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不要做青春疼痛文學女主呢

當被校園惡霸逼到牆角,我給網戀對象發了最後一條消息,結果惡霸的手機響了。
陸灼手機響起那刻,我渾身血液凝固。
他伸手去叫停了身邊的小弟,聲音溫柔的點開語音,在黑夜裏顯得無比清晰。
「姐姐,什麼驚喜啊?今天有事,提前和你說晚安哦。」
熟悉的溫柔語調,在下一秒卻宛如地獄的惡鬼。

-1-
「隨便教訓一下吧,別讓她鬧大。」
陸灼點燃一根菸,靠在牆角吞雲吐霧。
我蹲在牆角,被人拳打腳踢,我拼命想,我今天做錯了什麼,我沒有踩祁雪的鞋,沒有搶陳依依風頭。
「本來哥幾個不打女的,可是你太醜了……」
有人捏住我的臉,那人小眼尖嘴猴腮,瘦的像猴,我環視一圈,他們擰笑着,看着我,似乎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有錯。
路燈映襯着他們的臉,像是地獄的惡鬼,難聽的話一句句湧入耳朵。
一句句賤貨,醜女……可我已經習慣了。
腹部不知被誰踢了一腳,疼的我摔在地上,身體忍不住蜷縮起來,那人扯起我的頭髮,人羣縫隙裏,煙霧繚繞中,我看見了陸灼好看的側臉,懶散又寂寞的看着黑夜,白色襯衣下鎖骨若隱若現。
與他平時發給我的照片相重合,我疼到朝他伸手,聲音因爲疼痛而變得有些嘶啞,
「放過我,求求你……」
衆人鬨笑起來:「陸哥對漂亮姑娘或許還會有幾分心軟,可是你嘛哈哈哈哈哈哈……」
而陸灼只是垂眼看我,又漠不關心的收回目光,眼裏沒有任何情緒,彷彿我只是地上的一團垃圾。
他們發現我懷裏的衛生巾,拆開包裝,白色一片一片落在我身上,又發現我藍色牛仔褲上的血跡,像是發現什麼新奇的玩意。
「怎麼那麼髒,晦氣死了,我家狗都比你愛乾淨,褲子髒了也不知道換換。」
有人捏住我臉,卻發現我頭髮下藏着的臉,他指着我,朝身後的人喊了一聲。
「陸哥,你過來看,她像不像個海綿寶寶。」
陸灼似乎來了點興致,目光掃了眼我的臉。
「是挺像,看在她那麼像海綿寶寶,走吧,挺晚了。」
海綿寶寶這個伴隨我長大的稱呼叫我落下淚來,屈辱在這一瞬間達到頂峯。
男生鬆開我的臉,在身上擦了兩下,嘴裏罵罵咧咧。
「晦氣晦氣。」
陸灼低頭看了眼手機,眉心忍不ŧū⁰住擰起,帶着顯而易見的焦灼,帶着人匆匆離開。
我目光黑沉沉看着他們離開,慢慢起身收起散落一地的衛生巾,我一擦臉,滿臉淚水。
我抓着五塊錢衛生巾,低着頭回家,繼母楊秋芸抬眼陰陽怪氣嘲諷我一句。
「呦,林香,出息了,考上名牌大學了,回來招呼也不會打了。」
我沒理她,衝進浴室,昏黃燈光下,我看見牛仔褲上的暗紅血跡,撕開的衛生巾散發一種廉價的香精味。
廁所的坑泛着黃色的污漬,我早已熟悉裏面的氣味。
鏡子裏的少女,脊背微彎,面色蒼白,下頜角更是突出,四四方方的臉。
我醜陋,我貧窮,我自閉孤陋,我復讀過一屆,可我還是不知道,我被欺負的理由。
頭皮一陣陣的疼,被人揪頭髮的疼一瞬間湧了上來,我看着身上的青紫,扯脣笑了笑,臉上的傷如同猙獰的小丑,嘲弄又可笑。
手機裏傳來震動,暱稱是孤星的人發來的語音。
我回了房間,摸黑上了牀,點開他的語音。
上一句是我說要給他的驚喜,下一句便是他的回覆。
「姐姐,什麼驚喜啊?今天有事,提前和你說晚安哦。」
「姐姐,你今天爲什麼不和我說晚安?」
「姐姐,你是不是生氣了,不打算告訴我驚喜。」
我做起身,拉開牀邊檯燈,換了身我攢了許久錢買的白色睡裙,挑好角度發了一張脖頸以下的照片過去,脖頸修長,小 v 領透出幾分性感,照片上特意露出身上的淤青。
照片發過去,那邊的語音便撥了過來。
少年氣息有些喘,「姐姐你……」
我沒有心情開口,眼淚一直往下掉,那邊似乎慌亂一瞬,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焦灼「姐姐,怎麼了。」
我壓抑住哭腔,嗓子有些沙,「爲了給你驚喜呀,你看見照片上的傷沒,爲了給你拍照弄的。」
他語氣有些心疼,「疼嘛?」
我開口,腹部一陣絞痛,我語氣裏笑意卻愈發濃厚了。
「可是,你喜歡就好啊。」
那邊語氣頓了頓,好半天才道:「可是ŧű̂¹,我不想你疼。」
他碎碎念今天的事情,像是一個分享欲極強的小朋友,我打斷他道:「今天晚上,我說給你驚喜,你爲什麼說有事去了,你去做什麼?」
他愣了愣,然後開口道:「做題做忘了,對不起姐姐。」
我掛了電話,睜着眼睛看着黑夜,然後纔回消息。
「小星星,信號不太好,而且姐姐累了。」
我向上刷着聊天記錄,上面一條一條記錄着我的生活,路邊漂亮的小花,以及我精修過的漂亮側臉照片,陸灼無不耐心回覆,然後將他的生活反饋給我,微信上的他,溫和謙遜,是個不折不扣的乖小孩。
就如微信上的我一般,溫柔知性,漂亮柔軟,有良好的教養和家世。
我看見微信照片短髮姑娘被頭髮遮住的側臉,他問我爲什麼換了髮型。
我回答說:「因爲短髮漂亮。」
我原來的頭髮烏黑茂密又柔軟,只是那日頭髮未乾,披散在肩上,被人黏上了口香糖,我回頭,只看見祁雪的笑。
她罵了我一句婊子,後來我才知,因爲我散着頭髮,被她喜歡的男生多看了兩眼,可是我和她喜歡的男生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手指死死捏住手機,最後嚎啕大哭起來。
我曾經,是真的把微信上溫柔謙遜的少年,當成我灰暗人生的救贖。

-2-
第二日清早,天還未亮,我翻出我媽留給我的銀行卡還有 a 大錄取通知書去了首都。
我第一次坐綠皮火車,車廂裏充斥着男人的聊天聲,還有垃圾食品和臭襪子混一起的怪味,手機沒有電量耗的快,我選擇關機。
我去整容了,用的是我媽銀行卡里的二十萬。
很疼,可我要漂亮,醫生說我五官好看,其實我一直知道,可每當我遮住我的下頜角時,便會遭到祁雪路依依的瘋狂報復。
而祁雪爲什麼會如此猖狂,因爲她有個校霸表哥,叫陸灼。
思及此,我胃裏一陣噁心,真可笑,我小心翼翼抓在手裏的浮木,卻是將我推下河的兇手。
我看着鏡子裏被紗布包裹的臉,歪了歪腦袋。
一定要漂亮嘛。
我租了個廉價出租屋,和我合租的是個男生。
開門那一剎那,他看着我的臉小聲問我是不是受傷了,我搖頭道:「我整容了。」
