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之下

2029 年,我國宇航員首次登陸月球,卻在月球上發現一具女屍。
當他們返回地球后竟同時自殺。
並且都留下了同一句遺言:「嫦娥不該奔月,人類不能遠航」。

-1-
我哥陳淨是一名出色的宇航員,也是此次登月行動的隊長,他的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遠非常人能比。
因此當宇航局相關負責人祕密通知我,他因疑似在月球上受到極大刺激,導致精神失常時,我纔不敢相信。
直到我被軍用直升機接到了位於內蒙古阿拉善盟額濟納旗南部地區的一處地下研究所,見到了被死死束縛在病牀上的兄長。
他臉頰凹陷,形容枯槁,紅色的血絲爬滿了整個眼眶。
上一秒還像具死屍一樣直挺挺地盯着天花板;下一秒又像是看見了什麼令他驚恐萬分的東西一樣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起來,同時嘴巴快速翕動,好像在說着什麼。
我連忙撲到他嘴巴邊,才聽見他翻來覆去說的是同一句話:「嫦娥會死,我們會死,等祂降臨,所有人都會死。」
剛纔離着兩三米遠,明明聽不見任何聲音,但我靠近了之後,他說的話又如同驚雷,震得我耳膜發疼。
隨即他就發出瞭如野獸般的嚎叫。
醫生連忙拿出鎮定劑給他注射了進去。
我痛苦地捂着耳朵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病症。正如之前所說,是受到了刺激。」
「他們?」
「對,返回地球的四名宇航員全部都出現了這種症狀。」
難道我哥在月球遭遇了什麼足以令他發瘋的事?
我剋制住一種莫名產生的恐懼,提出要求:「我要見陳淨的領導。」
隨後我被帶到了一間會議室,名叫吳文律的男人向我解釋了部分原因。
據他所說,此次登月的配置是這樣的:一共有五名宇航員,派出四人登月,以兩人一組的方式進行勘察採樣工作,剩下一人留守在飛船內部,以防發生意外時能及時提供支援。
在登月的第三十天,出現了意外。
當天下午六點十分,五名宇航員以及天空二號飛船突然之間全部失去了聯絡。宇航局當即派出無人飛船進行搜救工作。
然而不知道是何原因,地面操控中心失去了所有在月球軌道以內的無人飛船的控制權。
但是一週前,天宮二號飛船卻在沒有任何信號的情況下成功着陸指定地點。
從飛船裏面陸續出來四個人。
所有人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因爲少了一個人。
但由於回來的四個人精神恍惚、神志不清,並且拒絕與人交流。
地面工作人員不得已只能自己進艙查看。結果沒幾分鐘,全都發瘋似的跑了出來。
在機艙內,赫然擺放着兩具屍體。
一具是宇航員趙今暉。
另一具,根據碳-14 檢測結果證明,至少是距今 3500 年的無名女屍,而她是人首蛇身。
講到此處時,吳文律剛毅的臉上也和我一樣出現了名爲恐懼的情緒,「所以我們猜測,陳淨以及其他三人目前的情況與這兩具屍體有着直接的關係。」
嫦娥奔月的傳說差不多就誕生於 3500 年前左右!
聯想到我哥方纔說的話,我驚訝得脫口而出,「難道那具無名女屍就是傳說中的嫦娥?」

-2-
吳文律聽了我剛纔在病房裏的經歷,卻並未在意我所說的那句話,而是立即帶我去看了監控記錄回放。
然而,他將視頻聲音調到極限,也只能隱約聽見我哥發出了一連串語不成調的臆語。
怎麼會這樣?
我十分確定當時我聽見的聲音分貝非常高!
不信邪的我想再次查看回放,卻因誤點將畫面調到了即時監控。
畫面顯示的正是我哥所在的病房,然而現在,病牀上空空如也!
