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618媽媽逢節必過

孕後期，我託着大肚子給媽媽過生日。
兩天後母親節，老公看着我的肚子說不去了吧。
電話裏剛表示不去。
媽媽嘆了口氣：「不回來就不回來吧，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不知道還能過幾個節。」
過完了母親節，我被直接拉到了醫院。
無助恐懼襲擊着我，我試探地開口：「媽媽，過來陪我好嗎？」
「家裏走不開啊，家裏的老母雞孵着小雞呢。」
母親節那天，我早產，生下了女兒。
媽媽沒來看我一眼。
轉眼 520 又到了。
晚上，媽媽給我發來公衆號雞湯文鏈接。
「520，愛就要表達出來。」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 520 轉賬。
這次，我只給她回了一個「520 快樂。」

-1-
我嫁到離家 200 公里的另一座城市。
好在現在交通發達，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媽媽過生日的時候，老公就和我商量，可以不去嗎？
畢竟我這麼大的肚子了。
我想了想，媽媽對待她的生日很重視。
提前幾天，她就給我發視頻，讓我幫她選幾套衣服，我不能讓她掃興。
那天，雙層蛋糕，蛋糕裏我加了 2000 塊現金。
媽媽守着一衆親戚抽紅包，自豪又開心。
過了兩天母親節，老公看着我的肚子說：「剛給咱媽過了生日，這次母親節就不回去了吧？」
我託着一陣陣發緊的肚子。
給媽媽打電話剛表示不去。
媽媽就嘆了口氣：「不回來就不回來吧，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不知道還能過幾個母親節。」
路上，老公將車速開到最慢。
到家已經中午了，好在母親節只有我和哥哥一家人，不會吵鬧。
老公訂了酒店。
趁着媽媽高興，我和她商量，可不可以來照顧我坐月子。
媽媽說：「楠楠，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嫁出去了，就是他們老王家的人，我去伺候你月子？不是打你婆婆臉嘛。別這麼不懂事。」
只是，想到我躺在牀上，身邊站着一個不太熟悉的人，我就彆扭。
算了吧。
嫂子坐月子是媽媽伺候的，也許每家都是這樣。
我沒再提。
我們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哥哥遞給媽媽一個紅包，媽媽打開是一沓鈔票。
媽媽抿了口唾沫，開始數，數完，看着我和老公開口：
「整整三十張呢。」
「媽媽，你和爸爸年紀大了，以後每個月我和楠楠按這個數給你們養老錢。」
哥哥的話，讓我愣在原地。

-2-
他事先沒和我商量。
我剛畢業，媽媽就規定每月給 1000，現在漲到了 3000。
「好，祝媽媽母親節快樂！楠楠，你給媽媽準備的禮物呢？」
老公看我發愣，端起酒杯。
我從揹包裏拿出那條珍珠項鍊。
媽媽打開盒子，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順手將項鍊拿給了旁邊坐着的侄子。
「拿去玩。」
老公尷尬：「我就說人造珍珠太便宜了，下次給媽買個好的，買個好的。」
我心底冷笑，爲自己不值。
我休產假後，閒來無事，翻看以前的筆記本。
泛黃的筆記本首頁上寫着歪歪扭扭的字——
「李勝楠長大後，要送媽媽一條 zhen 珠項 liang。」
我六歲那年，看到媽媽喜歡鄰居嬸嬸的珍珠項鍊，給媽媽說的話。
媽媽聽後很高興：「我可記住了啊，別到時候忘了。」
那天，坐在窗前，我摸着肚子，想象着未來也有一個寶貝這麼愛我。
時過境遷，我長大了，媽媽不再喜歡珍珠項鍊。
慶祝母親節的這餐，接近尾聲的時候。
媽媽欲言又止了幾次。
「都說男人粗心，我看未必。」
媽媽的話，意有所指。
媽媽生日，我剛給她花一千買了兩套衣服，蛋糕紅包加上酒席都是我們訂的，總共花了五千。
僅僅過去兩天。
這次的酒店是老公訂的，加上酒水也小一千。
媽媽雖然沒再說什麼，但是我明顯感覺她對我有意見。
那條珍珠項鍊雖不值錢，也是我省下買孕婦裝的錢買的。
回家的路上，我滿腹心事。
突然肚子痛。
老公邊往醫院趕，邊ťű̂₉給婆婆打電話。
我聽到婆婆在電話裏罵罵咧咧。
質問我老公，月份大了怎麼還到處跑瞎折騰。
我就怕老公說出「母親節」。
我媽媽的節日，也是婆婆的節日啊。
我問過老公，要不要對婆婆表示表示。
老公說，他媽媽連母親節都不知道，不需要表示。
我心裏還是有虧欠。

-3-
到了醫院，宮口開了兩指。
我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媽媽來電。
「到家了，楠楠？怎麼不知道給家裏說一聲呢，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擔心着嗎？」
我有氣無力地回：「在醫院了，馬上要生了。」
「去醫院了？你怎麼不給我和你爸爸打個電話。哎呀，真是。」
掛掉了電話，不出五分鐘，媽媽電話又打了過來。
「王浩電話怎麼打不通啊，你現在啥情況了，哎呀，可急死我了。」
婆婆來還需要一點時間，老公忙着去辦理住院手續。
提前到來的生產，打得我們措手不及。
我聽着老公在門外借錢。
胎心儀、心電圖、B 超檢查……
陌生的環境，冰冷的儀器，周遭撕心裂肺、痛苦大叫的孕婦。
無助恐懼湧上心頭。
我再次試探開口：「媽媽，你過來陪我好嗎？」
「家裏走不開啊，你不是不知道，家裏的老母雞孵着小雞呢。我和你爸爸要在家裏看門啊，我和你說，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就像雞下個蛋一樣簡單，你們現在條件多好，有無痛，哪像我生你那時候……」
我被推進了產房。
母親節那天，我早產，生下了女兒。
媽媽沒來看我一眼。

