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螺女嗎?
據傳螺女產的螺味道鮮美,喫了能補腎壯陽。
越美的姑娘產的螺就越值錢。
我姐就是村裏最美的螺女。
每次她的螺都遭富豪哄搶。
可是他們不知道,喫下的螺到最後會要人命。
-1-
我們村是遠近聞名的螺村。
村裏的螺女一成年就可以開始產螺。
越美的姑娘產出來的螺味道就越鮮美。
哪家有螺女那可都是供着的。
我姐就是其中一個螺女。
她產的螺個頭大,螺身扭動時還泛着晶瑩剔透的美感。
村長說這是成色最好的螺,只有我姐這樣貌美的螺女才能產出來。
可我只覺得我姐可憐。
「全娃,去給你姐送水洗洗。」
我收回思緒,應了聲,按我媽的吩咐打好水往我姐屋裏走去。
正好兩個壯漢從房裏出來。
是大牛兩兄弟,他們正一臉饜足地往裏頭看了眼。
「可惜了大妞那麼水靈的姑娘,給個老頭破瓜。」
「哥,你就知足吧,誰叫人家有錢。起碼我們也能嚐嚐滋味了。」
「也對,螺女的滋味真不錯,哈哈哈。」
我捏緊手中盛滿水的盆,咬牙進了裏屋。
我姐看見是我,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噙着淚喊了聲:「姐,你受苦了。」
她神色悽苦嘆氣,「全娃,幸好你不是女孩。」
螺女產螺已經夠苦了。
更苦的是給男人糟踐後,要像女子那樣懷孕產螺,一年要產好幾次螺。
螺女每次產螺都是從口腔中吐出,而且每次螺女產完螺都特別虛弱。
第一個糟踐我姐的人是城裏的富豪。
我姐產出來的第一批螺也是這老頭高價買走的。
聽說他回去後喫完我姐的螺,又包了兩個年輕女孩做小三。
「嘔嘔嘔——」我姐一臉苦色捂嘴乾嘔。
我大驚,這是要產螺了?
螺女不同於正常女子懷孕,一般想嘔吐就是立刻要產螺了。
我媽在隔壁屋聽到聲響,一臉喜色跑來。
「我家大妞就是厲害,這不又要產螺了嘛。」
隨後看了愣在原地的我喝道,「你這缺根筋的東西,趕緊拿個大桶過來,記得裝好水。」
我快步出門提了桶水過來,剛把桶放我姐面前,她捂着快要撐爆的嘴,立馬對着桶哇哇吐了起來。
一下子吐出一堆帶着黏液的硬殼東西。
那玩意掉進桶裏時還會發出幾下「撲通」的響聲。
-2-
這些東西就是螺,我姐吐的螺外殼是有斑斕花紋的。
別人都說我姐的螺洗乾淨後,只需簡單烹飪就異常鮮美,那些螺殼洗淨後竟還被做成藝術品擺放。
可我卻覺得說這話的人既變態又噁心。
半響,我姐終於把螺吐乾淨,她累得癱倒在牀邊。
這時我爸也進屋了,和我媽盯着桶裏數數。
「他爸,要發財了,這次大妞整整吐了三十五隻螺,比上次多了整整十五隻。」
我爸滿面紅光,興奮得直搓手,「可不是嘛,昨天吳老六還吹噓他家女兒產了二十五隻螺。」
「哼,還不如我家大妞爭氣產得多,我這就去他家門口顯擺顯擺。」
我麻木地聽着爸媽他們討論,我姐產完螺後他們一眼也沒瞧過來,更別提關心了。
我扭了塊熱毛巾,走上前給我姐擦臉。
剛好無意中看到桶裏的螺伸頭探出水面,觸角朝着我這邊,彷彿它們正齊刷刷地望着我。
我瞬間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跑出屋吐了起來。
我姐是人,究竟爲什麼會產出那些噁心的玩意?