吳文律驚呼一聲,飛快跑去病房。
我腿腳不及他,但也盡力跟了上去。
我們很快就找到了我哥,因爲他根本沒出病房。
他就在病房的衛生間裏,一撞開門就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在衛生間的牆壁上用鮮血寫下了幾行扭曲變形的文字。那些字彷彿是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書寫的,以至於完全無法辨認。
而我哥本人雙腿跪在馬桶兩側,頭壓得低低地埋進了馬桶裏面,此刻整個身體呈放鬆狀。
我只一眼就看出來他已經死了。
他把口鼻埋進了馬桶淺淺的水裏,是活生生將自己溺死的,並且死前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
一股寒意深深將我凍在原地,使我動彈不得。
人在窒息情況下,不可能完全不掙扎。
而此時,幾名醫生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向吳文律彙報,其他三個病房裏的人也都自殺了,並且和我哥死狀一模一樣,也在牆壁上留下了無法辨認的文字。
後來經過字跡鑑定專家分析得出,他們寫的和我哥說的是同一句話:「嫦娥不該奔月,人類不能遠航」。
吳文律當即丟下我,去向上級彙報,隨後組織了一場祕密會議。
我在進入地下研究所之前就被沒收了通訊設備,並事情結束之前不能離開研究所,因此現在我獨自被關在了一個小房間裏。
我的腦海裏不停地迴響着我哥說的那句話,爲什麼只有我聽見了他的聲音?
他們在月球上到底經歷了什麼?
3500 年前的屍體爲什麼會出現在月球上?
她真的就是神話傳說中的嫦娥嗎?
這一系列謎團就像是一根根繩索,把我緊緊勒住。
而且如果嫦娥奔月是真的,那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豈不是也可能是真的?
這無異於給我當頭一棒。
我是生物學專家,主要研究方向是細胞生物學和遺傳學。哪怕現今部分學者對進化論產生了質疑,但人類的誕生也絕不可能是『神造』!
過了四個多小時,吳文律纔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他遞給我一份保密協議,「鑑於陳隊長的情況,局裏想特邀你加入此次的調查組。你意下如何?」
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父母已經去世十多年,如今我哥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必須弄清楚他的死因。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我哥的因素,我也會想方設法加入這個調查組。
因爲沒有哪一個崇尚科學的人能拒絕得了對未知知識和科技的探索。

-3-
簽了保密協議後,吳文律把我帶到了研究所的地下四層。這裏正是存放各種從月球帶回來的樣本的地方,也包括嫦娥的屍體。
饒是我曾看過古籍上的人首蛇身像,此時我的理智還是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屍體栩栩如生,面容姣好,上半身是正常的人類女性形態,從胸部往下開始是一條長着黃褐色鱗片的蛇尾,長度約有三米,最大直徑約有 40 釐米。
我忍不住伸手觸摸了一下,她的皮膚光滑細膩、富有彈性,鱗片冰冷堅硬、沒有老化。
吳文律說到:「屍體是在月球背面的一處裂谷發現的,得益於月球真空環境和裂谷低溫,所以才能保存得如此完美。」
但是我此刻又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傳說中的嫦娥似乎並不是人首蛇。人首蛇身的應該是女媧和伏羲纔對。」
「根據考古學專家廖輝教授所說,1964 年從河南出土的東漢古墓中有一副描繪嫦娥奔月的石壁畫像,該畫像中的嫦娥正是人首蛇身。」
似乎種種線索都在表明,這具屍體的身份就是神話傳說中的嫦娥。
那麼我哥以及其他三名宇航員留下的遺言又代表了什麼含義?
看來這些疑問的答案,都只能從這具屍體裏找。
雖然已經有數位生物學專家和其他科學家對其進行了各項研究,但是我仍想親自再檢測一次。
吳文律沒有拒絕,並告訴我此次所有研究結果都是共享的,登錄隔壁房間的電腦就能查看其他人的報告,包括宇航員們的飛行日誌和工作日誌也都放在了共享文件夾裏。
我迫不及待拿起器具從屍體身上取了樣本進行各種化驗。
在等待結果的期間,查看了我哥的工作日誌,並從中梳理出了以下內容:
此次登月行動的主要目的是爲今後建立月球基地做初步準備,因此需要手動將小型機器人送入月殼深層,因爲月球背面的岩層比正面更厚,因此重點要對月背進行採樣。
起初一切工作都進展得很順利。
直到第 30 天:他們在座標[██,██] 找到了一處較深的裂谷(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這個座標無法顯示出來。在後來的手寫的工作日誌中也被人爲地塗抹掉了)。
然而,當機器人順着峭壁深入月殼幾分鐘後,信號源突然消失。與此同時,他們所有的電子設備都受到了某種未知因素的干擾而無法使用。
第 31 天,凌晨,趙今暉趁着所有人休息時離開了基地。當天下午,衆人在那處裂谷前找到了趙今暉的脫下來的宇航服,但他本人不知所蹤。
第 32 天,衆人準備好工具,前去營救趙今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在真空和低溫的環境下,他必死無疑。
經過商議,由我哥綁着繩索下去搜索趙今暉的屍體。
裂谷的峭壁極其鋒利,下降過程需要非常小心,否則一旦宇航服出現破損,後果不堪設想。也正是因此,搜救工作持續了三天。
第 35 天:從這天開始,我哥的記錄變得雜亂無章、凌亂不堪(我現在所看見的文字記錄是根據字跡鑑定專家恢復能辨認部分之後,整理而成的)。
在使用五根安全繩連接後,他下降到了約兩百米處,裂谷的縫隙被什麼東西堵塞住了。他小心翼翼踩上去,發現那是一條覆蓋着堅硬鱗片的蛇身。
而趙今暉,赤身裸體的與蛇身上端抱在一起,臉上帶着一絲如重獲新生般的笑意。
第 36 天至以後:無數張被嚴重塗黑的紙。部分內容被專家恢復,但全是同一句話:要儘快再次登月!