-3-
轉眼 520 又到了。
晚上 11 點 46 的時候，媽媽給我發來公衆號雞湯文鏈接。
「520，愛就要表達出來。」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 520 轉賬。
這次，我只給她回了一個「520 快樂。」
好不容易奶睡了女兒，我躺下休息。
急促的電話鈴聲又將我和女兒吵醒。
我一邊哄女兒，一邊接電話。
「楠楠，你怎麼回事，媽媽這麼大年紀了，520 你怎麼連表示都不表示一下呢。媽媽正傷心地抹眼淚呢。」
從我畢業起，四十三歲的媽媽就張口閉口「我這麼大年紀了」。
六年過去，「她這麼大年紀了」演變成了全家的口頭禪。
「好的，我知道了。我給媽媽說。」
我懶得跟他掰扯，將手機扔ẗṻ₁在了一邊。
「李天佑，你爸媽怎麼想的？當時還不如將老大養大，將你妹妹抱出去呢，你那個妹又沒本事又摳，本來一個月要來 3000 塊，我們車貸不就有了嘛……」
「噓——」
對面掛掉了電話，我半晌回不過神來。
爸媽生了三個孩子，哥哥上面還有一個姐姐，生下來就被送走了。
聽說姐姐現在在大城市，經常出國。
前幾年，爸媽試圖去認親，可是人家禮貌回絕了。
哥哥出生一年後，媽媽又有了我。
我從小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本來都把你送出去了，可是媽媽捨不得啊，哭了一晚上，又將你要回來了。」
從此，我頂着這份沉重的恩情，孝順爸媽，順從哥嫂。
長大了，突然冒出來好多節日，甚至於四節氣。
一個節日不落，都要過。
原來，媽媽要去的錢，是要貼補哥哥一家。
難道她不知道，我生產也需要錢啊。
給媽媽過了生日，我和老公手裏就沒錢了，算着日子，預產期前老公發一次獎金，可沒等到。

-4-
現在我也有了女兒，看着女兒粉嘟嘟的小臉。
第一次，萌生了一個想法。
或許爸媽不是真正的愛我。
我擺拍了張女兒比心的照片，發給媽媽。
以女兒的語氣發信息：「姥姥，今天我過九日呢，正巧趕上 520，我愛你，你愛我嗎？愛我就表示一下唄。」
我比媽媽更直白。
那邊正在輸入……了好久。
半天，發來了一個紅包，猶豫了半分鐘，我還是點開了「5.20」。
我苦笑一聲。
準備睡覺。
手機震動。
媽媽在家族羣裏發了我和她的聊天截圖，中間位置是她給女兒發的紅包。
整個聊天界面是：
我：520 快樂。
我：女兒比心照片。
我：「姥姥，今天我過九日呢，正巧趕上 520，我愛你，你愛我嗎？愛我就表示一下唄。」
媽媽：紅包（還沒領取）。
緊跟着是她 25 秒語音和我女兒比心的照片。
「看我外孫女可愛吧，520 表達愛的日子，我愛她，給她發個大紅包。」
我點開媽媽的紅包，截圖發在了家族羣裏。
「替我女兒謝謝姥姥的大紅包，大家 520 快樂。」
我又拿來老公的手機給哥哥發了信息：「哥哥，楠楠生了這麼長時間了，你和爸媽怎麼也不來看看她，她每天都哭，以爲你們都不愛她了呢，月子裏的人，情緒波動太大了。」
發完，我就關機睡下了。
其實我和老公商量好了，女兒過滿月宴。
九日宴和十二日宴都不過了。
第二天，開機，信息炸了。
WX 信息 99+。
緊接着湧出 10086 提醒來電的短信。
大哥嫂子都給我打過電話。
不等我細看，爸爸來電。
爸爸近乎咆哮的聲音傳出來：「李勝楠你終於接電話了，你媽媽那麼大年紀的人了，你怎麼能收她的紅包？看你在羣裏發的，還嫌棄她發紅包少？昨天你給她發了嗎？她從凌晨就開始等你的紅包，一直等到晚上，你呢？不給她算了，還要紅包？她不委屈嗎？你媽媽白養你這麼大了。」
「你都把她氣病了，現在人在人民醫院，你快過來吧，道個歉，補個紅包，父親節的我不要了，端午節、618 購物節的，一塊都給她，提前讓她高興高興。」

