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的陳嬤嬤,來村子裏挑個丫頭。
所有莊稼姑娘,都湊上去,希望能被選中。
只有我,揹着一個小包袱。
趁亂離開村子,坐上了南下的船。
我以爲自己這輩子,終於成功擺脫上輩子進國公府,後來成爲世子妾室,爲趙凌生兒育女的命運。
可誰知,船行到中途。
被一行官兵勒令停靠。
我看見了爲首,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趙凌。
他嘴角帶笑:
「小夭,我來接你回府,可好?」
-1-
船隻突然向渡口靠岸,我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等我出了艙門,看到等在渡口處的趙凌時。
我的心徹底沉到了底部。
我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前世今生,讓我恍如在噩夢之中。
「姑娘,別怕,好像是趙大人在搜查什麼逃奴。
「只要等官兵搜查過一遍,我們就能繼續上路。」
船伕看我愣在原地,以爲我嚇到了。
安慰一番。
可是,他不知道,趙凌要找的人。
他口中的那個逃奴,就是我。
-2-
我跟着船客,排隊下船。
心裏仍然抱着一絲僥倖,或許這輩子他真的是來找什麼逃奴的。
按照上輩子的時間推算。
他現在與我並不相識。
我低下頭,捏緊手中的包袱,排着隊等例行檢查。
「走,下一個。」
看着前面檢查完的船客,都重新登船。
我按下心中的忐忑。
把路引遞過去。
「你是杏花村的?
「叫什麼名字,要去哪裏?」
檢查的官兵,一邊翻看我的路引,一邊抬眼打量我。
我心慌得厲害,但面上平靜。
「是的,官爺,我叫桃夭,是要去南部尋親。」
說完話,我低下頭。
那個官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路引,沉默一會兒:
「走吧!」
我心下一鬆,收回路引,就想趕緊上船離開。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好像總有道視線,不緊不慢地落在我的身上。
讓我毛骨悚然。
就在我一隻腳剛準備踏上船板時,一道冷沉的聲音響起:
「等一下!」
-3-
我最終還是沒走成。
官差將我帶到了一個小院。
我看到了趙凌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手下意識攥緊手心,感覺到疼痛。
我才能提醒自己,現在不是夢。
趙凌和我印象中的樣子,很不一樣。
陽春三月,春花爛漫。
他站在一棵梨花樹下,一身黑色勁裝。
白色的梨花,與黑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轉過頭,笑着對我說:
「你的名字,和我的一個故人很像。」
他說到故人的時候。
我心裏有了某種猜測。
我低下頭,表現出一副怯懦的模樣:
「不知,貴人找我來,是爲何事?
「我急着南下探親,也不想讓船伕久等。」
我聽到他嗤笑一聲: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
「那艘船,我已經讓人放行了。」
「什麼?」我驚愕抬頭,「船已經開了?」
我心頭的火快要冒出來。
剛纔怯懦的樣子,是一點也不想再演。
看我面色不虞,他挑了下眉,遞過來一沓紙。
上面是杏花村,以及我的資料。
「桃夭姑娘,母親早逝,你十歲那年,你爹也病死了。
「這麼些年,你們桃家只有你一個。」
他慢條斯理地,看着我:
「所有親屬關係,都在這了,何來南下尋親這一說。」
我之前的猜測得到了驗證。
趙凌也和我一樣,重生了。
不然,他不會拿到我這麼多的信息。
並且對我有興趣。
見他如此,我也懶得再演。
「你想怎麼樣?」
「跟我回國公府可好,小夭!」
-4-
上輩子,我是自己把自己賣進國公府的。
陳嬤嬤到村子裏挑人,這對貧苦的農戶人家來說。
是天大的好機會。
村裏所有人都這麼覺得。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國公府家大業大,每個月給下人的月銀多。
也不會苛待下人。
我只要賣五年,攢夠銀子出來。
就可以和招榮一起,盤一個小香料鋪子。
所以,當陳嬤嬤挑中我的時候。
我以爲是自己求神拜佛,得來的恩典。
最後,我被帶回了衛國公府。
和其他三個,同樣是陳嬤嬤從其他地方找來的丫頭。
住在一個偏院。
即便只是國公府一個最小最偏的院子,也比鄉下村莊上的屋舍。
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心裏計劃着,要認真幹活,認真存錢。
每天ṭū́₎數着攢下的銀子。
就等五年後出府做生意。
只是,後來的發展,與我想象中的不同。
陳嬤嬤,親自盯着我們四個的日常。
除卻白日裏,丫鬟的灑掃工作外。
老夫人還安排了夫子,夜間給我們上課。
一開始只讓我們讀書識字,慢慢地,晉升到各種禮儀規矩。
每過一月,便設置考覈。
三次不通過者,便被髮賣出府,或者調到莊子上。
我感念老夫人心善,竟然會培養府裏的下人。
所以更加用心學習。
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總要爲以後出府後謀生做些準備。
半年下來,最初的四個人,只剩下我和另一個丫頭。
只是,我沒有想到。
一天,陳嬤嬤,竟然請來了京城最大的花樓頭牌。
說是要教我們房中之術。
我一聽,臉色變得慘白。
-5-
原來,老夫人花金費銀培養我們。
不是爲了讓我們當下人,而是要替國公府世子,準備妾室。
她讓我們學勾欄裏的手段,就是勾引世子趙凌用的。
我當即跪地拒絕,表明自己無意高攀世子。
只想安分守己,當個下人。
老夫人面色深沉,沒說什麼話,讓我從那個小院搬了出來。
調到了外院廚房當差。
就在我以爲,從此安然無恙,可以和府外的招榮,商量着,等我贖了身,我們就南下做香料生意。
但,瓊林夜宴那晚,我突然被迷暈送到了世子趙凌的牀上。
等我醒來,什麼都來不及了。
趙凌掐着我的脖子,在我耳邊像一條毒蛇吐着蛇信子:
「不是想走麼,怎麼又自己跑回來了?
