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男友是失蹤十年的媽媽假扮的。
他會無意識談起我小時候的一些細節,而這些話只有媽媽知道。
觀察了半個月後,終於確定了這個荒謬的結論。
我急匆匆衝到閨蜜家,說出自己的猜想。
她卻滾動着喉頭,發出了男人的聲音。
「你怎麼發現的?」
-1-
我定在了原地,後背冷汗直流。
下一秒卻立馬恢復神情,像是沒發現異常般開口。
「煙煙,你說的話什麼意思?」
「我是說林澤宇像我媽,每天管東管西的。」
煙煙也甜甜地笑了起來,過來摟住我的胳膊。
「也是,你爸媽都失蹤十年了,你肯定很想他們。」
此刻我腦子裏全是剛剛的男聲,只怕在這裏多待一秒就會露餡。
我抬腳向門口走去。
剛要告辭,煙煙卻扯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不像話。
「然然,你說好今晚陪我睡的~」
那撒嬌的聲音聽得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看着熟悉的閨蜜,我吐了口氣。
或許剛纔是聽錯了呢?
「好吧好吧,我今晚陪你睡。」
我一邊強行安慰自己,一邊硬着頭皮ţűₜ走進了臥室。
煙煙像往常一樣,在她的公主牀上擺了兩個枕頭。
但我一想到她可能是男的,就渾身難受。
「煙……煙煙,今天我睡客房吧,我最近打呼嚕,怕吵到你!」
思想鬥爭了半天,我強行扯了個理由,結結巴巴地開口。
煙煙沒說話,只是抬眸死死地盯着我。
看久了,那眼眸竟有些熟悉。
卻Ţū₉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好吧,我會想你的。」
最終她還是撅着嘴同意了。
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着。
腦海中一直在想她和林澤宇的奇怪之處。
第一次懷疑林澤宇是半個月前。
我隨口提起小學手工課上的趣事。
他卻自然地接話,嘲笑我當年弄丟了小兔子剪刀。
當時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晚上躺在牀上才反應過來。
那把剪刀是媽媽特意爲我買的兒童安全剪。
刀尖圓鈍,手柄上印着粉色的小兔子。
這件事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只是寫在了小學的日記本里。
而那個日記本也隨着爸媽的失蹤消失不見。
爸媽失蹤已經十年了。
那是一個暴雨夜,我蜷縮在被窩裏,聽見客廳傳來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音。
媽媽推開門,輕輕吻了我的額頭,說她和爸爸要出趟遠門。
我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再醒來時,家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一年後,林澤宇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他溫柔體貼,是最懂我的人。
回想起這樣的巧合,一個荒謬的想法誕生。
有心觀察後,我更是冷汗直流。
他會在清晨準時端來一杯 50 度的牛奶。
溫度分毫不差,就像媽媽每天做的那樣。
他送我的生日禮物是媽媽最喜歡的香水牌子,連包裝紙的折法都和媽媽一模一樣。
凌晨三點,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突然,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月光把門縫裏的影子拉得極長,煙煙的臉一閃而過。
-2-
「昨晚你起夜了嗎?」
起牀後,我攪動着咖啡,故作隨意地開口。
煙煙正在塗口紅的手頓了頓,鏡子裏她的笑容僵了一瞬。
「昨晚我睡得特別好,我能去哪呀?」
她若無其事地繼續塗抹,脣膏卻「啪」地斷在化妝鏡上。
我笑了笑,隨意扯了個藉口告辭。
出門前,她抬眼看向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剛到家就被林澤宇拽進懷裏。
「去閨蜜家玩得怎麼樣?」
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收緊。
正想着兩個人的祕密,我下意識躲了一下。
他頓時皺起了眉毛,猛地把我按在牆上。
「你躲什麼?」
鏡片後的眼神冷得嚇人。
態度像極了小時候我鬧脾氣推開媽媽那次。
那天她哭了整夜,邊哭邊埋怨。
「現在媽媽都不能碰你了嗎?」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整整一天,林澤宇坐在飄窗敲着筆記本,金屬邊框的反光不時掃過我的臉。
當我倒水經過時,他忽然輕笑。
「然然,你今天走路的步數,比上週平均值多 27%。」
我扯了扯嘴角,沒應聲。
一整天想着這些,我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自己在被監視。
下樓丟垃圾時,我盯着天空深呼吸。
折返時,突然看到門縫裏塞着一張名片。
心理諮詢師——江未央幾個字格外醒目。
盯着名片糾結半天,我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請坐。」
江未央替我拉開椅子。
辦公室佛手柑的香氣,讓我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
她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和我聊了一下午。
我很喜歡她。
回家時,我發現全屋鋪上了米白色長絨地毯。
「喜歡嗎?」
林澤宇從背後摟住我,甜膩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怎麼突然鋪地毯了?」
「鋪了地毯更好、看、啊。」
他刻意加重最後三個字,指尖繞着我的髮梢打轉。
我強忍着不適,沒有戳穿他的一語雙關。
他的意思是地面更好看,也更方便消除腳步聲來監視我吧?
