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人的豬

我家的豬有點不對勁。
它斜着眼睛看我,還故意絕食空着肚子。
村長說,抬頭看的豬是要喫人,絕對不能留。
可我爹不信,轉身就把我關進了豬圈。

-1-
小時候,我家養了十幾頭豬。
臨近年關,有頭花皮豬怎麼也不肯喫東西了。
短短幾天它就瘦了一大圈。
我娘心疼得不得了,給它熬了一鍋米湯,裏面還放了不少花生。
我蹲在竈坑前面燒火,聞着香味兒饞得直流口水。
我娘說:「英子,我有點事兒要出門,你去餵豬。
「你要是敢偷喫,我掐爛你的嘴。」
我臉一白,趕緊答應了。
心裏卻不服。
我弟窩在炕上看電視,褲子都坐包漿了。
他什麼都不幹,家裏餵豬的活全靠我。
我娘看出來我不樂意,臉色變了:「大強的手是用來賺錢的!你跟他能一樣嗎?趕緊去餵豬!」
我捱了一腳,拎起泔水桶就踏進了臭烘烘的豬圈。
我爹給每頭豬蓋了單獨的隔間。
一眼望去,半人高的水泥牆一層接着一層。
花皮豬就在豬圈的最深處。
走到門欄前,我敲了敲桶,朝着花皮豬大喊:「遭瘟的死豬,起來喫飯!」
花皮豬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
它太瘦了。
毛髮雜亂得像稻草,脊背上的骨頭立着,肋骨緊貼着肉皮。
它看我把米湯倒進食槽,就湊上去聞了聞。
然後它垂下嘴巴,又開始斜眼往上看我。
豬眼睛和人眼睛一樣,黑白分明。
這次我被它盯得有點發毛了。
我就拿起舀子敲它的腦袋壯膽:「瞅啥瞅!一邊去!」
花皮豬也不躲,被我打了好幾下,一聲不吭。
我越打越生氣,恨不得把火都撒在花皮豬身上。
「死豬,我都沒喫過花生粥,你還不喫,咋這麼饞,你到底想喫啥?」
下一刻,瞟到花皮豬那雙透出一股陰氣的眼珠子,我渾身一僵,沒再敢動彈。
手哆嗦着,舀子剛好掉在了花皮豬嘴邊。
我後背起了一層冷汗。
這幾天我總覺得花皮豬有哪裏不對勁。
它也沒生病,只是故意絕食空着肚子。
還總是斜着眼睛看我。
我緊張得嚥了一口口水,看着那個舀子猶豫不決。
我的潛意識告訴我,不能去撿。
但要是被我娘知道我弄壞東西,我就該捱打了……
我只能硬着頭皮,爬到水泥牆上,伸長胳膊去拿舀子。
就在我的手指尖快要觸碰到舀子的時候,花皮豬毫無徵兆地張開嘴咬我。
我嚇得把手往回縮。
可它還是咬住了我的袖子,用力把我拽了下去。