「你說你賤不賤?」
我哭着求他,放我離開: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想爬牀。」
他抓起我的手臂,捏着我的下巴,眼裏夾雜着不屑和慾望:
「裝什麼清高,給你你不要,你偏喜歡來硬的。
「那爺,就成全你。」
之後不久,便是我挺着孕肚,被關在小院裏。
再之後,就是世子妃穆楚楚進門。
我的孩子,被趙凌抱給穆楚楚撫養:
「你的身份本就卑賤,再加上品性低劣。
「孩子,給世子妃撫養,你不該有異議。」
那幾年,不論颳風下雨,還是大雪飄零。
我都在廊下跪着。
看着趙凌和穆楚楚,帶着我的孩子,齊家歡樂。
穆楚楚以作踐我爲樂。
趙凌,也沒有其他意見。
他說:「磨磨她的性子,也挺好。
「小夭,好好跟着世子妃學學規矩。」
再往後,我風邪入體。
逐漸只能躺在病榻上,直到最後一口血吐出來,一命嗚呼。
我再也沒有出過衛國公府的門。
-6-
我拒絕了趙凌回國公府的要求。
我以爲,他都追到這裏來了,一定會糾纏一番。
沒想到,他竟是爽快地答成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不能離開青州。」
杏花村就在青州和京城交界處。
他不想讓我南下,我抬眼掃視了一圈他帶的侍衛。
人很多,我……明顯沒有辦法現在就走。
於是,點頭答成:「好!」
南下,暫時去不了,我就打算先回村子。
「桃夭姑娘,我派人送你回去。」
說是派人,但他一直帶着人不遠不近地跟着我的馬車。
我只覺得頭疼,趙凌也重生了。
那麼我之前的計劃,就要改一改了。
我打算,回村找到招榮,和他商量後再說。
只是我沒想到,等我到杏花村的時候。
才發現,村子裏出了事。
-7-
杏花村並不大,全部人口加起來。
不過百十號人,可是等我回到村口發現。
村裏竟然空無一人。
我跑遍了全村,纔在一口枯井裏找到藏着的劉嬸。
她上山砍柴,摔斷了腿。
自此就行動不便,官Ţûⁿ兵來抓人的時候,劉叔把她藏在了枯井裏。
她見是我,顫抖的身體平靜下來。
立即紅着眼眶,推我走:
「小夭,你快走,在外面躲段時間再回來。
「村裏不安全,你快走。」
我心下一疼。
「劉嬸,發生什麼事了,劉叔還有招榮他們呢?」
原來我走後,陳嬤嬤沒有選中滿意的丫頭,就走了。
她走之後,一隊官兵迅速地包圍了整個村子。
說是窩藏了朝廷逃犯。
如果不交出這個逃犯,那麼全村的人,都要陪葬。
官兵搜了半天,沒搜到人,就把全村的人都關進了大牢。
我聽完,心下一沉。
安撫住劉嬸,我立即跑出村子。
果不其然,那個人的馬車還在。
他似乎篤定,我一定會回來找他。
我在馬車前站定,直接開門見山,質問道:
「是你乾的對嗎?
