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微光

爲了和暗戀男神約會,我放了男朋友九次鴿子。
第十次,男朋友提了分手。
我聽着摔門聲,心頭髮慌。
就在此時,眼前忽然飄過大段大段的滾動書評。
【終於分手了!親親女主馬上出場,屬於我們男女主的發糖時刻即將來臨。】
【快追啊女配,男主是個戀愛腦,你哄哄他就不生氣了。】
【女配真噁心,心裏裝了別的男人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6,作者別太恨女配,她前期人設明明超級正常,後面就開始 ooc 了。】
我如夢初醒。
原來我只是個爲男女主感情鋪路的惡毒女配,和男主的感情線註定悲劇。
我不想屈服安排好的命運,開啓追夫火葬場。
可他被我傷透,再不肯信我。
「許之微,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強詞奪理:「單方面分手,不算數。」

-1-
遲彥和我提分手了。
很突然。
下班回來,他表現得和往常一樣的體貼。
幫我拿包,做好飯菜,沒有半分異樣。
以至於我沒反應過來。
「你在開玩笑嗎?」
「菜快冷了,你記得喫。」
交代完,遲彥換衣服準備離開。
我衝上前攔住,要他給一個說法。
「理由。」
「我們不合適。」
「不合適怎麼會談三年戀愛?」
我幾乎是吼出來。
「也許你說的合適,只是把我當作江原的替身罷了。」
我反嗆:「我什麼時候把你當他替身了?」
遲彥驀地笑出聲。
面色冷峻,沒有半分溫情。
「你每次和我說加班,其實都陪在他身邊。半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回頭。可是你沒有,反而變本加厲。」
「許之微,是你把我當傻子玩。我對你的愛在你眼裏就這麼廉價嗎?」
說到後面,遲彥委屈地溢出了哭腔。
還是被他知道了。
我心口發酸,「不是那樣的……」
「那你解釋,我聽着呢。」
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我其實……」
「其實什麼?」
我其實……控制不了自己。

-2-
江原的確是我大學時的暗戀對象。
因爲膽小,喜歡從未宣之於口。
只在同社團活動時悄悄看他幾眼。
畢業後,各奔東西。
隨着時間的流逝,我對江原的情分早已淡去。
於我而言,當初的暗戀只是學生時代留下的一個印記。
可當我和江原在母校重逢開始,我好像失去了自控權。
每次見到江原,總覺得有一雙大手在推着我靠近他。哪怕什麼也不做,也要和江原待在一塊。
那股力量急推着我傷害遲彥,屢次踐踏他的真心。
如實以告,遲彥會信嗎?
畢竟我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說不出來嗎?」
遲彥背過身去,頓了頓,道:「之微,我們就到這兒吧。」
「不要。」
我害怕得幾乎要喘不過來氣,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讓他走。
「你說過,會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當我食言吧。」
遲彥生扯開我的手,揚長而去。
門承載了他的失望和怒氣,咣地摔摜出聲。
我站在原地,臉上兩行溼潤。

-3-
飯菜還冒着熱乎氣,做飯的人卻已經走了。
我望着桌上的飯菜,沒有半分食慾。
茫然無措時,眼前忽然浮現出一段段評論框。
裏面的文字慢速滾動着。
不同的 ID 蓋樓點評,層出不窮。
【女配不僅眼瞎,心也瞎,男主一片真心餵了狗。】
【快追啊女配,你不追會後悔一輩子的。】
【男主就是個戀愛腦,你哄哄他就不生氣了。】
【男主你小子別太愛,喫醋分手也不忘做好飯菜,生怕女配餓到肚子。】
【女配真噁心,喫着碗裏的,盯着鍋裏的,還他喵的理直氣壯。跪服!】
【哎呀不要再吵啦,不想看就走。作者寫女配線是爲了凸顯男主人設和鋪墊後續劇情。】
【說實話,我覺得作者寫崩了,前期把女配和男主的感情線寫太好,讀者磕太猛,導致大家不期待女主出現了。爲了女主更好出場,只能硬改女配人設強加和江原的線。】
【同意樓上。女配的存在就是爲了男女主的愛情鋪路的。沒有後來女配背叛傷害,黑化搞事,怎麼體現男女主的情比金堅?】
【女配和男主的線結束了,我也要棄看了。江湖再見,各位!】
【終於虐女配了,男主繼續支棱起來。】
……
我理清了思緒,原ẗṻ₅來我所在的世界其實是本小說。
一本只虐女配的虐文小說!
遲彥是男主,我是惡毒女配,所以我倆的劇情一開始就是設定好的。
看完飄過去的書評,我忽然明白了自己這段時間反覆無常的緣由。
原作者沒想到「我」和男主的感情線會引起讀者反向磕推,不利於後期情節發展,於是爲了加速「我」和遲彥分手,強行加入了江原的返場戲份。
以期達到「我」背叛男主,圓回他再也不信愛情的目的,爲女主出場和男主相知相愛奠定基礎。
原書最後,「我」的人設徹底崩塌,從與男主相伴長大的青梅,變成了只知道破壞搞事的惡毒女配。
【女配這裏表現得不對勁。等等,我看不清楚了。】
【是啊發生了什麼?文章好端端怎麼亂碼了?】
【系統升級中,請稍候……】
【服了。日內瓦,退錢!】
段落文字閃着白光,亂碼上下滾動。
白光閃過,浮現出過往的美好回憶。