-5-
爸爸難道忘了我還在坐月子嗎？
不說我現在身體虛弱。
女兒菓菓還早產，加黃疸，剛剛出院回家。
他讓我回家？
爸媽打電話關心菓菓情況的時候，我明明給他們說了，菓菓黃疸值偏高，需要住院觀察。
他們一天一個電話關心女兒的情況。
現在就什麼都忘了嗎？
媽媽稍有不順心，就這疼那難受。
狼來了次數多了，我也無感了。
爭吵的後果只會讓我更加難受。
我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哥哥的電話又來了。
我點了靜音，沒接。
點開微信息。
我發完媽媽的大紅包截圖。
媽媽私信我，要我撤回的信息好幾條。
信息一直髮到凌晨三點。
「養了你這麼久，我都不配過個 520 嗎？媽媽給了你生命，連個 520 你都不給媽媽過？還反過來問我要紅包？！生氣生氣生氣.jpg」
「你就是沒有心，看看別人再看看你，還能指望你什麼。你就是個白眼狼，早知道也把你扔出去了！
你就光給個祝福嗎，一點誠意都沒有，一點都不用心。」
由剛開始的暴怒，到後來的苦口婆心。
細數她這些年來的不容易，說她命苦之類的。
養大了我，想着終於省心了。
沒想到我卻一直長不大，說我還沒斷奶。
一直問家裏要錢。
從我出生他們沒把我送人，而是省喫儉用養大了我。
到我上學的花費，說到我不顧家裏人反對，嫁了那麼遠。
「你知道嗎，媽媽也不是爲了要你紅包，你給媽媽發紅包，能讓媽媽覺得你長大了，終於獨立了，媽媽是爲你高興，不是因爲就想要錢。你能懂媽媽一片用心嗎？」
「你看看，你現在都結婚了，還變着法問我們要錢，讓我和你爸好擔心啊，楠楠，你一定要學會自立啊。擔心擔心擔心.jpg」
我要了五塊二，在她眼裏天塌了，我沒斷奶，我啃老，我簡直大逆不道。
到最後低三下四地給我道歉。
「楠楠，對不起，媽媽錯了。原諒媽媽吧，媽媽沒本事，我要是有錢就給你發 5200，你也知道，你哥哥沒個正經工作，你嫂子花錢大手大腳，我和你爸爸難……」
「生下你沒有一口奶，媽媽就拉下臉來到處給你借羊奶，家裏揭不開鍋了，怕你跟着我們餓死，不得已把你送人，可媽媽心在滴血，你是媽媽拿命換來的，我捨不得，就算要飯我也把你要回來了。」
……
我寧願她多罵我，多難聽都行。
三更半夜，媽媽睡不着……
我擦掉要湧出來的眼淚，內心在心軟與無視之間來回拉扯。
我痛恨自己的心爲啥不是一顆石頭，那種無力感充斥着我。
點開羣信息。

-6-
早上小姨回覆：「二姐，你就發個五塊二，就是大紅包了啊。讓我家貝貝早和我翻臉了，也就楠楠。」
大姨：「哎呀，楠楠也真是，長輩的紅包能收嗎？不點開就不知道多少了嘛。再說了紅包表示表示就可以，不在多少。」
小姨曬出表妹給她發的 520 塊轉賬截圖。
「貝貝發給我的，我說不收了不收了，貝貝非要我收。」
小姨：「我給貝貝發了 1314，她不收，說我們辛苦自己留着花，你看這孩子。」
大舅：「你們女人那，過那洋節，淨沒事找事。你大嫂還跟我擺着臭臉呢，說是看朋友圈看得心裏不舒服。嘆氣.jpg」
半小時後，媽媽回覆小姨：「我可沒你那麼有福氣，就貝貝一個閨女，錢不給她你給誰，我還有大孫子呢，錢可不能亂扔。」
媽媽回覆大姨：「就是，520 嘛，表達愛就可以了，發多少的紅包無所謂的。」
媽媽回覆大舅：「大哥，我們這叫有儀式感。不然生活過得多無趣，你也得開竅，給大嫂發個紅包。」
小姨立馬回覆了：「怎麼給我女兒錢就是亂扔？二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小姨：「你不就是重男輕女嗎，有孫子了不起啊，楠楠生了女兒你纔給五塊二，發出去也不嫌丟人。」
媽媽：「我向來一碗水端平，我要是重男輕女，我能供楠楠讀書嗎？」
小姨：「那是人楠楠有本事，說得比唱得好聽，楠楠嫁妝就幾牀破被子，還到處炫耀你女兒懂事，要求不高。真有臉了。呸.jpg」
大姨@小姨：「小妹少說兩句，你姐的錢留着給兒子呢。」
媽媽：「我送被子，那不是楠楠嫁得遠，不方便嗎？」
……
後面吵架升級，大舅勸架。
親戚們圍攻媽媽，媽媽極力辯解，很是無助。
心底最柔軟的那片又有蔓延的趨勢，內心開始糾結。
十點左右的時候，媽媽在羣裏曬出一副金手鐲。
說是爲了慶祝女兒出生，早就買好了禮物。
小姨質疑：「不會買的假貨吧？PDD 上五塊錢一副。」
不光小姨質疑，我都懷疑。
難道就爲了表示她不重男輕女，她愛我女兒？
媽媽拍了周大福的發票。
價值兩萬八。
怕我看不到，又私信了我：「你們回家，我送給小外孫女。不管怎麼樣，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和你爸爸都愛你，你嫁得遠了，爸媽不習慣出遠門，但我們愛你。」