他聞言表情沒什麼變化,接過我的行李,我有些不習慣別人的友好,有些僵硬的隨他進去。
屋子裏光線似乎不太好,白日也亮着燈,客廳桌子上昏黃檯燈透着溫馨。
這個房子是我在同城二手交易市場找到的,屋主本來不招女生,我軟磨硬泡許久,也說了各種可憐的話,才讓程星鬆口。
他是個心軟的人,在我說自己孤身一人而且沒有錢時,他又免了我三分之一的房租。
像是乖孩子不知道世界的殘酷,無所謂散發着自己的善意。
「我叫程星,這以後就是你的房間。」
程星迴過頭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林香。」我低着頭進房間,沒再看他一眼。
我其實有些恨自己,不能像網上那樣健談。
屋子不大,但是卻乾淨整潔,被套是碎花被套,程星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着,你剛來這,肯定來不及準備,這是我妹妹的,我洗過的,你先將就一下。」
我點點頭,朝他說了句謝謝。
尷尬氣氛蔓延,最後還是他打破,朝我笑了笑,給我介紹家裏的大橘貓。
「這是小黃。」
而此時小黃正在陽臺翻着肚皮呼呼大睡,聞言懶懶喵嗚一聲。
我每日在淘寶淘着幾十塊錢的襯衫白裙,色調單一,卻便宜好看。
我抱着大包小包快遞上樓時,聞見了泡麪的香味。
客廳裏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背心和一條黑色短褲,精瘦的胳膊很白,柔軟的頭髮貼着他的額頭,他坐在桌子前,單眼皮彎成月牙,時不時摸摸攤開肚皮打滾的大橘貓,看見我來,他連忙起身伸手將我把東西接過。
我沉默的看着他,跟着他進去。
我換上新衣服的時候,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好看過,在我本應該最漂亮的年紀,我低着頭,不敢看衆人的眼睛。
我對鏡拍了一張給陸灼,截掉了腦袋。
陸灼消息傳來,點開語音,少年聲音可憐兮兮的。
「姐姐,你這幾天爲什麼不理我?是不是生氣了?」
我嗓音溫軟。「我受了傷,這幾天一直在醫院,沒有不理你。」
陸灼是個聲控,這原是我最恥辱的地方,旁人說我狐狸精,刻意做出嗲嗲的語調,做作的很,可陸灼說:「你的聲音很好聽。」
於是後來我就一直習慣用語音和他聊天。
我回頭,看見端着一碗泡麪的程星,他看着我,莫名,一種羞恥感湧上心頭。
「我想着你沒喫飯,給你也泡了一碗,我不會做飯,你將就一下。」
他知道我撒謊了,不過我也並不打算解釋,接過他的面,對他說一句謝謝,然後去廚房將面撈出,放入清水裏,他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然後道:「你不用減肥,在不影響健康的前提下,怎樣都是好看的。」
聞言,我只輕輕搖頭。
程星是個單眼皮,薄脣高鼻樑,我低頭咬着面,沒頭沒腦誇一句。
「你長得真好看。」
他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條縫,只能看見他露出的白牙。
「是嘛,謝謝。」
我捏着口袋裏的銀行卡,小聲道:「你不會做飯,我給你做,給你打掃衛生,您能不能免了我的房租。」
我知道這話其實過於不要臉了,也幸虧臉上遮的嚴實。
「我負責買菜做飯,你負責喫。」我又道:「我還可以打掃衛生。」
程星看着我,倏然笑了。
「做飯很辛苦的,而且生活開支一日三餐佔大頭,這不是我佔你便宜嘛。」
我眼睛一彎,語氣總算帶了些真誠。
「謝謝。」
開學前,我去醫院解開繃帶,臉龐完整露出來那刻,有些陌生,無辜下垂的小鹿眼睛,眼裏卻滿是驚惶,在沒有了那四四方方的下頜角,鏡子裏的人是我,也不是我。
程星看見我時,也笑着誇了一句,「你很好看。」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坦誠清澈的眼睛,嗓音有些啞:「我是整容的。」
我在網上看過許多明星的腥風血雨,也知道整容手術對於有些人來說,在一定程度意味着欺騙。
他歪頭看着我,手裏的筆沒停,「那又怎樣?」
他在畫我,穿着白襯衣黑裙的我,沒有臉,他畫的很快,不一會,畫上少女的臉帶着幾分倔強,桌邊的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格外溫柔,他伸手,遞給我。
「送給你。」
我過上截然不同的生活,開學那天,陽光落在我身上,我看着人來人往ṱū́₄的路口。
真好,不會再有人認識我了,前路光明。
同系學長幫我提東西,臉上帶着靦腆的笑,我看着他們,小聲對他們道謝,陸灼電話打來,我接起,他聽見我和別人的對話,似乎有些不開心,同系學長隨口問道:「男朋友嘛?」陸灼呼吸一頓,我輕笑一聲:「嗯,男朋友。」
陸灼語氣頓時雀躍起來,我似乎可以想到他眉眼染笑的模樣。
「怎麼辦,姐姐,我好想見你啊,我好喜歡你。」
陸灼的成績不好,被家裏人花大價錢送到首都一所藝術學校,和 a 大相差十幾公里。
你看,爛人的前途也一片光明。
我聽着電話裏少年絮絮叨叨的喜歡,若他不是陸灼,若我真是我呈現給他的樣子,或許我還真會喜歡他。
「最近開學,好忙,下次見。」我回道,他情緒明顯失落下來,我卻已經掛了電話。
同系學長將東西送回宿舍時,又替我身後進來的姑娘提行李,身後姑娘有些微胖,笑聲爽朗。
我看着他們忙忙碌碌,收拾着牀鋪,直到那姑娘和我打了聲招呼。
「你好,我叫陳甜。」
於是,我有了人生第一個朋友。
軍訓後,我搬回了程星家,給他做飯,我租了一個相機,順便兼職網拍模特,以便供應我的生活,我將拍好的照片發給陸灼。
他回的很快,「姐姐今天好漂亮,姐姐我想見你。」
我有些累,摸了摸小黃的肚皮。
「我最近病了,在醫院,下次一定見面。」
話剛落音,便傳來關門的聲音,我回頭,看見程星手裏拿着鑰匙。
第二次撒謊,被發現了。
我拿着手機,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而他愣了愣,然後只是笑看我一眼,然後道:「我好餓啊。」
我低着頭,去廚房煮了一碗麪,客廳裏,少年摸了摸大橘貓的肚子,側臉溫柔。