晚上睡覺後,我回想起江未央的建議。
-3-
當晚,我假裝夢遊在臥室走動。
清晨醒來時,牀頭果然貼上了防撞軟墊,連飄窗棱角都裹上了粉色泡沫。
證據確鑿了。
林澤宇絕對在監視我!
可我現在不能戳破,萬一他惱羞成怒直接把我關起來怎麼辦?
沒多久,江未央主動聯繫了我,約我上午見面。
她依舊是笑意盈盈,語氣彷彿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然然,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出去逛街?」
「好。」
奇怪的是,這次出門,林澤宇居然沒有問我去哪裏。
他只是笑眯眯地送我出門。
「早點回來。」
江未央穿着一身大衣在小區樓下等我,笑容溫暖得像冬天的太陽。
她的鑽石指甲劃過我眼下的烏青,從包裏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
「送你一瓶安神精油,好好休息。」
「我們算是朋友了,對嗎?」
我接過安神精油,笑着點了點頭。
從那以後,我每天都和江未央聊天。
在我心中,我們兩個不只是醫生和病人,而是好朋友。
再次陪江未央散步後,剛回到家,我就接到了煙煙的電話。
她的聲音有些急切。
「然然,你最近都不找我了,是不是外邊有人了?!」
心裏有一瞬的緊張,我訕笑兩聲。
「當然沒有了,煙煙。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沒想到下午她就登門拜訪了。
煙煙踩着十釐米細高跟闖進來時,林澤宇正在給我拌沙拉。
「西蘭花必須喫夠 200 克。」
他捏着電子秤,睫毛在鏡片上投下陰翳。
「昨天少攝入 87 大卡,半夜偷喫餅乾了吧?」
煙煙快步走過來,突然搶過玻璃碗。
鮮紅指甲掐進牛油果肉裏。
「然然現在歸我管!」
「乳糖不耐還逼她喝牛奶?林先生真是好記性。」
兩個人在餐桌前拌嘴,只有我渾身發冷。
他們怎麼連我偷拆餅乾包裝都知道?
「手機交出來。」
煙煙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奪過了手機。
「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個姓江的賤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看着突然變了臉的閨蜜,心頭一顫。
她怎麼知道?
她跟蹤我?!
指尖劃過屏幕的瞬間,頁面備忘錄的幾個詞明晃晃閃過。
「林澤宇」、「媽媽」、「監視」。
「還給我!」
我怕她發現什麼,撲過去搶,卻被她反手甩在羊毛地毯上。
林澤宇蹲下來,溫柔地撫着我的發頂。
聲音浸着蜜糖般的毒。
「然然你看,連你上廁所平均用 2 分 37 秒都知道。我們最關心你了,又怎麼會害你呢?」
兩個人甚至都不演了,明目張膽地開始控制我。
這一夜,我一個人縮在牀腳。
感覺四周都是監控。
-4-
第二天喫早餐時,煙煙帶來了「禮物」。
「這可是最新款健康手環哦~」
她強行扣住我左腕,錶帶內側的金屬片刺得我生疼。
「心率血壓體脂率即時同步到我們手機呢。」
這是要即時檢測我。
我滿心憋屈,卻無力反抗。
挖了一勺燕麥塞進嘴裏,任他們折騰。
林澤宇突然用力捏住我下巴。
「吐出來!」
他指尖沾着我脣邊的奶漬。
「比標準多咀嚼兩次,在偷偷數數對吧?」
我心裏只剩崩潰。
現在甚至連傀儡都不如!