-4-
我和遲彥是孤兒,在福利院時就認識了。
後來運氣好,分別被兩個家庭收養。
我們的養父母是朋友,恰好住在同一條巷子裏。
雖認識得早,戀愛卻是二十多歲以後才談上的。
我時常開玩笑,早知道最後會和遲彥在一起,成年後就該拉着他去領證。
沒想到,我先變了。
回憶的美好被遲彥強忍着淚的倔強畫面取代。
半年來,他親眼看着我遊離於感情之外,眼裏裝滿別的男人,該多難受啊。
我衝出了門。
還沒出小區,我就停下了腳步。
我看見了遲彥。
他坐在小區樓下的長椅上,背對着我。
動作依稀辨出,是在擦淚。
鼻頭髮酸。
讓他這麼傷心的人,是我。
我放輕腳步,小心翼翼走上前。
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遲彥,你別走。」
「你來做什麼?」
遲彥反應極大,別開臉拒絕看我。
我內疚,不敢多說話,手指勾着他的衣袖輕輕搖了兩下。
這個動作是我們爲彼此專門設置的道歉暗語。
遲彥心知肚明,所以伸手撥開,阻止了我。
「我們已經分手了,請許小姐注意分寸。」
「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斂去失落,覥着臉繼續:「那,可以回家喫飯吧。」
每次吵架拌嘴,和好只要遲彥對我說一句,「之微,我們一起回家喫飯好不好?」
或許Ťű̂₊是做孤兒那段日子印象太深刻,我和遲彥都無比渴望家庭。
「家」這個字眼對我們的誘惑太大。
「找江原去。」
遲彥把我嗆得啞口無言。
「我只要你。」
像是誤觸到什麼開關,遲彥說什麼也不讓我靠近。
他鐵了心要分手。
我鐵了心不能分手。
沒辦法了。
我霸王硬上弓,不顧他的意願坐到他的腿上,拿出以往撒嬌的功力軟磨硬泡。
「從我身上下去。」
遲彥面無表情,像極了風暴來臨前的寧靜。
我也怕,小聲喊他的名字。
「遲彥……你陪我喫飯,好不好?」
「我們分手了。」
「我沒同意,就不算。」
「許之微,你這是強詞奪理。」
「我沒同意,你不許親我。」
「就親!」
遲彥用力推開我,拉扯的時候拍到了胳膊上的傷口。
我疼得下意識咬脣。
遲彥立馬鬆手,任由我抱着。
「弄疼你了嗎?」
我搖頭否認。
自從意識到自己行爲不受控以後,我想了很多辦法解決。
每次見到江原,我都會在包裏放幾根針,一旦察覺到不對勁,就猛地扎自己幾針。
幸好,痛意能夠讓自己短暫甦醒。
胳膊那裏穿衣服好遮擋,又方便,基本是重災區。
「之微,你何必要這樣呢?我們緣分已盡。」
「不讓我親,是在嫌我髒嗎?」
「沒有。」
我卸了力氣,低頭不說話。
心頭拂過幾分委屈。
「我沒親過別人。」
見我要哭,遲彥認真道:「之微,我對你已經死心了。」
「口說無憑,我要證據。」
遲彥被我氣笑,咬牙道:「你以爲我是你嗎?一次次騙人?」
「……」
氣氛陷入了尷尬的死寂。
「我對江原不是你想得那樣。」
遲彥沒理我。
「我心裏只有你一個。」
他還不理我。
我抓住他的手掌貼到心口處。
心跳撲通跳着,大氣不敢喘,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阿彥,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遲彥的身子繃得僵直,神情動容,不像最初那樣刀槍不入。
他還是心軟的。
我乘勝追擊,摟上他的脖子。
「阿彥,一起回家喫飯吧。」

-5-
遲彥暫時被我哄回了家。
但他拒絕我的靠近,也不大和我說話。
一頓飯喫下來,我的心像砧板上的肉,被利刀來回地磨。
「今天的菜不合口味嗎?」遲彥放下碗筷問我。
他的廚藝一等一的好,做的全是我愛喫的菜,怎麼會不合口味呢?
只是在覺醒之後,想起了一些曾經忽略的細節。
江原回國以後,我很少再把自己的關注度放在遲彥身上,很多次他望向我,眼底都是掩蓋不住的失望落寞。
連他每年最看重的生日,我也照樣辜負了。
「牙疼。」
遲彥蹙眉,「你又偷喫甜品了?」
智齒拔完以後,醫生讓忌口。
可我嗜甜,忍不了一點。
遲彥因爲這件事還和我生過氣。
「下次不要爲難自己了。」
換做以前,他早就擔心地要帶我去醫院檢查。
現在也能理解,畢竟沒有誰會管前女友的事兒。
我撥弄筷子,數了幾粒米,眼淚拌飯喫着。
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誰教你的,一犯疼只知道硬忍。」
遲彥突然沒好氣說了我一通,噌地起身,去客廳的藥箱裏拿止疼藥。
倒好熱水,摳好要喫的粒數。
他比我還要清楚自己的狀況。
「喫吧。」
我接過藥,眼眶轉瞬溼潤。
「遲彥……」
我握住杯壁,戀戀不捨地望着他的眼睛。
並非只有冷漠,還有隱藏着不想讓我發現的愛意。
原書情節到這裏,遲彥也是放心不下「我」的。
最後真正寒心,是「我」再次騙他。
假病,博同情,騙取了遲彥的所有積蓄,實際上是爲了幫助江原渡過危機。
遲彥失去所有後,女主走進他的世界,重新打開他封閉的內心。
我不甘心就這樣和遲彥分道揚鑣,不想屈服原書作者給我安排的命運。
在書裏,我是女配。
可現在我已經甦醒了意識。
我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遲彥,我要怎麼做才能挽回你?」
「之微,不要這樣。」
「……」