-2-
我重重地摔在滿是泥濘的地面上,沒等我爬起來,頭皮一陣刺痛。
花皮豬咬着我的頭髮,使勁兒把我往豬圈深處扯。
看着門欄子離我越來越遠,我抓着地面驚恐地哭叫,指甲劃過泥污,留下一串抓痕。
花皮豬沒喫東西,力氣再大也拗不過我拼命的掙扎。
我發了狠,一腳踹在豬鼻子上,花皮豬喫痛鬆開嘴巴。
它伸出粗長的舌頭舔了舔鼻血,搖頭晃腦,再次向我撲過來。
我顧不上疼痛,手腳並用,直接翻過水泥牆。
花皮豬的獠牙蹭過我的小腿,我沒膽子回頭,一瘸一拐地就往外跑。
出了豬圈,我爹和村長爭執的聲音也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剛纔挑豬,你爲啥要在豬面前提『殺豬』那兩個字兒?
「豬能聽懂人話的。你說了,它能不掙扎嗎?!」
我爹沒忍住笑出了聲:「村長,一頭豬而已,那就是用來喫的,怕它幹啥啊?」
村長氣急了:「你以爲豬好對付嗎?豬是雜食動物,它喫肉的!你沒看到那豬崽子把李老四的腳給……」
村長看到我走近了,後半句話愣是嚥了回去沒說出口。
他盯了我半天,然後擰了眉毛。
「英子,你身上咋都是傷呢?」
我腿上都是傷口,皮肉翻卷,是花皮豬下死口咬的。
我委屈得直掉眼淚。
我爹把我推到身後,搶着說:「這孩子毛毛躁躁的,估計又是摔的。」
村長狐疑地看着我爹:「你們是不是又打孩子了?」
我爹把手伸到後面悄悄擰了我一把。
我這才咧開嘴,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給村長看。
我娘回來了,幾句話就把村長打發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扯進了屋。
「死丫頭,你又告狀!」我娘罵我,我捂着腦袋大喊冤枉。
可接連不斷的拳頭還在往我身上砸。
「爹,娘,你們別打了,我沒告狀,是那頭花皮豬!它咬我!」
我爹聽我說完,直接笑出了聲。
「長見識了,豬還能咬人?」
他狠狠地踹了我幾腳,把我關進了雜物間。
我貼着門縫,聽着碗筷的碰撞聲,餓得直咽口水。
「我咋聽說李老四差點讓豬整死了呢?到底發生啥事兒了?」我娘問着,我豎起了耳朵偷聽。
我爹喫飯吧唧吧唧響:「今天殺豬,李老四沒抓住豬腿,刀子捅進去,那豬Ťùₕ抽搐了一下子,給他踹鐵鍋裏去了。
「熱水咕嘟嘟冒泡,燙得他身上的皮都爛了,誰敢碰啊?他腿上的肉都脫骨了,腳趾頭跟糖豆似的往下掉。
「我們一個沒注意,幾隻豬崽子哼哧哼哧給李老四的腳趾頭喫了。
「那村長二話不說就把豬崽子全摔死了。我都沒拉住他。」
我娘倒吸一口冷氣:「哎呀,真是浪費,豬崽子能賣不少錢呢。就因爲豬崽子喫腳趾頭了?」
我爹邊笑邊回覆我娘:「可不是麼,那村長老糊塗了,他說豬能聽懂人話,嚐到葷腥就忘不掉了,要喫人。」
「真稀奇,我咋就沒聽說誰家豬要喫人呢。」
我聽完了,抱着破被子嚇得一宿沒敢睡覺。
一閉上眼,我就能想起花皮豬抬着頭,斜着眼睛看我的樣子。

-3-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院子裏聚滿了人。
嘈雜的人聲在冷冽的空氣中迴盪。
算算時間,今天輪到我家殺年豬了。
村長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圍裙,跟我爹說:「殺豬前我得進去看看。」
我娘聽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頭擰成了個疙瘩。
她雙手叉腰,不樂意地連聲抱怨:「看啥啊?咋的,我家豬還能喫人啊?」
這話一出口,周圍幾個來幫工的老爺們兒鬨堂大笑。
他們昨天剛聽完村長說豬崽子的事兒。
在他們眼裏,豬隻不過是待宰的牲畜,哪有那麼邪乎。
所以誰都不信,都等着看村長笑話呢。
村長也不理會,只是沉着臉,隨手從牆邊抄起一根結實的木棍,大步走進豬圈。
我跟在人羣后面,不自覺捏緊了手,手心都是汗。
我希望待會兒能親眼看到挑的豬是咬我的花皮豬。
村長走過一個隔間,就拿棍子敲敲門欄子。
那些平日裏養得膘肥體壯的大肥豬正埋頭在食槽裏拱食。
喫得那叫一個起勁兒,對外面的動靜充耳不聞。
身子連動都沒動一下,只偶爾甩甩打卷的尾巴,哼哼兩聲。
輪到花皮豬,情況就不太一樣了。
它安安靜靜地趴在角落裏,聽到敲擊聲緩緩抬起了頭。
村長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腮幫子緊緊繃着,皺着濃厚的眉毛,又接連敲了好幾下,眼神里滿是審視,像是在確認着什麼。
花皮豬依舊保持着斜着眼睛往上看的姿勢,目光慢悠悠地掃過一羣人,停在了我身上。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就往旁邊的人身後躲。
村長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的這個小動作。
他太陽穴上的青筋瞬間暴起,整個人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猛地指着花皮豬,大聲吼道:「把它趕出來!快點把它趕出來!
「先把它殺了!」