之前我問過我姐,她好像勾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嚇得直打哆嗦。
所以後來我也沒敢再提。
當天我爸馬上就聯繫了以前的熟客來買螺。
出價最高的還是那個富豪老頭,一萬一個,三十五個螺他全包圓了。
走前還對我媽說:「要不是你家大妞剛產完螺,身子虛,我高低得留宿一晚。你家大妞比我新找的姑娘都要水靈滑嫩。」
我看着這個滿臉褶子的老傢伙,直接抄起旁邊的木棍想打去。
剛好被我爸眼尖發現,他反手拽我進廚房對我拳打腳踢。
直到我媽把老頭送走他才停手。
「呸,要不是留個兒子送終,早把你打死了,沒眼力見的東西。」
我媽見我爸打我也沒吭聲,只是使喚我去田裏抓些田Ťũ⁻螺給我姐喫。
出門前她再三囑咐我不要踏進最裏頭的那塊田。
撈好螺天已經黑了。
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沿着田埂往最深處那塊田走去。
水田裏正好有東西在蠕動,起先我以爲是螞蟥,蹲下身一看,汗毛直立。
是田螺!準確來說是脫殼的螺,一條約有拇指大小,在水田裏爭先恐後啃食着什麼。
我拿木棍往田裏捅了捅。一些腐肉沾在了上面。
我定睛一看,嚇得屁滾尿流往家跑。
回到家,我媽見沒拿田螺回來又想趕我出去撈。
我一把跌坐在門口,滿臉驚恐地看着我媽:「媽,田裏怎麼會有死人的腐肉?」
-3-
我媽聞言臉色一白,轉頭看了看身後,確認沒人後,才把我拉進廚房。
她眼神兇狠道,「我叫你不要往裏頭走,你偏不聽!要是給你爸知道打死你。」
我手按在砰砰亂跳的心口,聲音卻異常平靜:「村裏是用腐肉養田裏的螺,然後再給姐她們喫螺是吧?」
我媽面色駭然,她趕緊伸手捂住我嘴。
神情警惕害怕:「全娃,不想死就忘了今晚的事。」
我媽盯着我,眼神焦灼而驚恐,「你趕緊答應我!」
半響,見我點頭。我媽才放開手輕呼口氣。
「我去隔壁借點螺肉給你姐喫。」
她深深看了一眼我纔出門。
我呆坐在廚房角落,想着剛纔看見的腐肉,遍體生寒。
難怪村裏盛產田螺,卻從不給除了螺女外的人喫。
年幼時,我饞姐姐面前的炒田螺,剛拿起想吸一口螺汁就馬上被我媽打掉。
還被我爸罵罵咧咧說田螺只有我姐配喫。
那時我以爲姐姐纔是爸媽的掌中寶。
現在才知道那玩意居然用死人肉喂的。
想到這我又生理性反胃起來。
不對,村裏這幾年沒死什麼人,而且還包括老人在內。
所以到底從哪來這麼多的腐肉喂田螺?
我沒再糾結,趁爸媽不在家跑到我姐的屋裏想問問她。
一進屋,我姐正睜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看到她這樣,我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姐,不舒服嗎?」
她沒看我,還是看着天花板,搖了搖頭。
我咬咬牙開口:「姐,那些腐肉哪裏來的。」
我怕我姐會受刺激,提前握着她的手安撫。
結果這次她倒是很平靜:「全娃,你知道了?」
我點頭。
她這才扭過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還記得咱們大姐嗎?還有和我一起做螺女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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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不是五年前生病死了嗎?」我提出疑惑。
我姐卻垂眼低低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裏淌出了淚。
「大姐哪裏是病死的,不過是螺女的失敗實驗品罷了。」
我驚道:「什麼實驗品?」
而後想到那令我膽寒反胃的東西,「姐,你是說大姐是喫了那些田螺肉死的?」
「嗯。」她眼神有些飄忽和驚懼,講起了那段駭人的記憶。
原來村長不知道從哪裏聽來一個陰邪法子。
說用腐肉喂田螺,然後給村裏的少女喫,少女成年後被壯年男子滋潤後懷孕產螺。
產下的螺可以補腎壯陽,哪怕是六十歲的老漢都能重振雄風。
但是那可是死人肉,這種損陰德的事村長起初也不敢幹。
一開始他只是號召村裏人收集死去的家禽喂田螺。
但是村裏本就不富裕,村中大多是在貧困線掙扎的農戶。
一來二去,村民們就不願意拿死雞死鴨餵了。
