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竹馬改了高考志願

重生回到高考填志願最後一天。
我滿心歡喜地提交了北大光華的志願。
卻聽見我上一世的丈夫輕描淡寫地說:「我報了江大。」
前世,我們是金融界的金童玉女,相伴一生。
可這一世,他牽着許樂時的手,眼神溫柔。
直到我看到他在許樂時臉頰上落下一吻,我才明白——他也重生了。
但第一選擇不是我。
既然如此,這一世我的野心與榮光,再不會爲他停留半步。

-1-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刺目的陽光透過車窗灑在臉上。
耳邊傳來少年們嬉笑打鬧的聲音。
「黎枝,發什麼呆呢?快看看你志願填好了沒!」
婁思思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她湊過來戳了戳我的臉頰,手裏還舉着手機。
屏幕上正是志願填報系統的界面。
我愣了一瞬,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屏幕還亮着,熟悉的網頁映入眼簾。
我猛然意識到,這是高考後我和同學的畢業旅行。
也是填報志願的最後一天。
我們坐在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車上確認最後的選擇。
我竟然重生了。
我的指尖微微發顫,下意識點開已經填報的志願——第一志願:北大光華管理學院。
和前世一模一樣。
我鬆了口氣,點擊了確認提交。
我轉頭在車上尋找,直到看見斜前方座位上的人。
賀思秋。
上一秒,我還在病牀上。
賀思秋握着我的手,皺紋間藏着溫柔的笑意。
我們相伴一生。
從校園到職場,從青絲到白髮。
從未分開過。
而此時,我竟然回到了十八歲的夏天。
他靠在車窗上,專注地盯着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
大家全都選擇完後,在車上說起自己都報了哪些志願。
我微微一笑:「北大光華。」
思思親熱地摟住我的胳膊:「我們荔枝肯定能上,以後你就是我在北大的人脈了!」
「思秋,你報的哪兒啊?」後排的男生突然探頭問道。
賀思秋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江大。」
車廂裏瞬間安靜了一秒,ẗũₚ接着爆發出一陣驚呼。
「江大?你瘋了吧?」
「你的分數明明可以試試北大,去江大幹嘛?」

-2-
我僵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
江大?
怎麼會是江大?
蝴蝶效應。
這個詞突然跳進我的腦海。
難道是因爲我的重生,導致某些細節發生了改變?
從初中起,我和賀思秋就是學校出了名的學霸。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寶座永遠都被我們兩個輪流佔據。
我們甚至說好了,要一起去北大,一起站在最高的地方,做最耀眼的對手和夥伴。ŧű̂₊
前世確實是這樣。
我們選了同樣的專業,被分在同一個班級。
大學四年,幾乎每一次小組作業我們都組隊完成。
他的邏輯思維縝密,我的創意天馬行空,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是彼此密不可分的隊友。
大四那年,我們聯手拿下了全國金融案例分析大賽的一等獎。
獲獎那晚,他拉着我的手:「黎枝,我們就這樣一直搭檔下去好不好?」
我答應了。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個吻。
後來,我們各自進入頂尖的投行,名字一起出現在金融新星的報道上。
再後來,我們結婚,一起創業,相伴到老。
唯一的遺憾是年輕時爲了事業沒要孩子,年紀上來後我的身體出現了些問題,不適合再懷孕生子。
賀思秋知道後,也毅然決然做了結紮。
可這一世,他選擇了江大。
沒有在北大四年的默契配合與相處。
我和賀思秋,還能走到一起嗎?
我有些恍惚。
直到我聽見他的聲音:「北方氣候不太適應,江大也挺好。」
賀思秋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目光卻若有似無地飄向車廂裏的另一處。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許樂時。
那個總跟在賀思秋身後,笑容甜美的女孩。
此刻她正捂着嘴,眼睛亮得驚人:「天啊!我也報的江大!」
周圍人立刻起鬨,笑聲和調侃聲混作一團。
我沒有跟着笑。
只是死死地攥住手機。
前世,賀思秋從沒提過不適應北方。
我們甚至在北大附近買了房。
退休後還常在北大散步,回憶往昔。
而現在,他竟然爲了一個這麼可笑的理由放棄北大。
南方僅次於北大的大學也並不少。
但爲什麼是雙一流都擠不進去的江大?