-4-
這一聲怒吼跟平地炸雷似的,瞬間打破了原本的喧鬧,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娘最先反應過來,她扯着嗓子尖聲喊道:「不行!」
然後三步並作兩步,擋在花皮豬的隔間前,雙手張開,把花皮豬護在了身後。
「這是我家唯一的母豬,還瘦着呢,就指着它開春配種賺錢呢!」
「你糊塗ťųₕ了,就想讓我家賠老本?」
村長一把就將我娘推到了一邊。
他着急了,動作有些粗暴:「斜眼抬頭看的豬是要喫人的!絕對不能留!」
我娘一個踉蹌,下盤不穩摔倒在地。
我爹見狀,趕忙上前把我娘拽起來了,大聲說道:「你這不是瞎鬧嗎?就因爲豬斜眼抬頭看,你就說它要喫人,哪有這麼離譜的事兒,我可不信這套!」
村長急得臉通紅,聲音都打顫:「這是老一輩傳下來的規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它瘦成這個樣子,估計就是在絕食空肚子呢,好等着機會大飽口福。再不殺,要出事的!」
我娘在一旁抹淚,邊哭邊罵:「老不死的,就會危言聳聽!這豬要是殺了,我家損失多大你知道不?」
幫工的老爺們兒在一旁交頭接耳,沒一會兒,和事佬就站出來緩和氣氛了。
「哎,要過年了,圖個喜慶吉利,咱別吵了,老劉也不是這個意思。
「殺頭肥豬,給大家打打牙祭也過癮吶,這頭花皮豬瘦得能有幾斤肉啊?」
村長胸腔大幅度起伏,也沒聽和事佬的話,只念叨:「今天必須把它給殺了!」
我娘和村長越吵越激動,好幾個人上前去勸。
我趁亂偷偷瞟了一眼花皮豬。
這一眼,我都要嚇丟魂了。
那頭花皮豬站着,兩隻前蹄子扒在水泥牆上,露出個腦袋。
它怨毒地盯着村長,後腿不斷使勁兒,試圖跳出來。
覺察到我在看它後,它轉過身子和我對視。
黏糊糊的口水直往下流。

-5-
我頭皮都麻了,剛要跑出去,就被衝進來的我弟推了個跟頭。
他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不要殺花皮豬!我想喫豬肉,要喫肥的,花皮豬太瘦了,不好喫!」
我爹看着哭鬧的大強,心一下子就軟了,板着臉對村長說:「花皮豬不能殺,先殺別的肥豬。
「我家就指着它發財呢,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家好,故意的呢?」
村長怒極反笑:「你們這一家子,真是糊塗透頂!到時候出了事,可別後悔!」
他氣得渾身發抖,脫下圍裙轉身就走了。
我爹不耐煩地揮揮手,衝着村長的背影大聲道:「別在這兒嚇唬人了。來來來,大夥快幫忙殺豬。」
於是,大家把目標轉向了其他肥豬。
一時間,豬圈裏響起了豬的號叫聲、人們的呼喊聲。
我忍不住看向那頭花皮豬。
它安靜地趴在那裏,看着我弟,眼神里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陰冷。
夜裏我躺在牀上,一想起村長的話我就害怕。
月光透過窗戶縫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詭異的光影。
我聽着隔壁房間的動靜,我弟說:「娘,我起夜,你陪我。」
我娘睡得沉沒搭理他。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傳來,我弟打開門自己出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細微的「哼哼」聲傳進我的耳朵,那聲音像是從廁所方向傳來的。
我心中一驚,悄悄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邊往外看。
藉着月光,我看到廁所外面有個黑影在晃動。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朝着廁所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都Ṱű⁶跳得更厲害,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當我靠近廁所,那「哼哼」聲越來越清晰。
藉着微弱的月光,我驚恐地發現,那個晃動的黑影子是花皮豬。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我咬着牙,這纔有了點力氣,跑回去拼命敲門:「爹!娘!快醒醒!豬跑出來了!
「我弟在廁所裏呢,豬要喫他!」

