他抱着,但一夜沒理他。
第二日晨時得救。
我看見我爹帶着大批人馬找到山洞,下跪行禮,稱他爲「陛下」。
我驚呆了。
再後來,他取消了大選,只我一人入宮冊封了皇后。
一人承擔整個後宮的責任真的很累哎。
我揉着痠痛的腰和小腹想到。
就是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麼事。
不過我落水了嘛,前塵盡忘,記不得事是正常情況。
太醫說這是後遺症,給我開了藥,需要每日服下。
又一次喝完苦澀的藥湯,謝鬱餵我喫了一顆蜜餞。
我坐在他腿上撒嬌:「不想喝了,好苦。」
又不是大病。
在將軍府被逼着喝,入宮了還得喝。
討厭。
他垂眸:「不行。」
「可是好苦啊,日日用藥,對我們的孩子也不好,不想喝了嘛。」
他挑眉:「孩子在哪裏?」
我不管:「我們日日夜夜那個,總會有的,不想喝藥了。」
謝鬱拒絕得很強硬:「有孩子了再說。」
我垂頭喪氣。
好在他也是爲了我的身體着想,只有這件事不答應我,其他時候對我極好。
我們像一對尋常夫妻恩愛。
有關於他的傳聞大概都是假的吧?
他超溫柔的。
嗯……除了在牀榻上。

-12-
六月中旬,南方爆發水災。
謝鬱親自前往。
他作爲一個皇帝,在京中朝堂名聲不好,臣子懼他,稱他爲暴君的言論我亦有所耳聞。
誰知他在百姓之中聲望很高。
他十年治理有方,百姓安居樂業。
縱是前些年收成不好也有官府放糧兜底。
他誰都敢殺無所顧忌。
想中飽私囊也得想想自己有幾個腦袋。
此次水災嚴重,他親自前往災區巡視。
我本來也想跟着去。
我一直待在京中還未見過江南好風光。
可臨行前,我出了意外,告訴他我不去了。
謝鬱很不放心我,打算推遲啓程。
我環着他的脖子:「車馬勞頓,我不去了。」
謝鬱眸色沉沉:「阿蕪,聽話,跟我一起去。」
我搖頭:「不要。」
眼見他要生氣。
我拉着他的手撫上我的肚子。
「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來。」
他怔住:「什麼?」
我笑眯眯:「昨日太醫爲我請平安脈說我有喜了,我就不陪你去啦。」
他興奮地抱着我轉了幾個圈,甚至想取消行程。
皇后頭胎,他留在宮中情有可原。
我嘆氣,踮腳吻他:「去吧,都準備好了,不去太浪費人力物力了。」
沿途哪不是早早準備迎接聖駕,南方災區也盼他多時。
去是民心所向。
我又不是小孩能照顧好自己。
謝鬱輕輕抱了下我:「我會盡快回來。」
我在城牆上目送謝鬱一行人離開京城。
長長的隊伍像像素點,消失在視野盡頭。
確定謝鬱徹底離開後,我久違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宿主,謝鬱已經離開檢測範圍】
【還是你有辦法,騙他說懷孕了不能跟着一起去,不然他去哪都帶着你,我們倆這輩子沒辦法聯繫上了】
我低頭,撫摸了下肚子,扯了扯嘴角:「嗯。」
【任務已經徹底崩壞了。我的能力被他剝奪,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點能量,宿主,你要回去嗎?】
或許是我乖乖喝藥,謝鬱對我放鬆警惕。
我討厭藥苦,偷偷倒了幾次。
在某日謝鬱沉睡的深夜,又一次聽見了系統的聲音。
我才知道,我被傳送到小世界那天,謝鬱抓住了我。
他尋來坊間能人異士,令我失憶,又催眠我接受自己是個古代人,而他是我的夫君。
【該世界女主已死,世界核心消失,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我迷茫地看着天邊:「爲什麼呢,他不是把這個世界治理的很好嗎?」
除了他與劇情裏光風霽月的明君形象相向而馳。
但這只是針對於朝堂。
底層百姓安居樂業。
文臣武將,朝堂之上能有幾人。
對整個世界來說,微不足道。
【他試圖讓你代替女主的身份成爲劇情裏的「將軍嫡女」,將軍只有一個女兒,爲了讓出身份,他處死了女主。他如今是在用從我手中掠奪的能量維持世界,而這部分能量最多隻能維持一年。】
我不理解。
系統解釋。
【這是女頻小說世界,可以沒有男主,但必須有女主,女主纔是世界核心,女主死亡故事結束Ṭŭ̀ⁱ。】
不論女主是強是弱,是高尚或卑劣。
意識消亡時刻,故事迎來終章。
【除非你願意留下,如他所願成爲該世界新的女主。】
