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後,秦亦自殺了。
而我重生到秦亦還是直男的十九歲。
與世界爲敵也要在一起的結局太痛了。
所以重來一世,我決定離他遠遠的。
可秦亦卻像塊成了精的牛皮糖,甩不脫,罵不跑,打不走。
還無師自通把自己掰彎了。
我氣到發顫。
他卻興奮得聲音發緊:
「別抖這麼厲害,我喫不消。」
-1-
接到警方的認屍電話時,我很冷靜。
冷靜地爲秦亦辦理後事。
冷靜地送走賓客。
然後冷靜地來到海邊看日落。
走到盡頭的感情讓我對秦亦的離開並未感到過多的傷心。
我只是一時走神沒能收住邁向海面的腳步,在被海浪推向海底時忘記了掙扎。
海水衝撞耳膜的鈍痛還沒有消失,模糊的視線卻陡然明亮起來。
禮花炸裂的聲音使我漂浮在海平面下的意識驟然落地。
我猛然睜開眼。
記憶中沉默頹喪的秦亦正在衆人的簇擁中站在蛋糕前許願。
半人高的蛋糕上插着「19」字樣的生日蠟燭。
「哥,你許了什麼願?」有人問。
19 歲的秦亦彎着笑眼穿過人羣看向我,語調是很久不見的輕快:
「我的願望是和雲州做一輩子的好哥們。」
「怎麼只有雲州沒有我們?」
「厚此薄彼啊!」
「就是,有了新友忘舊交!」
……
衆人嬉笑調侃。
有人搗了我一拳,有人將我推到秦亦身邊。
走馬燈……這麼逼真嗎?
「雲州,這你不得說點啥表示一下?我們和秦亦認識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過這待遇。」
秦亦期待地看向我,既沒有憎惡,也沒有冷漠,目光坦誠到令我難以接受。
我打了個冷顫,從口袋裏摸了根菸。
迎着秦亦不太讚許的目光,「啪」地點燃。
「我就是路過進來蹭頓飯,原來有錢人的哥們這麼好當啊,動不動就一輩子,過家家呢?我的兄弟那可都是真刀子真拳頭篩出來的,你們這些溫室裏的大少爺怕是不夠格。」
說罷,順手在完整無瑕的蛋糕上切下一塊不和諧的形狀。
「冀雲州,你別太不知好歹!」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黃毛樣,沒有秦亦你連給我們提鞋都不配。」
「看在秦亦的面子上給你個笑臉,真把自己當個人了!」
……
兩口將蛋糕塞入口中,我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所有污言穢語以及那個白着臉的少年,全被拋在身後。
可不過是走過兩個路口的功夫,我就堅持不住,靠在牆邊狠狠抽泣起來。
我竟然重生了,重生到Ṭú⁴故事還沒開始的十九歲。
-2-
上一世我的回答和剛纔完全不一樣。
摟着秦亦一口一個好哥們,哄着秦亦一個人悶完了整瓶洋酒。
別有用心地將爛醉的秦亦送回房間後,我非但沒有離開,反而趁着醉意摸上了秦亦的牀。
這位白玉似的公子哥沒嘗過鮮,不得要領地折騰了半宿,硬生生將我疼暈過去。
醒來後的秦亦還以爲是自己欺負了我,半跪在牀邊和我道歉,求我給他一個負責的機會。
我說:「好啊。」
一個戀愛都沒談過的直男就這麼被我掰彎了。
那是一切錯誤的源頭。
那條佈滿荊棘的路實在是太疼了。
這一世,無論是我,還是秦亦,都不可以再錯。
手中的香菸燃到一半,我下意識就要熄滅。
可值得我浪費半根菸的人已經不在了。
掐在香菸上的手指有些遲疑。
這習慣不好,得改。