-6-
貨拉拉上門的時候,我已經被遲彥手動拉黑了所有聯繫方式。
乾脆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
「小姐,遲先生的東西真的只有這些嗎?」
負責拉貨的大哥看了眼地上孤零零一個行李箱,有點傻眼。
「差點忘了,還有一個。」
我給大哥一百塊,讓他幫我把自己封在大紙箱裏,又剪了個洞呼吸。
「這樣不好吧?」大哥猶豫。
「出了事,我自己負責。」
又給了兩百封口費。
就這樣,我隨着貨拉拉一起被拉到了遲彥的出租房。
不告訴我現在的住址,也不讓我聯繫,那我就自己想辦法。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幹這事了。
遲彥回來前,我透過小洞掃視了家中一圈。
沒有女人的東西。
他的房門上還掛着我小時候送他的白色捕夢網!
他不是說弄丟了嗎?
吱呀開門聲,我屏住了呼吸。
換鞋,脫外套,拖地,倒垃圾,晾衣服。
遲彥眼裏一向有活。
像只勤勞的小蜜蜂。
他正要剪開紙箱的膠帶,身後一道清亮女聲,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師兄,我來還你文件。」
女孩笑得明媚,氣色紅潤,有種月經規律的健康美。
我通過小洞,看到了女生的正臉。
認識。
蕭扶瑤,遲彥讀研導師的女兒,他的同門師妹。
右眼角下那顆小紅痣,傾慕害羞的眼神……
原來,她就是女主。
她的出場提前了很多。
怎麼會這麼快?
還是註定要走原劇情嗎?
我忐忑不安盯着外面的情況,抻長到了脖子。
遲彥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師妹,喜笑顏開,侃侃而談。
兩人就着論文的事,又聊了好一會。
我聽不懂他們的專業術語,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直到聽見蕭扶瑤說要進來喝茶,我危機感上來,有點激動。
「誒,什麼聲音?」
我頓時噤若寒蟬。
遲彥回頭看了看。
我心虛地用手捂住洞,心跳到了嗓子眼。
「哦,是我養的一隻貓。估計長時間沒見到我,在房間裏急眼呢。」
「……」
遲彥不是對貓毛過敏嗎?
什麼時候脫敏的?
「師兄你從前可是最怕貓了。」
蕭扶瑤震驚,正抬腳要進屋看一眼,被遲彥攔在門外。
「蕭師妹,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要緊事要處理,你也回去重新研究一下實驗數據吧。」
「哦,師兄,真是不好意思,你都畢業了,我還在麻煩你。」
「老師對我幫助很大,我幫你是情理之中的。」
「這樣啊……」
蕭扶瑤敗興而歸。
臉上掛着明顯的失落。
目前看來,是單相思。
遲彥利落地關上門,慢條斯理地走到箱子面前,雙手抱胸仔細研究了會。
和他隔着紙箱對視,有種說不出的刺激感。
「算了,箱子先不拆了。」
幸好,不然見面多尷尬。
「咦,這兒怎麼有個洞?」
這傢伙果然眼尖。
遲彥越靠越近。
手搭在洞上。
「沒事,堵起來還能接着用。」
什麼?
堵起來!
「別!」
「遲彥,開箱。是我,之微。」

-7-
我被放出來了。
坐在遲彥家的沙發上,接受他的目光審視。
「好玩嗎?」
「其實可以狡辯一下的。」
語氣越平靜,說明越生氣。
遲彥屬於情緒穩定,但一發火就輕易哄不好的那種。
說實話,我挺怕的。
「許之微,你到底想做什麼?」
「蕭扶瑤喜歡你。」
「萬一洞口朝下,你會悶死的,知道嗎?」
「她想追你。」
「……」
「我在問你話。」
「我也在問你話。」
我倆各說各的,誰也不肯先回答對方。
僵着的時候,我又看見了新的滾動書評。
【哇塞,系統終於升級成功了。我要看最新一章內容。】
【怎麼回事?許之微追到遲彥家裏了,這是求複合了?】
【我賭一包麻辣王子,遲彥是在欲擒故縱。瞧他前期那個戀愛腦樣,根本放不下許之微。】
【我也是賤吶,就喜歡看小情侶拉扯。樓上的,我賭兩包衛龍。】
【許之微你好慫,那我就先淺淺站一下蕭遲嘍。】
……
我纔不慫,我虎得很。
「我想見你。」
過於直球,導致安靜的人變成了遲彥。
他清清嗓子,倒了杯水喝下,開口:「我聽說江原去外地出差了。」
我聽懂了遲彥的話外揶揄。
既傷心,又懊惱。
語氣依舊堅定:「和他沒關係,就是想見你。」
「見到了,可以走了。」
「遲彥,你不要喜歡蕭扶瑤好不好?我會妒忌的。」
「許之微,你以爲我是你嗎?說變心就變心。」
「再說,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遲彥又被我氣到了,感覺頭頂要冒煙。
同時伴隨着委屈的控訴。
印象裏,遲彥一直是情緒不外露的穩重性子,鮮少發脾氣。
接連幾天被我氣得夠嗆。
我又做錯了。
討好地拉扯他的袖口,「你什麼時候猜到我在裏面的?」
「你當拉貨的大哥是傻的嗎?出了事,他可擔不了責任。」
「……」
錢白給了!
我借坡下驢,拉上遲彥的手。
「遲彥,你還喜歡我嗎?」
「把手拿開。」
「哦。」
已老實,不敢動。
遲彥上過一次當,現在不論我怎麼賣乖討好都沒用。
我又換了個招數。
「遲彥,我餓了。」
「自己回家點外賣喫。」
話音剛落,肚子真的咕咕叫出聲來,絲毫不管我的形象塑造。
餘光瞥見遲彥笑了。
嘲笑。
我老臉一紅,找補道:「我……我真的餓了。」