飛船安全着陸內蒙古。
接下來我又查看其他四人的工作日誌,但都一無所獲。
這很不合乎常理。
一名隊友離奇死亡,不管是出於工作需要還是個人情感,都應該對事件有所記錄。更何況還發現了明顯不是人類的屍體。
這麼多怪異的事情,活着的四人卻三緘其口,到底是不肯說還是……不能說?

-4-
趙今暉的解剖報告顯示,死因是失溫。
而嫦娥的解剖報告則顯示,沒有找到她的明確死因。
就在我繼續翻看資料時,鬧鐘響了起來。
DNA&RNA 的提取結果出來了。
我連忙跑回實驗室,既激動又忐忑地打開了電腦。
當我看見 RNA 結果時,還是不可避免地打了個冷顫。因爲 RNA 自身結構相對不穩定,在生物死亡後很快就會降解。
而如今成功從距今幾千年的屍體中提取了出來,這要麼意味着它剛死不久,要麼意味着它不屬於目前已知的任一物種。
在這期間,我強壓下多種情緒,對其進行檢測。發現它在 DNA&RNA 的編碼區域卻出現了突變。
這種突變在以往的案例中從未出現過,是一個完全全新的發現!
我當即查看了其他人的研究報告。果然大家都認爲出現人首蛇身的原因就是基因突變。
可即使如此,它一個哺乳動物又怎麼可能離開大氣層出現在月球上呢?
在神話傳說中,嫦娥是喫了西王母給的不死藥才飛向月亮的。
難道所謂『不死藥』的作用就是讓基因突變,使人能夠飛行,並且能讓動物擺脫對氧氣的需求,還能抵禦超低溫?
可是根據掃描圖像來看,那具女屍上半身的臟器結構與人類一樣,她的大腦同樣需要血液供氧。
我嘗試用各種科學的理論去解釋「嫦娥奔月」這一事件,但卻發現任何科學都解釋不了。
「嫦娥不該奔月」,我的腦海裏又浮現出這句話。
按照常理來說,「不該做什麼事」這句話後面應該接上一句「否則會造成什麼後果」。
比如:你不該讀這篇小說,否則你就會陷入瘋狂。
那麼按照我哥幾人的遺言來推測,嫦娥奔月所造成的後果,就應該是「人類不能遠航」。
「陳淮,好久不見。」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考古學家廖輝教授。
廖教授是我母親的表姐的堂弟,這層關係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他。再者他在成都定居,平常鮮少來往,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在我母親的葬禮上。
「有什麼新發現嗎?」
我搖搖頭,我目前得出的結論和其他人的並無不同。
想到廖教授的研究方向,我向他提出了我的疑問。
誰知他竟然很輕鬆地回答:「科學解釋不通的時候,不妨考慮考慮神學。」
他突然向我走近,緊盯着我的眼睛說到,「如果不死藥真的能讓人變成神,那一切就都變得合理了。」
我被他的眼神釘在原地。不知爲何,他這句話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過了很久我才反應過來,這種恐懼來源於理性的崩塌。
廖輝身爲考古學家,他應該比誰都清楚,神話傳說只是古代人民表現對自然及文化現象的理解與想象的故事,萬不該說出這種迷信的話來。
可是他的神情絲毫不像開玩笑。
我嚥了咽口水,雙手交握着止住顫抖,「那你有什麼依據嗎?」
廖輝沉默着走到了那具女屍旁,他用一種癡迷的動作撫摸着它的鱗片,「當然。」

-5-
廖輝是四川大學考古系的教授,他有個學生名叫吳衍,於 5 年前自殺身亡。但是吳衍在自殺前,曾私下找過廖輝,他說神話傳說都是真的,並還聲稱看到了二郎神的屍體。
這種荒謬之言,廖輝作爲大學教授自然不信。可是出於對吳衍自殺的愧疚,他自 5 年前開始研究神話,不過一直沒有什麼成果。
直到五天前,他受邀來到內蒙古,摸到了這具屍體。
那時,他終於知道,吳衍是對的。