-7-
那麼一瞬間，剛剛築起來的堅固堡壘瞬間崩塌，愧疚、自責、後悔多種情緒湧上心頭。
我開始反思自己做得不近人情，將她氣病了。
我給媽媽打去電話。
媽媽接通：「哎吆~楠楠啊，媽媽沒事，你好好過月子，不用聽你爸爸的，你現在身體虛弱，好好養着，別折騰。放心好了，哎吆~媽媽沒事。」
爸爸的聲音傳出來：「她都把你氣成這樣了，還沒事？」
「沒事，媽媽掛了，你好好休息。」
正在我擔心媽媽被我氣成什麼樣的時候。
婆婆大嗓門響起了：
「王浩，去叫叫你媳婦，怎麼還不出來喫飯，日上三竿了，不喫飯光拿什麼奶孩子！」
「好，媽媽，我去看看。」
我趕緊出去。
婆婆見我出來了，想笑臉相迎又笑不出來的表情，語氣倒是緩和多了：「楠楠起來了，快去洗漱，喝點湯。」
婆婆去廚房給我熱湯去了。
「老婆，睡夠了嗎？晚上別熬太晚了，現在什麼信息都別看了，還有我和女兒愛你呢。你現在主要是養好身子、照顧閨女。」
我聽他這話，就知道他看到我昨天用他手機回覆哥哥的信息了。
我一直想抓住媽媽各種愛我的證據，示人。
包括我最親近的老公。
我找出媽媽發來的圖片給他看。
「你看，媽媽買給菓菓的金鐲子。」
他一臉懷疑。
我又劃出收據單照片給他看：「媽媽周大福買的呢，她說了，我離得遠，她和爸爸出遠門不習慣，想着我們回家的時候給菓菓。」
老公神色放鬆下來：「嗯，那再發了獎金，我去給她買個金項鍊？你上次送的那個珍珠項鍊，她不喜歡。」
這時候，婆婆端着湯過來放我面前。
「你倆手裏的錢攢着，應個急啥的，別買這買那，買些沒用的。」
婆婆應該聽了隻言片語，又開始教育我倆過日子。
老公給我使眼色，別讓我繼續這個話題了。
我懂。
婆婆嘴裏，我倆手裏的錢是指老公家的彩禮十八萬八，加上老公騙婆婆的，說我孃家給我的陪嫁有十萬。
其實我倆現在啥錢也沒有，彩禮十八萬八，媽媽要去了十八萬，說是給我攢着。
我倆現在的開銷，還是生完孩子後婆婆給我的一萬塊紅包。
老公發下來的獎金還了借的錢。

-8-
喫完飯，婆婆在廚房收拾。
我還擔心媽媽的病，陷在愧疚的情緒裏。
給媽媽打電話，她掛斷，發來一張照片。
她靠在藍色方格被子上，穿着病號服，臉色蒼白。
「醫生怎麼說？」
「放心吧，媽媽沒事。」
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隱隱覺得媽媽得了不治之症，很嚴重的樣子。
我急得又給哥哥打電話。
哥哥也掛斷了。
緊接着給我發來了一張醫療單據，上面是 10 萬元的治療費用。
「什麼病？花這麼多？」
我心跳到了嗓子眼，哥哥正在輸入……
我就像等着被審判，被處刑的犯人，心裏七上八下。
「你不要問了，沒啥事，你安心坐月子，媽媽有我們呢，菓菓滿月宴的時候，我們去看你。」
我放心，我能放心嗎？
我快急死了，怎麼問，哥哥、爸爸媽媽都不明說。
我胸口一陣陣發燙，不自覺地咬自己胳膊，以麻痹心裏的難受。
我和媽媽聊到最後，她還裝作輕鬆的樣子和我開玩笑。
「楠楠，現在不生氣了吧，我就說嘛，母女倆哪有隔夜仇，今天是 521，照樣是我愛你的意思，楠楠，我愛你。黃豆臉愛心眼.jpg」
我沒有多想，給媽媽轉賬 521。
媽媽秒收。
看着那個收款界面。
又有點不舒服。
我可以給，但是你別開口要，要了我給。
怎麼說，就像吞了蒼蠅。
「謝謝寶貝女兒，我發朋友圈去了。」
我忍着胸口疼，給我高中同學發去了信息。
我高中同學學醫畢業後在我們縣城人民醫院工作。
我向她打聽媽媽的病情。
同學讓我彆着急，她幫我問問。
等待的空檔。
看着媽媽發的朋友圈，她抱着小侄子，塗着口紅，臉色紅潤，不似剛纔給我發的照片那般虛弱。
還有 521 的收款截圖。
配文：「我愛的，愛我的，521 快樂，愛心愛心愛心.jpg」
心裏總覺得哪裏彆扭，但又強迫自己別多想。
不自覺咬住胳膊以緩解心頭的難受。

-9-
客廳裏，婆婆在訓斥老公。
「這麼大的人了，倒個水還能灑一地。去去去，一邊歇着去。」
「那就辛苦媽媽啦。」
「別給我整那些沒用的，少讓我操心我就阿彌陀佛了。」
老公進來看女兒。
我放下袖口，遮住被我咬出的牙印，問老公：「你覺得你媽媽愛你嗎？」
「愛啊，下輩子還想做她兒子。你別看她嘴毒，說不出啥好聽的話，但心是好的。媽媽也愛你這個兒媳的，她說話你可別往心裏去，她也是爲我們好，你別多想了……」
老公後面的話，我沒聽進去。
一直被一個問題困擾：媽媽愛我嗎？
對啊，我可以問問自己，下輩子還想做她的女兒嗎？
我果斷搖搖頭。
可是……
她也會關心我，爲我擔心。
這時高中同學來信息。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在醫院羣裏問了，沒有張春梅女士的記錄。有兩個重名的，年紀對不上。保險起見，我對着你給我的照片去看了，確定不是阿姨呢。」
我將我哥發給我的收據單子發給她。
「不會錯啊，花了這麼多錢，肯定是重症吧？」
「這單子……你從哪裏看到的？」
「我哥發給我的啊。」
「不對，不對，我們這裏的單子不是這樣的，你這個單子感覺像 P 出來的呢。」
同學的話，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他們合夥騙我？
十萬塊不是小數目，我已經想着怎麼開口和老公商量，和哥哥平攤這個錢了。
兩萬八的金鐲子，換來五萬或者更多，利潤可觀。
他們想過我一個月子裏的人，我聽到媽媽重病後，有多擔心嗎？
他們眼裏只有錢，我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大型血包。
我無語到笑出聲，眼淚跟着流出來。
胸口堵得難受，硬邦邦的。
一陣眩暈，我倒了下去。