他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男孩子,溫和謙遜,也從不觸及旁人傷心之事,他更像微信裏的那個溫柔的陸灼。
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抬頭,和我的目光對上,然後又慌亂收回。
我看着鍋裏沸騰的水,拍了張照,發給陸灼。
身後傳來程星的聲音,「發給你男朋友嗎?」
我回過頭,眼裏厭惡掩飾不住,然後又忙低下頭,然後搖頭。
「他不是。」我知道,程星一定看見了我眼睛的厭惡的情緒。
我猜他一定覺得我是個壞女人吧,我與陸灼的交流從不避諱旁人,他一定覺得,我是個騙人感情的壞女人,他會討厭我嗎?,會嫌我髒吧,會說我是狐狸精吧。
腦子裏的記憶鋪天蓋地的湧上來。
「我說怎麼老遠聞到一股騷味,原來是狐狸精來了……」
「你有沒有聞見她身上有味,很臭誒……」
「腥臭味……臊的很。」
「她還叫林香呢哈哈哈……」
我拼命解釋不是我,我洗過澡了,我身上沒有味,可無論我怎麼解釋,面前都只有衆人捂着口鼻嫌棄看着我的樣子。
我驚叫一聲,慌亂蹲在地上,抱着腦袋,卻沒有巴掌落下。
鍋裏的水依舊沸騰,程星關了火,我滿臉淚水,抬眼只看見他滿臉焦急。
「林香,林香你怎麼了?」
我以爲我過了幾天好日子,事情就過去了,原來是過不去的。
我朝他尷尬笑笑,然後搖搖頭。
「對不起我…」
「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他打斷我,雙手扶住我的肩膀,掏出紙張擦乾淨我額頭的汗。
程星面容嚴肅,然後道:「這不是你的錯。」
我看着他,抓住他的手,然後翻找着手機裏的照片,終於找到了我未 ps 過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肥大的校服,四四方方的臉,齊劉海擋住了眼睛,下頜骨幾乎與下巴齊平。
「這是我。」我抓着他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浮木。
「要是我是這個樣子,你還願意和我相處嗎?」
程星看着照片,然後將手機給我,我心臟一點一點揪緊。
其實也沒關係,我早就應該習慣的。
「每個人都有變漂亮的權利,這是老天對勇敢女孩獎勵,你很勇敢,但是在勇敢的同時,你還聰明,善良,勤勞,所以即便是之前的你站在我面前,你都是你。」
「人總是執着於先天美人和後天美人,化妝美人還是素顏美人,似乎純天然永遠高於一等,天生麗質固然幸運,可後天的勇敢也格外珍貴,而林香,於我而言,你的內在美過任何皮囊。」
程星朝我笑了笑,他伸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尖。
「林香,沒有什麼人是高人一等的,相比較仗着天然優勢沾沾自喜的人,努力改變命運的人其實更爲珍貴,不是誰都有那樣的勇氣,你很勇敢。」

-3-
事情其實不會過去的,哪怕我現在有新的朋友,也不會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會有人約我課後聚餐,會有人約我一起去上廁所,也會在路上被其他系的男生要微信。
我變得和其他人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可我依舊不敢看別人的眼睛,不敢在大家約好聚餐時說一句我也要去,不敢大大方方接受別人的善意。
我甚至害怕別人朝我伸出的手,會害怕有人忽然推我一把,然後又嫌棄擦手的模樣。
我也會害怕別人無意的看過來後的竊竊私語,我迫切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是否在討論我,又在討論我什麼。
陳甜也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將我帶入她的圈子,一直照顧我的感受。
她好像知道我是那樣敏感的人,所以總是儘可能的遷就我。
可即便我遇見了那麼多的好人,我依舊會夢見欺負我的那些人的嘴臉。
我甚至會想,若我今日還是那個『海綿寶寶』,他們或許都不願意和我交流。
那日程星朝我遞過來一杯奶茶,卻被我下意識打翻,空氣瞬間寂靜,我緊繃的神經忽然斷裂,耳邊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蹲下來收拾地上的殘局,然後小聲的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這句道歉太過於蒼白了,就算放到我自己身上,我也不會相信自己不是故意。
程星捉住我的手腕,我抬眼,和他的眼睛對上,他眼裏沒有往日笑意,只是道:「林香,既然不是故意,你就不用道歉,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你不欠任何人的。」
我訥訥點頭,他將自己那杯奶茶遞給我,朝我笑了笑。
「你喝,這是甜的。」
我搖頭拒絕,程星卻沒有動,固執的伸手,「很好喝的,你嚐嚐。」
奶茶味道冰冰涼涼,我看着程星的側臉,誇了一句:「你真是個好人。」
陸灼再次約我見面時,我沒有拒絕。
那日我化了淡淡的妝,穿上素雅的白裙。
我們約在 a 大外面的咖啡館,進門時,我看見了程星朝我彎眼笑了笑,揮手打了個招呼。
我朝他彎眼笑了下,然後電話聲音響起,我和陸灼目光對上。
他穿着白色襯衫,陽光透過玻璃落在他的髮梢,他整個人像個琉璃娃娃。陸灼確實好看,至少在我淺薄的人生裏,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他抬頭看向四周,眼裏清澈茫然。
然後與我目光對上,喜悅一點點爬上他的眼睛,我朝他走過去,對他露出一個笑。
我能感受到程星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卻不敢回頭看他。
我和陸灼戀愛了,在陸灼問出我叫什麼名字時,我彎眼看着他,撐着下巴,他的臉在我的注視下一點點變紅,我纔開口道:「我叫林香。」
他愣了愣,我看着他的眼睛,輕聲開口:「怎麼了?」
他會想起來嗎?想起某個漆黑小巷,有個叫林香的姑娘朝他求放過?