這是上一世養出來的習慣。
我很會抽菸,能吐出各種形狀的菸圈。
可秦亦不喜歡,每次看到我抽菸就湊過來吻我。
他說我抽菸時的表情太迷離,眼中沒有他,他接受不了。
我喜歡抽菸,更喜歡秦亦吻我。
所以我總當着他的面抽,往往沒抽幾口就被親得找不到北。
慢慢地,我的煙就再也沒抽完過。
後來即便秦亦不在,我也不喜歡Ťü₆把煙抽完。
紅燙的菸頭在手心摁滅。
最後一次。
巷子口走進來一個人,我吹着掌心的菸灰沒有在意。
來人卻在我面前停下。
我在蒙了塵的記憶中扒了半天才給這人對上號。
趙葛,秦亦的發小。
上一輩子自從我和秦亦混熟後,這貨就沒少在高三這年給我下絆子。
趙葛面色不善,掄起拳頭就衝我揮下。
我沒有還手,麻木的心臟需要疼痛的刺激才能重新跳動。
「你知不知道秦亦爲了今天的生日花了多少心思,全讓你給毀了!」
「遇見你他真是倒了大黴!」
「你爺爺的喪葬費都是他出的,你有良心嗎?」
……
我垂下眼皮任打任罵,只是在他提到爺爺時出手將人掀翻。
「喜歡秦亦就去告白,光在我身上撒氣有什麼用?還有,老子這輩子不想和你們這些同性戀搭邊,離我遠點。」
尚不明朗的心思就這麼被我點破,趙葛跌坐在地上,一張臉逐漸扭曲。
突然,他含淚看向我身後:
「阿亦,我只是想讓他給你道個歉。」
我轉身,秦亦正在幾步之外冷眼看着。
-3-
當前的情景,是個長眼睛的都會認爲是我揍了趙葛。
又是這一招,前世都被他用爛了。
我一腳踩在趙葛撐在地面的手掌上,用力碾壓了兩下。
上輩子的悶虧我喫夠了,既然這麼喜歡給我扣帽子,那我乾脆把帽子戴穩。
他打我一頓,我踩他一腳。
嘖,還是我虧。
趙葛捧着手慘叫,有人將我推開。
我踉蹌兩步,提着外套頭也不回地與秦亦擦身而過。
我和秦亦鬧掰的事情在學校傳開。
本就不受待見的我,日子過得越發刺撓。
桌面總有腳印,板凳也一高一低,交上去的試卷要麼沒了,要麼被撕碎出現在垃圾桶裏。
全是一些幼稚的手段,但格外膈應人。
試卷又一次不翼而飛,老班臉色非常不好看:
「冀雲州,都高三了,你能不能爲自己上點心!一本比二本好,二本比三本好,就算專科都考不上,你學點東西也比天天睡覺好!」
班裏響起接二連三的嘲笑聲,趙葛捂着嘴巴抖得像電動牙刷。
我將手從桌洞中抽出,指尖被不知是誰放進去的圖釘劃出一串血珠。
猛然站起,鐵皮板凳與大理石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在衆人沉默的視線中走向教室後排。
果然,寫着我名字的試卷被團成一團扔在垃圾筐裏。
衆目睽睽之下,我將滿當當的垃圾筐反扣在趙葛頭上。
我對秦亦有虧欠,但對他趙葛可沒有。
趙葛慘叫,同桌遠離,班主任匆匆制止。
一片慌亂中,我大搖大擺從後門離開。
我在齊哥的檯球廳待了一個星期。
晚上給他看場子,白天在網上自學高一高二的知識。
我是想好好學習的,奈何基礎太差,學校講的內容壓根就聽不懂。
送走最後一桌客人,我揉着痠痛的胳膊放下捲簾門回家。
漆黑的夜色中突然伸出一隻白瘦的手扣住我的手腕。
我嚇了一大跳,看清來人是秦亦之後,便不耐煩地將人揮開。
可他卻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冀雲州,回去上學。」
我悶頭走路,一言不發。
如果秦亦知道我會害得他家破人亡,他還會在乎我嗎?