【你,會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我低頭,看宮牆在行走往來的人們
或衣着亮麗身份顯貴,或粗布短衫販夫走卒。
每一個都是鮮活的。
每一個都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還有……
我撫摸我的肚子。
系統能量太弱,沒辦法得知我的具體信息。
它不知道的是, 我並沒有騙謝鬱。
我真的懷孕了。
腹中,是我和他共同的孩子。
我伸出手張開手指。
六月的陽光從指縫穿過。
我恍惚想起我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我降落在皇權森嚴的古代。
系統給我的身份是宮女。
宮女也有大宮女小宮女之分。
在冷宮裏的年幼宮女,大概是最最底層吧。
誰都可以踩一腳。
作爲與我捆綁的,我的「主子」,謝鬱起初並不護着我。
他只是想看我如何接受他人冷眼, 如何被別人欺負。
他太可憐了。
所以要有一個人和他一樣可憐着。
他想看我成爲一隻老鼠, 和他一起腐爛發臭。
太可惜了, 我不會如他所願。
他已經沒救了。
我才上大一。
熬過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
選擇了我心儀的院校喜歡的專業。
我才十八歲。
我不應該因爲男人喜歡我,放棄自己。
這些結果不是我造成的。
我也是受害者。
我閉上眼睛。
對系統說:「我想爸爸媽媽了。」
爸爸媽媽在家裏等我。
我不要和殺人狂強姦犯過一輩子。

-13-
回到我的牀上。
我的抓大鵝抓了一半。
頂上的倒計時還在繼續。
四分三十一秒。
系統說:【小世界崩潰倒計時,四個月零十五天】
我不再聽它的,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拋在腦後開始抓我的大鵝。
我撈過牀頭另一個口味的盒子蛋糕, 芋泥波波味的, 波波脆脆的,咬一口超香。
我一邊挖蛋糕一邊抓大鵝。
遊戲倒計時結束, 提示我遊戲失敗。
我點廣告復活。
弱智小廣告的聲音叭叭響, 系統問我:【你不難過嗎?】
我愣了一下:「你怎麼還在。」
系統:……
我躺在牀上,等待廣告倒計時結束。
我嘆了口氣:「難過吧。」
從小到大的朋友, 對我產生了其他想法,又對我做了那麼壞的事。
我打了個滾:「統啊, 我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
系統:【什麼?】
我咬着勺子, 廣告結束。
「下次不要救贖黑化男主了, 直接把他們弄死吧,折騰這麼久何必呢。哎你看,這下好啦, 不止男主出問題,女主沒了世界死翹翹了。」
我靠,手抖點錯了!!
格子就剩兩格了!!
該死的蘋果鵝,和蘋果爲什麼這麼像。
我要生氣了!
系統沉默:【他們是男主。】
我說:「他們不值得被拯救。」
尾聲
系統離開梁蕪之前,問她有什麼想要的。
她喫着冰淇淋在和同學逛街。
她說:「幫我把記憶去了吧,對了,我之前肚子裏的孩子沒有帶過來吧?」
系統回答:【沒有。】
她鬆了口氣:「那就好。」
系統 0687 很奇怪,爲什麼它會自動綁定梁蕪。
其他系統綁定的宿主都有強烈的訴求,需要認真完成任務。
她並沒有,她是被強行綁定的。
每天開開心心的,像個傻子。
她真的很弱小。
可能救贖陰鬱男主就需要這種樂天派小太陽吧。
0687 想到。
她的第一次任務很成功。
她救贖的男主是個戀愛腦, 愛上了她。
第一次任務結束後, 0687 問她,要留下嗎?
她拒絕:「纔不要,我要回家。」
所以男主又一次黑化了,派送的其他攻略者盡數失敗,迫不得已又一次找上她。
這一次,男主瘋得更厲害了,她也挺可憐,被關着當做禁臠。
只是看她乖順的模樣,她大抵也是喜歡男主的吧。
0687 以爲,這次她會選擇留下。
可最後的最後,ṱų₄她還是走了。
這一次,不需要再派遣其他攻略者了。
世界崩塌前一刻, 她真心實意爲她玩的遊戲煩惱。
沒有過問那個世界的事情。
0687 忽然明白,最開始爲什麼會自動綁定她。
她足夠冷血。
能夠不眨眼選擇,毀掉殘破的世界。
不必拯救。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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