-8-
飯是沒蹭上的。
遲彥本着人道主義,給我點了份外賣。
他還挺大方的嘞。
我沒走,蹲在他家門口吃。
嗦粉嗦到一半,隔壁奶奶出門,憐惜地勸了我兩句。
「小姑娘啊,你還年輕,爲了個渣男這麼卑微,不值當的嗷。」
「天下好男兒多的是,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啦。」
她好像誤會了。
「不是的奶奶,其實是我……」
「進來。」
身後的門打開,黑着臉的遲彥把我拽了進去。
桌上又是紅燒排骨,又是蒜泥龍蝦,全是我愛喫的。
口嫌體正直。
都說想得到一個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
遲彥已經成功拿捏了我的胃。
我夾一塊排骨,遲彥就跟ẗṻ⁻我搶一塊。
「不給你喫。」
「……」
幼稚死了。
不過我高興。
遲彥在鬧彆扭。
「你放心,我就吊死在你這一棵樹上。」
我笑意盈盈地從他筷子下搶走排骨,喫得津津有味。
「那江原呢?是你的備胎嗎?」
「還是說你享受偷摸和他在一起的刺激?」
遲彥不搶菜了,反過來問我。
我慢慢咀嚼,嚥下,認真道:「都不是!」
看向遲彥,接着坦誠:「我跟江原斷聯了很久,半年前才續聯。」
「這半年我每次放你鴿子,都不是出自真心的。我早就不喜歡他了,我被一股力量推着走。它控制我的行爲,我不得不去見江原。」
「我擺脫不了,又不敢告訴你。我抱着僥倖心理維繫我們的感情,渴望得到兩全辦法,我失敗了。最後傷了你的心。」
遲彥靜靜聽着,沒有打斷。
我的底氣越來越不足。
最後,細若蚊吶。
「你不信也沒關係,畢竟我自己都覺得很離譜。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是我對不起你。」
我喫完飯,他才喫一半。
遲彥講究細嚼慢嚥,不像我,狼吞虎嚥只管飽。
「我給你剝蝦喫吧。」
「不用。」
他尋常很愛喫蝦的。
想起可能的癥結,我小聲解釋道:「我沒給別人剝過蝦,你是第一個。」
「我沒那麼小心眼。」
感覺火藥味要起來了。
我不再說話,埋頭苦幹。
斷蝦頭,去蝦殼,去蝦線,入盤。
循環往復。
等我剝完ṭū́⁷抬頭,發現碟子裏的蝦肉一掃而空。
注意到我的視線,遲彥不急不慢擦嘴。
「碰巧餓了。」
「你的蝦剝得不錯。」
「……」

-9-
「遲彥,我想和你談談。」
「嗯。」
失敗了三次。
第四次,遲彥終於答應和我好好聊一聊。
約在以前常去的餐廳。
只是我沒想到,就那麼巧。
江原出差回來了,還被我撞上了。
關鍵,遲彥也來了。
我們身上有吸鐵石嗎?
非要連在一塊。
「遲彥,你聽我解釋,真的是湊巧遇到。」
沒人聽我說話。
主場被他倆承包了。
「江原,久仰大名。」
「之微常和我提起你的名字,前任哥。」
「……」
我從沒在別人面前提過一句遲彥的事。
江原擺明了故意爲之。
「都說起過我什麼?」遲彥接了話茬,似笑非笑。
「江原,你不要胡亂污衊我。」
我的驚懼取悅了江原,他臨時又改口:「記錯了,好像沒有。」
惡劣極了。
江原收起玩味的笑,遞給我一個禮盒,「之微,我給你帶了禮物。你的尺寸,保證合適。」
「……」
是戒指。
「你瘋了嗎?」
燙手山芋的存在。
「好看嗎?」江原側頭問遲彥。
「遲彥,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生怕下一秒遲彥就揚長而去。
他沒有,他神色平靜得可怕。
「之微,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了,要不跟我在一塊吧?」
我幾乎要崩潰了。
「你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可以嗎?」
「可以。」
江原得意一笑,「我們來日方長。」
江原走了,留下了戒指。
遲彥拿在手裏,細細觀摩。
「我真的沒說過……」
我急出顫音。
「挺好看的,襯你。」
「……」
遲彥最在意江原的存在,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真的不知道江原爲什麼會在這裏,你要相信我,遲彥,我說得是真的。」
我蹲在地上哭出聲,宣泄不完的崩潰。
「江原條件挺好的,你跟着他不會喫苦。」
「之微,以後好好生活。」
「遲彥,不要。」
我把遲彥的手當成救命稻草,緊緊抓住。
他的眼睛在一點點變紅。
是因爲強撐着不讓眼淚落下。
很痛苦的,對嗎?
他太在乎我了,所以我給他帶來的痛苦最多。
手漸漸從遲彥的掌心脫落。
無力感充斥着我。
還是,到了這一步。
即使我擁有了自控權,感情依舊跟隨劇情走向 be 的結局。
遲彥把戒指放進我的掌心,替我擦了擦眼淚。
他還是那麼溫柔,體面。