他搖搖頭,看着我的眼睛裏滿是歡喜,不像作假。
其實我不知道陸灼爲什麼喜歡我,我不相信會有人隔着網線喜歡一個人。
細數我和陸灼的聊天記錄,聊的也不過是些最日常的東西,而他喜歡的也不過是我打造了一個溫柔知性的大姐姐形象。
他拿着我的手機,撒嬌似的將孤星的備註改成陸灼寶貝,又將自己手機裏的備註改成了香香老婆。
我覺着噁心,於是淡笑看着他,目光帶着微微縱容,他很容易臉紅,總是會不自在的朝我露出羞澀靦腆的笑。
他拉着我的手腕走過大街小巷,然後手心慢慢划向我的手掌,我驀然抽回,朝他勉強的笑了笑,「我要回家了,下次見。」
陸灼有些不捨,扭捏了許久,然後失落的低下頭,小聲問道:「那我們下一次什麼時候可以見面。」
我低下頭,恰到好處的露出三分羞澀。
陸灼在我走後很久才離開,臨到家門,手機裏收到他的信息。
「姐姐長得真好看。」
我低頭打字,「你也很好看。」
門一下子被拉開,程星垂眸看着我,我不知該說什麼,只低着頭,像是等着捱罵的鵪鶉。
程星側過聲,輕聲開口:「進來吧。」
我低着頭換鞋,看着他進了自己房間,我在客廳坐了好一會,小黃拿身子蹭我的腿,我伸手,摸到暖乎乎的一團。
手機裏陸灼又發了信息,上面顯示的是某水果手機的淘寶截圖,地址填的是我們學校。
我看着手上的舊手機,便猜到了陸灼的心思。
我用語音回道:「謝謝你,陸灼。」
我查了一下售價,一萬多塊,不便宜了。
我抱着小黃髮了會呆,程星的房門被拉開,他手裏拿着一張紙,放在我的面前。
上面赫然寫着合租注意事項,我抱着小黃的手一緊,白紙上用黑色馬克筆寫着。
不能夜不歸宿,不能帶異性回家。
旁邊是他的手印,程星看着我,薄脣微微抿起。
「要求不過分的。」不知爲何,我聽出他語氣裏的委屈,他又道:「而且,你去見別人了,今天都沒有給我準備晚飯。」
我伸手,手指沾脣上口紅蓋上了手印。
程星有些臉紅,又找了膠帶將他貼在牆上,又回了房間。
我繼續忙着自己的事情,與程星除了在飯點碰見,平日幾乎見不到,他喫飯喫的很斯文,在飯後也會主動收拾碗筷。
他最近很少和我說話,每次說話也都是公事公辦的模樣。
我忍不住開口道:「程星,我來洗吧。」
程星迴頭,愣了愣,然後又搖頭,「不用。」
我低頭,摸着小黃的肚皮,小聲開口:「對不起。」
程星聞言走過來蹲在我的面前,他目光溫柔專注,一字一句道:「林香,你沒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可每次聽見,我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拿出紙巾,輕輕擦乾我的眼淚,猶豫着問道:「林香,他對你好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點頭又搖頭。
程星看着我手裏的手機,開口問道:「他送的?」
我點點頭,忽然覺得手裏的手機無比滾燙。
我在週末與陸灼整日混在一起,他總在靜謐的下午,把他的腦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後說各種情話。
「姐姐,香香,香香老婆,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
我拍了拍他的背,沒有說話。
他看着我,眼尾有些紅,輕聲開口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朝他笑了笑,安撫道:「怎麼會呢?」
他低下頭,整個人顯得十分落寞,有時候我也分不清,他是真的難受,還是裝的。
兩個相互欺騙的人在和對方說着喜歡,而我卻捕捉到他謊話裏的真心。
在心軟的剎那,我忽然想起,那個冰冷看垃圾的眼神。
其實這纔是他。
我們在一起的三個月裏,我對他無微不至,雖然僅僅是言語上的,因爲家庭原因,父母離異,他跟着父親長大,所以其實陸灼是個極度缺愛的人,以至於我曾經一度以爲,我們是相同的人。
所以他很好哄,說幾句好聽的話,他便高興的不得了。
然後給我送各種東西,知道我兼職網拍模特,甚至給我買了一萬多塊的相機。
又去報了一個攝影班,我許多的照片都是他幫我拍的。
我們和所有熱戀中的情侶一樣,可我們從來沒有接過吻。
在他脣瓣湊過來時,我胃裏就一陣噁心,然後蹲在地上乾嘔了起來。
他那時目光很受傷,可更多是着急,後來他就再也沒有țũ̂ₑ親過我了。
第三個月的時候,他帶我去見了他的朋友們,他們在看見我的那瞬間,熱情叫我嫂子。
我看着他們,認出了他們,這個罵我賤貨的,那個罵我醜女的,那個掐着我的臉,叫我海綿寶寶的人。
我做了無數心理準備,可在看見他們的那一瞬間,記憶紛湧而至,我臉色瞬間蒼白,叫我幾乎站不穩,我手指死死抓住陸灼的胳膊,指甲幾乎摳在他的肉裏,陸灼扶住我,我只能看見他張合的嘴脣,我甩開他的手,拼命朝外面走去,我穿過冰冷長廊,身後的裙襬劃過一道殘影,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外面陽光落在我身上時,我腿一軟,整個人摔在地上,手肘膝蓋磕破了皮
身後的人追上來,將我扶起,我看着陸灼,胸腔劇烈起伏,我甩開他的手,眼裏的厭惡不加掩飾。
「別碰我。」
他愣了愣,霎時臉色蒼白,伸手扣住我的肩膀,無措又焦急的喊我的名字,「香香,你怎麼了?」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我推開他,輕聲道:「別跟着我。」
陸灼像是受傷的大狗,眼裏茫然又帶着一絲脆弱。
「姐姐,你怎麼了?」他抱着我,用手掌輕輕拍打着我的背。
「分手吧。」我輕聲開口。
他不可置信看着我,追着我問爲什麼。
我低下頭,只道:「那你別和他們玩,我們就不分手。」
他看着我,目光黑沉沉的,僵持許久,久到我轉身離開,陸灼才拉着我的手,嗓音暗啞,「好」
他沒問我爲什麼,只當着我的面拉黑了那些人。
最後將手機遞到我的面前,眼睛彎起,帶着小心翼翼,像是等着誇獎的小孩。
「你看,我都刪掉了。」
我看着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十惡不赦。
他太會裝了,不露破綻。
而我想到最爛的報復就是讓他愛上我,然後又被我狠狠的拋棄,其實這對於我來說風險很大。