-3-
大巴緩緩駛入早已定好的目的地。
同學們陸續下車。
我機械地跟着人羣。
婁思思挽住我的手臂:「荔枝,我們去拿餐!」
這次的目的地是當地一家有名的自助餐廳。
我們早已定好了位置。
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討論着各自的志願和未來的大學生活。
我端着餐盤,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角落那張桌子。
賀思秋和許樂時坐在一起,頭幾乎靠到了一塊兒,不知道在說什麼。
許樂時的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暈。
婁思思順着我的視線看過去,撇了撇嘴:「真沒想到賀思秋會爲了許樂時放棄北大,不是沒在一起嗎?戀愛腦上頭了吧?」
我沒接話,只是低頭戳了戳盤子裏的菜。
「荔枝寶,你發什麼呆?」婁思思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在想志願的事。」
「你該不會是在意賀思秋吧?」婁思思壓低聲音。
「雖然你們之前關係還行,但他現在明顯對許樂時有意思,你可別鑽牛角尖。」
「我沒有。」我下意識反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難道我要告訴婁思思,我和賀思秋上輩子是夫妻?
荒唐。
婁思思只會覺得我腦子有病。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我去拿點水果。」
婁思思對我擺擺手:「順便幫我拿點西瓜,謝謝荔枝小寶!」
大家基本都在剛剛拿過了菜。
現在取餐區的人不多。
我慢吞吞地夾了幾塊西瓜,腦子裏亂成一團。
正想着,我抬眼看到角落小料臺有賀思秋的身影,想上去問問他。
爲什麼要報江大?
可我還沒有走到,就聽見許樂時嬌軟的聲音:「你不是拒絕了我的表白嗎?怎麼又和我選一所學校啦?」
我的手指一僵,險些沒拿穩手中的盤子。
賀思秋的聲音很低,但我和他相處太久了,我聽得出來他的聲音還帶着笑意。
「之前是想着自己要報北大,你去江大離我太遠了。
「如果答應了你的告白,就要和你異地戀了,你遇到什麼事我也不能在你身邊。
「我想了很久,我還是和你在一起上學吧,這樣就離你不遠了,還能照顧你。」
許樂時撒嬌似的抱怨:「哼!貧嘴!那你之前還拒絕我,把話說得那麼死,什麼『你是絕對不會和我在一起的』?」
「以後不會了。」賀思秋的聲音溫柔到不像話。
「我保證,以後讓你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

-4-
我站在原地,渾身發冷。
從我的角度,我能看到賀思秋低頭,輕輕親了親許樂時的臉頰。
我恍然意識到。
賀思秋也重生了。
只是,他做出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選擇。
餐廳的嘈雜聲彷彿一瞬間遠去。
眼前靠在一起的兩個人影刺得我眼睛生疼。
比起我和賀思秋從初中起就互爲競爭對手的情誼。
許樂時和賀思秋,纔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她是衆所周知的賀思秋的鄰家妹妹,常常跟在賀思秋身後跑。
因此,即使許樂時的成績夠不上我和賀思秋所在的重點班。
但我們班裏的同學卻都認識她。
這次的畢業旅行她才能成爲唯一一個其他班的人跟着一起。
前世大三那年,賀思秋曾突然請假趕往江市。
那時候我們正在進行一份五人的小組作業最終稿,正處於交稿階段。
他毫無預兆地請假,身爲同組裏和賀思秋交流最多的人,我只好又攬過了他負責的部分內容,熬了幾個大夜幫他完成,這纔沒讓小組作業面臨交不上去的境地。
等他從江市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失魂落魄。
他的狀態屬實不好。
我便沒好意思去指責他爲什麼突然拋下小組任務不管,只象徵性地問了他一句:「怎麼了?」
那時他只說了一句話:「許樂時自殺了。」
我曾經也震驚過,併爲她感到惋惜。
後來和賀思秋在一起後,每年許樂時的忌日他都會帶着我一起去看她。
我們還沒有自主創業時,有一年實在抽不開身。
他寧願頂着老闆的怒火,也要請假回去祭拜。
我一直以爲他只是單純的愧疚,畢竟許樂時是他從小照顧的鄰家妹妹。
可現在,一切都有了不同的解釋。
「黎枝?你站這兒幹嘛呢?」婁思思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我的手一抖,餐盤「哐當」一聲磕在取餐檯上。
這聲響引得調料臺處的兩人抬頭看來。
我和賀思秋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他明顯僵了一下,不自然地移開目光,把摟在許樂時腰上的手收回。
「沒事,想看看再拿點什麼,不自覺看着發呆了。」我強撐Ṫú²着對婁思思笑了笑。
婁思思接過我手裏的餐盤:「就這些就夠了,剛剛拿的還沒喫完呢!走,回去喫飯。」