畢竟餵了一段時間後,再撈螺給自家女兒喫也沒見起效。
剛好那時村裏死了幾個高齡老人,也許是窮到良心被狗喫了。
那些老人的親屬和村長合計,要不把這幾個老人丟田裏試試。
反正人死了也不能復生,埋地裏還佔地方。
不如「田葬」,爲村裏做最後一次貢獻。
說不定按那個法子真能讓村裏脫貧致富呢。
這也算給子孫後輩謀福利了。
說幹就幹,村長招呼村裏的壯漢把死去的老人搬到田螺最多的幾塊田裏。
估計是心裏有鬼,他們還花錢請人做了場法事,希望老人們不要冤魂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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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一段時間村長都不讓人靠近那片田螺地。
直到兩個多月後,他們想着差不多可以去看看了。
結果去到現場,驚得在場人眼珠子都掉了。
水田裏漂浮着碎掉的腐肉,但是那些田螺卻個個鮮活有力,脫殼而出蹦躂着。
每條螺約有成人大拇指粗壯,比之前的田螺要大上兩三倍。
村長激動得臉上橫肉抽動,嘴裏高聲唸叨:「成了,終於成了。」
於是便招呼各家的男人來田裏撈螺,還囑咐他們如果家裏的婆娘嘴巴不嚴實千萬別告訴她真相。
至於家中的女兒壓根沒資格知道,她們只需要帶這個村脫貧致富就夠了。
那時村裏的女孩不少,村長便號召村民挑自家十六歲的少女來開始養螺女。
大姐就在那一批少女中。
「大姐她們壓根不知道是村裏拿她們來做試驗的,平時輪不到她們喫的肉,這會被自己爸媽笑容和煦地端到自己面前。」
「還一個勁誇自己懂事聽話,讓自己快喫那盤炒田螺。」
「哪怕天天喫,喫到膩味了,也還是忍着噁心喫。」
我姐坐起身靠在牆上望着窗外低聲說着。
「那之後呢?」我緊張地看她,我知道答案將要呼之欲出。
我姐突然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抓着頭髮嘶吼:「啊!啊!大姐你的七竅怎麼都是蠕動的螺和血往外鑽?」
我悚然一驚,嚇得渾身發抖。
她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回憶,一個勁地哭喊。
「大姐,大姐,你的臉,怎麼腐爛了?眼珠子也被螺的黏液腐蝕掉了一半。」
「啊,別,別靠近我,嗚嗚嗚我害怕。」
我姐越叫越大聲,我怕爸媽他們快回來了。
我上前哭着抱緊我姐安慰,「姐,說出來就舒服些了,別怕。」
我拍着她的背像她和大姐哄小時候的我一樣,一下一下地拍着。
她的情緒在我的安撫下慢慢平復下來,最後聲音毫無起伏地說了句:
「大姐沒養成螺女,最後被螺反噬,死後還被丟進了那片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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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言咬牙痛哭,想起大姐生前是那樣鮮活爽朗的人。
那時隔壁家都羨慕我大姐腦子好,讀書厲害。將來估計能考個大學變成金鳳凰飛出這個山溝溝。
結果就是因爲村裏人的貪慾,生生把她留在了那片腌臢的田螺地裏。
「全娃,快來把螺處理好,做給你姐喫。」
聽到我媽的叫喚,我一激靈,想着我媽什麼都知道。
可她不但沒幫我的兩個姐姐逃離這裏,還助紂爲虐。
想到那片水田裏埋葬了那麼多少女,我既生氣又覺得悲哀。
我姐已經恢復平靜,她也示意我冷靜下來。
我整理好情緒去了廚房。
我媽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神情古怪道:「你和你姐說了?」
我連忙搖頭,然後接過她手上的田螺。
我怕她看出我的異樣,連忙讓她出去,說我自己能處理好。
我媽走後,我忍着惡寒處理那些喫腐肉的田螺。
誰敢想我們這的人能爲了賺錢毫無人性可言呢。
起初是年邁老死的人,然後到失敗的螺女。
處理好後,我實在忍不住又在一旁乾嘔起來。
我爸回來後看到,又邊咒罵我邊去炒田螺給我姐喫了。
螺女是否養成就是看她能不能活到產螺,一旦產螺成功,螺女就得一直靠喫田裏的田螺活着。
所以哪怕我姐知道田螺噁心瘮人,也遏制不住心底的渴望想喫。
-7-
我拿着我爸炒好的田螺到我姐屋裏。