他不會。
這個問題,他上輩子已經給出了答案。
-4-
「是因爲趙葛嗎?我不知道他一直在欺負你,已經向學校申請和趙葛換班。確實是我疏忽,我向你道歉。上次巷子裏的事情也是我誤會了,對不起。」
秦亦跟在我身後叭叭個不停。
他和我的班級不在一個教學樓,趙葛的小動作他確實不清楚。
上輩子顧及到他們發小的感情,我忍了。
這輩子趙葛的小手段我也回擊了。
所以此刻並沒有什麼想和秦亦說的。
每說一句話,就多一點交集。
我不想和秦亦有交集。
見我越走越快,秦亦有些煩躁地衝上來。
三步並作兩步,一把將我按在牆上。
我這周沒怎麼喫過飯,本就體力透支,被他這麼一拽,兩眼發黑,整個人向前栽去。
而秦亦正提着我的領子,將我往他的方向拉。
脣角撞上一片柔軟。
我條件反射含了一下,抿了兩口才意識到這是秦亦的嘴巴。
秦亦渾身一顫,一股細小的電流沿着舌尖鑽入腦海,在天靈蓋上炸開了花。
自生日宴後,心中怎麼也排解不掉的煩悶和躁動突然就有了答案。
修長的手指插入我的頭髮,秦亦強硬地固定住我的後腦,緩慢卻不容拒絕地貼上來。
從輕淺試探到深入掠奪,認真得像在做科學研究。
我被親到缺氧,恍惚間又看到那片深藍色的海面。
「喘氣兒。」
秦亦拍着我的臉,將我從海底拉回到夜色下。
兩道粗重的喘息聲彼此交纏。
秦亦捏着我的下巴又要親過來。
一次是意外,兩次就說不過去了。
我一拳打在他臉上,罵道:
「滾!」
秦亦被我打偏了臉,呆愣愣地站着,眼底的鬱色一閃而過。
我理了理皺亂的衣服,怒氣衝衝地將人撞開。
總算來到一處有路燈Ťũ⁻的地方,零星的人氣沖淡沁入心底的寒意。
外賣員在深夜奔波,商販守着小攤陪笑臉,還有那幾個晃晃悠悠的打手。
大家都在討生活。
我也是,不過是想討個大家都能活着、不那麼窒息的生活。
幾個打手歪歪扭扭順着我來時的方向走去,我心中浮現一種不好的預感。
秦亦一個家大業大品學兼優的學生,應該和這種事沒關係。
而且他剛剛還偷襲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別管了。
心裏分析得頭頭是道,腳步卻不自覺轉了回去。
偷偷看一眼,不是就走,絕不和秦亦有牽扯。
我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
結果等我跟過去的時候,秦亦已經和他們打成一團。
秦亦赤手空拳,以一敵四。
對方見一個學生竟然這麼不好對付,竟然掏出了刀子。
「小心!」
顧不得其他,我撲倒秦亦向牆角滾去。
那刀從秦亦額角劃過,險些讓他破了相。
他沒事,太好了。
可爲什麼還是有血?
我在秦亦驚恐的視線中慢慢失去意識。
如果我這一世的重生有意義,那一定是爲了秦亦。
-5-
發現自己還活着時,我有點失望。
重生的意義沒有實現,我又成了埋在秦亦身邊的不定時炸彈。
「同學,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妝容精緻的女人欣喜地湊過來摸我的額頭。
這是位優雅的女士,可我看見她卻抖了三抖。
王芝秀,秦亦的媽媽。
上一世見到王女士是在高考後。
Ṱű̂⁶秦亦因爲出櫃和家裏大吵一架。
秦爸爸帶着怒氣去公司處理事務,結果半路出了車禍,沒救回來。
我是在秦爸爸的喪禮上見到的王女士。
那天王女士哭得幾欲昏厥,枯瘦的手指像鐵鉗一樣箍住我的手臂,大聲質問我爲什麼要害他的兒子,讓我把她的丈夫還給他。
之後沒幾個月,王女士也跟着她的丈夫去了。
秦亦打小就是個乖孩子,一生唯一的一次任性讓他失去了至親。
兩條血淋淋的生命成爲我和他之間邁不過的鴻溝。
「同學,阿姨叫你雲州可以嗎?你的事情阿姨聽說了,要是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就和阿姨說。你救了小亦,就是阿姨半個兒子,別不好意思。」
王女士一會兒給我擦臉,一會兒用溼棉籤壓着嘴脣給我喂水。
細緻周到,溫柔極了。
如果我有媽媽,大概也是這個樣子吧。
我閉上眼睛,遠離的想法愈發堅決。
上輩子的事情像水鬼一樣纏着我,覺也睡不踏實。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忽然又夢見一條滾燙的大蟒蛇在我身上爬行。
我在一陣難耐的溼熱中醒來,身上發了汗,粘膩得不行。
至於發汗的源頭。
我看向窩在頸側睡得正沉的秦亦。
一隻手避開傷口霸道地橫在我胸前,另一隻手扣着我的腰不給兩人之間留下一點縫隙,腿也壓在我身上。
這圈地盤一樣的姿勢讓我格外煩躁。
明明已經避開了讓兩人關係變質的生日宴,爲什麼還是發展成這樣了?