-10-
我們徹底分手了。
再見到遲彥,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
我出門採風,碰巧蕭扶瑤跟隨她的父親參加大儒間的聚會。
遲彥也在。
室內觥籌交錯,侃侃而談。
學者的聚會總是高深莫測的。
一窗之隔,隔的是不同的人生。
遲彥端着酒杯走到窗前,幸好我躲得快。
「師兄,你最近沒睡好嗎?我看你今晚狀態不佳。」
蕭扶瑤也走了過來,語氣頗爲關心。
「加班,比較忙。」
「師兄,你是因爲前女友的事不開心嗎?」
「爲什麼這麼說?」
「我聽說她背叛了你,還不止一次,你肯定很難過。師兄,那樣的女孩配不上你的愛,不值得爲她傷心的。」
「……」
行吧,喫瓜喫到自己身上。
「之微很好。你不是我,請不要隨便評論她。」
意料之外的話。
聽得人想哭。
分手了還給我這個前任留體面,他就是這樣好的人。
這樣好的遲彥,終究是被我弄丟了。
「我只是關心你嘛。好了,不說別人了,師兄,我們過去跟爸爸喝一杯吧。」
「嗯。」
腳步聲漸遠。
我才鼓起勇氣回到原先的位置。
光是他們並肩而去的背影,就足夠匹配。
【嗅到了 be 的感覺……】
【許之微要放棄了嗎?】
【說實話,蕭遲兩人還挺搭的。】
【研究同專業的更有話題是真的,既然分手了,就各自向前看吧。】
【姐妹,要不咱們換個人?】
……
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看得我神思恍惚。
換個人,誰能有遲彥好?
我人生許多個重要時刻,都是和遲彥一起見證的。
他留下的印記太深刻,根本抹不掉的。
一時失察,沒注意到前方的轎車。
我出車禍了。
人尚且全乎。
就是小腿骨折,需要臥牀靜養一百天。
人要倒黴,喝水都塞牙縫。
雖然沒發生我假病博同情的狗血劇情,我卻是實打實地躺在了醫院。
傷筋動骨一百天。
也就是三個多月。
等我恢復好了,遲彥和蕭扶瑤的感情應當更上一層樓了吧。
天還沒黑呢,怎麼越想越落寞了呢?

-11-
江原提着果籃來病房看望我。
被我一戒指砸過去。
他躲得快,沒中。
「我要告到中央,說你謀殺我!」
「……」
江原撿起戒指,問我:「你是不喜歡戒指呢?還是送戒指的我?」
「both。」
「哇,還能說英文,看來精神還不錯。」
累了,倦了。
江原也有點癲。
他搬來凳子,悠哉地蹺起二郎腿。
「爲什麼還這麼執着遲彥?他有什麼好的?」
「蕭家已經認準了遲彥這個乘龍快婿,你沒機會的。」
論在傷口上撒鹽的技術,江原算箇中高手。
「咱倆也熟悉了半年,你真不打算和我發展試試?」
江原依舊那副紈絝不正經的模樣。
「我們也就大學時候同社團一點情分,我承認那會我是暗戀你。可時過境遷,當初的喜歡早隨風散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每次見到你,我都很不開心嗎?」
「看出來了,所以你拿針扎自己?我也沒那麼差吧?」
「……」
「江原,你真的喜歡我嗎?」
「我們斷聯那麼久,結果你回國之後就開始頻繁約我見面,喜歡從何而來?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江原難得沒有和我打馬虎眼,開始認真思考我的話。
「我……被你的性格吸引?」
我勾起脣角,「連你自己都不確定呢。」
我有了覺醒的預兆,而江原暫未生出自己的意識,被劇情推動着走。
「這半年來,你每次見到我,都會發很長時間的呆。也許,那是真正的原因。」
「你當時在想什麼?你是在透過我看誰嗎?江原。」
「沒有!你別胡……胡說。」
江原下意識摸鼻子,眼神躲閃。
心理學上,這是心虛的表現。
種種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是不是常被一股力量推着走?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爲?」
「我……你怎麼知道?」
我苦笑,「因爲我也是這樣。」
就在這時,江原接了通電話。
「你說什麼?思嘉跟一個洋鬼子戀愛了!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她不讓說你就不說了嗎?到底誰是你老闆?」
江原平靜的神色驟然變得慘白,握着手機的手明顯在抖。
江思嘉?
大學時聽江原提起過,好像是他叔叔的養女,名義上的堂妹。
江原那麼在意,是她無疑。
妹妹談戀愛,做哥哥的擔心焦急可以理解,可江原的表現未免過於誇張。
「你妹妹還好嗎?」
「我得去澳洲看看她,沒搞清楚就在一塊,誰知道會不會被騙?要是遇到不懷好意的人怎麼辦?就非要這麼氣我是嗎?」
「對,幫我把工作全推了,我要去澳洲。」
……
江原訂了一個小時後的機票。
「你喜歡她?」
我打斷江原的喋喋不休。
病房驀然安靜,落針可聞。
「沒……沒有,」江原擦了擦額間急出的汗,「你Ṱŭₐ想多了,沒有。」
否認的話脫口而出。
可雙重否定就是肯定。
難不成……
看樣子,我需要糾正之前的判斷。
「江原,認清自己的心吧。」
走前,江原深深看了我一眼。