因爲我不確定,他是否愛我。
可是我又不知道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是歇斯底里的無所顧忌拳打腳踢,這無異於以卵擊石,而我的痛苦也不會隨着他的難受而消減。
我朝他笑了笑,陽光落在我身上,我卻覺得格外寒冷。
「你做的很好。」我說。
陸灼徹底和他們斷了聯繫,有人不斷給我手機發消息,問我爲什麼要這樣,其中有些話過於難聽,我將手機伸到陸灼面前,沉默看着他。
他看了眼手機,眉毛擰起,然後看着我,問我,「你想要我怎麼樣?」
我低頭,小聲道:「往日別人欺負你們,你們會怎樣做?」
我抱住我,渾身疲憊,過了許久,他纔開口,「我知道了。」

-4-
他們徹底斷了,至於緣由,我在辱罵我的短信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點。
陸灼和他們打了一架,陸灼那日回來受了傷,不過不嚴重,我替他上藥時,他拉住了我的手,聲音帶着茫然和脆弱。
「姐姐,你不會離開我吧?」
他看着我,睫毛微微顫動,我抬頭,朝他嫣然一笑。
「疼不疼?」我問他。
他脣角的笑勉強,卻輕輕搖頭道:「不疼,我不疼。」
在我離開他家的時候,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問:「姐姐,搬過來和我住吧。」
我猶豫一會兒,然後點頭。
我搬家那日,只和程星打了聲招呼,他坐在客廳,聞言抱着小黃髮呆。
我莫名有些心虛,朝他道:「我走了啊。」
程星忽然起身,拉住我的行李箱。
「你真的要走?」他低頭看我,素來彎彎的月牙眼裏看不出了情緒。
我低頭,不敢看他,空氣寂靜了兩秒,只感覺到他深吸一口氣道:「那你走吧。」
客廳裏的風扇呼啦啦吹着,他轉過身不再看我。
在臨走時,程星開口:「林香……」
我腳步頓住,卻只聽見他的下一句,「沒事。」
我搬去和陸灼住,便對他愈發的好了起來,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依賴日漸加深。
他熱衷於買各種情侶款的小玩意,比如同款衣服,同款杯子,拖鞋,甚至是同款手機殼,好像急於證明我們是一對。
某次逛街,他看中了一款情侶對戒,他很喜歡,拉着我去量了尺寸,他手指帶不進,可看着我手裏合適的戒指,眼裏滿是歡喜,用光了身上積蓄買了下來,他的那個用銀鏈子串在了脖子上。
他就拉着我的手,幻想我們日後的生活,小到結婚要穿婚紗樣式,大到孩子的姓名。
我冷淡的「嗯」了一聲,陸灼愣了愣,然後沒有繼續說話,他小心翼翼用額頭貼着我的額頭,這是我最大限度允許的親暱。
他看着我的眼睛,開口道:「我在這邊,只有你了。」
是啊,他在這個城市,只有我了。
我讓他斷了社交,要他的生活裏就只有我。
我有時候在想,我怎麼那麼壞啊,我和他們有什麼區別,可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沒錯,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恨意佔據了上風,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覺得他這個樣子,真像一條狗。
「有我一個人,不好嗎?」我道。
我看見他眼裏升起的歡喜,他說:「只要有你就好了。」
自媒體興起的時候,學校有人發起尋找最美校花活動,不知是誰偷拍我的照片上傳到網上,在當晚發酵,一夜之間投票上漲。
人紅是非多,有人扒出了我的身份,找到了我的高中畢業照片,製成表情包放在評論區,醜陋灰敗的臉,加上不清晰像素,配上各種各樣搞怪的文字。
例如什麼愛我,你怕了嘛?又或者是香香一笑。
更甚至有人在評論區說,我高中的時候就很賤,給男老師看……
留言增多,熱度上漲,博主也樂見其成,我去要求刪除的私信已讀不回。
我在陸灼的出租屋,盯着手機看的幾近瘋魔。
那些造謠的評論我一個個點進他們的主頁,每個人似乎都是正常人,他們過着正常人的生活,和別人沒什麼兩樣。
陸灼那日回來有些沉默,我看着他,笑道:「你看見了?」
他伸手想抱着我,卻被我用力推開。
「你看見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
他用力抱着我,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帶着惶恐和小心翼翼。
「對不起,香香,對不起……」
我眼淚掉下,看着外面的天空又哭又笑。
我開口道:「我們分手吧。」
他抱着我,身體僵硬兩秒,固執搖頭道:「不分手,我們不分手。」
我輕輕推開他,朝他笑了笑,歪頭看向他,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乖,我纔不要你了呢。」
我看見他受傷的神情,莫名心裏生出一種暢快。
「我不喜歡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找到我手機網盤裏的照片,找到曾經的模樣。
「你不是喜歡漂亮姑娘嗎?這纔是我……」
他小心翼翼想來拉我的手,若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也願意去相信他是那樣單純無辜ṱű⁴的少年。
我抓住他的弱點,蓄謀已久讓他愛上我,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全是欺騙。
微信裏陳甜還有同舍舍友的消息發來,無一例外是關心和着急,我忽然感覺有些想哭,顫抖着給他們發,我沒事。

-5-
我提着行李箱,離開了陸灼家,沒有目的的在街頭遊蕩,其實我想回學校宿舍,可不知怎麼,心裏莫名害怕,過去的事情在我記憶裏紮根,所以即便我的室友都是很好又優秀禮貌的人,也依舊叫我恐慌。
然後我看見白色體恤手裏拿着一份炒板栗的少年,他朝我大跨步走來,將手裏的炒板栗遞給我。
「喫不喫?好喫的。」
見我沒接,他自顧自剝了一個,然後遞到我的脣邊,他朝我笑了一下。
「網上的事情我也看見了,你還好嗎?」