田螺加了紫蘇辣椒等佐料,炒得鮮香麻辣,勾人味蕾。
我姐本來剛產完螺還虛ŧù⁸弱躺着的身子。
驀地坐起來,盯着那盤螺直咽口水。
她隨後轉頭看我,眼睛張得大大的確流着淚,
「全娃你出去吧,我這樣實在太過恐怖。連我都嫌棄自己如此。」
我應了聲,面無表情地跑出了家門。
走着走着又來到了那片田螺地。
這時前邊的稻田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
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看看是什麼東西。
那響聲沒一會就停了,夜色籠罩,只見一團黑影往前挪動。
我嚇得冷汗直流,但是又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所以只能一動不動地在那蹲守着。
月上眉梢,這會我終於看清楚眼前移動的東西。
原來是個披着黑色雨衣的人,我正奇怪又沒下雨,披雨衣幹ţṻ₈嘛。
只見那人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發現沒人,才快速地把雨衣脫下收回身旁的竹簍裏。
咦,這不是村尾的周寡婦嗎?
只見她拿起身後的小桶把裏面的田螺倒進了黑色塑料袋裏,一臉滿足地看着。
她居然想不開來偷螺喫?!
平時這片田都有村裏的男人守着,除了男丁可以進來撈螺外,女人是不可以靠近這片田的。
但是村長還是怕田螺地的祕密暴露,乾脆在村裏散播了這地方鬧鬼的傳聞。
於是乎,這裏除了男的外,幾乎沒女人敢踏足。
周寡婦居然敢來這,怕不是瘋了吧。
我突然想起我姐提的小花就是周寡婦的女兒。
剛纔我媽一回來,我就忘記問一嘴我姐小花是什麼情況。
因爲小花要喫的螺平時都是找村裏的男人幫撈的,偶爾我也會幫撈一次。
萬不可能周寡婦進來撈。
看着眼前的周寡婦離開,我也跟了上去。
她步子有點輕晃,跟着她到家門口時,飄來了一股腐爛的味道。
跟着周寡婦進了裏屋後這味道越來越濃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吐太多次。
現在居然慢慢習慣不吐了。
但是味道實在刺鼻,我還是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只見周寡婦快步走去廚房,喃喃自語在那處理田螺。
處理好後她快速炒了一碟田螺。
然後往那個腐爛味飄出的屋子走去,她一打開門差點把趴在窗口偷看的我燻暈。
周寡婦側着臉,對着牀上的人輕聲細語:「小花,起來喫炒田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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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牀上的人沒吱聲。
我心中冒起一個可怕的念頭,我伸頭靠近窗臺。
忽然聽見周寡婦陰惻惻地笑了,「呵呵,媽怎麼忘了,我們小花已經喫不了這等美味了。」
「沒關係,媽替你喫。」說完,周寡婦一手拿着那盤炒田螺,另一隻手拿起田螺吸着。
邊喫還邊感嘆,「這螺肉真是彈牙爽滑,人間美味。」
我死死用手捂住嘴巴,被眼前的一幕嚇蒙了。
牀上赫然躺着一具已經高度腐爛的腐屍,如果我沒猜錯那腐屍就是小花。
周寡婦居然當着死去女兒的面喫得津津有味。
我癱軟在牆邊聽着她吸食螺肉發出的響聲,止不住顫抖。
等我回過神要偷偷逃跑時,又聽到周寡婦嘀咕:「小花,我也是螺女了,之前和村長待了一晚。」
突然她的語氣變得兇狠厭惡:「都怪你這個沒用的,沒賺到錢讓我過上好日子。」
「所以我只能靠自己賺錢過上好日子了,哈哈哈。」
這笑聲實在瘮得慌,我趁她沒發現我,趕緊逃回了家裏。
爸媽已經睡下,我敲了敲我姐的房門,她應了聲,我推門進去忍不住問:「姐,你怎麼知道小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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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姐手中的水杯剛好掉在牀上,我忙撿起放好。
我姐神情着急:「你說小花真死了?」
我愣了,不是她今天提了大姐和小花的事嗎?