「你到底想要什麼?」
馬車的車簾被一雙指節分明的大手拉開。
露出了趙凌那張清俊的臉,他慢條斯理地喝着茶:
「我要說不是,你信嗎?」
「不信。」
我攥着拳頭,胸膛起伏,狠狠盯着他。
他愜意地放下茶盞,看向我,眼睛裏倒映着我的樣子: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可以救他們。」
我的胸腔冒騰着一把火,這個人明明是在設局,等着我跳。
但我此時沒有選擇。
「你想怎麼樣?」
他輕笑一聲:
「我想要的,小夭姑娘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
「只要你答成跟我回府,杏花村的所有人都會平安回來。」
我冷笑:「趙大人的手段,倒是卑鄙。」
趙凌的面色不變:
「小夭,跟我回府吧,你不用再當下人,也不再是鄉野丫頭。
「就以我遠房表妹的身份跟我回去。」
他言辭懇切,嘴角帶笑:
「我會讓你錦衣玉食,此生無憂……」
「不必。」
我皺起眉頭,忍不ŧûₛ住厭惡,後退一步:
「世子說笑了,我一介庶民怎可高攀爲世子遠親。」
見我抗拒,他立即改口:
「不是表妹也沒關係。
「你只要跟我回去,就當是我給你一份差事,你爲國公府辦事,還能領月錢。」
趙凌上輩子對我並不好,所以他此時的態度很反常。
「趙大人爲什麼偏偏選的是我?」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溢着水光,擰眉想了一下:
「因爲你調的香。
「我正式聘你爲衛國公府的調香娘子。」
我在腦子裏迅速思考,沉默半晌:
「好!」我直視着他的眼睛,「但是,我要確保村民沒有一個人受傷。
「還有,我要見見我弟弟。」
聽到我弟弟兩個字,他的眼眸停頓一瞬,眉頭皺起。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快的記憶。
他放下茶盞,「啪」一聲關上車簾:
「依你。」
-8-
我最終,還是又回到了衛國公府。
站在門前,我仰頭看着上面的牌匾。
「還不跟上?」
我看着趙凌在前面的背影。
這一輩子,總歸是要不一樣的。
還沒走到主院,老夫人身邊的陳嬤嬤就攔住了趙凌。
說是老夫人有請。
趙凌帶着我,去了老夫人的慈安堂。
「這就是你特意帶回來的調香娘子?」
老夫人的聲音和樣貌,不知道在午夜夢迴之時。
闖進過我夢中多少次。
再次見到她,我忍不住手腳僵硬。
「對,孫子特意派人請來的調香娘子,她調香有一手。」
看着眼前母慈孫孝的場景,我斂下眼眸,乖乖站在一邊。
「過來,給我這個老婆子看看。
「我的大孫子,特意找回來的調香師傅。」
我僵住一瞬,站在原地。
陳嬤嬤過來,示意我上前。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禮。
她細細地打量着我,接着拉過我的手:
「是個好孩子,我這孫子啊,被頭疾困擾多年。
「難以入眠,聽聞你調的香能夠讓他安睡。
「你放心,趙府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她揮手,讓陳嬤嬤賞了我一根簪子。
我謝恩接過,假裝出歡喜的模樣,退到一邊。
陳嬤嬤上前笑着說:
「要不,就安排她和那三個丫頭一起住吧。
「一起住在海棠苑,有伴可以解乏,而且若小夭姑娘有時間,可以跟着一起學些東西。」
海棠苑,就是上輩子我和其他三個丫頭,專門住的屋子。
老夫人笑着剛要點頭,我站出來:
「不必了,我在府上也住不久。
「勞煩陳嬤嬤,給我安排客院就行。」
老夫人的笑意,瞬間收了回去。
陳嬤嬤剛要反駁,趙凌出聲了:
「祖母,她是我請回來的調香娘子,又不是丫頭。
「怎麼能和她們住一起,我給她安排住處就是!」
老夫人,沒有糾纏。
「好好好,你帶回來的人,你安排就是。」
陳嬤嬤帶着我先去了客院。
拐彎的時候,我聽到裏面的對話:
「凌兒,是不是看上這丫頭了。
「不如,以後就納入府中。」
我聽到趙凌的聲音:
「祖母,她不是那樣的人,她不做妾。」
-9-
「老夫人,我不做妾。」
前世,瓊林夜宴第二天。
我哭着跪在老夫人腳邊,求她放我走。
趙凌在主位坐着,一言不發。
而趙夫人,則是滿眼兇狠地盯着我:
「賤蹄子,你自己趁着世子醉酒,爬上他的牀。
「你現在還有臉哭。
「來人,拿家法,給我往死裏打。」
我哭着,在地上「嘭嘭嘭」磕頭。
「老夫人,我沒有,我說過的不想做妾,我就不會去爬牀。
「老夫人,求您救救我,放我走。」
幾個膀大腰圓的僕婦,衝上來,就要把我扭送到案板上,打板子。
老夫人看了眼趙凌。
最終沒有說話,自己轉過了臉。
「給我打,讓府裏的下人看看,心比天高的下賤丫頭,勾引主子的下場。」
「啪啪啪……」
國公府的主子們都看着,府裏的侍衛打人用了全力。
幾個板子下來,我後背皮開肉綻。
血浸溼了我的衣裙。
趙凌坐在上頭,冷眼瞧着,直到十幾個板子下去。
我暈過去的最後一瞬,聽到他喊:「好了,給個教訓就可。」
他站起身,走到我跟前。