-5-
隔天就是畢業旅行的最後一站。
當天晚上同學們撒着歡兒在沙灘上奔跑。
婁思思也拉着我加入了進去。
我沒拒絕。
重回到十八歲,當然要做十八歲應該做的事。
第二天要拍合影,大家在租來的民宿樓下集合。
有男生擠眉弄眼地說:「賀思秋和許樂時昨天凌晨官宣了!朋友圈都發了合照,他倆昨晚揹着我們偷偷先拍上照了啊!嘖嘖……」
聽到此,大家都打開手機看。
婁思思也和我靠在一起看朋友圈。
兩個人在凌晨一點的時候共同發了合照,配文【餘生請多指教】。
每個人都看到了。
班級羣裏炸開了鍋。
不斷有人艾特賀思秋送上祝福。
我點開那條盡是祝福評論的朋友圈——照片裏,賀思秋摟着許樂時的肩膀,背景是民宿的觀景陽臺。
許樂時仰頭看他。
天作之合。
我的腦海裏閃出四個字。
婁思思跟着大家的節奏複製了一遍評論,把手機塞進兜裏。
「真離譜。我吐槽他戀愛腦上頭還真是啊?放着北大不去,非要去個二本院校談戀愛,賀思秋腦子進水了吧?」
我突然想起後來陪他一起去掃墓時,他總會買一盒馬卡龍放在許樂時的墓前,說是許樂時最愛喫的。
有次我無意中提起「你們的感情真好」。
他沉默了很久才說:「她臨終前給我發消息,說如果她努力一下和我在同一座城市上學就好了。」
當時我以爲是愧疚。
現在我才明白,那是他前世一生的遺憾。
賀思秋和許樂時下來時,大家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許樂時害羞地跟在賀思秋身後。
兩人十指相扣。
我附和了婁思思兩聲,緩緩道:「可能這就是他想要的吧。」
思秋,樂時。
居不樂以時思兮,食草木之秋實。
他們兩個連名字都取自同一句話。
可荔枝註定不會成熟在秋天。
賀思秋笑着道謝,打圓場道:「快拍合照吧大家,等下還要去車站。」
我們在民宿門口拍下了畢業旅行的合照。
加上許樂時。
這次的畢業旅行一共有 13 個人。
賀思秋和許樂時被起鬨站在一起。
因着許樂時到底和我們不是一個班的同學,賀思秋主動帶着她站在了最邊上。
我身爲班裏高考考得最好的一個,被簇擁在了中間。
照片中,他側了臉,看向身邊的許樂時。
而我面對着鏡頭,摟着思思微笑。
從賀思秋更改了高考志願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成爲了兩條再不相交的平行線。