我咬住那顆糯糯的板栗,朝他笑笑,無所謂搖頭,「沒事。」
他看着我手裏的行李箱,素來好脾氣的臉,變得極爲難看。
「怎麼了?」
我低頭看着行李箱,然後道:「分手了?」
「真不是個東西。」他一把拉過行李箱,將手裏的板栗遞給我。
「看着人模人樣,結果不做人事。」他嘴裏念念叨叨,叫我瞬間多雲轉晴。
我忍不住笑起來,和他一起罵了一句。
「嗯,他真不是個東西。」
網絡輿論發酵,在學校論壇被人瘋狂轉載,有人放出我被打的照片,照片裏的我頭髮被人揪着,眼睛半睜着看鏡頭,發這張照片的人配上文字,說我因爲搶別人男朋友才被揍。
是祁雪啊,一定是她,只有她拿着手機,拍下這張照片。
我記得頭髮被揪住後頭皮彷彿撕裂的痛感,記得滿頭黏上口香糖後剪刀剪髮的聲音。
而造成這樣下場的原因,只是因爲頭髮披散下來被她喜歡的那人多看了兩眼。
我看着電腦上的照片,腳邊的小黃安靜的趴着,像是無聲的安慰。
我摸着小黃,自言自語道:「我不能白捱打呀。」
而廚房裏,是程星忙忙碌碌的身影,他在煲湯,玉米排骨湯香味飄出。
我開口問道:「程星,要是你被人欺負了,你會怎樣?」
程星走出廚房,看了眼我的電腦屏幕,他手指捏緊,眼尾都泛着紅,胸腔劇烈起伏,他從來善良心軟,所以碰見這種事情,平日良好教養都叫他藏不住臉上的憤怒。
可他說:「跟着心走。」
我垂下頭,他伸手,最後手掌落在我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小聲安撫道:「你別怕。」
我打開我的百度網盤,又註冊了幾個小號,將受傷的照片分別配上不同文字發出來。
上面寫着我被打的緣由,我因爲欠錢不還,所以被打,我因爲勾引別人的男朋友,所以被打,我因爲劃傷別人的臉,所以被打。
而輿論在照片曝光的一瞬間到達了巔峯,開始有人覺察出其中的不對勁來。
評論區開始有人說就算真的做了這種事情,也不至於打成那樣吧。
另一小波評論,我一猜便知是陳甜他們,他們說着他們認識的我。
他們說我很善良,說我自己都喫不上飯了,還餵養了學校大半流浪貓,說我這樣的人,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而我趁着這波熱度,註冊了圍脖號。
一條一條解釋着那些,我從未做過的事情,又特意在最後,添上了一句,此賬號是被霸凌者的樹洞,如果你也曾經遭受過校園霸凌,請大聲說出來。
評論區相信的人義憤填膺,可也有人指責,要是你當時勇敢的反抗,怎麼會被欺負的那麼慘,說到底,還是你太懦弱了。
也有人在評論區說着類似的遭遇。
而我看着那些類似遭遇的人,心漸漸下沉。
陸灼來找過我,他失魂落魄在我去學校的路上攔住我,求我不要分手,我找到手機裏的照片,遞給他看。
我好笑地看着他,「你的好妹妹乾的,怎麼,你又要替她揍我一頓?」
陸灼瘦了很多,臉頰處都有微微的凹陷,他跪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伸手拉住我的手,周圍的人偷偷打量他也不在意,只低聲哀求,「對不起,香香,對不起……」
我掰開他的手指,他急急忙忙又抓住,說:「不要離開我。」
而我只是居高臨下看着他,就像看一坨垃圾。
如同他當年看我那樣。
我看着他,朝他笑了。
「高三畢業那年,我出門被你堵住,他們在我經期踢我的肚子,還嘲笑我,羞辱我,我求你放過我……」
陸灼眼淚落下,呼吸都急促起來,「不要說了,香香,求你別說了……」
我低下頭看着他,「我可恨你了,恨不得你去死,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噁心……」
他很痛苦,可他越痛苦,我便愈發暢快。
「你真的,沒有一點喜歡我嗎?」他紅着眼睛,渾身像是失去了生機,忽然自嘲笑笑,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低下頭看他,他跪的筆直,我開口,打碎他眼裏的希冀。
「你喜歡的那個人,不是我,她只是你想象中的我,那個關心你,同樣很喜歡你的林香,可是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人出現,不會有人喜歡你的,也不會有人將你全心全意放在心上,因爲你是個人渣,是個廢物,你除了以欺負人逞強得到別人的關注,你什麼都不會。」
「舉頭三尺有神明,陸灼,所有被你欺負過的人,都會如我一般厭惡你,然後在今後祈禱你下十八層地獄。」
我心裏暢快,臉上笑意就愈發的濃厚了。
「陸灼,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垃圾,我纔不要垃圾呢。。」
陸灼後來又來找過我幾次,都被我避開了,我拉黑了他的手機和微信。
又將他送我的戒指寄了回去,這樣的東西,我無福消受。

-6-
天氣入冬時,繼母楊秋芸打來了好幾個電話給我,最後被我刪除拉黑。
我與她的恩怨並不深,只是互相看不順眼。
他看不順眼我,我看不順眼我媽死後一個月她就和我爸結婚。
久而久之,她便不給我打電話了。
程星迴家過年了,我一個人留在首都,囤了好多菜,陪着我的是那隻入冬後就愈發懶的小黃。
我在除夕那晚一個人去看了煙花秀,看煙花的地方人很多,很是熱鬧。
熱熱鬧鬧,又孤孤單單。
煙花亮起的那刻,我的手被人一把捉住,我嚇的差點驚聲尖叫,回頭一看,是陸灼,他穿着白色棉服,臉色蒼白,拉着我的手,聲音帶着小心翼翼,他朝我露出討好乖巧的笑。
「因爲你一直不見我,我找不到你,我回家找你,聽說你沒回來,我就在這裏等你。」
他似乎是怕我誤會什麼,又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會來這裏,我就是想碰碰運氣。」
而我只是冷漠看着他,輕輕抽回手,插入棉服兜裏。
「陸灼,你煩不煩?」
他身體微微僵硬,最後才小聲解釋道:「對不起,我,我就是想見見你。」
我沒理他,也沒了想看煙花的心思。
轉身便朝家裏走去,他拉着我的手不放,跟着我的身後,偷偷觀察我的表情,我甩開他的手。
「別碰我。」我對他惡語相向,他卻彷彿沒有聽見一般,跟着我自言自語道:「新年快樂,香香,這是我們一起過得第一個年。」
下一秒他聲音忽然雀躍起來,「我們還有第二個年。」