-6-
我爹睡眼惺忪地打開門,滿臉不耐煩。
我邊往身後指邊說:「爹,花皮豬跑出來了,它想喫大強!」
聽我說完,我爹把我推到一邊,拿手電筒晃了過去。
哪有什麼花皮豬,只有我弟站在那兒繫着褲腰帶。
他還瞪了我一眼:「我姐偷看我上廁所。」
我爹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大晚上的,別在這兒瞎嚷嚷!哪有豬能喫人的事兒,你就是想偷懶不幹活,淨編些鬼話來騙我們!
「再有這種事兒,老子就把你關進豬圈!」
我爹氣沖沖地吼道,臉上的橫肉隨着他的怒吼而抖動。
我弟幸災樂禍地偷笑,在我爹身後對我吐舌頭。
我捂着火辣辣的臉頰,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滿心委屈。
我娘也從屋裏走了出來,睡袍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頭髮亂蓬蓬的。
她瞅了我一眼,啐了一口:「就知道你不省心,大強能有啥事兒,你趕緊給我回屋去,看我不收拾你的!」
一陣拳打腳踢後,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間,躺在牀上,恨恨地擦着眼淚。
我身上全是淤青,不敢翻身,也睡不着覺。
第二天我頂着兩個黑眼圈,無精打采地走出房間。
我娘看到我,又是一頓數落:「你看看你,一點兒女孩樣兒都沒有,還偷看大強上廁所,真夠不要臉的,大早上的別在這兒晦氣,餵豬去!
「今天晚上可不是好天兒,你要是再敢撒謊,就把你扔外面凍死你!」
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拎着泔水桶走進豬圈,我知道花皮豬不喫東西,我怕它,乾脆不朝它的方向靠近。
喂完其他的豬我就走了。
這次,身後卻傳來踢踢踏踏的動靜。
我轉過身子,和花皮豬對上了眼。
它依舊是兩隻前蹄子扒在水泥牆上的姿勢,後腿不斷使勁兒。
嘴裏正嚼着什麼東西,咯吱咯吱響。
紅色的血沫子混着口水直往下淌。
我定睛一看,花皮豬喫的是一隻耗子!
那耗子被攔腰咬着,肚破腸流,還在尖銳地慘叫掙扎。
想起村長說的那句,花皮豬是故意空着肚子,就等着大飽口福。
我一陣反胃,趕緊衝了出去。
那股不祥的感覺越來越重了,我感覺好像要出事了。

-7-
果然到了半夜,一陣細微的動靜就把我從淺睡中驚醒。
我警惕地坐起身,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走動。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心臟怦怦直跳。
我死死地盯着窗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可那裏只有一片樹影。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躺在被窩裏,冷汗不停地冒出來,很快就浸溼了睡衣,手腳更是一片冰涼。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我下意識地翻了個身,不小心壓到了之前被花皮豬咬傷還沒癒合的傷口。
一陣劇痛襲來,我的頭腦瞬間清醒了一大半。
今晚天氣不好,夜空中佈滿了厚厚的雲層,根本沒有月光。
沒有月光,那窗戶上怎麼會有影子呢?
想到這兒,我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哆哆嗦嗦地掀開被子一角,緩緩地朝着窗戶看去。
那哪是什麼樹影啊,分明是一隻正趴在窗戶上的花皮豬!兩隻眼睛正直勾勾地朝屋裏看呢!
它鼻子緊貼着玻璃,呼出的熱氣在窗戶上凝結成一層薄薄的霧。
我驚恐地尖叫起來,聲音像ţũ̂⁼是被硬生生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渾身軟得像一攤泥。
緊接着,花皮豬猛地撞擊着窗戶。
「砰砰」幾聲,窗戶瞬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蛛網裂痕。
我爹和我娘被我吵醒了,他們跑到我的房間開了燈。
那頭花皮豬速度很快,直接消失在夜色中,連半點身影都沒留下。
我爹看了看快要破裂開的窗戶,陰沉了臉。