居高臨下地說:
「小夭,你犯了錯,這是給你的懲罰。
「我也是爲了你好,以後切不可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放我走……」
我用盡力氣,抬手去拉他的衣袖。
他厭惡地避開,出口是冷漠的話:
「你成了我趙凌的女人,這輩子都走不了。」
「放我走……」
「小夭,小夭,快醒醒。」
我突然驚醒,抓住趙凌的手,照着虎口就拼死咬了下去。
直到嘴巴里一股血腥味瀰漫,我才鬆開了嘴。
然後一腳,將他猛踹在地。
「你是屬狗的嗎,怎麼牙齒這麼尖!」
他捂着流血的手,抬起眼,驚愕又委屈地看着我。
「我想着你剛來府上,打雷下雨,你肯定會害怕。
「所以我纔來陪你。」
前世,他將我囚禁在小院裏,直到孩子生產。
那天,也是這樣的打雷暴雨的天氣,我用盡力氣,產下第一個孩子。
我想要看一眼,但是趙凌冷着眉眼吩咐:
「送去給世子妃。」
我的兒子,我都還沒有抱過他。
就被無情地送走了。
無論我哭得多麼聲嘶力竭,趙凌都不曾心軟半分。
「你出身低微,一個卑賤的爬牀婢女。
「如何能教養國公府的子孫。
「小夭,聽話些,免得害人害己。」
下一秒,一個驚雷打下來,我大流血暈了過去。
從那之後,我最害怕的就是雷雨天。
我發紅的眼眸,死死盯着趙凌Ṭű̂₍:
「滾!」
「好,我走,你別生氣。」
他捂着傷口,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
遲疑半晌,側頭說:
「小夭,過去的便過去了。
「你要是揪着過去不放,對你我都不好。
「人總是要往前看,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拿起牀頭的瓷枕,就甩了過去。
直到他消失在了門邊,我才泄掉了剛纔憋着的一股勁。
我剛纔,是想殺了趙凌的。
但,現在明顯不是好時機。
抬眼,狂風把窗戶吹開了。
我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看着周圍的環境,後背發涼。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所以我才又做到了前世的夢。
接下來兩日,我未再見過趙凌。
管家帶着我,走到一處客院,說是裏面特意爲我安排了調香室。
所以,這兩天的時間,我都在調製新香。
這門手藝,還是以前村子裏一個返鄉的宮中姑姑。
無意中教會我的。
她在村子裏置了大宅子,會請人做工。
我便是其中去做打掃活的丫頭。
她見我有天賦,便親自帶着我調香做香。
前世,她死了,我把自己賣進了衛國公府。
就是想着爲之後開鋪子,攢積蓄。
我自己私下裏,會買些材料調製香料。
一次無意中,和世子擦肩而過,他注意到了我身上的香味。
特意問詢,我便爲他調了香。
第二日,管家就來海棠苑給了我賞錢。
「大少爺終日入睡艱難,頭疾難忍。
「姑娘會這門手藝,以後可是要走大運的。」
我手裏握着他給的賞錢,並不在乎他嘴裏的大運氣,我在乎的是我未來的鋪子生意。
只是,我沒想到,因爲那次無意的調香。
後面竟然和趙凌,糾纏十年。
葬送了我的一輩子。
-10-
調香房裏,不僅有制香的工具,也有各種書籍。
我瘋狂地吸收着書裏的知識。
學完,就開始自己做實驗煉香。
這一日,我正在調香房裏忙碌。
府裏,突然熱鬧起來。
有丫鬟們低頭討論:
「聽說是平陽郡主來了。」
「之前大少爺想退婚,把郡主氣着了,好久沒有理大少爺呢。」
「你說,郡主身份尊貴,大少爺爲何要退婚?」
「主子的事,哪裏輪得着我們管。」
穆楚楚來了,我調香的手一頓。
不過,這一世我不會再和趙凌發生什麼。
和穆楚楚之間,自然也就不會交惡。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
卻沒想到,穆楚楚朝我這邊來了。
她讓丫鬟,一把推開了我調香室的門。
大張旗鼓地走進來,先是用帕子蓋了蓋口鼻,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調香娘子?」
穆楚楚從上到下,將我打量了一遍。
看我的眼神並不友善。
我低着頭站着。
「你叫什麼名字?」
「桃夭。」
我能感覺到,在聽完我的名字後,穆楚楚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倏地變得冰冷。
她嗤笑一聲,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而後微微揚着下巴。
「桃夭,小夭,原來就是你!
「我還以爲能讓凌哥哥在昏睡中,喊着名字的人,會是一個天仙般的人物,原來不過是個除了臉之外,一無是處,地位卑賤的鄉野之女。
「說吧,你用了什麼狐媚子手段,勾引凌哥哥讓他帶你回府?」
我抬頭看着穆楚楚,迎上她鄙夷的視線。
「郡主,民女和趙大人之間清清白白,並沒有上不得檯面的關係。我來趙府,只爲調香。」
穆楚楚嗤笑:「清白?