-6-
一起坐上約好的去往車站的大巴車。
同學們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着哪裏的菜好喫,有機會還要一起來。
我靠着窗戶坐下,打開手機。
昨晚我已經循着記憶查詢了許多東西。
重生回來,我前世所獲得的知識和信息並沒有減少。
靠着重生的優勢,我決定拿着剩下的壓歲錢和存款進行投資。
還沒有發車。
窗外,賀思秋正彎腰給許樂時繫鞋帶。
許樂時眉眼彎彎。
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的感情,就是如此地夢幻。
是我和賀思秋沒有經歷過的氛圍。
我突然笑出了聲。
原來前世所謂恩愛到老的婚姻,不過是他在失去摯愛後,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等我們回程的火車到達時。
暮色已經籠罩了整座城市。
同學們在車站嘻嘻哈哈地道別。
賀思秋和許樂時牽着手站在一起,接受着衆人的調侃與祝福。
同學們陸陸續續地離開。
我打的車還沒到。
賀思秋路過我身邊,問我:「樂時家裏人來接我們,要順路送你回去嗎?」
我搖搖頭:「不用了,我打的車快來了。」
他禮貌性地點頭,被許樂時拽着飛奔到一輛車前。
回去的路上,車窗外下起了雨。
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極了前世許樂時去世後,我陪賀思秋借酒消愁的那天。
他狼狽地蹲在江邊,我撐着傘站在他旁邊。
但雨水依舊打溼了他的衣服。
他捂住腦袋,一直喊着「對不起」。
我只能歉意地和每一個路過又投來奇怪目光的路人解釋:「不好意思,他喝醉了。」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查看詳細的行情。
上輩子的這時候我根本不懂這些。
但現在我已經輕車熟路地操作着各類軟件。
直到開學報道的前一天,我賬戶裏的餘額已經翻了十倍。
這些資金足夠我大學期間就啓動第一輪投資。
前世多年的投行工作經驗以及與賀思秋一起打拼的經驗,如今成爲了我儘早獨立的資本。
賀思秋,我也想知道。
沒有你的人生。
我能走到怎樣的高度。

-7-
開學那天,我是和婁思思一起去的北京。
她高考發揮得比平常更好,擦線進了北航的人工智能專業。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還興奮地給我打電話:「荔枝!我擦線進北航了!咱們之後還能一起約着玩!」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我答應下來。
我們分別去自己的學校報到完,晚上約着一起去喫飯。
「嘖,自從在一起後就天天秀恩愛。」婁思思咬着筷子吐槽。
她把手機舉到我面前,上面是許樂時發的朋友圈——九宮格的照片,最中間是她和賀思秋穿着情侶裝比心。
配文是【開啓我Ťů₀們的四年】。
「你看賀思秋是不是瘦了很多?一個月前看着還挺精神的。」
我湊過去放大了照片。
確實,短短一個月。
賀思秋眼下已經泛着青黑,嘴角雖然上揚,眼神卻空洞得像具軀殼。
前世這時候的他應該正和我一起在光華樓前合影,眼裏盛滿對未來的期待。
我想到江大軍訓時間比我們要早。
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在江大一個星期了。
「可能是江大夥食不好吧。」我說。
思思收回手機,點點頭:「也可能和家裏鬧矛盾了,連老師知道他去了江大都生了好一會兒氣,團支書說的。」
我沒繼續回話,轉移了話題。
大學的生活按部就班地展開。
我的實踐知識已經相當豐富。
但大學剛開始考的畢竟是理論要點,這些我還是需要重新學習一遍。
還好,雖然重生了,但記憶力沒有退化到年老的地步。
課程內容我學起來還是相對輕鬆。
於是我投入了很多精力到股市上。
當室友們還拿着家裏的生活費時,我的賬戶餘額已經突破七位數,實現了徹底的經濟獨立。
光華學院的學費可不低。
小組作業我依然是和前世的那些人組隊,只是少了賀思秋。
我拉了一位上一世也很有能力的舍友一起。
朋友圈裏時常能刷到賀思秋和許樂時秀恩愛的消息。
他們互相都是彼此的朋友圈置頂。
只是我常常路過隔壁樓的咖啡廳習慣性點單時,才發現再也沒有人和我提議下次去另一家喝咖啡,那家的味道更好。