-10-
「王浩，十八萬啊，不是小數目，一分錢沒給你們？親家的十萬塊陪嫁呢。」
「媽媽，那錢……楠楠理財了，現在取不出來，十八萬她媽媽給存着了，少不了，你就別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嗎？我兒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她孃家人就是一個無底洞，誰知道彩禮還能要回來嗎？楠楠病了，都拿不出錢來住院，你們倆，哎……」
「拿着，先去繳費，真是不讓人省心。這種家庭，咱高攀不起。親家母過個生日，你花半個月工資，啥這節那節的，聽都沒聽過，淨糊弄老百姓花錢。這種家庭咱伺候不起，離……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媽，你小聲點。」
我眼淚又湧出來。
隔壁陪牀的姐姐一直朝我看過來。
我眼淚模糊了她的樣子。
「你好，你媳婦醒了。」
她提醒門口的老公。
「媽媽，咱回去再說，你先回家看好菓菓，我爸一個大粗老爺們，我不放心他看孩子，你別生氣了，消消氣。」
「老婆，你醒了，咱媽生氣那個醫生給你紮了三下，才找對血管。你乳腺炎，沒啥大問題，輸水消炎，菓菓爸爸看着呢，她喝奶粉，你別擔心。嗯？怎麼又哭了，還疼嗎？」
「老公，對不起，我就是個大拖累，我爸媽哥哥都不愛我，你媽媽說的對，他們就是吸我血，你找我這種媳婦過不好日子的……」
「我假裝自己是被愛包圍着的幸福孩子，騙着騙着，就不想認清現實，我騙我自己，我連你也騙，我怕被你、被你家看不起，我……我從小到大沒過過生日……」
宿舍裏，同學過生日，家裏的禮物都能準時送達，甚至家裏人來學校慶祝。
而我每次生日，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連一句祝福都沒有。
我怕丟臉，會假裝接電話：「謝謝媽媽。」「謝謝爸爸。」
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我不是沒有質問過，爲什麼不給我過生日。
媽媽說我的生日是她的受難日。
憑什麼哥哥可以過生日？
媽媽說，生我的時候難產，她差點死掉。所以到了我生日那天，她就很痛苦。
我信了，從此我不再吵着過生日。
我乖乖地，連生日兩個字都不提，怕惹媽媽傷心，甚至還責怪自己讓她遭罪了。
生日我不過，兒童節、成人禮，我都沒有。
不用說禮物，連一句祝福都沒有。
我長大了，爲什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節日。
「我恨她又心疼她，我是廢物，搞不好和家裏人的關係，老公我快崩潰了。」

-11-
「我不配有人愛，只有你給我過過生日，我想拼命抓住你，可是……我不配。你媽媽讓我們離婚，你聽她的吧。」
月子裏的眼淚，說來就來。
所有的委屈，一股腦傾瀉出來。
「別說傻話，菓菓才幾天，你忍心說這種話嗎，永遠也不要提那兩個字！」
老公抱着我。
「老婆，別哭了，我知道，都知道，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他們愛錢，能讓我老婆開心，最容易辦呢，就怪我現在不能賺老多老多錢，填滿他們。」
「老公，那是錢啊，他們不配有。ƭũ⁺他們對我不好。」
「好好，聽老婆的，以後不給他們。啥節咱都不給他們過了。」
這時，我手機振動。
我剛要看。
老公一把搶了過去。
「老婆，現在開始，你要遠離一切能引起你情緒波動的東西，主要是這個手機。」
我看了一眼手機，是媽媽的電話。
「老公給我吧，我要和她做個了斷，老公放心，我不會再讓他們影響我一釐一毫了。」
老公開了外放：
「楠楠，我看了看日子，再過十天就是端午節和兒童節了，媽媽是這麼打算的，差不了幾天你也出月子了，端午節你就回家來過吧。第二天再給你侄子過兒童節。正好你哥哥有事情和你商量，我這病……咳咳……」
到現在爲止估計還沒想好自己得了什麼病吧。
和我商量的事情，就是轉錢唄。
我打斷媽媽的話，大聲說：
「張春梅女士，你聽好了，也請你轉告李成功和李天佑，啥節都不給你過了，哦，不，清明節還是要過的！老公，掛斷。」
對面的媽媽才發出半個「啊」就被老公掛掉了電話。
「噗嗤——」
隔壁探視的姐姐笑出聲來。
引起了我和老公的注意。
「對不起啊，家裏的事情，讓你們見笑了。」
老公看着隔壁牀上滿頭白髮的老人和笑了的女人，賠不是。
「你爸媽是張春梅、李成功，你哥哥是李天佑，你是李勝楠？」
說完女人俯身給老人耳語。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老公一直叫我楠楠啊，她怎麼會知道我全名。