見我面露不解,țůₛ她嘆氣:「小花有次和我提過感覺全身有東西在蠕動,當時我就想起大姐死前的那一幕。」
她停頓一下,似是疑惑:「只是大姐當時被螺腐蝕是直接沒命的,但是小花和我提起時整個人好好的,臉和身上也沒有皮膚腐爛。」
「我以爲她逃過一劫了。誰知道只是遲點發作。」
於是我把遇見周寡婦後的事和我姐說了。
我姐聽完後沉默不語,過了會纔開口:「全娃,要不你逃走吧,這村裏的人都瘋了。」
我堅定搖頭,無論如何我不忍心讓我姐一人留在這。
我拍拍腦袋,突然想起大姐死那年我在村口遇到一怪女子,一張娃娃臉,看着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
她說我們村罪孽深重,有滅村之災。
我當時正難過傷心,大姐沒了,這人居然還敢咒我二姐,我氣得踢人。
誰知那女子不但沒生氣,反而盯着我看了半響,笑道:「要不你求求我,我要是高興,估計會幫你救人。」
「能復活我大姐嗎?」我那時年紀小,天真問道。
「不可,死不能復生。」
那時我姐還沒被當螺女養,我一時沒想到要救誰。
女子見我糾結哈哈大笑,給了我個承諾,
「將來你要救人,去那座山喊朱雀,我會如約而至。」
她指着村口對面的山給我看。
想到這,我也來不及深思那女子說的是真是假,和我姐打了聲招呼。
舉着手電筒帶了水出門。走到山腳時天已經微亮。
我站在原地往半山腰處看,依稀見有座屋子。
我一喜,可是不好上山。
沒辦法我敞開嗓門朝半山腰上大喊了幾聲朱雀,山間迴盪着我的聲音,可惜並無人應答。
我有些喪氣回了村,誰知一到村裏就看見周寡婦被綁了起來。
她表情癲狂,眼神挑釁地看向村長兩夫妻。
我快步上前看熱鬧。
只見村長老婆破口大罵:「你個賤蹄子居然打主意打到我老公身上來了。」
村長黑着臉站在一旁幫腔:「來來來,大夥給做個見證,是這個周寡婦強迫我的啊。」
周寡婦聽到這句話笑得更猖狂了。
村長老婆氣不過上去直扇她耳光。
扇着扇着,周寡婦突然發出嘔吐聲。
只見她吐出了一堆黑漆漆的螺。
我一看臉色大變,這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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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女產的螺,殼子大多是淺色有花紋的,這個黑螺不但顏色不對,連裏頭的蠕動的螺肉也是黑色的。
但是周圍的人似沒察覺。還有人興奮喊:「喲,村長厲害呀,咱村又多了一個螺女。」
「嘖,這螺居然還是黑色的,從來沒見過呀,能不能賣個好價錢?」
「嘿,我拿起來看看。」只見當初來過我姐屋裏的大牛拿起個頭最大的那個放在眼前細看。
二牛也湊過來看了眼,撇嘴,「真醜,果然比不上咱村貌美少女產的螺好看。」
突然,那螺朝那兩兄弟臉上吐了口濃稠的黑汁!