正在我猶豫要不要叫醒秦亦時,房間的門鎖一響。
-6-
我閉上眼睛裝睡。
王女士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試了下我的體溫,又去推秦亦:
「兒子,回去睡,等雲州醒了我叫你。」
秦亦這幾天沒怎麼合過眼,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就錯過了冀雲州醒來的時刻,現在說什麼也不願意離開。
王女士嘆氣,退了一步:
「別捱得這麼緊,他會不舒服的。」
極度的缺覺不僅讓秦亦的眼睛爬滿紅血絲,更讓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面對疼愛他的母親,壓在他心上的大石頭一咕嚕就從嘴裏滾了出來:
「媽,你說男人能喜歡男人嗎?」
詭異的氣氛在狹小的空間裏來回流竄。
我用力扣住大腿,險些控制不住自己。
王女士沒有回答。
秦亦近乎委屈地又叫了聲:「媽。」
不用睜眼也知道王女士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時間在這片空間停滯了。
終於,王女士說:「你先出來。」
之後的兩天我沒再看見過秦亦。
可以下牀之後,我就提出離開。
王女士沒有挽留,欲言又止地給我打包了好多東西,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重新回到學校,我受傷的事情被學校解讀成爲同學打抱不平的好人好事。
班裏還掛着王女士特地送過來的錦旗。
我從逃課打架的壞學生一躍成爲有情有義的大哥大。
趙葛轉校了,之前跟着他欺負過我的那些人也都紛紛和我道歉。
我看着乾淨整潔的桌面,一時竟有些恍惚。
老班把我叫到辦公室:
「班裏這麼多同學,有些事情確實是我沒顧及到。既然回來了,就好好把高三上完。」
我像之前一樣耷拉着眼皮一個勁點頭。
「我說的東西你聽到耳朵裏了嗎?」
老班對我敷衍的態度非常不滿,捲起一疊試卷接連敲了好幾下桌面。
我:「聽到了。」
「那就把轉班過來的新同學帶回班級,之後你倆坐同桌。」
我一轉臉,秦亦正頂着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站在我身後。
-7-
「老班,冀雲州不讓我給他輔導。」
「老師,冀雲州不和我小組討論。」
「課代表,冀雲州不跟我合作。」
……
我按住秦亦又要打報告的手,無奈妥協:
「我做,你別再作了。」
秦亦還沒說話,前面的同學不樂意了:
「年級第一手把手教學,一對一輔導,冀雲州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不知福。」
秦亦往後錯了個身位,溫熱的氣息全灌進我衣領裏。
我打了個激靈,連忙把板凳挪開:
「那這福氣給你吧,他願意講,你樂意聽。你倆天造地設。」
這位同學一點面子不給我留:
「鄙人不才,還沒到需要從高一開始補習的地步,你好好學吧。」
我:……
上輩子秦亦也提過要給我補習,當時我軟着身子磨他幾下,他就不強求了:
「不喜歡就算了,以後萬事有我。」
可現在這招不能用了。
我捏着鼻子做完了秦亦給我佈置的一道又一道題。
月考的時候,成功從墊底晉升到中下游。
慢慢把基礎打牢後,期中考試超常發揮衝到中游。
學校在期中總結大會上大肆表揚了我和秦亦,還讓我倆一人綁一朵大紅花上臺演講。
上一次看到這種花還是綁在待宰的年豬身上。
土到爆的造型一經亮相就引起全校轟動,大家甚至不顧學校禁止帶手機的規定,紛紛拍照留念。
拍照拍得最歡的是前來開家長會的王女士,甚至帶頭開啓求合照模式。
王女士對我的態度有點怪,一看見秦亦和我出現在同一畫面裏就掛臉。
揹着人的時候擰了秦亦好幾下,警告秦亦離我遠點。
她不喜歡秦亦和我接觸,可她自己卻沒少來找我。
有時在學校,有時在家。
帶着煲好的湯,或者嶄新的衣服。
她說我命苦,就更得好好學習。
「先高考,其他的都等高考結束再說。」
我想我理解她的意思,準備找個時機把話和秦亦說開。
-8-
「冀雲州,我輔導你這麼久,能要一點獎勵嗎?」
「不能。」
「我都沒說我想要什麼。」
「不給。」
秦亦一點點蹭着我三令五申不準逾越的三八線,語氣失落又不滿:
「幹嘛這個態度,你和別人都有說有笑的,就對我兇。我們暑假不是玩得很好嗎?」