「上旬凌哥哥摔下馬,昏迷中就一直喊着你的名字。醒來便要同我退婚,這不過幾天,就把你這個鄉野之女帶回府中安置。京中那麼多的香料鋪子他不找,ţŭₔ爲什麼偏偏選中了你,還要帶回放在身邊。
「你說,不是你使了手段,刻意勾引?」
我心下了然,原來她對我的惡意。
是來自趙凌。
「郡主請放心,我無意攀附趙大人,等我爲趙府調好香料,不日就會收拾東西離開。
「更何況。」我抬眼直視着穆楚楚,「郡主成該有自信纔是,您對趙大人瞭解比我多,自是相信他不會看上我這等鄉野丫頭。」
穆楚楚的丹鳳眼微眯: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鄉野村婦。
「敢對本郡主不敬!」
她揮了揮手,便有兩個侍女上前來,將我按跪在她面前。
「來人,給我掌嘴五十,叫她看看伶牙俐齒的下場。
「再脫掉外衫,拉到外面打三十大板,她不是喜歡勾引主子嗎,那就讓全府的人都見識一下,狐媚子勾引凌哥哥的下場。」
她目光陰狠:
「不然,等我入府,豈不是什麼低賤的人都可以爬到我頭上。」
就在巴掌揮下來的瞬間,我用盡全力掙脫開手臂,反手抓住兩個婢女的頭髮。
用腳狠狠地,將她們踹出去,撞在沒有絲毫防備的穆楚楚身上。
見穆楚楚喊人,衝進來綁我。
我轉頭拿起身後的花瓶,朝着衝過來的丫頭頭上一砸。
頓時血流成河,花瓶碎了一地。
我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瓷片,趁她們還沒反成過來,就將瓷片放到了穆楚楚的脖頸處。
趙凌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幾個丫鬟驚惶失措,而我雖然衣衫髮髻凌亂,但是面色鎮定。
穆楚楚則是對我咒罵不止,看到趙凌來了。
瞬間紅了眼眶,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凌哥哥,快救我!
「她是瘋子,她想殺了我。」
即便重生,我的力氣還是大不過趙凌,這個大理寺侍郎的力氣。
我的瓷片被他奪走,手腕被他抓住。
然後被狠狠甩在地上。
手掌按在碎瓷片上,瞬間劃破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他接住哭得淚雨矇矓的穆楚楚。
「楚楚別怕,我來了。
「她就是一個鄉野的農女,野性難馴,和畜生無異。」
「凌哥哥,我不過是聽說府裏來了個會調香的丫頭,好奇想過來看看罷了。誰想到,她竟然突然發火,打我的丫頭,還想傷我。
「凌哥哥,她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不該來的,凌哥哥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他將穆楚楚攬在懷裏,輕聲安撫:
「楚楚,這不是你的錯。
「你貴爲郡主,她不過是粗鄙的下人,你想怎麼樣對她。
「她都該受着!」
-11-
我都該受着?
「她想要脫了我的衣服,在所有人面前打殺我。
「也可以嗎?趙大人!」
我拖着自己受傷的手,踉蹌地站起來,目光直視着趙凌。
趙凌似是纔看到我流血的手,眉頭一皺。
但也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不耐道:
「楚楚天性善良,即便偶有跋扈,但也絕不會真的對下人做什麼。
「她不過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豈會真的對你做什麼!」
他的臉色沉下來:
「反倒是你,目無尊卑,對郡主不敬。
「還不道歉?」
前世的記憶,湧上頭來。
世子妃入府,我挺着大肚子,站在她旁邊伺候她三餐。
稍有不慎,就被她罰跪在廊下。
趙凌也只是隨意地看我一眼,就讓我磕頭,給穆楚楚道歉。
生下兩個孩子,都被抱給穆楚楚跟前養着。
我想見兩個孩子一面,就要在穆楚楚跟前,伏低做小。
晚上給她洗腳,做她的洗腳婢。
白日裏,她出府,就讓我做她的腳凳。
那年,兒子六歲,女兒四歲。
因爲寒冬,跪在廊下,發了高熱。
意識昏沉,我太想抱抱我的孩子,將兩個來穆楚楚院子請安的孩子摟在懷裏。
誰知,他們拼命掙扎,小拳頭巴掌使勁揮在我的臉上,出了血痕。
「你不是我娘。
「一個洗腳婢,一個做人凳的卑賤丫鬟,怎麼配當我們的娘。」
趙凌趕來,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我直接暈死過去。
醒來,他讓我去給穆楚楚道歉,給兩個孩子賠罪。
並且罰我禁閉,三年不準再見我的孩子。
我冷冷地看着趙凌,可能是想到了前世,眼淚竟然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趙凌看我的反成,似乎,也回憶起什麼。
眼神里閃過一絲遲疑:
「小夭,今日就是你的錯,我也是爲你好。
「你……」
沒等他說完。
我乾脆地跪地,磕頭。
「是民女不通禮教,冒犯了郡主,請郡主恕罪。」
-12-
夜裏又下起了雨,我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坐在我身側。
我睜開眼,是趙凌在給我的手掌上藥。
我厭惡地抽回手。
他嘆了一口氣:
「還在爲今天的事生氣?