他們在那裏不知道研究什麼,林澤宇忽然湊了過來。
「今天排泄物纖維量不足,罰你生啃芹菜。」
「什麼…」
沒等我說完,他就把帶泥的菜根塞進我嘴裏。
我滿臉通紅地瞪着他,感覺所有的尊嚴都被踐踏。
他們ƭũ̂ₑ憑什麼連這都監測?!
餐桌另一邊,煙煙用高跟鞋碾碎我偷偷藏的止痛藥。
「生理期疼也不許喫藥,這種對身體都有危害!別人都能忍就你忍不了?」
我被嘴裏的芹菜噎住,流着淚朝那邊撲過去。
卻只看到地上的一堆藥渣,和兩個人不悅的臉。
經過一整天的折磨,我滿心絕望。
晚上縮在書房改設計稿,煙煙忽然踹門進來,把睡衣扔到我臉上。
「23 點前必須上牀。」
她指着林澤宇平板上的曲線圖。
「連續三天深度睡眠不足,現在立刻去睡覺!」
「然然,你最好聽我們的話。」
林澤宇死死地把我按在枕頭上,輕拍着我。
口中哼的竟是十年前暴雨夜那首《月光曲》。
我假裝翻身摸手機,卻被他扣住手腕。
「在找這個?」
他晃了晃我藏在角落裏的備用機,屏幕還停留在給江未央的求救短信頁面。
眼看着最後的希望被毀,我徹底爆發了。
「你們到底是誰!」
我砸碎電子秤,玻璃渣飛濺到煙煙小腿上。
她慢條斯理地擦掉血珠,掏出個眼熟的粉色日記本。
「然然忘了嗎?是你七歲時哭着說『要永遠聽媽媽的話』啊。」
我僵在原地。
林澤宇摘下眼鏡,露出和媽媽一模一樣的淚痣。
他按下遙控器,臥室牆壁突然翻轉,露出滿牆監控屏。
我在房間偷哭的側臉、撕碎又粘好的心理病例單、甚至是馬桶旁垃圾桶……
這些地方竟然都有監控!
「現在該懲罰不乖的孩子了。」
煙煙笑着舉起注射器逼近時,我顫抖着摸到了江未央建議我藏的修眉刀。
-5-
我緊緊握住修眉刀,心跳如鼓,手心全是冷汗。
注射器裏的液體泛着冷光。
她的高跟鞋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然然,乖,別掙扎了。」
「我們是爸爸媽媽啊,你不想我們嗎?」
聲音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彷彿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我咬緊牙關,身體緊繃得像一根弦。
林澤宇站在她身旁,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的手裏拿着我的備用機。
屏幕上那條未發送的求救短信刺得我眼睛生疼。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我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
林澤宇輕笑了一聲,蹲下身,與我平視。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指甲尖劃過皮膚,帶來一陣刺痛。
「我們只是想讓你回到從前,回到那個聽話的然然。」
聲音低沉,帶着一種病態的溫柔。
「你忘了嗎?小時候你多乖啊,爸爸媽媽說什麼你都聽。」
「可現在呢?你居然想逃,還想找外人幫忙?」
他的手指突然收緊,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看她。
我感覺到修眉刀的刀刃抵在掌心,疼痛讓我清醒了幾分。
「你們不是我的父母……」
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
「你們是瘋子!」
煙煙的笑聲從背後傳來,她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然然,你知道我們爲了你付出了多少嗎?」
「當時你鬧脾氣地疏離讓我們心碎了。我們不惜整容,進行身份僞裝,甚至一輩子戴着變聲器……」
「不過我們的決定是對的。男友和閨蜜的身份果然比父母親近。」
我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打了個冷顫。
那是屬於爸爸的眼神,偏執中帶着瘋狂。
「你們……真的是……」
我的聲音哽在喉嚨裏,說不出口。
「當時你媽還喫醋呢,非要當男友,說男友可以更好地照顧你。」
聽着這番自我感動的話,我搖着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煙煙嘆了口氣,舉起注射器。
「這只是讓你安靜下來的藥,不會傷害你的。」
冰涼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顫。
我猛地抬起手,修眉刀的刀刃劃過自己的手腕,鮮血瞬間湧出。
這是江未央教我的。
傷害自己,他們就會停手。
林澤宇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竟敢劃傷自己!」
聲音低沉而憤怒,眼神中透出瘋狂。
我拼命掙扎,修眉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既然你不願意聽話,那我們只能用別的方式了。」
聽到這句話後,我失去了意識。
-6-
再醒來時,我被鎖在了臥室。
臥室沒有窗戶,我沒辦法判斷時間。
腦中還在消化之前的事。
也就是說,爸爸媽媽爲了滿足控制慾,變成了閨蜜和男友來 24 小時監督我?