「我爺爺去世是好玩的事情嗎?」
我放下筆,冷冷地看向秦亦。
暑假是我即便重活一世仍不想提及的過往。
相依爲命的爺爺在暑假去世。
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不記得自己已經做過什麼。
六神無主的時候秦亦冒了出來,大刀闊斧操辦了我爺爺的喪事,一把將我從無知無覺的失控中拉出來。
出於人道主義原則,他還照顧了我一個暑假。
所以後來我常想,如果當初秦亦出現的姿態不是這麼堅決,我也許不會喜歡上他,喜歡到要用那種下作的手段將自己和他強行綁定。
猝不及防被扣上一口黑鍋,秦亦半張着嘴,噎了幾秒。
「艹!」他狠狠抹了把臉,「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繼續做題,不再搭理。
秦亦陰着一張臉緊盯着我看,突然猛地一踹桌腿,起身從後門離開。
鬨鬧的班級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班長小聲問道:「並蒂大紅花,你們怎麼了?小兩口吵架了?」
我:「他腳癢。」
班長還想再問,秦亦去而復返:
「你故意的!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就是要我生氣!我到底哪兒得罪你了?你說出來行不行?我改。」
我平靜地在紙上落筆:性取向。
秦亦哽住,好半天才無力辯解:
「我沒有……」
「那你去檯球廳找我的那個晚上是什麼意思?」
秦亦無言,憋着股啞火靜默了一整個晚自習,倒是讓我落了個耳根清淨。
放學的時候,他把我堵在教室不讓走:
「不對,你是從我過生日的時候就這樣了。肯定是我做什麼惹你生氣了,不是你寫的那個原因。」
在全校師生前演講都遊刃有餘的人,此刻緊張得不成樣子,手指無意識把衣角攪成一個疙瘩,好像我將要說的內容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我搖了搖頭,一字一句把話說死:
「你沒做錯什麼。只不過你生日那天我把欠你的錢都還了,不再奉承你了而已。」
「那你那晚爲什麼還回去找我?」
秦亦指了指我後肩上的傷,壓上他最後一枚籌碼。
「無論那天晚上去找我的是誰,我都會回去。」我回答。
-9-
夠了吧?
可以了吧?
我和秦亦邁過這個偏離軌道的交叉點就能漸行漸遠了吧?
第二天,我做足了接受秦亦所有情緒的準備走進教室。
秦亦卻遞過來一個保溫桶,神色如常:
「我媽特地給你煲的湯,她讓我問你喜不喜歡,不喜歡的話下次就給你換一樣。」
這話的意思就是這湯我必ṭŭ̀ₔ須得喝,不喝就要面對王女士。
「秦亦爲什麼對冀雲州這麼好,感覺冀雲州挺煩他的。」
「救命恩人呢,別人救你一命,你貼貼他冷屁股怎麼了?」
兩個同學從走廊路過,未經控制的音量清清楚楚傳進教室。
手裏的湯越喝越不是滋味。
秦亦對這刺耳的討論聲置若罔聞,反而是在我放下勺子後,神色忐忑起來:
「不喜歡嗎?這些食材都是我特地,不,是我媽特地選的,味道可能淡了點,但是對傷口好的。」
「你沒有骨頭的嗎?」我嘆氣。
秦亦神色一滯,一張嘴開開合合,好半天才發出聲音:
「對不起,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氣了?」
一股酸意從心尖拔地而起,衝得我鼻子發脹,眼睛發澀。
直到下午的體育課,這股情緒不僅沒能被消化,反而鬱結在心中沉積發酵。
高三的體育課就是用來放鬆的,基本上只要不出校,老師也不會管。
我不想回教室面對秦亦,就挑了個僻靜地曬太陽。
沒一會兒,兩個女生拉着手邊說小話邊向這處走。
一個神態扭捏,一個激動地衝我揮手。
得,這架勢,我要是不給她倆讓地方,估計能拉着我一起進行「閨蜜小談」。
見我起身要走,一個女生連忙催促另外一個:
「快,你趕緊去,要不秦亦找過來你又沒機會了。」
被催促的女生滿臉通紅,羞怯怯看了我一眼,拉住同伴搖了搖頭。
「冀雲州,陸琳有話要和你說。」
同伴見女生太慫,乾脆直接將人往我身上一推,跑了。
我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陸琳比我更急,額頭全是汗,「我」了半天,突然癱倒在地,臉色煞白。
碰瓷啊這是!