「楚楚身份尊貴,天性嬌蠻,但對你她並無惡意。你以後避着她些就是!」
我冷冷地看着他,並不搭話。
見我沉默,他眉頭微擰:
「小夭,你還是這麼不懂事,我也是爲你好,以後喫虧的就是你。」
他似是不耐,站起身:
「杏花村的人,已經全都放回去了。
「至於你弟弟。」他停頓ťüⁿ半晌,「明天讓他來見你。
「你要調香,我自是不會困着你,這些銀錢便是提前給你的報酬。」
他轉頭,語帶警告:
「至於今天的事,你再好好反省反省,切忌害人害己。」
說完甩袖離開。
招榮並不是我的親弟弟。
而是隔壁王家的兒子。
他母親被他爹活活打死了,他年紀尚小,經常喫不飽飯,滿身傷痕。
一次他高熱之際,我翻牆進去。
揹着他去找了村裏的郎中,救活了他一條命。
自此,我和他便相依爲命。
前世我和他約好,等我們攢夠了錢,就自己開鋪子。
誰承想,我在衛國公府被人算計。
成了趙凌的侍妾。
招榮來府裏救我,硬是被趙凌下令打斷了一條腿。
前世,我生下二胎,穆楚楚讓我跟着去上香,實際是去做人凳。
但我心甘情願,因爲趁着香客滿園。
我逃了。
只是招榮爲了掩護我被抓。
趙凌把大理寺酷吏的刑罰都用在了招榮身上,逼他說出我的下落。
最後,我回來了,可趙凌還是當着我的面,活活打死了招榮。
我前世欠這個弟弟很多。
這輩子,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他。
所以,一見面。
我就讓他做了兩件事。
-13-
之後趙凌再沒有來見過我,但是又讓人送來了幾個匣子的珠寶銀錢。
前世,他欠我和招榮兩條命。
我沒有客氣,將大部分錢都拿給招榮。
除了採買調香的材料外,我讓他全部換成銀票,又讓他在城中租了小院子。
然後要他,假意去相看鋪子,做香料鋪。
目的,是讓趙凌放鬆警惕。
其二,是寫了一封信,讓招榮找人,在暗中送往揚州。
連續半個多月,都沒再見到趙凌。
聽說,是奉旨到京外查案去了。
趙凌不在,連同穆楚楚也沒再上門找事。
我樂得自在,一方面將煉好的香交給招榮,經他的手賣給京中的各大香料鋪子。
另一方面,抓緊時間把趙府內有的關於調香的書籍,都看了個遍。
大部分書籍,我前世都看過一些。
但沒有實踐。
這次不同,看完我就嘗試,調製出了很多京中熱銷的香品。
這一日,我和招榮約在了香滿樓包間見面。
「阿姐,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內。
「揚州的劉掌櫃,是個識貨的,一看到你的香,立即就回了信。
「阿姐,你可太厲害了。」
招榮一邊說着,一邊往嘴裏又塞了塊糕點。
到底是年紀還小,正是貪喫長個的年紀。
我點點他的頭:「行了,你喫慢點,沒人和你搶。」
「阿姐,你交代的事,我已經和劉掌櫃溝通好了,他那邊已經在安排。
「你放心好了。」
我放下茶杯,點點頭。
心下鬆了一口氣。
從包間裏出來,送走招榮。
剛準備離開,卻不想被穆楚楚一隻手攔住了去路。
-14-
她一改半月前囂張跋扈的態度,溫聲軟語:
「妹妹,上次的事情,我已經原諒你了。
「雖然你出身低微,又獸性不改,但看在凌哥哥的分上,我同意納你爲妾。」
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後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誰曾想,她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湊近我的耳邊,聲音如毒蛇:
「賤人,還裝什麼。
「我現在大度讓你進府爲妾,以後給我端茶洗腳,做人凳。你該立即跪地謝恩呀。」
說着,她的手掌倏地用力,捏在我的右手掌心傷口處。
我喫痛,條件反射甩開她的手。
「啊……!」
穆楚楚看似毫無防備地往樓梯處摔下去,尖叫聲響了起來。
上樓的趙凌剛好看見她摔倒的這一幕。
「桃夭,你爲什麼要推我?」
穆楚楚哭着質問我。
香滿樓不明所以的食客們,紛紛朝我投來責備的目光。
趙凌上前,扶住跌坐在地上的穆楚楚。
「凌哥哥,我的頭好痛,小夭妹妹爲什麼要害我啊!