廖輝看向我,面目扭曲,似癲狂般地說到:「這絕對是神蹟!陳淮,我找到成神的方法了!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們都還沒有發現,愚昧無知的人類竟然還妄想賣弄着科學幌子研究神蹟!」
感覺受到了侮辱的我,在極度的憤怒和恐懼下,我正欲拿起手邊的杯子砸向他,他卻又突然冷靜了下來。
「據《歸藏》中記載:恆我竊毋死之藥於西王母,服之以月。你難道就沒想過,爲什麼嫦娥要奔向月亮而不是傳說中的仙界?」
我下意識按照邏輯思維的發展反問:「難道是因爲月球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他眼神晦暗不明地搖了搖頭,突然換了話題,「告訴我,你哥在自殺前給你說了什麼?」
我生平最討厭謎語人。
此時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一股衝動,衝上前去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逼問到:「你到底知道什麼?」
廖輝撲騰着手腳想掙脫,可他力氣不如我,他的臉越來越漲紅,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識。
但是我卻突然被一腳踢開,吳文律制服了我。
廖輝佝着腰咳嗽不止,他憤怒地指着我,「他和他哥一樣發瘋了!」
隨後趕到的醫生給我注射了鎮定劑。
再睜眼,我發現自己被束縛帶綁在了病牀上。
一如之前的我哥。
我掙扎了兩下,束縛帶紋絲不動。那我哥是怎麼掙脫的?
「陳淮,你現在有感覺哪裏不舒服嗎?」吳文律推門進來。
想必他一定是守在監控前,才能在我清醒的第一時間進來。
「爲什麼被綁住的是我?」
明明應該是廖輝纔對。
「因爲你無緣無故想要掐死廖教授。」
「他是這麼說的?」
「監控也是這麼顯示的。」
吳文律這話一出,我整個人就像是被扔進了寒冬臘月的湖水裏一樣。
「監控裏也沒有他的聲音?」我不死心地再問了一次。
吳文律很肯定地點頭,然後問到:「你當時的狀態和你剛返回地球時哥一模一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木訥地複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從吳文律的表情中,我看出他顯然不相信我。
我提出想再見一次廖輝。
吳文律猶豫良久終於答應,「不過廖教授此時正在爲十天後前往月球做準備訓練,三個小時後,我會安排你們在嚴密的監視下會談。」
廖輝竟然要前往月球?
吳文律說這是經過上級批准的,因爲廖輝有着相關方面的研究。
是了,他這五年一直在研究神學。

-6-
我始終不相信我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來,因此請求吳文律給了我一Ṫŭ̀₂檯筆記本電腦。
我反覆觀看了那段監控,廖輝是在講完他學生的事情之後,纔出現嘴脣快速翻動而不發出聲音的。
這種情況和我哥當時一模一樣。
他們既然張口了,那就肯定是想說話,但是又不想說的話被其他人乃至電子設備捕捉到……
我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詞:「同頻聲波」!
可是一個普通人發出的聲波頻率怎麼可能做到與傳播聲音的介質同頻震動呢?
我的目光移到了屏幕裏的那具女屍上,一個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後的真相浮現在我的腦海裏,那具屍體爲廖輝提供了某種能力。
再聯想到廖輝提出的方案,如果往神學方向去思考,嫦娥喫了不死藥之後,真的成神了。
那麼如果嫦娥奔月不是因爲月球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那答案就只能是——月球就是仙界!