「啊!我眼睛好辣,像燒起來一樣。」
「啊啊啊,誰救我好痛好痛。」
大牛兩兄弟痛得倒在地上直打滾。
不一會,他們的眼睛直接變成一個空眼洞,還有些多餘的黑色黏液流出眼眶。
霎時,嚇得本來還圍觀的村民一下子往遠處跑去。
只有我還留在原地,因爲我發現周寡婦還在吐螺,她每吐一次螺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就腐爛。
終於她吐完所有的螺,全身也已經腐爛完。
完全不敢想像不過片刻間活人變腐屍。
那些地上的黑螺少說有三四百隻,它們發出「吱吱吱」的叫聲,我還是頭次聽到螺發出聲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儘管這些黑螺我離得遠,但也怕它們突然攻擊我。
我離開前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只見那些黑螺似有感應地往不同的方向散開了。
我看得頭皮發麻,這些黑螺居然會思考?
不行,我得趕緊回家帶我姐離開這裏。
誰知道剛到家門就聽到我爸的慘叫聲:「啊,別過來!又不是我害周寡婦的。」
「對對,我們只是去看熱鬧罷了,要報仇找村長夫婦。」我媽也哭着辯解。
我在門口旁拿起一根棍子慢慢走進去。
縱使我有心裏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幾十只黑螺圍着我爸媽在空地中間。
它們的觸角似有感應,轉過身向着我。
我一時汗流浹背,驚得一動都不敢動,生怕我一動它們就撲上來。
「全娃,別怕它們不會傷你。」我姐從屋裏緩緩走出來。
那些黑螺一見我姐又「吱吱吱」地叫起來。
我姐似乎能感應到它們說什麼,衝它們輕點了點頭。
然後越過我爸媽他們朝我走來。
我爸媽看到我姐從他們面前經過,痛哭流涕求我姐救他們。
「大妞,你不能見死不救呀,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
我姐停住腳步,回頭冷冷地看了爸媽一眼:「有這樣爸媽,是我這輩子最悲哀的事。」
我爸媽又看向我:「全娃,你可是我們家的命根子,你趕緊把你姐殺了,救我們。」
「是啊,我可是懷胎十月生你下來的呀。」
我姐似聽到了什麼笑話,大笑着:「哈哈哈,你們真以爲我不知道全娃是撿的嗎?」
-11-
我完全呆住,我居然不是爸媽親生的?我姐也從來沒和我說過。
我正想開口問,她卻突然止住笑聲,一步步走近爸媽他們,哭着控訴:
「當年就是因爲你們說生不出兒子,在外面抱了全娃來養。」
「然後把我和大姐都變成了螺女。」
她又看向我,緩緩道:「其實你們也沒把全娃當親兒子,要不也不會動不動對他非打即罵。他不過和我們一樣可憐罷了。」
我哭着過去拉住姐的手,「姐,我信你,不管發生什麼,在我心裏你就是我親姐。」
爸媽聽見我的話,也不裝了,把我倆一起罵:「畜生,我們養你那麼大,你居然幫着這個小蹄子。」
「莫不是你知道你們不是親姐弟了,你對你姐這個破鞋有什麼想法?」
我爸估摸着自己橫豎都要死了,盡撿些噁心人的話說。
我看着他猥瑣至極的模樣,忍不住把手上的棍子用力衝他砸去。
他被砸中,痛得直接污言穢語罵我。
「小兔崽子,別以爲老子死了你們就能活得好,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倆賤蹄子。」
我媽則拿過棍子想打死那些黑螺,誰知道一個也沒打中。
「走吧。」我倆走出了家門。
「來人啊,痛死我了,我的手怎麼腐爛了?」
「別咬我,去咬我男人,是他的主意,讓兩個女兒做螺女的。」
「救命呀,我臉上的皮怎麼一塊一塊的掉下來了。」
我倆走得遠了,慢慢就沒聽到他倆的任何聲音了。
走過其他村民的家裏,慘叫聲也是此起彼伏。
快走到村口時,一輛車停在那。
我認得那車是那個富豪老頭的。
他看見我們姐弟倆,從駕駛座下來。