「我只是和她說,願意讓她進府,以後和我姐妹相稱。
「可她卻突然推我下樓,凌哥哥,她是想殺了我嗎?」
趙凌陰沉着臉,盛滿怒意的目光射向我:
「小夭,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惡毒了。
「現在連人命你都敢害,簡直無法無天。」
我怔愣在原地,喉嚨像卡了石頭:
「我沒有推她。」
見我辯駁,趙凌面上更加憤怒:
「果然是鄉野出來的村婦,沒有教化,野性未除,你和畜生有什麼兩樣。
「楚楚生來體弱多病,你今天卻對她下得了狠手。
「小夭,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着,趙凌脫下外套,將穆楚楚包住,然後攔腰抱起她,衝去了醫館。
徒留我站在原地,迎着衆人懷疑指責的目光。
我抬起右手,傷口現在重新裂開。
血流了一地。
如果,我沒有重生,我一定會痛苦萬分。
恨自己軟弱無能,只能被欺負。
可,這一世,終究不同了。
我自己簡單包紮了一下,回了府。
上一輩子的痛,我不會再承受一分。
-15-
我在調香室內忙到Ţŭ̀ₛ深夜。
想要多調製一批香料,多換一些銀子。
最後是趴在香案上,睡着了。
沒想到,趙凌來了。
他抱起我,回了海棠苑。
他將我放在榻上,在他的手指碰觸到我額邊垂下的髮絲時,我醒了。
但我沒有睜眼。
「小夭,你怎麼還和上輩子那樣不懂事呢!
「郡主可是金枝玉葉,她母親是皇后的手帕交,父親是慶王,正經的皇親國戚。你現在是越來越不讓我省心了。
「上輩子你總是想跑。但是爲什麼再來一次,你還是想遠離我。
「你讓招榮找鋪子的事,我不攔着。」
我絮絮叨叨地聽着他講,以爲他廢話說夠了,自己會走。
卻沒想到。
他竟然抱了這樣的心思。
他慢慢俯下身,湊近我的脖頸:
「小夭,你好香啊!
「我喜歡你身上的香味。
「我知道你醒着,你理成給我生個孩子!」
-16-
就在吻下來的前一秒,我猛地睜開眼睛。
給了他一巴掌。
「趙凌,你不要發瘋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嗤笑一聲:
「發瘋,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
「給我生孩子,有什麼問題?你不是想開店嘛,好,我同意。那你就成該給我生個孩子。」
今天我們兩個都撕掉了僞裝,我也不怕把話說開:
「前世,你明知道是我本不願,卻偏偏折斷了我的翅膀,將我困在趙府,還殺了招榮。
「這輩子,我是向你索命來的。
「趙凌,兩條命,我的一輩子,你拿什麼償還?」
似是想起前世的事。
趙凌的臉慘白下來,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
「小夭,你還恨着我對嗎?
「我和你說過多次了,你忘掉上輩子的事情不行嗎?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已經和穆家提退婚了,等退婚後,我就娶你過門,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他話說得是真好聽啊。
我譏諷地看着他:
「趙凌,上輩子捱打、捱罵,給人做洗腳婢,做人凳,最後慘死的不是你。上輩子被打斷一條腿,最後又活活被打死的人,不是你。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讓我忘掉,和你重新開始?
「你憑什麼,你配嗎?」
受益者永遠高高在上,雲淡風輕地裝大度,讓受害者不要計較,放下過去向前看。
可憑什麼呢!
絕不可能。
趙凌想來拉我的手,被我嫌惡地避開。
半晌之後。
我聽到他重重的一聲嘆息。
他說:
「小夭,上輩子對不起你的地方,我這輩子一定會加倍彌補你。
「等我退完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你等着我。」
說完,離開了我的院子。
-17-
趙凌到底沒有退成婚。
那日趙夫人在府裏舉辦賞花宴,前院熱鬧無比。
我和招榮則忙着把新調製出來的香料,一一打包,送往府外。
一直忙到天黑下來,我纔到大廚房領了飯食,和招榮在海棠苑一邊喫一邊計劃着之後開店的事。
卻沒想到,正院偏房處,傳來尖叫聲。
我和招榮跟着人羣趕到,卻看到趙凌和穆楚楚正狼狽地穿着衣服。
穆楚楚躲在牀上,露出的脖頸處,全都是曖昧的紅痕。
趙凌的背上,也都是抓痕。
任何人看見了,都知道此前兩人的戰況有多激烈。
最先反成過來的是老夫人,她扶着柺杖上前,就給了自己孫子一巴掌。
然後安撫了哭哭啼啼的穆楚楚兩句。
最後宣告,把兩人的婚期提前。
「祖母,我一直把楚楚當妹妹。
「我不能娶她,我……」
「你給我閉嘴。」
老夫人一發威,全都安靜下來。
「木已成舟,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你不想娶也得給我娶,這就是你們兩個的緣分。」
「祖母……」
「給我跪下。我們趙家不論如何要給慶王一個交代。」
我拉着招榮,一步步從人羣中,退了出來。
當晚,趙家亂作一團。
我當機立斷,跟着招榮搬出了趙府,住進當時短租的小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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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凌被老夫人罰跪了三天的祠堂。