-12-
江原抵達澳洲後,給我發了條跨洋短信。
「許之微,謝謝。不用謝。」
說話自相矛盾。
神經!
病房又只剩我一個人。
隔壁的大爺手術結束,住了三天就出院回家了。
我的恢復狀況不好,主治醫生不同意出院。
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閉上眼睛,想放空大腦,結果滿腦子的遲彥。
好想他。
他現在在做什麼?
是像江原說的那樣,已經和蕭扶瑤在一起了嗎?
「終究,再喊一聲遲彥,也不會有人答應我了。」
「你在喊我嗎?」
請上天不要和我開玩笑,我真的會相信的。
我尋聲而去。
睜開眼,門口站着最熟悉不過的人。
遲彥一進門,就盯上了我那裹成水桶粗的小腿。
我悄悄掀起被子,蓋起來。
既慌亂,又夾雜幾分竊喜。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江原。」
「……」
敢情他那個「不用謝」是這麼來的。
前任見面,病房對視,怪新鮮的。
「我給你帶了排骨湯,要喝嗎?」
遲彥自備牀上摺疊桌,把湯碗備好。
想喝,饞。
但不敢。
遲彥現在是有主的人。
「蕭扶瑤知道你來嗎?」
「……」
「喝完告訴你。」
既然如此,「我喫相一向不好,你多擔待。」
被醫院食堂折磨了快一週的我,開啓旋風模式。
「慢點。」
「我…咳咳……」
遲彥弓起手替我拍背。
致命的熟悉感。
差點以爲回到了戀愛的時候。
「怎麼了?」
錯愕的我後退了些。
勺子碰到碗壁,發出清亮的聲響。
對上遲彥關心的視線,呼吸亂了幾遭。
「你……你眼神別這麼深情,我會誤會你在心疼我的。」
「……」
他也反應過來,拉開了些距離。
尷尬一笑後,我又狂喝了好幾碗骨頭湯。
喝哪補哪,好得快。
酒足飯飽後,我摸着鼓起來的小肚子,甚是滿意。
「謝謝你的湯,也謝謝你還願意來看我。」
遲彥收起桌子,側坐在牀沿,手放的位置緊挨着我的腿。
太近了。
我艱難動了動,和他隔開距離。
遲彥的表情不算好看。
「讓你好好生活,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
我笑不出來。
「一個人暫時有點不適應嘛,等我再習慣習慣就好了。」
「蕭小姐應該在等你吧,你趕緊回去吧。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哈。」
說完,我縮進被子裏。
再不藏起來,眼淚就無處遁形了。
腳步聲漸遠。
我不敢目送,因爲知道自己會繃不住。
過了好些時間,醞釀好了情緒。
我偷偷露出雙眼睛窺探。
門被帶上了。
失落感更甚。
「不是睡了嗎?」