可是自從 1959 年蘇聯發射「月球 1 號」起,人類就利用各種手段對月球進行探索。時至今日,無數先進的探測器可以Ṭų¹說是給月球做了一個全身掃描。
如果真的存在仙界,不可能沒被發現絲毫痕跡。
一個大膽的猜測突兀地迸現出來,或許我哥等人的死乃至嫦娥的死都和傳說中的仙界有着直接的關係!
這一猜測讓我打了寒顫,一股巨大的恐懼如潮水般湧來將我淹沒。
既然如此,我哥應該阻止其他人再上月球纔對。
所以他纔會將工作日誌中那句「儘快再次登陸月球」用力塗黑,因爲那很可能不是他寫的!
我連忙叫來吳文律,我把猜測告訴了他。
他聽後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搖了搖頭,「我們不可能因爲你毫無根據的猜測取消十天後的登月計劃。你要知道,這次登月的意義甚至可能超過人類第一次登月。」
我理解他的顧慮,所以也提出了一個計劃。
三個小時一晃而過。
吳文律準時帶着廖輝前來。
廖輝脖子上的掐痕已經完全消失,他看着我,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陳淮,吳隊長說你非要見我,是爲了什麼事?」
我看了眼吳文律,說到:「關於我哥的遺言,我只想和廖教授兩個人談。」
吳文律說這不符合規定。
但是最終廖輝對他耳語了幾句後,吳文律妥協了,「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監控,警衛人員就在門外,出現意外請立即呼救。」
廖輝點點頭,送走吳文律後關上了門。
我開門見山地問:「你說的成神的方法是什麼?」
他毫不在意地回答:「這不是很明顯嗎?當然是不死藥。」
「這就是你執意要參加登月計劃的原因嗎?」我盯着他,問到:「不死藥難道就在月球上?」
他搖了搖頭,「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得先告訴我,陳淨在自殺前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我沒有隱瞞,把我哥的話複述了一遍。
廖輝聽後竟瞬間臉色煞白,嘴裏喃喃唸叨着:「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不想聽他說這些沒用的話,於是直接打斷了他,「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他逐漸冷靜下來,「你對嫦娥的屍體進行過化驗,應該也提取出來 RNA 吧?在這個研究所裏,要拿到她的樣本簡直太容易了。所以,我把她的 DNA&RNA 都注入了我的體內。」
話音剛落,我竟然連人帶牀脫離重力飛了起來。
「現在,我的能力還很弱小,那是因爲不管我注入再多她的基因,都沒辦法突破了。」
我被瞬間拉攏到他身邊,「陳淮,你的母親是最疼我的人,只是我還來不及報答她,她就去世了。所以,你跟我一起成神吧!」

-7-
廖輝若無其事地打開了病房門。
吳文律看了眼手錶,驚訝道:「這麼快?」
他點點頭,「陳淮好像還沒恢復,我看還是讓他好好休息吧。」
吳文律帶着迷惑的神色走進來,「監控畫面一切正常,但是無論是即時通話還是聲波捕獲器都沒有任何聲音。」
我已經完全無法顧及周圍發生的一切。
此刻我被信仰和理智崩塌後的廢墟死死掩埋,我Ṫü₁的世界已然變成了一片黑暗。
吳文律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而我被更加嚴密地監管了起來。
等我恢復神智後,我的枕頭邊赫然擺放ŧûₐ着兩支針管,並且束縛帶也被解開了。
我知道這肯定是廖輝乾的。
我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般拿起針管,細小的枕頭刺破了皮膚,拇指輕微用力,沒有排除的空氣被注射進了血管。
這時輕微的刺痛感徒然讓我清醒過來。
我奮力將針管摔在地上。
我想到了我哥死前在我耳邊說的話,以及他們哪怕死也要拼命留下的遺言,這絕對不是一時興起!
更何況,已經成神的嫦娥竟然死在月球,這其中必定還有廖輝不知道的事情。
種種情況表明,成神很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再次叫來了吳文律,指着地面上破碎的玻璃說到:「這就是最好的證據。廖輝真的有問題!」
吳文律兩道眉毛擰得不能再緊,「我先把廖教授控制住,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
然而,十幾分鍾後,他慌張地告訴我,廖輝死了!