-12-
「張春梅、李成功是我的生物學父母。也就是說，我是你姐姐。」
老公震驚地看着她：「還別說，是真像。」
「姐……姐？」
我也震驚，沒想到在醫院裏，見到了那個被爸媽送走的姐姐。
一身幹練的小西裝，齊耳短髮。
和我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巴都好像。
「夏凌薇，你如果有意願認我的話，我們加個聯繫方式。我是很喜歡你這個妹妹的，非常冒昧，我無意間聽了你們的一些家事。」
我老公忙不迭地遞上我手機二維碼。
姐姐是來醫院看望她恩師的，就這樣有緣分地讓我倆相遇了。
我原以爲這輩子，我都不會見到姐姐的。
快到飯點了，老公下樓買飯。
姐姐跟我聊天：
「亞楠，不舒服的關係，斷！這沒有什麼的。」
「聽過 NPD 嗎？……你這樣，產後很容易抑鬱。別什麼問題都從自身找原因，你最近情緒波動大，有別的念頭嗎？」
她盯着我袖口露出的咬痕，滿眼關切。
「動不動就掉眼淚，覺得自己可憐，又覺得自己心狠不孝順，來回拉扯，太痛苦了。」
「你要學會課題分離，你沒有不孝順，你只是在保護自己。你現在只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放棄渴望被愛，全世界沒人愛，也要好好愛自己。永遠不要放棄……聽過一句話嗎？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萬次毫不猶豫的救你自己於人間水火。」
……
「我轉給你的錢，你收着。30 萬，這是你在婆家的底氣，別讓你婆婆輕視了。」
轉給我的錢？
看着 3 後面的幾個零。
「我也不是送你的，28 萬必須還我。我相信你有能力要回來 18 萬，十萬你賺了還給我。你沒工作的話，妹夫能賺來。比起禮物，我覺得你現在更需要錢，兩萬就當我送你和菓菓小朋友的見面禮吧。」
「你有個好老公，但還是要自立，不管經濟還是情感都需要自立。沒有哪種愛一成不變，除了愛自己。」
「你媽媽家裏，我只跟你Ţṻₜ打交道，不要對他們說見過我，連提都不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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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婆婆公公看到我直嘆氣。
我故意給老公看我餘額，大聲說：「彩禮錢和嫁妝錢都在這裏呢，一分也不少，媽媽給我墊了多少醫藥費，我轉給她。」
婆婆走過來：「轉什麼轉，一家人說兩家話，你們手裏有錢，我就放心了。這錢你們倆謀劃好了怎麼用，別浪費。」
婆婆去給我熬湯，公公從我手裏接過女兒。
接下來，我要一心謀劃我的大事情。
覆盤了一下媽媽這幾年對我的情感綁架，看透了他們慣用的小伎倆。
我就不會再在乎，不在乎，任何人都傷害不了我。
我再三保證下，老公看我信誓旦旦、胸有成竹，還是將手機還給了我。
媽媽信息密密麻麻的小作文一條接一條。
不用看，我就知道她發的什麼。
給女兒買的金鐲子又發了一遍。
我現在不得不懷疑這是假的。
清空聊天記錄，多看一眼我都輸。
我回復:
「媽媽，對不起，這幾天菓菓鬧得我脾氣大了些。王浩剛發了一筆獎金，我坐月子就不回去了，端午節讓王浩回去。對了我準備了禮物，你生病了，玩不了，要不就不給你了吧。」
「我病好了，哪裏有那麼嚴重，不礙事，你給我買的啥？」
我買了一部新手機給媽媽，一個智能機器人作爲侄子的兒童節玩具。
兩個禮物都有監聽功能。
端午節那天，我給老公買了一套新衣服、新鞋。
老公打扮起來，像個暴發戶。
端午節那天，我看到媽媽發的朋友圈。
媽媽一手拿着她的新手機，一手攬着侄子，侄子抱着他的 AI 機器人，一臉幸福。
配文:
「端午節安康，收到了最想要的禮物。」
老公雖然不知道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是看我一臉篤定，也沒多問，照做就是。
大姨舅舅舅媽都點了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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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評論：哎呀，真幸福，楠楠給買的吧？別隻要不出啊！
我回復：小姨，我媽媽慶祝菓菓出生，給她買了金鐲子，我嫁的遠他們來不了，我老公回去了.狗頭 jpg。
老公回來的時候，果然帶回來了金鐲子。
「楠楠，你可讓菓菓戴仔細了，好幾萬呢，以後當我們老李家傳家寶。」
「嗯，好的。我拍幾張照片，說是姥姥給買的，讓我姐妹羨慕羨慕，就收起來。以後給大侄子。」
自從學會胡說八道以後，不糾結了，心情也好多了。
媽媽發來好幾個愛心。
「楠楠，你給媽媽說，王浩是不是發達了？這次他出手就是大方，你侄子的禮物他很喜歡，手機我也喜歡，這得小一萬吧？」
「嗯，媽媽喜歡，花多少錢都值。」
電子產品，我買的是那種看起來高大上，其實功能很一般的山寨貨，花不了幾個錢。
「媽媽，我有個事想跟你商量，王浩不是發了一筆獎金嗎？這附近正好有個好樓盤，最近房地產不景氣，都便宜處理，我想再買套房，哥哥不是還沒房子嗎？我們這裏經濟也比咱那裏發達，哥哥來這裏好找工作，房子還是學區房。不過……你住院花了十萬，我想給出點，好糾結啊，買房子還是給你出醫療費？」
誘人條件疊滿，我不信你們不動心。
侄子馬上要上學了，學區房就是最大的誘餌。
「當然是房子要緊啊，學區房啊……」
我從網上找圖片發過去，商家爲了賣出房子去，拍得效果簡直是天上人間啊。
不久親戚們都知道我發達了，開始關心我。