這麼多年談情說愛,我都在和媽媽談?
我的世界觀毀了。
現在沒有手機,不能報警。
沒人能來救我……
對了,江未央!
我們約了這兩天出去散步!
作爲清楚我家內部的朋友,她應該能猜到什麼!
正想着,我動了動耳朵,聽到了外邊傳來江未央的聲音。
「好久不見啊,未央。」
「好久不見啊~」
江未央的聲音依舊帶着親和力。
可此時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
她們居然認識?!
那江未央跟他們是一夥的嗎?
不想被囚禁在屋子裏,我只能賭一把。
嗓子沙啞得喊不出聲,我故意扔一些東西製造聲響。
門猛地被打開。
我和江未央四目相對。
我撲過去抓住她褲腳,沙啞着嗓子開口。
「未央救我!他們瘋了!」
江未央蹲下來替我擦眼淚。
我正要鬆口氣,卻聽見她轉頭說:
「然然怎麼醒得這麼早?你們藥用少了?」
我渾身血液凝固,絕望湧起。
她雪白腕錶折射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那是我上週送她的閨蜜款。
我瘋狂後退,後腦勺撞在監控屏上。
屏幕里正循環播放我蜷縮在牀角咬手腕的畫面,林澤宇笑着按下暫停鍵。
「多虧江醫生送你的精油,不然真抓不住你。」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江未央,期待着下一秒從她口中說出反駁的話,哪怕一句。
可她沒有。
那天睡前,我照例塗了她送的安神精油。
原來是因爲這個纔會被他們抓到嗎?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煙煙踩着滿地碎玻璃走來,高跟鞋碾過我顫抖的手指。
「然然可可上週你偷藏了半片安眠藥對吧?」
她掏出江未央送的精油瓶,瓶底微型攝像頭閃着紅光。
「江醫生特意調的香,聞着舒服嗎?」
我心如死灰地跪坐在原地。
-7-
江未央走了。
爸爸媽媽更加猖狂起來。
第二天我來了月經,血珠順着大腿滴落時,爸爸正對着監控屏調整濾鏡。
「髒死了。」
他扯着我的頭髮拖向浴室。
我扒着馬桶邊緣嘶吼:
「這是正常生理現象!你一個男人懂什麼?!」
Ŧũ⁼「噓——」
爸爸將整盒避孕藥碾碎倒進蜂蜜水,掐着我的嘴巴灌了下去。
「江醫生說這能讓你永遠乾淨。」
他撫摸着我抽搐的小腹。
「等絕經了,就不用受苦了。」
我一陣乾嘔,剛想反駁,卻瞥到馬桶水箱有個ťű₁備用機。
於是頓時噤聲,假裝順從。
心裏暗暗想着找機會報警。
沒多久,我順利地溜進廁所,踮腳摸到馬桶水箱裏的備用機。
剛按下 110 三個數字,廁所門猛地打開。
媽媽邁大步走了過來,一把奪走手機。
「小兔子又想逃?」
她拽着我走到廚房,把手腕塞進微波爐。
轉動旋鈕時,臉上還帶着笑。
「你七歲偷玩微波爐烤橡皮,媽媽就這樣攥着你的手教規矩。」
指尖開始冒煙,我哭喊着拍打玻璃門。
我懂了。
這個房子到處都是監控,他們是故意把備用機放到那裏,先開口來虐待我的。
要是想逃走,只能在外面。
晚上睡覺時,我滿腦子都在想怎麼讓她們放我出門。
兩個人忽然闖了進來,把我拖到了書桌前。
「寫啊!」
媽媽抽打着我的後背。
「每天寫三百遍『我愛爸爸媽媽』!」
我盯着粉色日記本上乾涸的血漬,咬了咬牙,突然抓起鋼筆捅向自己眼球。
爸爸擰住我手腕反剪到背後。
「想當瞎子?爸爸幫你。」
他扒開我眼皮滴辣椒水。
「江醫生說視覺神經能直連監控芯片,多適合不乖的孩子。」
我痛得滿地打滾哀嚎。
-8-
我可憐巴巴地看向爸爸,語氣帶了惱怒。
「我最愛爸爸媽媽了,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想揉揉,你憑什麼折磨我?!」
這是我這麼多天總結下來的公式。
只要我說我愛他們,說多過分的話也沒事。
果然,爸爸不僅沒有生氣,還帶了一些愧疚。
「對不起,然然。」
「爸爸不是故意的,晚上給你做好喫的,好嗎?」
我知道出去這件事不能急於求成,面帶委屈地點了點頭。
晚上喫完飯,我開始了我的計劃。
「媽媽,我的眼睛好疼,看東西都模糊了。」
我捂着眼睛,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努力讓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爸爸媽媽立刻圍了上來。
他們臉上寫滿了心疼,卻沒有一絲慌亂。
爸爸輕輕拍着我的肩膀,語氣中帶着安撫:
「別怕,我們這就叫江未央來。她也是醫生,在家就能給你治。」
我心裏猛地一緊,被一盆冷水澆滅了希望。
失算了!