他正在做着訓練,身體突然就爆炸了。
短短三天時間裏,研究所裏相繼五人離奇死亡。
一股詭異的陰霾籠罩在所有人頭上。
雖然大部分人都抱有爲科學而獻身的決心,但是真當死亡來臨,再理智的人也會本能的產生恐懼的情緒。
其中心理狀態最差的就是將要登月的五名宇航員。
他們中有兩人當時正在指導廖輝,也是唯二目睹死亡現場的人。甚至於廖輝的部分血肉還濺到了他們的臉上。
正常人都無法理解並接受這種情況,現在兩人正處於昏迷狀態。
但是廖輝的死,更讓所有人意識到,登月計劃必須實施,必須弄清楚月球上到底隱藏着什麼祕密。
在我和吳文律的多次說明和申請下,高層終於由我們代替那兩名宇航員,並保留了原來的人員配置,也就是讓備選的一名考古學家參與進隊伍。
從廖輝的死亡結果來看,無疑是因爲他的身體承受不了嫦娥基因的生長。
鑑於此,吳文律在獲得批准後,將嫦娥的屍體轉移到了專門的收容處,不再對所有研究人員開放,並回收了所有樣本。
在吳文律轉移廖輝的研究資料之前,我徵得同意瀏覽了一遍。
從衆多繁雜的資料裏,我注意到一點。
據說嫦娥是帝嚳之女,而帝嚳不僅是三皇五帝之一,更是上古黃帝的曾孫。可嫦娥卻需要竊取西王母的不死之藥才能成神。
我因此推斷,神的血脈會因爲繁育而逐漸減弱,直到完全消失。不僅如此,本身沒有神的血脈之人,即使通過其他手段,也不能成神。
嫦娥和廖輝就是一個很直觀的失敗案例。
可是,根據我哥他們四人的解剖結果來看,他們體內並沒有變異的基因。也就是說他們的死和神的血脈沒有關係。
我看着資料上的月亮圖案,恐怕他們的死亡之謎,只能在月球上才能找到答案。
儘管他們用生命告誡其他人不要登月,可是科學家不可能放棄對未知的追求,國家不可能不對他們的死負責,人類更不可能停下探索太空的腳步。

-8-
我很快就適應了各種訓練,這讓我發現了我身體的異Ṫüₙ樣。
我猛然想起廖輝給我的那支針管,當時……我似乎輕輕按壓了它。
這一事實讓我驚駭不已,可是面對真相的誘惑,我決定隱瞞。
吳文律原本就是經驗豐富的宇航員,甚至還是我哥的師父,所以我們按照原定計劃出發了。
不知道爲什麼,當飛船飛離大氣層,當我逐漸看清地球的全貌時,我的內心產生了一種極大的不安。
經十五個小時的飛行,我們直接着陸到了月球背面。着陸位置是通過我哥他們的工作日誌推測出來的,距離發現嫦娥屍體的裂谷大概有 40 公里的地方。
此時的電子設備已經受到了部分影響,經過儀器探測,這種影響似乎來源與一種未知的能量波動。
我們經過了短暫的休息,便決定由吳文律、我和考古學家顧青前去尋找裂谷,剩下兩人則在基地留守。
顧青顯得很是興奮,他的聲音通過無線對講機傳進我的耳朵。一開始是在講一些關於月背的傳言,提到二十多年前流行的三眼女屍和外星人基地之類的,後來聲音就受到干擾,變成了滋啦滋啦刺耳的雜音。
我正想提醒他,但是那雜音卻逐漸變得規律起來。
我呆愣住了,聽着雜音變成了一句無比清晰的句子:「快回去!不要登月,不要尋找真相!」
這是一道全然陌生的男人的聲音。
我問到:「爲什麼?」
「因爲人類無法直視真相,真相只會帶來死亡。」我清楚地感知到了他聲音裏的絕望。
「你是誰?」
「我叫秦墨。」
我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仔細回想了一番,終於想起來了。
秦墨是中科院的一名物理學教授,但是在 5 年前的一場量子隧穿實驗中離奇消失,聽說最終以死亡結案。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並且還是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他再次勸誡:「不要再前進了,否則我也幫不了你們了。」
我在吳文律和顧青疑惑的眼光中再次邁開步伐,對秦墨說到:「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我們是永遠不可能停止腳步的。」
接着我聽見一聲哀嘆ƭũ⁺,然後他的聲音再也沒響起。
取而代之的是顧青的驚呼,「操控中心發來了衛星地圖的影像,並且還有裂谷的具體座標!」
我猜這是得益於秦墨的幫助。
我們立即通知了留守基地的兩名宇航員,讓他們帶着工具前來。
有了座標之後,我們很輕鬆就到達了目的地。
那處狹小的裂谷深不見底,當初我哥這下降了兩百米,是因爲被屍體堵塞住了。
在等待工具的期間,我們仔細勘察丈量着這處裂谷。