-8-
我第一次覺得我爹孃及時趕過來是一件多麼慶幸的事。
可當我哭着喊着說花皮豬盯上我了,要喫我時,我爹忍無可忍了。
他沒有一絲擔憂,怒目圓睜,眼神里的不耐煩和憤怒快要溢出來。
我爹大步走到炕前,一把揪住我的胳膊,用力把我從炕上拽了下去。
隨後打開門,像拖一袋沉重的貨物一樣,將我往豬圈的方向拖去。
「該死的臭丫頭,和那個老不死的村長一樣!淨說些胡話,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啥話能說,啥話不能說!」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語氣就好像我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
我爹的力氣很大,我拼命地掙扎,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但是我根本掙脫不開他的束縛。
我只能一路哭喊着求饒。
「爹,我錯了,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把我關到豬圈裏去!」
下一秒,我被他拖到了豬圈前。
「進去!啥時候不胡說八道了,啥時候țū́⁴再出來!」
他一腳踹在我的背上,我一個踉蹌,直接摔進了豬圈裏,髒污濺滿了全身。
豬圈裏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惡臭,那是糞便、腐物和不知名髒東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燻得我幾乎要窒息。
恐懼和絕望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將我整個人吞噬殆盡。
我蜷縮在角落裏,雙手緊緊抱住頭,眼睛死死地盯着豬圈深處,每一根神經都緊繃着,生怕花皮豬突然從黑暗中衝出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顯得格外突兀。
它的眼白髮出詭異的白光,眼周充血,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就像小孩在灰色的紙上,先用紅筆勾勒出形狀,再用黑白筆填充畫出的人眼睛,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和恐怖。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強烈的驚懼感從心底湧起,瞬間蔓延至全身。
我慌亂地摸索着,打開了豬圈那老舊的燈泡。
昏黃的燈光閃爍着,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在這微弱的光芒下,我看到花皮豬正越過一層又一層水泥圍牆,動作敏捷得像是在跨欄,快速地朝着我的方向來了。
花皮豬的每一次跳躍都讓我的心猛地一縮,彷彿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它的嘴裏還時不時發出興奮的哼唧聲,離我越來越近。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沉重,我拼命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顫抖着,牙齒也開始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音。
花皮豬已經跳到了離我不遠處,它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我,嘴角流出了口水。
那模樣就像一個飢餓已久的獵手,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獵物。
然後,它張開了嘴巴,露出鋒利的獠牙,嘴裏散發着一股腐臭的氣息,朝我猛撲了過來。

-9-
就在我以爲自己要命喪豬口的時候,豬圈門被踹開了。
「我就知道老劉又在虐待你。我蹲在你家好幾天了,就等着機會把那頭豬抓個現行。」
花皮豬聽到村長的聲音,跑得飛快,轉身躍過隔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癱倒在地上,淚水奪眶而出。
村長把我扶了起來:「英子,小點聲兒,你爹孃睡得沉呢,跟我走吧。」
我點了點頭,心有餘悸地抓着村長的袖子。
村長的臉色十分凝重。
他帶着我來到了他家。
一進屋,他就給我倒了一杯熱水,讓我坐下慢慢緩口氣。
「英子,你爹脾氣犟,我不能跟他來硬的。那豬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我得找着證據,出個主意讓大夥齊心協力,把那頭豬殺了!
「只能希望它還沒沾到葷腥吧……」
我捧着熱水呷了一口,雖然手還在不停顫抖,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了。
我把花皮豬從絕食、斜眼盯着我,到咬我、半夜跑出來,喫了耗子的種種詭異行爲,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村長。
村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他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嘴裏唸叨着:「糟了,這豬的野性被激發出來了。」
「村長,那現在該怎麼辦?我爹孃根本不相信我,還說我胡說八道。」
村長停下腳步,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擔憂。
「你爹孃糊塗啊,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得去和他們好好說說,再組織村裏的人把這頭花皮豬抓住,不然遲早要出大事。」