大姨甚至開口管我借錢。
可我目的可不是朝你們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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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真的鐲子給菓菓了，不是買了一副假的嗎？」
媽媽手機監聽器傳來爸爸的聲音。
「是啊，媽媽，你ẗũ̂ⁿ不是要給我兒子的嗎？」
「要我說，你們就是鼠目寸光。你們想啊！傳統節日就有十二個，還有大大小小的節氣。每個月都能收到過節費，不相當於月月有工資拿啊。今年收楠楠的過節費，就給她換了金鐲子。」
「給她個假的，萬一被識破了，長久的工資可就沒了，再說了，王浩可發達了，我們以後的油水只多不少。」
「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天佑的房子，馬上有着落了！楠楠那邊看好套房子，說加上王浩的獎金能拿下來。學區房，配置都不錯，她還給我拍了幾張照片呢……你們看看。」
「真行啊我妹夫，這房子沒有這個數拿不下來吧？我在咱這裏施展不開拳腳，是時候換個城市了。」
「她差二十萬塊，需要我們湊湊。」
「她彩禮不就十八萬嗎？先給她。」
「我也是這麼想的。」
「媽，你當時還不同意他們結婚，妹夫潛力股啊。」
「就嫁得遠，幫不了你什麼忙，這不只有幾個過節費嘛，這下好了，以後離着近了就好說了。當時我要爽快同意他們結婚，這十八萬也落不到我頭上啊！這錢本來想着給你買車用，車不如有個好房子。」
「媽，我房子有了，車還會遠嗎？」
「對對付……」
一家人暢想着美好的未來。
我暗自發笑。
我要嫁給老公的時候，爸媽覺得遠，說什麼也不同意。
直到老公答應他們，彩禮由他們保管。
媽媽才同意我們結婚。
原來她的算盤可不止幾個過節費啊。
一會兒功夫。
哥哥那邊機器人傳來他和嫂子的對話。
嫂子：「你說，你妹能那麼好心給你買房子，會不會騙你們？」
哥哥：「媳婦兒啊，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妹那個人我從小看到大，唯唯諾諾不成氣候，怎麼可能輕易改性，給她個巴掌就哭，給她個甜棗就笑的玩意，人呢，就是賤。」
「別想那麼多，以後我們大房子住着，妹夫給我們賺錢，我妹那個人也能賺，大學打暑假工還給我買過一副藍牙耳機呢，你跟我就享福吧，老婆，來，給我生個二胎？我們要換大房子了。」
「討厭～」
「大白天，你爸媽還在隔壁呢。」
「忍不了了，我想立刻搬到大房子裏去。」
「瞧你那沒出息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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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我不在場，赤裸裸的ẗúₗ話，不需要糖衣的修飾。
讓我報復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當天晚上，媽媽的 18 萬就到賬了。
「這可是我和你爸爸的棺材本啊，可別亂花。」
「媽媽，這錢不是你給我存着的彩禮錢嘛。啥時候變成你倆的棺材本了？」
「嗯嗯嗯，是你彩禮錢，說順嘴了。」
我這些年給他們過節的轉賬，就當還他們養大我的恩情。
我想要他們還給我的已經到手了。
下一步，我要做的就是——斷。
我將十八萬還給了姐姐。
「我沒看錯我這個小妹，動作挺快。」
「姐姐，剩下的錢給我一些時間。」
「不着急的，我相信你。」
這種信任，毫無條件的信任，讓我心裏暖烘烘的。
媽媽緊接着給我發了一套海藍之謎的水乳套裝，一套萬八塊。
我都沒捨得用過啊！
「楠楠，618 購物節活動開始了，這套水乳怎麼樣？」
我回：「挺貴的。」
媽媽：「貴的效果好啊！」
我：嗯。
嗯了以後我就不理她了。
裝傻充愣，保錢包。
媽媽委屈上了。
爸爸就上線了：「你媽那麼大年紀了，你怎麼就不理解她呢？給你買了金鐲子，你不是也拍照炫耀嗎？同理心，她就那點虛榮心，你讓她高興高興能怎麼着？你就不能懂ṭùₕ事點滿足她？」
我：「她高興滿足了，我錢就沒了，我錢沒了我就不高興了。再說我也沒錢。」
爸爸：你……
過了一會，他讓步：「買不起這個，那就發個 618 紅包！滿足她的虛榮心，她就想拍個照片，發朋友圈而已。」
這好辦。
我將我的小號換成了媽媽的蓮花頭像和暱稱。
一番操作下，我用兩個賬號完成了一整年的轉賬加祝福，截圖打包發給媽媽。
「拿去，發朋友圈。」
一會，哥哥在小羣裏@我。
密密麻麻的文字加黃豆臉怒火中燒表情包，如同一堵文字牆，碾壓式向我襲來。
從小閱讀理解好，我迅速抓住了一句重點——他說爸媽向來一碗水端平，他兒子有的，我閨女也有。
我甩出侄子六一兒童節，嫂子發朋友圈的截圖，媽媽轉賬 13145.20 元。
「爸媽一視同仁，一碗水端平。」
「來，發吧。」
發了，我就信他們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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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長篇大論訴苦，我這次不看了，直接清空聊天記錄。
媽媽由剛開始要海藍之謎，到最後要百來塊錢的衣服。
說破天我也不買。
慢慢地，他們發現控制不了我了。
他們終於開始擔心轉給我的 18 萬了。
每次提起來。
我就「嗯嗯，在辦手續了」應付兩聲。
他們逼得急了。