-13-
遲彥沒走!
我又被抓包了。
眼淚也沒來得及擦。
豆大的淚珠掛在臉上。
尷尬……
「捨不得我走?」
「湯鹹出的淚。和你沒關係。」
「許之微,你爲什麼會覺得我和蕭扶瑤在一起了?」
「因爲……她是蕭扶瑤。你命定的女主。」
「我單身。」
我拋出偌大一個問號。
「她沒和你表白嗎?」
「拒了。」
「爲什麼?」
我情緒有些激動。
在我退出他們的世界後,他們居然沒在一起。
「許之微,你就那麼想讓我跟她在一起?」
遲彥也不高興了,擰着眉瞪我。
氣場太強,我老實裝鵪鶉。
「不想。」
「我只想你和我在一起。」
遲彥蹙起的眉略微舒展了些。
他凝眸看我,耐心十足。
眼睛似乎在剪輯我的每一幀神態。
「看……看我幹嗎?」
素面朝天的,臉上還爆了個痘。
我坐立不安地理了理耳邊的碎髮。
「很辛苦吧。」
「?」
話題又回到最初。
「江原給你打電話,做什麼?」
「說了上次你說過的話。」
我試探,「那,你信嗎?」
「沒事噠。你不信也沒關係,就當玩笑話聽聽就好了,畢竟挺荒誕……」
「和劇情對抗,很辛苦吧。」
遲彥打斷了我。
是這個意思嗎?
鴉雀無聲的人,換成了我。
他信了。
「你拒絕江原了?」
「從來就沒答應過。」
坦白話說多了,連對視的勇氣都沒了。
我低着頭玩手指。
「這段日子,我來照顧你。」
又是一個重磅消息。
「你要在這陪我嗎?」
「嗯。」
簡潔又肯定的回答。
「照顧前女友,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彆扭地試探着。
「那我現在回去。」
「別走。」
我急了,拽住他。
心思暴露無遺。
「你放心,不論其他,我也是你哥哥。我答應過叔叔阿姨,會好好照顧你。」
鄰家哥哥,也算哥哥的一種。
「哦~」
我不死心,勾上他的小拇指,晃了晃。
「那哥哥目前單身,我能重新追哥哥嗎?」
遲彥一個踉蹌,險些從牀沿滑下去。
意識到失態的他,忙不迭丟開我不安分的手。
「等你病好再說。」
「爲什麼要等那麼久?」
「晾晾你。」
「那這段時間,你不許別人住進你心裏。」
「我儘量。」
「你就嘴硬吧。」
遲彥這人,口是心非慣了。
以他的性子,如果真的想和我掰掉,根本不會插手管我的任何事。
更別提拎着煲好的湯來看我。
不可能的。
他來,正說明他放不下我。
信心重燃的我,徹底厚顏無恥起來。
「遲彥,分開這些日子你想我嗎?」
「我好想你啊。」
遲彥輕哼,「我看你是想我做的飯吧?」
「對啊,夜夜思念呢。」
「……」
遲彥聽出我在調戲他,紅了臉。
我盈盈笑着,比升職加薪都要開心。
「洗洗腦子吧。」
遲彥意在嫌棄,我卻沒錯過他轉頭時的偷笑。
Strong。
遲彥來了以後,心裏的空虛漸漸被填滿。
如果把遲彥從我生命裏奪走,不亞於從我身上剜肉去骨。
我根本承載不了那樣致命的痛。
夜間,我一條腿蹬着被子,偷偷在被子裏許願。
「要是明天能喫到豬蹄花膠就好了,不敢想象有多開心。」
「當然,如果遲彥能答應和我複合的話,那我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夢裏什麼都有。」
不解風情的某人。
「也是,在夢裏把遲彥喫幹抹淨。」
啪嗒,遲彥把燈關了。
門外走廊護士查房的腳步聲更加清晰。
黑暗中看見隱隱閃爍的綠色熒光,也不覺得陰森害怕了。
「想把遲彥變成捕夢網,專門捕捉我的夢。」
「你的夢亂七八糟的,誰要捕捉?」
「遲彥,我不許你這麼說你自己,你纔不亂七八糟。」
「……」
遲彥睡着了,後面我再叨叨,他也沒動靜。
遲彥留下來,我真的安心。
安心到抱着枕頭,倒頭就睡。
第二天,我的心願成真啦。
遲彥提着色香味俱全的豬蹄到病房的時候,我只恨自己跳不起來抱住他。
「別多想,我只是看在你骨折的份上。是哥哥對妹妹的關懷。」
「我知道,哥哥只對我一個人這麼好。」
「……」
認識到現在,遲彥對我一直是百求百應。
他本來是不會做菜的,深度貫徹「君子遠庖廚」的思想。
因爲我的胃不好,消化差,常常沒喫幾口就難受。
所以對一日三餐的質量要求很高。
遲彥爲了我的健康,上了烹飪班,考了營養師證,只爲調理好我的身體。
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都是他付出最多。
我要對他好點,更好點。
「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喫你做的飯嗎?」
「不知道。」
「因爲是『你』做的。」
「遲彥,我愛你。」
氣氛到了,藏在心裏很久的話也能脫口而出。
我摟着遲彥的脖子,一點點把他拉到與自己平視的位置。
輕嗅他的氣味,滑過鼻尖,欲提前支配一個吻。
「別……」
遲彥想要阻止我,可我怎麼會允許親吻中斷呢?
我依照他的喜好,溫溫柔柔地安撫後頸,令他放鬆。
吻離開眉心,下落至眼睛上方,駐足停留。
這裏。
因爲我流了太多淚。
遲彥笑起來更好看的。
「阿彥,我喜歡你笑。」
遲彥看我一眼,才亮起的眼神,悠悠黯淡。
「我能相信你嗎?之微。」
「你之前明明讓我那麼難過。」
我最看不得遲彥可憐巴巴的委屈模樣,心頭愧疚更甚。
「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哭了,我一定用百倍的真心待你。」
珍視的吻,輕輕覆蓋。
捏上他的後頸,上移撫摸,插入他的發縫。
繼續深入。
良久。
遲彥耳朵燙紅,把餐食往前推了推。
「趕快喫吧。」
「你餵我,像以前那樣。」
我得寸進尺,依偎在他懷裏軟磨硬泡。
我最喜歡看遲彥自我糾結,又狠不下心拒絕我的爲難樣子。
「遲彥,等我能走了,我一定好好追你。」
「你等等我,好嗎?」
「不用。」
不等我開口,他又補充道:「除了你,我沒想過和別人在一起。」
「我之前妒忌江原,以爲你從來沒愛過我。」
「不想這麼快原諒你的,我想讓你哄哄我。可我又見不得你不開心。」
「之微,只要你心裏有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每句話都恰好地直擊我的內心。
感動背後,是更深層次的難受。
我又喫了頓眼淚拌飯。
失而復得的感動的淚。

-14-
出院前一天,我在醫院見到了江原。
「思嘉回來了。」
他主動和我說了澳洲的情況。
也提起了自己和堂妹之間的感情糾葛。
是江思嘉先動的心,知道身世真相後勇敢追愛,江原過不去心裏的坎,對她的態度急轉直下。
小姑娘性子烈,接受不了江原的怯懦,直接去了國外讀書,一走三年。
江原當初決定回國,也是因爲他們爆發了爭吵。
抵達故事的臨界點,江原同我一樣受到了劇情的推動,從而產生後續一系列的事情。
「嚴重嗎?」
「沒有大礙。只是我放心不下,想多留院觀察幾天。」
提起思嘉,江原眼神柔軟,哪裏還有半分從前的吊兒郎當?
或許,他也回到了原先的軌道。
「沒有你戳破我的自欺欺人,我可能至今都不敢面對這份感情。」
「江原,恭喜你,也逃了出來。」
願以後的生活,平淡溫馨,細水長流。