-10-
第二天,村長帶着我回到了我家。
我爹看到村長又來了,臉上露出一絲不悅。
「你來幹啥?咋的,又是誰家的豬要喫人了?」
村長也不生氣,嚴肅地把花皮豬的危險性又跟我爹說了一遍,可我爹還是不信。
「一頭豬而已,能翻出什麼大浪來,你別在這兒危言聳聽了。」
他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惡狠狠地瞪我:「英子,滾過來!」
村長見我爹冥頑不靈,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語氣加重了:「老劉,你別犯糊塗!這不是開玩笑,英子昨天晚上差點讓那畜牲喫了!」
我爹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梗着脖子,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我娘從屋裏走出來,看到村長和我爹又在對峙,不耐煩地說:「有完沒完啊,大早上的就吵吵,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村長趕忙把目光轉向我娘,苦口婆心地勸說:「這豬真的邪性,英子這孩子沒說謊,你們可得信啊,不然真得出人命!」
我娘撇了撇嘴,白了村長一眼:「你就會嚇唬人,我家豬我還能不知道?」
村長急得直跺腳:「斜眼抬頭的豬一旦沾了葷腥,就會喫人的!英子說這豬喫了老鼠,估計已經……」
我娘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說了,不就是你看李老四出事了,要賠錢,想拉我家下水嗎?」
我娘話音剛落,豬圈裏面就傳出我弟的慘叫。
村長變了臉色,抓着鐵鍬就衝了進去。
只見我弟倒在地上,捧着往外呲血的胳膊直哭。
我弟平日裏最喜歡拿點燃的炮仗炸豬屁股玩,這次他玩脫了。
有頭豬被炸應激了,躥起來把他咬了。
花皮豬好像在看熱鬧,但它流個不停的口水還是暴露了它饞人血的本性。
這件事出得巧,也出得及時。
剛剛被吵架吸引過來的人羣交頭接耳,難得有人跟村長一樣繃起了臉。
一個年長的老爺子站出來說:「小劉啊,你看到了吧?豬真能咬人,這下你該信村長的話了吧?
「老祖宗千百年傳下來的話,都有道理的,我看啊,那頭花皮豬也不能留!」
我爹的臉色灰沉沉的,他看着周圍的村民,又看看村長,沉默不語。
我娘心疼地摟着我弟,嘴脣顫抖,再也沒說出反駁的話。
村長趁熱打鐵:「大夥一起,先把花皮豬抓住殺了,它會抬頭看人,還喫了老鼠,指不定啥時候就喫人了!」
衆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我爹見狀,也不好再強硬拒絕,只能勉強答應。

-11-
我激動得不得了,那頭咬我的死豬終於要死了。
我自己也清楚,這幾天花皮豬那個狀態,就是把我盯死了,要是真想喫人,它頭一個就得喫我。
我熱切地跟着村長,幫忙準備了繩索、網兜。
大家把豬圈前圍得水泄不通,然後村長小心翼翼地打開豬圈門,準備把花皮豬趕出來。
但當我們走進豬圈後,最裏面的隔間卻空空如也。
花皮豬不見了。
後窗戶被打開了,花皮豬估計早就從這兒跳出去了。
我意識到花皮豬能聽懂Ťů₂人話,可能已經察覺到了危險,提前逃跑了。
我又怕又急,直接飆出了眼淚:「豬呢?」
村長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讓我娘抱着我弟,帶着我躲到屋裏去。
我看着村長他們在豬圈周圍仔細搜尋,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可找了半天,他們還是沒有發現花皮豬的蹤跡。
「這可咋辦啊?花皮豬跑了,以後肯定還會再回來的。
「豬這種東西喫肉不吐骨頭的,聰明得不得了,尤其是開了智的,報復心極強啊!」
村長維持着秩序:「大家先別慌,這豬跑不遠。我們分成幾個小組,在村子周圍繼續找!一定能把它揪出來,不然大家都不得安寧。」
我看到他們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過了半晌,我爹跑回來了。
他渾身都是汗,進屋先把門反鎖了。
我娘問他:「咋的,抓住了?」
我爹搖頭,臉上的表情不太對勁:「沒有。這一路上,我總覺得有啥東西在後面跟着我。」
我娘緊張地摳着手:「是那頭花皮豬嗎?」
「不知道。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不踏實,就趕緊回來了。」
我娘呆愣着盯着窗外看,沒一會兒,我娘擰了眉毛:「你回來就回來,咋就不知道關院門呢?」
我爹回來得着急,還坐在炕邊上氣喘吁吁。
聽我娘埋怨他,我爹也沒了耐心勁兒:「啥玩意兒我就沒關院門啊?!我關了!」
然後,屋子裏面突然寂靜了。
我娘和我爹對視一眼,她臉色煞白:「你要是關了,那門咋又開了呢?」