褶子看上去比上次見的時候少了些,這次居然不用司機,自己開車來我們這。
我和我姐對視一眼,勾脣一笑。
「大妞,你和你弟要去哪?」他舔着臉圍在我姐身旁。
我一把推開他,雙眼怒視。
「嘿,你這小子,別不開眼,本來我還想着順便帶你一起出了這破山溝,誰知道你不懂事。」
「呸」他衝我腳邊吐了口濃痰,又想上前拉我姐的手。
我一把拍開。
我姐對着那老頭陰森一笑:「老頭要螺嗎?」
-12-
老頭以爲是我姐產的螺,激動得鬍子微顫:「大妞,你產的螺確實是有奇效,我新找的那兩個女娃都受不了。」
「不過她們都比不上你。」他說完又一臉回味。
沒等他回味完,我黑着臉上前鉗住老頭的雙手,而我姐的身後是幾十只黑螺。
我輕笑:「老頭你的螺到了,慢慢享用。」
只見那些黑螺一擁而上,老頭髮出淒厲的慘叫。
臉上本來平整一點的褶子,這時又因爲面部表情實在太過痛苦,又擠成幾條更深的溝壑。
「殺人啦,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東西。」
是村長的聲音,我回頭見他的手發抖指着我們。
「哪裏殺人了,我沒見,哈哈哈。」這聲音有點耳熟。
我猛地抬頭,只見一個娃娃臉的女孩走過來,看着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
「朱雀?」我驚呼出聲。
「嗯嗯,是我,小子我講信用吧。」她朝我眨眨眼。
我姐眼神疑惑看我:「這位是?」
「你好,我叫朱雀,你是這小子姐姐吧。」還沒等我介紹,朱雀大大咧咧地拉過我姐手握着。
我姐臉一紅,見朱雀還是笑容親切地看她,她也笑着打了招呼。
「我已經報警了,你們等着被抓吧。」村長見我們不理他,又怒喝一聲。
「老東西,我勸你最好別出聲,要不然死的更快。」朱雀哼道。
村長盯着朱雀目眥欲裂:「你什麼意思。」
「你用了那等斷子絕孫的祕術以爲不會反噬?」朱雀斥道。
我姐回頭看了眼富豪老頭已經被啃食乾淨,正想驅使黑螺去襲擊村長。
誰知道那些黑螺一到村長周圍就一動不動。
「哈哈哈,連黑螺都不會攻擊我,別說什麼反噬騙人了。」
「螺女不也讓我們村這些年富起來了嗎?我這是造福村民。村民應該給我立尊金身還差不多。」
朱雀好整以暇地看着發瘋的村長。
「黑螺不過是因爲你身上還有周寡婦的氣息纔沒襲擊你。」
「這不,我給你破了。」朱雀嗤笑,揮了下她手中的一個物件。
下一秒,那些黑螺瘋狂地朝村長爬去,爬行速度快得驚人,任憑村長想逃也逃不掉。
-13-
村裏之前參與過養螺女的人基本都被黑螺報復死絕了。
只是那片罪惡的田螺地還在。
我們領着朱雀到那。
「難怪,你們這水田本就是一塊極陰之地,結合人的腐肉怨氣最適合搞個聚陰陣養螺蠱了。」
「蠱?難道我姐她們螺女身上的是蠱?」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居然現實中真有蠱存在。
「嗯,不過這蠱解起來不算難,想不到你們村長也是夠狠的,這種那麼陰損的祕術也敢用,他死得不冤。」
朱雀最後幫村裏所有的螺女都解了蠱,也破了聚陰陣,所有螺女都不用再喫那田裏的螺來續命解癮了。
那些黑螺也完成它們的使命,守在那片田螺地裏了。
除了螺女,現在村裏基本沒啥人了。
基本所有的螺女都選擇走出這個小山村。
之前爸媽靠着我姐產螺賺了不少錢, 這筆錢幸好最後還是回到我姐手裏。
其他的螺女也是一樣,拿着自己的血淚錢洗刷恥辱的過去,開展新的人生。
我和我姐走的那天, 問了朱雀要不要和我們同行。
朱雀搖頭, 說自己習慣了山上的生活, 無聊再下山逛逛。
我看着面前稚嫩的娃娃臉,終是問出了那句:「朱雀, 你爲什麼不會老?」
她聞言揚脣一笑:「因爲我是不死人啊。」
番外 1
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小山村。
我是家裏的老二,大姐聰慧學習好。
可是爸媽說家裏沒有男娃,就是斷子絕孫。
所以託人抱回了全娃。