-15-
因Ťú⁴爲遲彥的選擇,我和蕭扶瑤沒有正面打過交道。
那些狗血皆未上演。
挺好的。
細水長流纔是常態。
再聽到蕭扶瑤的消息,是她申博成功,給遲彥發來了一條致謝短信。
「蕭師妹太客氣了。我只是幫她想清楚她真正想要追求的是什麼?」
「答案是——」
「繼續科研,報效祖國。」
頂尖學校的生命科學學院的博士,已發表多篇權威一作。
履歷優秀得令人咋舌。
「蕭師妹豁然爽朗,不會因爲我的拒絕而停止自己求學的步伐。她志在遠方,漫漫人生,她會遇到真正愛她的人。」
他們的對話肯定不止這些。
遲彥不多說,我也不會多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或荊棘叢生,或一路芳香,全在乎自己的選擇。
逃離原本的劇情的蕭扶瑤沒有成爲小說最後被困小家的全職太太,一心圍着丈夫和孩子轉。
相反,她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裏熠熠發光。
「在想什麼?這麼專注。」
「你拒絕條件那麼好的蕭小姐,虧嗎?」
「不會。」
遲彥倒是不放過我,牢牢把我擁進懷裏。
「我不會把後半輩子和一個不愛的人綁在一起,害人也害己。」
我抬頭看他,他低頭啄吻。
猝不及防。
正上頭呢,遲彥停了。
「過會兒還要喫飯。」
煩人。
遲彥抬起指腹蹭我的臉。
「之微,你臉紅了。」
「誰弄的?」
「我。」
「走啦,一起喫飯。」
……

-16-
千防萬防沒防過遲彥溜進浴室,胳膊上的舊傷被遲彥發現了。
在他的逼迫下,我老實交代。
「你傻不傻?」
遲彥半責備半心疼,最後將我狠狠教訓一頓。
年輕人,精力是不一樣。
我以爲這事翻篇了。
睡前,遲彥貼在我耳邊說:「如果代價是你損傷自己的身體,我情願你順從劇情。」
我沒說話,只在他的懷裏埋得更深。
現在想想,還是會後怕。
如果我沒有看見那些滾動的文字,就不會有如今失而復得的幸福。
和遲彥坦白以後,它們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從我的世界裏消失得乾乾淨淨。
有時候生活過於幸福,我時常感慨會不會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說不定哪天一覺醒來,幸福就被收了回去。
我依舊是孤單的一個人,是瘋人院的一份子。

-17-
婚後蜜月的第一站,我們回到了高中母校。
「取善輔仁」的校訓石與張貼出來的高考喜報圖交相輝映。
變動不大,還能看到讀書時的模樣。
「你來這裏是憶往昔崢嶸歲月嗎?」
我逗遲彥。
是他把第一站定在這裏的。
遲彥牽着我,走到最左邊的銀杏樹下。
「記得它嗎?」
當然記得!
讀書時我沒少在這棵樹下面等遲彥。
有時候等得腰痠背痛。
「之微,你最近總是焦慮不安,在憂心什麼?」
我據實以告。
「不踏實。」
「總覺得你原諒我太快。」
「現在的幸福好像是我偷來的一樣,我害怕某天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
遲彥把我抱到臺階上。
我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俯瞰他。
他扶住我的腰,「之微,不要害怕,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我對你的感情,遠比你知道的要深。縱是劇情作怪,我也不會放棄你。」
情話本就動聽,在溫柔語調的烘托下,動人又動心。
「遲彥,你好像熨燙機,只說了幾句話,就把我內心的褶皺熨平了。」
我開着玩笑,緩解氣氛。
「之微,我從沒告訴過你我的祕密。」
「你佔據了我整個青春,是我自年少的歡喜。」
「和你在一起,不是情急之下的衝動。」
高中三年, 我們鄰班又鄰居,上下學基本一起。
因爲忙着考大學, 早戀萌芽全被扼殺在搖籃裏。
灰頭土臉的我, 一心只有聖賢書。
我以爲遲彥和我一樣。
遲彥說, 第一次察覺到對我心動,是在一個很平常的夏天傍晚。
他做值日,我等他回家。
夕陽臨近西下。
遲彥一出校門,就看見我朝他歪頭揮手。
那時的我還是及腰長髮,扎着高挺的馬尾站在校外人行道的銀杏樹下。
揹着綠色的書包,兩手握住包帶,因爲好動, 雙腳前後換着墊。
一邊哼老是記錯詞的英文歌,一邊左顧右盼地等待。
我的眼睛喜歡四處亂瞟, 但我總是能夠一眼鎖定人羣中的遲彥。
然後蹦跳上前, 說一句, 「遲彥, 我在這兒!」
「每次聽你喊我的名字, 我的心就像化掉的棉花糖, 甜膩膩的。」
「比之春花綻放, 夏蟬破土的瞬間, 美好更甚。」
「心口窒息的陌生感和剎那間盈滿全身的幸福感, 組成了人生第一次的心動。」
「江原出國後, 我一度暗自竊喜,覺得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
「之微,是我先有意於你的。在你還沒對感情開竅前。」
我撲進遲彥的懷裏,遮擋了臉龐。
在眼淚落下前, 用衣袖浸去。
我以爲我們當初在一起只是像原書作者安排的那樣, 源於一次草率的真心話大冒險活動。
遲彥不想讓我難堪, 才答應了我的追求。
我本來沒抱希望的, 只是想借遊戲大膽一回。
結果真的成了,一談就是三年。
原來, 是因爲喜歡。
「之微,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個書中世界早就被重塑了?」
「原作者筆下的角色, 例如你我, 例如扶瑤和江原,我們不同程度地生出了自己的血肉,甦醒了自己的意識。」
「長期相伴,日久生情,人之常情。我們在一起, 不因其他, 只因心心相印。」
「往事已矣, 來Ṱűₔ者猶可追。」
「之微,我們可以相伴至今,也可以相伴到老。」
是啊, 這麼多年我倆依偎長大,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
在遲彥的安慰下,困擾我許久的難題解開。
抓住當下,且行且惜。
烏雲散去, 陽光照了進來。
銀杏樹下,影Ṱū́₎子成雙。
一個是遲彥,一個是許之微。
(全文完)
作者署名:喬麥麥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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