我原本以爲江未央只是心理醫生,沒想到她居然還會治眼睛。
早知道,我應該說別的地方疼纔對。
爸爸拿起手機,撥通了江未央的電話。
我緊緊盯着他們,手心全是汗。
他們是一夥的,我的計劃肯定要泡湯了。
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讓我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我這邊忙得抽不開身,你們還是帶她來醫院吧。」
多ẗū́₀虧了江未央!
我心裏樂開了花,但臉上卻不敢露出一絲喜悅。
只是捂着眼睛,聲音裏帶着哭腔:
「媽媽,好疼!」
爸爸媽媽對視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帶我出門。
出門前,媽媽從櫃子裏拿出一根帶鎖的防走丟繩,小心翼翼地綁在我的手腕上。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心裏一沉。
但我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到了醫院,爸爸媽媽一邊嘮叨一邊帶着我走進了江未央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瀰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爸爸再三叮囑道:
「然然,在外邊不可以亂跑,知道嗎?」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眼睛卻在四處打量,尋找着逃脫的時機。
江未央依舊溫溫和和,只是她的眼裏似乎藏着什麼祕密。
我心裏滿是恨意。
曾經我以爲她是我的朋友,沒想到她居然會出賣我。
「你們出去吧,我給然然檢查。」
江未央輕聲說道。
爸爸媽媽有些不放心,但最終還是被她勸了出去。
「這間屋子就這麼大,她又跑不了。」
江未央補充了一句,聲音裏帶着一絲安撫。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情緒瞬間爆發。
眼淚奪眶而出,我瞪着江未央,聲音裏滿是質問:
「江未央,你爲什麼背叛我!」
-9-
江未央沒有立即回答,她緩緩摘下聽診器,目光復雜地看着我。
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斟酌着措辭。
我緊緊盯着她,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綻。
她的眼神里有一絲猶豫,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然然,你誤會了。」
她終於開口,聲音帶着一絲無奈。
「我沒有背叛你,我只是在保護你。」
「保護我?」
我冷笑一聲,眼淚不爭氣地又流了下來。
「你所謂的保護,就是和他們一起監視我,控制我?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嗎?我把你當成唯一的朋友,可你呢?你卻在背後捅我一刀!」
江未央嘆了口氣,走到我面前,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她的手指冰涼,觸感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然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他們有他們的目的,而我……我只是在盡力幫你。」
「幫我?」
我猛地推開她的手,聲音顫抖。
「你幫我什麼?幫我被他們關在家裏,幫我被他們監視,幫我失去自由?江未央,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在幫誰?」
江未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她轉身走到窗邊,背對着我,聲音低沉:
「然然,有些事情我不能說,但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
我冷笑着,心裏卻有一絲動搖。
她的語氣聽起來那麼真誠。
可我又怎麼能相信一個已經背叛過我的人?