-8-
大二下學期,全國大學生金融挑戰賽開始。
前世的這場比賽,我和賀思秋經驗不足,沒能拿下一等獎的證書。
這個比賽的含金量比較高,沒能拿下一等獎一直是我的遺憾。
這一次,我再一次組織了有意向參賽的同學組隊參與了比賽。
我沒有延續前世的方案,而是加入了我多年的經驗,和團隊一起作出了與前世完全不同的決策。
當導師把一等獎的證書交到我手中時。
我才真真切切有了重來一次的實感。
前世的遺憾,終於在這一刻圓滿。
曾經賀思秋站在我身邊,我們對着二等獎的消息笑不出聲。
可如今,我新的團隊隊友圍繞在我周圍。
班裏的同學和老師都對我們說着恭喜。
我忽然有些想哭。
但想着想着,我就和身邊的隊友一起笑了出來。
晚上團隊一起聚餐。
我點開比賽的官網,查看公示的所有獲獎信息。
我以爲這個遺憾一定也是賀思秋的遺憾。
我相信以他的實力,即使在江大,他也依舊能在這個比賽中獲得一席之地。
但我翻遍了所有的公示名單,都沒有賀思秋的名字。
我點開他的朋友圈,才發現我暑期沒有回家在和團隊準備最後的比賽時,他的定位在格陵蘭島,和許樂時一起旅遊。
顯然,他根本沒有報名參加比賽。
當晚回到宿舍,我把證書收進櫃子,裏面都是我參與的各類比賽的獎項證書。
週末婁思思一定要約我喫慶功宴,恭喜我獲得第一個重要大獎。
我臨時有些數據要改,她就提前來到學校找我匯合,等我改完再一起出門。
北京的地鐵無論什麼時候都很擁擠。
我一手扶着拉桿,一手百無聊賴地刷起手機。
又刷到許樂時發的朋友圈了。
是昨晚賀思秋和她一起去遊樂園坐旋轉木馬。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婁思思突然把頭搭在我的肩上,看了一眼屏幕。
她立刻翻了個白眼:「又秀恩愛?賀思秋現在除了陪女朋友玩,真是什麼都不幹了?」
地鐵掠過隧道,窗外的黑暗倒映出我們的身影。
「聽說他在江大掛了兩門課。」婁思思壓低聲音。
「本來他七百分的分數上哪個大學都綽綽有餘,當初硬是一意孤行報江大,現在還整天翹課陪女朋友,李山原本拿他當兄弟,現在都恨鐵不成鋼。」
我握緊手機的手指微微發顫。