我將姐姐頭像 P 成一把斧頭，蓋住她原來的頭像。
截圖了我和她的轉賬記錄。
拿給他們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媽媽，我欠了這個人 30 萬，彩禮錢我拿來還賬了，他說我不還的話，要割我腰子，我害怕，爸媽哥哥你們都愛我，不會見死不救吧。」
「啊？你怎麼欠人家那麼多錢？」
「爲了給媽媽送禮、轉賬欠下的，媽媽大大小小的節日都過，我應付不過來，只能借錢了。」
「王浩不是有很多獎金嗎？」
「哪裏有？那是爲了騙媽媽給我十八萬，我才那麼說的，不然我腰子就沒了。還欠人家 12 萬呢。每天還有一百塊錢的利息呢。王浩被公司裁了，我們沒錢還啊。」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李亞楠，你非要嫁給他那個窩囊廢，你這個孩子毀了，惹高利貸，你哥都不幹這事。」
「媽媽，我也是沒辦法啊，你跟爸爸、哥哥商量一下，幫我湊湊，我肯定改。」
爲了逼真，我找 AI 變聲，隱藏號碼後給他們打電話。
「喂，你好，你是張春梅女士嗎？你女兒欠我們……」
「我不是張春梅，我沒女兒。」
媽媽趕緊掛掉了電話。
我又給爸爸打：「你女兒李勝楠欠了我們三十萬，作爲家長你有能力先幫她還一下，不然，我們可要……」
「你打錯了，我不認識。」
我又隔三差五給我媽媽發信息，給我哥哥發信息借 100，借 200……
不止借他們的，還跟我大舅大姨借錢。
雖然他們不借，但我還堅持了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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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他們害怕了。
他們失去了掌控木偶的提線。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出生就把她扔了，養了這麼多年，賠錢貨。要錢沒有，要禮物不買，還反過來連累我們，她就是來討債的。」
他們怕我騙人，哥哥大老遠來求證。
他戴了鴨舌帽先到了我公司。
哥哥被保安當成小偷，攔下來。
他說來找李亞楠的，被告知公司沒有這個人。
不好意思，我提前離職了。
在姐姐的引導下，我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
繪畫，製作動漫人物。
爸媽不可能爲我的興趣買單，我都是自己琢磨。
天賦像胎記，洗不掉也遮不住，越是疼痛越是鮮豔。
比起做牛馬, 我千倍萬倍地喜歡繪畫。
我找到了喜愛的事情，當發現能用我的興趣賺錢的時候, 我整個人如同新生了一般。
哥哥又去老公公司，人說離職了。
其實老公跳槽了, 工資翻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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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和原生家庭做割裂。
最好是我們雙向遠離。
哥哥去公司發現我們離職以後。
更確信了我可能真出事了。
他沒來過我家，打聽到我的住址，鬼鬼祟祟地來敲門。
陌生人開門：「你找誰？」
「他一家人搬走躲債去了。這房子被抵押了。」
我將房子租出去給租客降了 200 塊錢租金, 她同意幫我撒謊。
正巧老公跳槽到外地的一家公司，我們舉家搬到了那裏。
哥哥回去後，說了我的事情。
要買車的十八萬, 也沒了, 全家的血包成了催債鬼。
嫂子帶着小侄子和哥哥鬧離婚, 哥哥整天怪媽媽。
「都是你, 出的什麼餿主意，給她錢給我換大房子, 現在呢？」
媽媽以淚洗面。
「早就該給她入個大額保險，她命是我給的，用她的命給兒子換錢。現在好了, 啥也沒落下, 大丫頭不認，二丫頭沒出息, 都怪你出那餿主意。」
他們竟然想過要拿我的命換錢？
爸爸和哥哥怨媽媽，媽媽真的大病一場。
哥哥不管她, 媽媽整天唉聲嘆氣。
身體越來越差。
以前的我會心疼, 現在的我只想說一句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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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 我穿着破舊如同乞丐, 和我的夥伴們城市行爲藝術，碰到了爸爸推着輪椅上的媽媽。
爸爸看到我，先是震驚。
然後轉身, 推着輪椅跑得飛快。
生怕下一秒我訛上他。
我放心地笑了, 成功讓他們拋棄了我。
身邊戴着草帽的姐姐, 恭喜我。

-21-
婆婆生日快到了，我主動買了禮物。
畢竟我忙着搞我小事業的時候，婆婆幫我帶菓菓，我打心底感謝她。
那天商量着去哪個酒店慶祝, 婆婆制止了我們：
「我才 49 歲，過什麼生日, 不過，你們把自己的小日子過上去, 我就開心了。」
我看向老公, 他說婆婆從來沒過過生日。
「這怎麼可以, 該有的儀式感, 還是要有的。」
以後我們家裏，只過生日，屬於我們自己的節日。
「老婆，還有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什麼母親節、618、這情人節那情人節的, 不過也罷。
不需要買買買，不需要發朋友圈炫耀。
幸福不是țṻ⁵曬出來的，真的就一家人一起快快樂樂地喫個飯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