我揹着人往醫務室跑,中途遇見同學還拜託他們通知老師。
女生只是中暑,沒到醫務室就醒了。
把她交給趕過來的同學照顧後,我趁亂溜走。
「你還真是走到哪兒都能見義勇爲。」
路過器材室,我突然被一股力量扯了進去。
-10-
器材室裏沒有光源,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秦亦,你壓着我傷口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抵在我身上的力道卸了一些。
「我給你揉揉。」
校服襯衫被掀起,微涼的指尖從後腰處探進一路向上,所過之處瞬間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住手,放開!」
「我不。」
細碎的吻毫無章法地落下,脖頸、耳垂、鼻尖、嘴角……
我越掙扎,秦亦抓着我的力氣就越大。
直到他含住我的嘴脣,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19 歲的秦亦生澀且不知輕重,專挑我有反應的地方進攻。
沒幾下我就潰不成軍。
「我真的生氣了!」
秦亦撐着我站不住的身體,聲音又澀又鈍:
「氣吧,反正你一直討厭我,這次我至少知道你在氣什麼。」
「你……」
我反握着他的胳膊向外推,卻突然聽到老班的聲音。
「這門是不是在動?」
一門之隔,我甚至能聽到老班往這邊走的腳步聲。
我僵直身體,貼在門上不敢掙扎。
秦亦輕笑一聲,動作越發放肆。
灼熱的呼吸自下而上:
「別抖這麼厲害,我喫不消。」
腰側的門把手轉了幾下,我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風吧。」班長催促,「老師,陸琳還等着我們呢。」
腳步聲漸行漸遠。
我順着門一點一點跌坐在地上。
秦亦幫我整理好衣服,喑啞的嗓音如同引誘凡人簽訂契約的惡魔:
「舒服麼?」
「噁心。」
「撒謊。」
秦亦心情很好,反身與我一同倚靠在門上,在黑暗中與我十指相扣:
「除此之外,我還可以輔導你學習,給你帶飯,或者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錢也行,我都可以給你。冀雲州,我知道我要是說喜歡你,你肯定讓我滾。但是我有很多用處,你別答應陸琳的表白,其他人的也不行,別和他們在一起,我隨便你用,可以嗎?」
身上乏力發燙,心卻如墜冰窖。
那個碾碎所有人的結局彷彿就站在不遠處看着我徒勞無功地掙扎。
我艱難開口:
「秦亦,你靠過來一點。」
肩上多出一份重量。
我摸索着捧起他的臉,吻了上去。
我活了兩輩子,對付一個愣頭青簡直信手拈來。
這是重生以來,我第一次主動吻他。
帶着對上輩子的悔恨,對這輩子的愧疚,我吻得格外認真,直到情緒翻過一浪又一浪高峯,慢慢歸於平靜。
我反問道:
「喜歡嗎?」
秦亦喘得說不出整句:
「你好會……」
我在他滾動的喉結上輕輕一按,殘酷到近乎悲憫:
「我還會很多,都是和我男朋友練出來的,他最喜歡我親他這兒。」
-11-
秦亦對感情有潔癖,容不下一粒沙子。
上輩子他總患得患失,連我出門應酬都要再三報備。
分手也和這個有關。
那時我們大四,我實習,他創業。
兩個人忙得腳不沾地,連一起做作業這種事情都得提前約時間,可爭吵卻越來越多。
他看不慣我的老闆。
老闆是個年輕有爲的人,對我很好,給的工資也高。
除了總愛帶我應酬,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天秦亦出差不在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我沒有事先報備。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老闆正將爛醉如泥的我扶上牀時,秦亦提前回來了。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鄰居報了警。
我和秦亦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都特麼脫光了,我要是晚回來一步,你倆就睡在一個被窩裏了!」
「吐了?吐成什麼樣需要兩個人一起脫?」
「冀雲州你和我說實話,你倆到底睡過幾次?」
「別特麼說沒有,我不是傻子!」
「這個老男人給你什麼了能讓你這麼護着他!你這麼愛錢他給你錢了是嗎?給了多少?抵得過我兩條人命嗎?」
話題戛然而止,秦亦自知失言。
但消耗過度的情緒讓他一時說不出挽回的話,委屈Ṭû₋又倔強地看向我,盼着我能哄哄他。
可是,我累了。
事後,我辭了那份工作,也和秦亦提了分手。
秦亦不同意,抓着我沒有報備的點不放。
我已經失去爭吵的慾望,只和秦亦陳述了一個客觀事實:
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在一起彼此都痛苦,分開纔是更好的選擇。
秦亦指責我在他想爲我們拼個未來的時候選擇放棄,問我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了。
我一心想斷個痛快,就認下了。
「冀雲州,早知道我們會走到這一步,我當初就不要……」
剩下的話被我關在門內。
我不知道他不要幹嘛。
不要遇見我?不要和我在一起?還是不要和父母出櫃?