-9-
這不是我認識的賀思秋。
前世的他就算發燒 39 度也會堅持完成小組作業。
爲了一個數據模型可以連續一週在圖書館待到閉館。
我說不清地感到失望。
我看到過許樂時發的許多朋友圈,都是賀思秋又送了她什麼奢侈品,亦或是帶她去了哪裏旅遊。
我知道他們是怎樣的家庭。
也知道以賀思秋前世的經濟水平無法做到這些。
這說明賀思秋也循着前世的經驗做了投資,對手中的資金進行過整合。
我不怪這重來一次的人生他不選擇我。
因爲沒有人有資格強求另一個人兩輩子都重複同樣的軌跡生活。
我選擇繼續讀金融是我的道路,卻不一定是他今世的追求。
但我印象裏的賀思秋。
認真,努力,有目標,有行動力。
我和他曾相濡以沫一生,以爲自己足夠了解他。
所以我相信潛龍選擇入深崖也一樣能夠一飛沖天。
他會繼續抓住每一個重要的比賽,會優秀地完成所有課業向上爬。
但他沒有。
如今的賀思秋,爲了追求愛情滿足浪漫,對自己的未來不管不顧。
他僅僅憑着前世的經驗和記憶活着,卻忘記了——人不進步便只會倒退,連原地也無法停留。
賀思秋啊。
你失去了成功者最重要的東西——野心。
接下來的日子,我繼續穩紮穩打。
我沒有完全地去重複上一世的路子,而是盡己所能地爲我的履歷鍍上更有價值的一層金。
大四那年,我依舊參加了前世同樣的比賽。
再一次拿到一等獎證書的那天,我的手機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恭喜獲獎。】
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誰。
這個號碼我從高中起就沒有換過。
微信的聯繫方式也有,但他選擇了匿名發短信給我,我也不會去拆穿。
一個月後,我獲得了前往國外進修的資格。
前世我也拿到過這個名額,但最後決定和賀思秋雙雙留在本校讀研,畢業後直接進入不同投行工作。
這次我毫不猶豫地準備了出國資料。
在國外讀書的日子並不好受。
身邊的人固然都有着高學歷和良好的素質。
但不乏也總會有因一些互相理解意義不同的話導致冒犯彼此的事。
食堂的西方菜我也喫不習慣。
有時想自己買些菜來做,又被買來的豬肉腥味兒搞得望而卻步。
每當這時候我就格外想念國內的飯菜。
熬過了多年,我終於順利取得學位證書的同時,也收到了來自華爾街的 offer。
點開賬戶,我目前的餘額已經在八位數。
這些錢足夠我在紐約租下一間不錯的公寓,甚至能買下前世我和賀思秋創業時租下的辦公室。
搬家去紐約的那天又在下雨。
也許是這段時間我爲了最後的畢業沒休息好,又一直在忙碌。
等我把整個公寓收拾整潔,小腹突然痛得我起不來身。
我忽然想起前世我也有一次痛經到暈倒。
是賀思秋連夜揹我去醫院。
後來他專門去找中醫學了穴位和按摩。
每次我生理期前後也都會準備好暖水袋和薑茶。
現在,他的溫柔都給了另一個人。
我想點開手機下單買止痛藥配送,卻猛然想起這裏不是國內。
我看向手機上的日期。
七月十五日。
好巧啊,是前世我和賀思秋的結婚紀念日。

-10-
在華爾街工作的第二年,婁思思發來好消息——她的職位也順利晉升了。
我打開電腦看國內的股市,發現幾支熟悉的股票異動。
那是前世賀思秋重點研究過的。
我猜這幾支股票的異動應當也是他的手筆。
但他如今的操作手法變得急功近利,完全失去了曾經的穩健風格。
我關閉頁面。
紐約冬日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辦公桌上。
辦公室裏人來人往。
各種語言的交談聲此起彼伏。
這裏沒有人知道賀思秋是誰。
也不會知道他也本該是站在行業前列的天才。
「Lizzy,卡特那邊的人到了。」同事敲了敲我的工位隔板。
我迅速調出準備好的併購方案。
這是前世我和賀思秋在國內都沒有拿下的項目。
現在我身在華爾街,獨自站在了談判桌前。
會議持續到深夜。
走出公司時,紐約飄起了雪。
口中呵出的白霧在冷風中消散。
我裹緊大衣匆匆回公寓。
冰箱上貼着張剪報,是有關於我的——【26 歲華裔女青年創最快晉升記錄】。
我倒了半杯紅酒坐在窗前。
雪花紛落,染白了街道。
我忽然想起前世賀思秋總說,要等退休後在哈爾濱買套公寓看雪。
那時我笑着打趣他:「哈爾濱下雪得多冷了,我們連ŧû₃北京的溫度受不受得住都不好說。」
我鬼使神差地對着窗外拍了張照,發在了我的社交媒體。
軟件提示我賀思秋瀏覽了我的主頁。
但他沒有點贊,也沒有評論。
就像我們之間被ŧű̂ⁿ改寫的那些過去,沉默地沉入時光的海底。
我爲什麼總把周圍的一切和賀思秋聯繫起來呢?
大概是因爲上輩子,我和他之間的所有情誼都做不得假。
一輩子有多長啊。
長到我覺得我們已經相互交融在一起。
一輩子又有多短啊。
短到我對前世的記憶也漸漸模糊了。
只是那些上輩子被我刻在心底的每一個時間點、每一件事、每一句話。
總在我接觸到某個熟悉的場景時,不可避免地在我的腦海裏浮現。
我關掉手機,對着窗外舉起手中的酒杯。
黎枝,我們一起敬這個新的人生。