他一出來,就找到了小院。
「小夭,你爲什麼要搬出來。
「我說過了,外面太亂,你留在府裏,我可以護你一世安穩。
「小夭,走,跟我回去。」
我譏諷道。
「趙大人都要成親了,就不要在這裏禍害旁人了吧。」
他的手一抖,鬆開了我,神情憔悴:
「不是的,我沒有和她……小夭你聽我解釋。」
「凌哥哥……」
就在這時,穆楚楚的馬車出現在小院門口。
「凌哥哥,祖母說你出來給我買桂花糕了,特意讓我來找你。
「快跟我回去吧。」
趙凌剛要反駁,卻看到老太君身旁最得力的嬤嬤。
她是受老太君的意,專門來看着他的。
他止了話,轉過頭,輕聲對我說:
「小夭,你等着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等過了這段風口,我會好好向你解釋。」
說完,也不管馬車旁的穆楚楚,自己上馬走了。
看着趙凌的背影走遠,穆楚楚褪去了剛纔楚楚可憐的僞裝。
輕蔑地看着我:
「桃夭,如果不是凌哥哥,你這等身份的下等人,我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也不怕直接告訴你,賞花宴那晚,是我母親和老太君授意的。
「我的父親,也點了頭。所以,不管凌哥哥多想和我退婚,他都必須娶我。
「你一個鄉野農女,怎麼和我鬥,哈哈哈!」
說完,上了馬車,徑自離去。
老夫人的手段和狠心,我上輩子已經見識過了。
穆楚楚怎麼不想想,嫁入這樣一個人家,未來豈會有好日子過。
我搖了搖頭。
招榮,探着頭從裏面走出來。
「姐姐,那兩個癲公癲婆,走了?」
我笑着點點頭:
「嗯!」
「太好了,我們的行李也收拾妥當了。姐姐,咱們出發吧!
「我快等不及要去揚州啦!」
「好!咱們現在出發。」
-19-
再次見到趙凌,是在半年後的揚州。
當初,我讓招榮給揚州最大的香寶閣劉掌櫃送了一封信。
前世我被困於內宅,在國公府舉辦的賞花宴上,與劉掌櫃有一面之緣。
他曾攔住我,主動討教我調製出來的香味。
知道他是一個調香高手,亦是一個懂香愛香之人。
和我的信一起送去的。
還有我調製出來的新香,意料之中,引得了他的青睞。
我讓他幫忙,在揚州尋一處鋪子,等我們不日到達揚州。
便可達成合作。
自此,我和招榮,就在揚州定居了下來。
不想,我從西域進的一種香料,在海上遇到了劫匪。
而趙凌就ṱṻₙ是此次剿匪的主官。
我和招榮,從官府渡口提了貨, 正準備離開時。
趙凌喊住了我:
他一身官服,卻很侷促:
「小夭,對不起。
「我答成你這輩子好好彌補你,但都沒做到。」
我冷眼看着他:
「趙凌,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 就永遠別再來找我。
「我這輩子, 最大的心願,就是和你永不相見!」
說完, 我轉頭就走。
「好!
「我答成你!小夭, 你說什麼我都答成。
「我欠你太多了。」
他痛苦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我沒想到他會答成得果決,不像他一貫的爲人。
但我並未轉身,只是停頓片刻。
然後提腳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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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半年, 一日我在店裏盤貨。
突然收到揚州府尹派人送來的一沓房契和地契。
分別是揚州正街上的八家鋪子, 還有兩座揚州郊外的溫泉莊子, 再加一匣子首飾頭面。
送來的小廝, 恭敬地給我遞話:
「小夭姑娘, 府尹大人說了, 這些東西戶頭都在姑娘名下。
「上面說, 這是趙家給姑娘準備的嫁妝。
「望姑娘以後,平安喜樂, 一生順遂。」
我沒有拒絕。
全都收了起來。
誰也不會嫌錢多,我留着可以給招榮以後娶媳婦。
-21-
又過了三年,我已經很久沒再聽到趙凌的消息。
只是今日店裏,來了幾位貴婦。
在挑選香料時,不經意間提到京城的衛國公府。
她們說, 衛國公病了。
趙凌去年繼承了國公府的爵位,不久之後,他的原配夫人平陽郡主,就病逝了。
他再未娶妻或者納妾, 府裏連伺候的丫頭都沒有,只要小廝和上了年紀的嬤嬤。
京中不少人家去提親,都被他拒了, 說是要給自己心愛的女子守節。
還說他病了,不想再禍害好人家的姑娘。
等他發病得日益頻繁,衆人才知,衛國公的頭疾逐漸惡化。
嚴重的時候, 會發瘋地撞牆。
直到頭破血流, 昏死過去。
衛家想盡了各種辦法, 但衛國公並不配合。
他說, 他只是在贖罪。
等贖完罪, 下輩子。
就能和心愛的女子重逢啦!
聽完, 衆人一陣唏噓,感嘆衛國公和心愛之人的情深如許。
我懶得繼續聽, 轉而出了鋪子:
「阿姐, 你看, 渡口新打回來的魚。
「今天咱們喫紅燒魚,好不好,阿姐!」
我看着提着兩條魚。
在春花三月裏, 向我跑來的少年,笑着道:
「好,就做你最喜歡的紅燒魚。」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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