本來我以爲弟弟一來爸媽會把愛都給他, 我和大姐就更不受寵愛了。
結果出乎意料。
全娃懂事後, 他幹活稍微慢點, 就被爸媽罵是豬腦子, 有時還會動手打他。
原來我們三姐弟都一樣不受重視。
就當我以爲家裏的日子一直會這樣清苦平凡地過下去時, 大姐突然被選中做了螺女。
那時我不知道螺女喫的田螺是腐屍養的, 還羨慕過大姐。
因爲爸媽那段時間對她關懷備至。
直到大姐有天晚上在她屋裏鬧出很大動靜,爸媽當時急衝衝過去。
可是大姐的聲音實在悽慘恐怖,我擔心她。
所以趁爸媽沒注意,趴在大姐的窗臺前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大姐臉上的眼睛嘴巴等地方鑽出一條條扭動的螺還有血。
我又驚又懼, 但是怕發出聲響會引得爸媽之後ţũ̂₀對我打罵。
所以我只能一邊流淚一邊在心底默默喊着:「大姐,大姐。。。」
大姐腐爛的臉,還有僅剩一隻的眼珠似有感應, 往窗臺這個方向看了眼。
然後倒下了。
我以爲爸媽會把大姐安葬了。
但是他們說大姐生了會傳染的病,必須火化。
我信了。
結果第二天深夜我爸喊上村裏的幾個壯漢扛着用牀單裹着的大姐去了養田螺的那片水田。
我偷偷跟了過去。
電光火石間, 我想到大姐的死會不會和這片田螺地有關?
「撲通。」
只見那幾人一臉嫌棄地把大姐當成垃圾一樣扔進了水田。
就連我爸也在旁邊一個勁地說晦氣。
他們走後,我纔敢偷偷出來。
我按着快速跳動的心臟往丟下大姐的那塊水田跑去。
找到了。
可是我看見令人作嘔的情景, 那些脫殼的田螺相țųₘ互交錯湧動, 緊緊包裹着腐屍, 啃食着腐肉。
那晚回去後我生了場大病。
病好後, 我爸放了一盤香味誘人的炒田螺在我面前。
番外 2
村長死那天說報警了, 其實壓根沒有。
但是村裏死絕壯年男人的消息還是被傳了出去。
本來我和我姐已經在一座小城市落腳。
最後還是被警察找上門, 希望我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是說村裏的男人除了你之外都是被田螺咬死的?」
「這太匪夷所思了吧?不可能。」
我從容回答:「那請問警官有驗過死者的死因是什țú₅麼嗎?」
那兩警察小哥面面相覷。
「部分死者死於被不明生物啃食致死。」
「還有部分中了一種黑色黏液Ṫŭₕ的毒。」
「但是,爲什麼就你倖免呢?」其中一個警察小哥眼神銳利注視着我。
我聳聳肩, 不以爲意,「大概我沒有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壞事吧。」
由於沒有問到什麼實質證據,做完筆錄他們就告辭了。
我看着牆上的鐘, 六點了, 我姐下班了。
可以準備晚餐了。
喫了晚餐我繼續打開書學習。
搬來這個小城市已有一段時間。
我繼續上學讀書,我姐則一邊工作一邊讀夜校。
過去的回憶已然留在那座小山村裏, 可我們姐弟的生活還在繼續。
很久以後,我還是和我姐相依爲命。
這天來了個好久沒見的老朋友。
她還是一張娃娃臉,笑容甜甜, 看着十八九歲的樣子。
「老朋友,好久不見咯?」
番外 3
我是個不死人,家人用我練蠱, 結果意外讓我不老不死。
我厭倦了每隔十年就要換一個地方住的生活, 乾脆自己在半山腰砸錢讓人修了個房子。
這天我正好下山溜達,正路過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有個小孩蹲在村口哭。
我逗了逗他,看到他那張臉時我有些恍惚。
這和我的弟弟長得太像了。
可是他死了幾十年了。
也許是小孩哭得太傷心, 也許是我覺得他長得像我死去的弟弟。
我居然心軟了,給了他一個承諾,可以幫他救一次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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