-11-
在華爾街的第五年。
我的名字出現在《福布斯》30 歲以內的精英榜上。
雜誌內頁的照片裏,我坐在公司的落地窗前,身後是紐約璀璨的夜景。
當時的攝影師想讓我拿個道具。
我覺得沒有必要。
「黎總,國內媒體的專訪請求。」助理遞來平板,屏幕上顯示着長長的名單。
我大致掃了一眼:「這幾個接,其他的推了吧。」
手機突然震動,是高中的班級羣在提議今年過年要不要來個同學聚會。
三十而立嘛。
曾經十八歲的少年們如今都三十歲了。
羣裏發起了投票。
我想了想,也選擇了參加。
「黎總,波士頓那邊的視頻會議要開始了。」助理提醒我。
我關掉手機,起身時瞥見書房角落的展示櫃。
最上層擺着我的哈佛碩士證書。
前世我放棄去進修的名校,如今也成爲了我履歷上最不起眼的一行字。
會議結束後,紐約已經華燈初上。
助理早就離開了。
我習慣性地查看國內的消息,卻發現賀思秋前些年成立的公司已經宣告破產清算。
與此同時,許樂時的朋友圈更新了新的定位——顯示在江市某高檔住宅區。
照片裏她挽着一個陌生男人的手臂,配文【新的開始】。
我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手機在這時響起,來電顯示是一串國際長途。
接起來後,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恭喜。」
終於,賀思秋的聲音傳來,只是沙啞得幾乎無法辨認。
「我看到《福布斯》的報道了。」
窗外有警車呼嘯而過,刺耳的警笛聲填補了我們之間的空白。
前世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正在北京剛買下ṭŭ̀₆的房子裏慶祝在這所大城市有了自己的家。
然後他會把我抱起來轉圈,坐在地毯上暢想未來。
「謝謝。」我聽見自己公事公辦的聲音。
十二年沒有與賀思秋溝通,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隨便扯了個剛看到的話題:「聽說你公司……」
話沒說完,我有些懊惱地捶了下自己的頭。
這個話題起得不太妙。
但賀思秋似乎毫不在意。
他苦笑一聲:「被許樂時的新男友搞垮的,前兩個月我們分手,她閃婚了一個江市的地產商。」
我沒有回話。
這是他們的感情生活,不該由我評價。
「黎枝……」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如果當初我按照約定和你一起去北大,一切會不會……」
「我在等一個重要電話。」我打斷他,「改天再聊。」
掛斷後,我打開郵箱,裏面靜靜躺着哈佛商學院的邀請函——請我以優秀校友的身份回去做講座。
前世我和賀思秋也曾約定過,等公司穩定一起去哈佛深造。
但我們最後也沒有去。
而現在的我,早已走過這段旅程,並繼續向前。

-12-
飛機降落在北京機場的時候正是快過年的時間。
在紐約待得太久了,我無比想念國內。
助理也是華人,跟着我一起回了國。
「新年快樂,年後見。」我說。
坐在候機廳等回家的航班時,我看到有廣告牌在播放我的專訪視頻:「華爾街最年輕的華人總經理,30 歲完成跨國併購……」
回來的時間剛好趕上同學會。
同學會選在高中母校旁的酒店。
我走進包廂時,喧鬧聲驟然一靜,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當年的班長已經發福。
他舉着酒杯迎上來:「歡迎我們班的驕傲!福布斯青年才俊來參加咱們的同學會!」
我被簇擁到主桌坐到上首。
正如曾經畢業旅行時我被簇擁在最中間一樣。
周圍擠滿了來敘舊的同學。
觥籌交錯間,有人問:「賀思秋來了嗎?」
包廂的角落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
我轉頭看去,陰影裏站起一個瘦削的身影。
賀思秋穿着身有些不合身的舊西裝,下巴刻意修理過。
「在這兒呢。」他扯了扯嘴角,聲音比那通電話裏還要沙啞。
同學們瞬間安靜下來。
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曾經班裏唯二的北大苗子,卻爲愛跑了一個去江大。
而他和女友相戀十餘年卻沒有結婚, 最終女友還跟富豪跑了。
兩個曾經不相上下的人如今的處境完全不同, 不由得令人唏噓。
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這些年還好嗎?」
「就那樣吧。」賀思秋自嘲地笑了笑,仰頭喝完了面前的一杯酒。
聚會在詭異的氛圍中繼續。
有人刻意轉移話題,開始炫耀起自己的孩子。
我應付着各種寒暄, 餘光卻看見賀思秋盯着我,眼神複雜。
散場時已經快九點。
有人以家裏對象管得嚴先走了。
我也婉拒了同學繼續下一場的邀請, 獨自走向停車場。
身後傳來踉蹌的腳步聲——賀思秋追了出來。
「能聊聊嗎?」他的聲音發緊。
「就十分鐘。」
我們找了家還在營業的咖啡店。
他執意要坐在靠窗的位置。
服務員過來點單時,他脫口而出:「一杯美式加雙份奶, 一杯……」
「果汁或牛奶就行。」我打斷他。
他的手指顫了一下,苦笑着改口:「兩杯牛奶。」
咖啡廳暖黃的燈光在他憔悴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這些年他似乎被很多事困住過。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被碾得支離破碎。
不見少年風采,也不見前世成竹在胸的影子。