他似乎總喜歡暢想未來,未來的我們,未來的生活。
可他似乎從沒有想過,那些被他欺負過的人,還有沒有未來。
到了居民樓時,我腳步停下,看着他道:「不會有了。」
他愣了愣,最後才慢慢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
「能不能不分手?」他態度低到塵埃,忽然伸手給自己不停的扇巴掌。
「不分手好不好,我來贖罪。」
我沒理他,他就一直刪着巴掌跟在我的身後,聲音清脆。
我回頭,抓住他的手,忽然覺得無奈,我回頭看向樓上亮起的燈,窗戶上映着少年舉着貓的身影。
我看着陸灼,聲音很是認真:「前路光明,我又何必回到泥裏。」
陸灼愣了愣,最後低下頭,直到我上樓,他也不曾離開。
房門打開,屋子裏暖洋洋的,滿是麪條的香味。
程星看見我回來,從廚房探出頭,紅着臉,最後訥訥開口:「ẗũ̂⁼林香香,新年快樂。」
我眼眶有些酸脹,輕聲道:「謝謝你。」
程星撓撓頭,紅着臉道:「我也就面煮的暫時能喫了,你先將就一下,其他的我可以學,我,我…媽說,不能留女孩子一個人過年。」
聞言,我心裏暖暖的,眼睛有些泛紅。
他看見我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最後才站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我的發頂。
「不是我媽說的……」
我愣了愣,抬頭看見他有些臉紅,他又重複了一遍,「不是我媽說的。」
我低下頭,只覺得空氣忽然有些熱,心臟劇烈跳動着。
我們一起守歲,他鄭重其事的給我包了一個大紅包。
我只覺得好笑,便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程星撓撓頭,沒有說話,眼睛卻彎彎,溫柔注視着我,最後才道:「過年嘛,圖個吉利。」
我守歲守的昏昏欲睡,他將我抱回房間,又替我蓋好被子,房間燈滅,我睜開眼睛,眼裏一片清明,手裏的紅包忽然變動灼熱,我心裏卻忍不住溢出歡喜。
網上的事情並未對我造成很大影響,反校園霸凌的賬號私信卻湧入很多志願者,有學法學的學生,有已經就業的律師,有各地的記者,有學心理學的學生……
反校園霸凌賬號通過輿論熱度,又聯繫當地警方,救助過不少瀕臨絕路的小孩。
我們一起幫助開導那些走上絕路的孩子,於是我變得愈發忙碌起來,每當遇見那些人的投稿,那一字一句,就像血淋淋的刀,扎的我整修整宿睡不着覺。
我看着後臺未讀的私信,難受的心臟發疼。
我原以爲我已經是很倒黴的人,可原來我的事情只是這座大山的一塊石頭。
其實我們也做不了什麼,可我們依然要做點什麼。
我已經走了出來,可他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而事情解決過後,我覺得我開導旁人的話術過於蒼白,無非是你要勇敢,你要學會反抗。
後來在夢裏我也會告訴那個被欺負的海綿寶寶,說你要勇敢,你要學會反抗。
這幾乎成爲我心裏的執念,我總在想,要是我當年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鬧到破罐子破摔就好了。
那位主動聯繫我的律師也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後來她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告訴我。
「我以前總覺得,要是我當年勇敢一點就好了,可後來我想清楚了,少女時期的我不是現在的我,她未經世事,她懦弱的情有可原,可即便懦弱也不是被欺負被大家指責的理由,錯的從不是我,是那些欺負我的人。」
是啊,錯的從不是我。
既是他們的錯,又何必由我買單。

-7-
在我創立反校園霸凌組織的第三個年,有媒體邀請我上訪談節目。
我將我的故事在鏡頭面前娓娓道來,面對媒體鏡頭,其實我是有些害怕的,捏着裙襬的手指泛白,程星陪在我身邊,在鏡頭後舉着大大的橫幅。
「香香,你是最棒的。」他舉着橫幅,彎着眼睛。
忽然,我內心的緊張就消散了,忍不住朝他笑了一下。
我想到小時候發生的那些事情,我以爲時間久遠,我會忘ŧű̂ₗ記,可是去想,卻又彷彿歷歷在目。
有些時候,我甚至沒有意識到,別人在對我進行霸凌。
小學的時候,班裏的同學編着兒歌罵我,因爲買不起衣服,因爲臉方,因爲穿了同班同學淘汰下來的舊衣服,因爲穿了打補丁的褲子,所以這首大家都會唱的兒歌,伴隨了我整個童年。
「林不香,臉方方,收破爛,爛褲襠……」
可我那時並未意識到這是霸凌,甚至在他們唱歌時,露出傻笑。
我難受嘛,我當然難受。
他們或許是跟風,或許是好玩,甚至在多年後遇見,都會漫不經心拿這首歌調侃。
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在欺負人。
上初中時,初來例假,內裏墊着衛生紙,後來媽媽在課間操時間,送來透明包裝袋裝着的衛生巾,這引起全班同學的鬨笑,而我羞愧的恨不得將人埋在課桌裏。
後來每一次提到媽媽這個話題,便會有人露出隱祕的笑,然後提到,「林香的媽媽給林香送衛生巾……」
後來長大後才懂,來例假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那忽如其來羞恥,和別人隱祕的打量和竊竊私語,總能擊垮別人的自尊心。
學校廁所無隔間門,那些隱祕議論,讓我不敢在課間廁所去換,每每忍到回家,凳子就沾染血跡,而後無知無覺被當做班上人的談資。
無人意識到,自己在欺負別人。
青春期對我來說,其實並不算美好。
那時班裏男生在宿舍裏評選班裏十大美女,十大丑女。
第二日那長着滿臉痘痘的男同桌在課上戳戳我的胳膊。
「林香,你知道你在班裏排第幾嗎?」
我無所知搖頭,沒注意到他眼裏的戲謔,他說:「你排第一。」
我不解,他卻笑了起來,「第一醜女。」
我忘記了我是怎樣回應,只記得我沒有哭,只是惱怒,在課後去告訴了老師,而那個嚴肅的老師只是冷淡看着我。
「你管別人說什麼?讀書又讀不好,這些事情倒是在行。」
然後我就哭了,鋪天蓋地的委屈湧上來。
我告訴老師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開了,他們給我安上叛徒的名號,對我各種嘲笑欺辱。