吳文律突然按下了與我的通訊頻道,「顧青好像有點不對勁。」
我看向顧青,只見他一動不動站在裂谷的邊緣,低着頭眼神呆滯地盯着裂谷。
「他維持這個姿勢好幾分鐘了。」吳文律說到,「我們從左右兩側包抄,控制住他。」
我這才發現,我們原本相互繫着的安全繩被顧青解開了。
正當我們準備實施行動時,顧青像是有所感應地轉身,他在公共頻道里說到:「嫦娥不該奔月,人類不能遠航。」
然後快速脫下宇航服,跳下了裂谷。
照理說他起跳的那一下,身體應該升空纔對,可是卻直直下墜。
我和吳文律被這一變故震驚地無法言語。等反應過來已經是幾秒鐘之後。
我們連忙走到裂谷邊往下看,之間顧青的屍體同樣卡在ţų³了裂縫之中。他正面朝上,臉上帶着如獲新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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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律見到這種場面,爆發出近乎絕望的嚎叫。
從上一批宇航員失去聯絡到帶回一具怪異的女屍再到廖輝的死,我知道他表面上看上去沉着冷靜, 可是內心早已被壓得喘不過氣。
顧青的自殺成爲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值得慶幸的是,他的無線對講機還處於和我的單人頻道, 所以另外兩人還不知道他的崩潰。
但是令我詫異的是,我的內心竟然毫無波動。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吳隊,你好好休息吧,等會我一個人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 所有的電子設備再次受到極其強烈的干擾, 徹底報廢。
只不過此刻我們已經無暇他顧。
他許久沒有回應,直到另外兩人帶着工具前來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栓好安全繩,我帶着三個精簡的記錄探測儀器開始攀着峭壁下降。
半個小時後,我摸到了顧青的屍體。
我也只能下降到這個地方了,再往下是寬度約爲 30 釐米的縫隙。在裂谷的最深處隱隱有一層瑩藍色的光如水波一般閃爍着。
我按下卡片相機的快門, 但是打印出來的卻是曝光過度的照片。
我看着這張照片, 總感覺它似乎產生了一個漩渦,像是要把我吸入進去一樣!
一陣眩暈之後,我清醒過來。
我發現我身處一片混沌之中。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的景象, 明明我什麼都看不見,但是我卻感受到混亂、無序,無數無法理解、無法言語的思想佔據了我的大腦, 使我感受到一陣爆裂般的疼痛。
剎那間,我看見了無數景象。
其中就有嫦娥, 她懇求其父賜予她不死藥,被拒絕後鋌而走險偷了西王母的不死藥,她飛昇都了月球。
月球確實是仙界,仙界就在月球的球心。
但是,她看到的是地獄一般的場景——所有神仙的屍體都漂浮着。
接着她看到了一團散發着瑩藍色光芒的物體,那個東西像是一團濃稠的黏液組成的怪物。
她瘋狂地逃離了仙界, 最終死在了這處裂谷裏。
她是被嚇死的。
因爲她看到了無法理解的世界。
一如現在的我。
一如趙今暉、陳淨、顧青……他們或許只是觸ťû₂碰到了真相的影子。
而我, 因爲體內存在嫦娥的基因,所以才能看到更多。
嫦娥果真不該登月,否則人類就不會發現她的屍體;人類也不能遠航, 因爲整個宇宙都是虛無。得知真相的剎那, 所有人都會因爲無法直視真相而瘋狂乃至死亡!
趁着我還有最後一絲理智,我必須把告誡吳文律,我必須告訴他, 再也不要登月!

-10-
登月小隊再次鎩羽而歸。
五人去, 三人回。
回來的人相繼自殺,他們都留下同樣一句遺言,「人類不能遠航」。
面對種種疑團, 全球各國決定共享情報, 共同探索月背峽谷之謎。
然而在犧牲數十名人員後,他們終於意識到,宇宙中存在絕對禁忌的地方。
無數人仰望着由億萬星辰組成的夜空, 不禁猜想,宇宙之外到底是什麼。
——是真相,也是死亡。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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