江未央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着我:
「然然,如果你真的想逃,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聽我的,按我說的做。」
我愣住了,心裏一陣翻湧。
或許我真的有機會逃脫。
可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
我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
「好,你說,我該怎麼做?」
-10-
江未央走近我,壓低聲音。
「等會兒我會給你開一些藥,你假裝喫下去。藥裏有安眠成分,你會睡一會兒。」
「等你醒來,我會安排人帶你離開。但你必須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我看着她,心裏五味雜陳。
她的眼神依舊那麼溫柔,可我卻無法分辨其中的真假。
我點了點頭。
無論如何,我都要抓住這次機會。
江未央從抽屜裏拿出一瓶藥,倒出兩粒遞給我。
我接過藥,假裝吞了下去,實際上卻悄悄藏在了舌頭底下。
她看着我,似乎鬆了一口氣,轉身去拿病歷本。
趁她不注意,我迅速將藥吐了出來,塞進了口袋裏。
「好了,你先休息一會兒。」
江未央說着,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閉上眼睛,假裝昏睡過去。
耳邊傳來她離開的腳步聲,門輕輕關上。
我悄悄睜開眼睛,心跳加速。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必須趁現在逃出去。
輕輕從椅子上站起來後,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
耳朵貼在門上,聽着外面的動靜。
確認沒有人後,我輕輕擰開門把手,溜了出去。
走廊裏空無一人,我快步走向樓梯間,心裏祈禱着不要被人發現。
然而,就在我即將到達樓梯口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然然,你要去哪兒?」
我渾身一僵,緩緩轉過身。
看到江未央正站在走廊盡頭,手裏拿着我的病歷本。
「你果然沒有喫下藥。」
她嘆了口氣,眼神里有一絲失望。
「我本來想幫你的,可你卻不相信我。」
我看着她,心裏一陣絕望。
她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戲!
我咬緊牙關,轉身衝向樓梯間,不顧一切地往下跑。
身後傳來江未央的呼喊聲。
我必須逃出去,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11-
沒走兩步,迎面碰上了爸爸媽媽。
媽媽眯了眯眼,開口問道:
「然然,你想去哪?」
爸爸則皺着眉頭盯着我,眼裏滿是審問。
完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
正結結巴巴地想借口,江未央從身後走了出來。
「我讓她去幫我拿個東西。」
爸爸皺着的眉毛這才舒展開,重新給我戴上防走失繩。
我垂着頭,跟江未央回了診室。
「眼球表面有灼傷痕跡。」
江未央戴着醫用手套的手指輕輕撐開我的眼皮。
冰涼的鑷子尖端突然抵住角膜。
「不過……這裏怎麼會有微型芯片?」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診室頂燈突然爆裂,玻璃碎片傾瀉而下。
江未央猛地將我撲倒在地。
手術刀擦着她的後頸釘進牆壁。
爸爸媽媽舉着電擊槍破門而入。
防走丟繩的金屬鎖釦在混亂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芯片是三天前植入的!」
江未央的呼吸噴在我耳畔,手指快速解開我腕間的鎖鏈。
「他們在你的手腕動了手腳!」
記憶閃回那天清晨。
煙煙給我戴上新手錶時,針尖般的刺痛轉瞬即逝。
原來那不是幻覺,他們在我的身上裝了芯片!
「你們在幹什麼!」
媽媽的尖叫聲幾乎刺破鼓膜。
爸爸舉着電擊槍步步逼近,藍色電弧噼啪作響。
江未央突然轉身擋住他們,白大褂下露出綁滿炸藥的腰封。
「再靠近我就引爆!」
她指尖勾着引線,笑容瘋狂得陌生。
「反正我也活不過今晚了——你說是吧,林教授?」
爸爸媽媽臉色驟變。
我這才注意到爸爸的西裝裏露出半截白大褂。
江未央趁機把我推向通風管道,手術刀精準割斷最後一道鎖鏈。
她在爆炸的火光中大喊。
「快走!去停屍間找江……」
氣浪將我掀進通風管道。
指尖突然摸到刻在鐵皮上的兒童塗鴉。
歪歪扭扭的兔子剪影像極了我丟失的日記本插圖。
十年前那個雨夜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
推着行李箱的背影根本不是林澤宇,而是……
江未央!
-12-
我愣住了,腦海中一片混亂。
幾個人的關係錯綜複雜,理不清頭緒。
可當務之急是先逃出去。
四周一片昏暗,我只能摸索着前進,心中充滿了不安與恐懼。
不知不覺間,我到了一個出口。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這裏應該就是……
停屍間了吧?