-12-
我爹臉色發青,坐在炕邊一直抽菸。
我害怕,躲在房間的角落不敢露頭。跟在我爹身後回來的東西百分百就是那頭花皮豬。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晚,村長他們還沒回來,我家豬圈裏面傳出了豬的慘叫聲。
聲音越來越淒厲,甚至還有花皮豬的號叫。
我娘大驚失色:「壞了,那頭花皮豬是不是咬豬呢?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我爹趕緊把她拉住了:「你幹啥去?!豬咬合力很強的!」
「那就讓它這麼咬嗎?全咬死了,咱家這一年都白乾了!哎呀我的娘嘞……早知道聽村長的好了。」
「你回來幹啥?還把豬給引回來了,怪你!」
兩個人爭執不下,我盯着窗外,嚇得渾身的汗都出來了。
那頭花皮豬叼着豬腸子,拖了一地的血肉。
它喫飽了有力氣了,轉而把目光投向了我們。
我驚聲尖叫:「爹!娘!它跑過來了!」
我話音剛落,門就傳來了劇烈的撞擊聲。
我爹臉色鐵青,拿着鐵鍬把門抵住了,又抄起了一把菜刀。
我弟哭得撕心裂肺:「豬喫人了!我害怕!」
他的哭聲令花皮豬更興奮了,撞得門框都鬆了,碎屑和灰塵不斷往下掉。
「嘩啦——」門還是被花皮豬撞開了。
別看它瘦得只剩骨架子,竟然渾身蠻勁兒,躲過我爹劈過去的一刀,一頭給我爹撞出去好遠。
我爹腦袋磕在牆壁上,登時就暈了過去。
我娘見狀,爬過去想撿刀,被花皮豬叼住肩膀一頓撕咬猛甩。
灰白的牆壁上濺滿了血。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場景,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雙腿軟得跟麪條似的,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娘掙扎幾下就沒動靜了。
花皮豬解決了我爹孃後,慢悠悠地轉過頭,目光在我和我弟身上來回打量。
它像是在挑選更美味的獵物。
大概是看我弟更胖一些,它猛地衝過來,一口咬住了我弟的腳,用力往外拖。
花皮豬下嘴狠,我聽見我弟腳踝傳出嘎嘣嘎嘣的骨裂聲。
他大聲慘叫,我回過神,雙手死死拽住了我弟的胳膊。
我弟滿臉驚恐,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他衝着我嘶吼:「你個賤人快點救我啊!你是死人嗎!」
我瞬間氣血上湧,腦袋「嗡」的一下,手也不自覺地鬆開了。
沒了阻抗,花皮豬叼着我弟快速往深處逃竄。
我弟的叫聲在夜空中迴盪,一聲比一聲遠,一聲比一聲弱,直到最後,四周徹底安靜下來。
地上只留了一串長長的抓痕,隱約能看到我弟折斷的指甲。

-13-
我娘受了重傷昏迷着,我爹醒了。
他看着我弟的一片指甲,始終沉默着。
我弟生死未卜,我也不敢去觸我爹的黴頭,躲到村長身後不吭聲。
「老劉,你彆着急上火,大家都在山上找呢,大強有福氣,肯定不能有事兒的!」
我爹雙眼都是紅血絲,朝村長冷哼:「你說啥風涼話,要是你早點把花皮豬的事兒說清楚,至於這樣嗎?
「大強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這小村官我非得給你擼下來不可!」
兩個人沒等吵起來,有人就進來說:「找着了!看到那頭花皮豬的影子了!」
我爹走之前,眼神在我身上打轉。
我心虛,不敢和他對視,躲得更厲害了。