那一刻,他們是正義的,因爲我是個打小報告的叛徒,甚至在多年之後,還能笑着說一句,「誰讓你那麼開不起玩笑的。」
然後就上了高中,沉默寡言的我遭遇最多的,便是語言暴力,你做什麼,都是錯的,只是我已經習慣了,他們甚至還親切叫我海綿寶寶,當成一個好玩的綽號。
後面高考失利,我復讀了一年,成了學校ƭṻ⁼的高四生。
在那一年,我被語言霸凌進階到身體霸凌。
從我不小心踩了一腳祁雪的鞋子,卻沒有錢賠一雙新的,然後她伸手,打了我一巴掌開始。
在到我理科成績超過陳依依,我被鎖過廁所,耽誤了週考,也被他們關在廁所,揚言賠不起錢就給我一頓教訓,他們踩我的頭,踢我的肚子,甚至踢我的隱私部位,卻從不打我巴掌,明面上,她們還是老師眼裏的乖小孩。我一開始還會求饒,可越到後面,就越不會了,求饒助長了他們的威風,越是求饒,打的越狠。
我告訴過那個對我很好的男老師,他溫和的看着我,眼裏滿是不贊同。
「有證據嗎?」
有的,可我不能給看,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覺難以啓齒,就像是撒謊被戳穿的窘迫。
我記得他失望的眼睛,但是他後來還是找了祁雪陳依依談話,回來祁雪眼睛紅紅,像是剛剛哭過,可她看着我的目光是嘲諷和得意。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然後班裏風言風語流傳,說我脫光給老師看,言語下流又齷齪,他們說我是騷貨,說我是婊子,說我那麼醜,老師很重口。
而最後一次捱打,我想想是爲了什麼。
是我的名字,出現在學校光榮榜上,那時已經高考畢業,我被名牌大學錄取的橫幅掛在學校門口。
然後夜裏我便被陸灼帶人打了,我知道他,便是聽說學校惡霸是祁雪表哥,所以無人敢招惹。
以至於後來面對陸灼,我想到的便是祁雪,他們確實很像,一樣的人面獸心。
說到後面我渾身顫抖,採訪被迫中斷,當我以爲我做好充足的準備來面對這一切時,才知道事情永遠不可能過去。
程星抱着我,小聲安撫道:「哭吧,今天可以隨便哭。」
他抱着我,等我情緒安撫下來,才慢慢開口。
「你又沒有做錯,只是你遇見的人不好。」
採訪到後面,那主持人問我。
「那你現在呢?是否會希望得到他們的道歉?」
「他們不會認爲自己有錯,他們認爲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採訪後續被官博轉發,上了熱搜,不知是誰扒出來祁雪的身份,因着輿論,祁雪背後的當官的爹被調查,一下子又牽扯出貪污受賄,被撤職入獄。
我看着輿論越來越大,然後讓人放出的陳依依的身份,某短視頻平臺 400w 粉絲清純學霸美女,背地裏 80 的社會姐。
她短視頻評論區變得烏煙瘴氣,我看着評論一條條增多,也不乏有些特立獨行的理中客評論,但是都被淹沒。
最後陳依依不得不關閉視頻平臺評論,素顏朝天錄製道歉視頻,宣佈退網。
我頂着黑眼圈,看着輿論的發展,卻並未覺得大仇得報。
若他們不是在網上有些影響的公衆人物,或許我這輩子都看不到他們受懲罰,我趴在桌子上,笑着哭,哭着笑。
原來有些事情真的過不去,結痂了的傷,撕下來也還是會流血的。
那一年,我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成了那個要看心理醫生的人。
不得不將賬號交於別人,程星一邊陪我四處旅遊散心,一邊繼續做自媒體,他學的服裝設計,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網店,而我是他網店的模特,生活尚且算是寬裕自由。
程星一直陪在我身邊,他每天起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香香,你今天似乎比昨天好一點了。」
「香香,昨天那個姑娘已經在開始走出來了,你也要開始走出來。」
「香香,你幫助了好多人,你真棒……」
「香香,你好厲害,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我們的婚期定在九月初,他帶我回家見了父母,他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很是溫和又通情達理,也難怪教出程星這樣善良優秀的人,以至於我有時候並不知道程星爲什麼會喜歡我這樣的人,而他只是笑着看我,然後道:「優秀的人被人喜歡,難道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嗎?」
我問:「你真覺得我優秀嗎?」
他點頭,用手指數着我的優點,最後一攤手,模樣很是無奈,又有幾分可愛。
「優點太多了,我都數不過來。」
程星很喜歡誇我,有時候我都懷疑他說的人莫不是天上仙女下凡。
他笑看着我,然後摸摸我的腦袋。
因爲結婚的事情,我變得忙碌起來,不再有時間去想那些事情。
後來婚後某天打車,碰見的司機帶着黑色鴨舌帽,全程沒有同我說一句話。
我剛結束了和程星的通話,看見車鏡頭裏司機一閃而過的戒指吊墜。
我看向窗外,樟樹葉子被風吹的嘩嘩作響,下車時,我問:「多少錢?」
司機低着頭,小聲開口道:「38。」
滴一聲掃碼過去,那司機的聲音響起,「新婚快樂。」
然後搖上車窗,車子緩緩駛離。
我回頭,看見程星在路邊等我,他穿着黑色薄款風衣,漂亮眼睛彎着,我快步過去,撲到他的風衣裏,小聲撒嬌道:「冷死我啦!」
他拉着我的手搓了搓,哈了一口氣,眉眼溫柔,「那我給你捂熱。」
有時候,我真覺得他是老天賜給我的大寶貝,我眼睛一熱,聲音悶悶的。
「要是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他抱着我,帶我回家,輕聲開口道:「我也想早點遇見你,然後對你說,你很棒,是我見過最棒的人了。」
「程星,你好喜歡誇我呀!」我紅着臉,
「我也好喜歡你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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