我鼓足了勇氣,推開了眼前的門。
門後是一間寬敞的房間,一排排病牀上躺着許多人。
看樣子應該沒有找錯地方。
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他的眼神冰冷,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慄。
我強裝鎮定,開口說道:
「是江未央讓我來的。」
聽到這個名字,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低聲重複道:
「江未央啊……」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江未央、煙煙和林澤宇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可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冷冷地說道:
「跟我來。」
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警惕。
下意識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甚至有些危險。
可轉念一想,既然是江未央讓我來的, 或許他值得信任。
不過我要先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他。
「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不耐煩地扯着我的手臂, 強行拉着我往裏走。
這時, 一個男人突然衝了過來。
他口中喊着「然然」, 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我抬頭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心中莫名湧起一股親近感。
他的眼神堅定, 身上散發着一股讓人安心的氣息。
他轉過頭, 淡淡地對我說:
「江未奕。」
聽到這個名字, 我震驚不已。
原來,他纔是我真正要找的人!
那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抬眼仔細觀察四周,才發現病牀上的人手腕處都有一個微小的芯片。
我的心跳加速, 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疑問。
-13-
「這裏是實驗基地, 他們把你當成了實驗體。」
江未奕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他拉着我快速穿過停屍間, 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步伐堅定而迅速,彷彿已經在這裏走過無數次。
「江未奕, 他們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對我做這些?」
我喘着氣, 試圖從他那裏得到答案。
他加快了腳步,聲音裏帶着一絲急切。
「他們是實驗人員,爲了某種目的, 把你當成了實驗體。而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怎麼了?」
我打斷他, 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
「你的父親已經遇害了, 他們爲了掩蓋真相,編了一個故事來騙你。而你的母親, 她爲了救你, 求了好久纔有資格以心理諮詢師的身份接近你。她就是江未央。」
我愣住了,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
到了外邊,他調出了視頻。
「煙煙是你父親的學生。」
視頻裏少女癡迷地撫摸我的週歲照,口中呢喃。
「小然就該活在無菌箱裏……」
我渾身發抖。
江未央真的是我的媽媽?
「不可能」
我抓着頭髮嘶吼。
「她明明幫着……」
「她脊椎裏埋着自爆芯片!」
江未奕突然撕開衣領, 鎖骨處的刀疤觸目驚心。
「我們姐弟就是被芯片脅迫才爲他們做事!」
警笛聲由遠及近,實驗室突然ŧų⁹劇烈搖晃。
林澤宇尖笑着衝了出來,人皮面具掛在臉上:
「然然怎麼不乖?」
他舉着神經控制器步步逼近。
「媽媽正在等你做腦前額葉切除……」
「砰!」
子彈貫穿她手腕。
江未奕將我護在身後, 警察從通風管魚貫而入。
煙煙突然從天花板倒吊而下,手術刀直刺我。
「你是我的!」
我抄起腳底的液氮罐噴向她的面部。
「爸爸這麼愛你……」
她喉嚨裏發出男人的聲音。
「當年就該把你做成標本!」
盯着我仇恨的眼神, 他們忽然換了一副神情。
「然然, 我是爸爸啊!」
煙煙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彷彿在求我原諒。
「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 我們都是爲了你好!」
林澤宇也ṭű̂⁻大聲喊着,試圖讓我悔過。
「你們放開我!」
我大聲喊着,試圖掙脫他們的控制。
沒過多久,警車的警笛聲響起,警察們迅速包圍了我們。
煙煙和林澤宇見狀,立刻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然然,求求你,原諒我們吧!」
煙煙跪在地上,哭着求我。
「我們都是爲了你好,你別怪我們!」
林澤宇也跟着跪下,眼神里充滿了乞求。
但我怎麼可能原諒他們?
他們把我當成了實驗體,對我進行了那麼多的傷害。
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你們自己清楚!」
我大聲喊着,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警察們迅速將他們銬住, 帶上了警車。
煙煙和林澤宇還在哭着求我原諒, 但我已經沒有心情去理會他們了。
第一束晨光照下來時,江未奕遞來結案報告。
最後一頁夾着江未央的絕筆信。
血跡斑斑的「媽媽愛你」旁粘着半枚兔子貼紙。
正是我日記本上缺失的那個。
「該走了。」
他輕拍我顫抖的肩膀。
我最後望了眼冰棺,在朝陽裏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然。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