-14-
村裏出了不少人手,但都是空手而歸。
聽說那花皮豬把好幾家的墳都給拱開了,現場慘不忍睹。
村長說,花皮豬挖的墳都是女人和小孩的,爲了安全不讓大家出門,還上報了。
上面派了不少拿着土槍的民兵和幾個經驗老到的獵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瞅着我弟失蹤一週了,花皮豬還是沒抓到。
我娘終於醒了過來,可她整個人變得精神恍惚,眼神呆滯。
直到這天,我娘難得洗手做飯。
她給我蒸了一大碗雞蛋羹,溫柔地看着我。
我雖然覺得古怪,但這是我喫的第一頓我孃親手做的熱乎飯。我還是喫了。
我聽到我娘說:「英子,娘對不住你,差點死的時候,娘想的都是你剛出生的樣子,娘錯了,等你弟回來了,咱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
「咱也不養豬了,咱進城打工去,娘去找個洗盤子的活,你好好上學。」
我喫得喉嚨發緊,哽咽着答應了。
等雞蛋羹見了底,我腦袋也開始發暈。
最後一眼,是我娘神色平靜地囁嚅着嘴脣:「英子,你不是說花皮豬要喫你嗎?娘知道啥辦法能把大強找回來了。」
我醒過來時,渾身動都動不了。
我娘把我綁在樹上,給我胳膊劃了好幾道口子,鮮血淋漓,冷風鑽進傷口,疼得我渾身打顫。
後山靜謐得可怕,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娘說:「英子,你咋就是個閨女呢?娘懷你的時候可高興了,結果生出來不是個帶把的。
「我咋不知道豬抬頭是要喫人呢,我早就看出來了……
「你爹當然也看出來了……」
我娘又說了很多話,但我都沒聽進去。
我掙扎着想要掙脫,可繩子系得Ṫũ̂₊很緊,我只穿着線衣線褲,凍得瑟瑟發抖。
山裏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離我越來越近。
我扭動得更厲害了。
「哼哼——」熟悉的喘息聲在我身後響起。
我看到我娘睜大了雙眼,嘴脣煞白,渾身哆嗦着往後退。
我不敢回頭, 甚至不敢呼吸。
我耳邊的頭髮被一股帶着腥臭味兒的熱氣吹起來。
我娘攥緊了手,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那樣。
「你把我大強還回來……」
花皮豬仰起頭突然號叫,我Ṫū₂一瞬間耳鳴, 差點失禁。
就在它要咬住我的腦袋時, 幾聲槍響迴盪在山中。
花皮豬死之前還在掙扎,咬爛了我的一隻耳朵。

-15-
村裏人把花皮豬的屍體抬了回去, 燙皮掏肚子。
幾個人掏了大半天,只掏出來一堆爛蛤蟆肉和死人衣服。
白大褂拿走化驗了。
留下的豬肉誰也沒敢動。
我爹把花皮豬扔進我家豬圈, 一把火燒了。
然後他僱了個剷車推平了廢墟,在上面蓋了個蔬菜大棚。
我娘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屋裏, 整天唸叨我弟的名字。
過了幾天,化驗結果出來了, 只有我爹看到了。
他沒什麼反應。
村裏人來打聽,他也沒說。
但過完年之後,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給我買新衣服,讓我去讀書,似乎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了我身上。
我照單全收。

-16-
後來, 我努力讀書, 終於考上了西北的大學。
這裏離老家很遠,我打工攢了不少錢,和家裏徹底斷了聯繫。
畢業後,我做了個賣野生豬肉的賬號。
每天對着鏡頭熟練地介紹着各種豬肉產品。
我沒有多少朋友,生活簡單,逢年過節唯一聯繫的人也就只有村長。
直到有一年, 電話那頭傳來村長無奈的聲音:「英子, 你娘要不行了,她一直唸叨着對不起你, 就想見你最後一面。」
聽到這話,我的心裏沒有半點波瀾。
我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繼續刷着短視頻。
不久後,一個養豬場的老闆私信我, 希望我能給他打個廣告。
我答應了。
養豬場的規模很大。
老闆熱情地帶着我四處參觀,一邊走一邊講解, 還和我仔細地對臺本。
可當我走進豬場後, 那裏面的場景突然讓我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熟悉的豬叫聲、瀰漫在空氣中的味道,還有豬圈的佈局, 都和記憶裏的某個片段悄然重合。
「你沒事吧?」
老闆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過了神。
「沒事,在想臺詞。」
我說着, 下意識巡視那些豬的狀態。
還好, 它們都在低頭搶食喫。
我鬆了一口氣,熟練地擺出笑臉營業。
拍完後,老闆請團隊喫飯, 說要留我們住一晚上, 明早上去釣魚。
我剪輯着原視頻隨口答應了。
老闆遞酒過來,我把手機放到一邊,不小心碰到了屏幕。
有個片段被我快進略了過去。
我並不知道, 在我打廣告的時候,角落裏有頭豬,斜着眼睛對上了鏡頭。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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