-13-
「我看到新聞了。」他搓着手指。
「你收購了申宏證券。」
那是前世我們白手起家時的第一個客戶。
「商業決策而已。」我抿了一口牛奶, 有些甜了。
他攥緊杯子, 指節有些發白:「我曾經做過一個夢……」
我沒有打斷他,任由他講述。
「夢裏, 我沒有在那天改志願,和你一起去了北大。
我們拿下了很多的獎項, 一起保了研。
那時候,許樂時也在畢業旅行時和我告白了, 我沒有接受。
但大三那年, 她自殺了。
我很痛苦。我覺得如果我當時答應了她的告白, 多照顧她、關心她一些就好了。
夢太真實了, 導致我醒來時害怕夢中的場景真的發生,我不想真的看見她再死一次。
我不顧家人和老師阻撓,堅持把志願改成了江大和她在一起……」
「那你成功了啊。」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她活得很好,青春的生活豐富多彩, 人到中年還嫁了個有錢人, 後半生也會衣食無憂。」
服務生送來賬單。
賀思秋搶着掏出錢包。
錢包夾層裏掉出一張照片——是高中畢業旅行時的大合照。
我和他站在人羣的兩端, 誰都沒有看對方。
咖啡店附近的停車位來的時候都滿着,車停得有些遠。
他執意要送我到車邊。
我拉開車門坐上去, 搖下車窗與他告別。
他猶豫了許久,終於開口問我:「可能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問一句, 如果當年我遵循着夢裏的軌跡去北大, 一切會不一樣嗎?」
我坐在車裏對他微笑:「可是沒有如果。」
他失魂落魄地點頭, 對我道謝, 轉身離開。
我看着他如今瘦削的背影,開車追上他:「賀思秋,ŧű₃ 祝你前程似錦。」
說完, 我朝他點點頭,在他怔愣的目光下合上車窗。
這句話是前世我們曾在每一個熬夜做項目的夜晚, 互相鼓勵對方的話。
現在,我想再對他說最後一次。

-14-
年後我沒有再回紐約。
人總是這樣, 出了家門闖蕩了一圈, 最後還是想留在故土。
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在國內發展自己的事業。
三十五歲那年,我擠進了財富榜。
上一世我奮鬥了一輩子,這一世又奮鬥了半輩子。
我終於覺得有些累了。
如今我名下的財產已經幾輩子都花不完。
我把公司交給了和我一起回國的助理來管。
不對,現在也要叫她張總了。
她還特別感動地對我說感謝我的栽培和信任。
傻姑娘, 我是要帶着父母去旅遊啦。
我挽着父母的手臂踏上飛往各地的飛機。
窗外藍天白雲朵朵,亮得有些刺眼。
這個沒有賀思秋的人生,我依然光芒萬丈。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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