三天後我收到警方讓我去認屍的消息,這個問題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那個曾經和我憧憬未來,陪我對抗過全世界的人,因爲我的拋棄再也不會回來了。
分手沒有結束他的痛苦,反而結束了他的生命。
後悔嗎?
後悔。
我怎麼就忘了,他除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呢。
所以,秦亦,你現在什麼都有,就別往我這個坑裏跳了。
-12-
可我還是錯誤估計了局勢。
這一世的秦亦和上一世很不一樣。
繼續給我煲湯帶飯,被拒絕就把王女士搬出來。
每次考試後照舊給我訂正錯題。
每週的值日也被他包圓。
甚至感情潔癖都沒有了。
動不動就問我:
「你真有男朋友嗎?怎麼從來沒見過?」
「我和你男朋友誰對你更好?」
「你倆什麼時候分手,我提前排個隊。」
「你只有過一個男朋友嗎?要不也試試我,不試試怎麼知道哪個更合適呢?」
「古代還三妻四妾呢,你多收我一個又不喫虧。」
我所有的招數都像一拳打進棉花裏,只能在口頭扳回一城:
「我們在一起五年,我可以爲了他去死。」
秦亦笑容僵住,手指無意識將試卷抓成一團。
就在我以爲他終於要爆發時,他故作輕鬆笑了一下,一點點將皺巴的試卷重新碾平:
「我不用知道你們感情多好,分手的時候告訴我就成。」
高三的時間像是按了加速器,轉眼就放寒假,接着就是三次模擬考。
站在考場前的那一刻,我還有點恍惚。
這就要高考了?
我行嗎?
「肯定行。」
清雅的香氣飄來,王女士穿着淡綠色的送考旗袍,將一枚護身符放到我掌心。
「阿姨特地求的,你一個,秦亦一個,你倆都是阿姨的孩子,好好考試,阿姨在外面給你們加油。」
我鼻子一酸,彎腰抱了一下這個很像母親的女人:
「謝謝阿姨。」
秦亦一臉喫味:
「媽,他對你都比對我好。」
「考前別給我出幺蛾子。」
王女士一巴掌把秦亦抽進了考場。
高考結束後,王女士三番五次邀請我去他們家做客。
高昂的熱情讓我不知該如何拒絕,乾脆找了個畢業旅行的藉口避了出去。
於是,我就在旅行的隊伍中看到了秦亦。
-13-
班長招呼大家歡迎臨時加入的秦亦同學。
衆人一邊鼓掌一邊討論:ẗũₕ
「我就說冀雲州來,秦亦不可能不來。」
「我磕的 cp 居然還有售後!」
「他倆怎麼還彆彆扭扭的,我男朋友都換了倆了。」
「帥哥怎麼都喜歡內部消化!」
……
陸琳期期艾艾地看着我,本來還燃着小火苗的眼神在看到秦亦後一點點黯淡。
秦亦趾高氣揚地站在我身邊:
「這點挫折就退縮了,和她在一起能有什麼幸福?」
我白了他一眼。
他倒是不退縮,明知我有男朋友,還天天扛着鋤頭挖牆腳。
旅行第三天,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種沒事都得硬湊幾齣戲的遊戲一聽就很危險,所以我趁着大家討論的時候一貓腰溜了出來。
溜達到一個酒吧,意外看到一個很久不見的人。
趙葛。
全夜店的鴨子都圍在趙葛那裏,高調到別人想不注意都難。
趙葛左擁右抱,聲音毫不遮掩:
「海城?我之前也是個海城人,但是家裏被個王八羔子搞得差點破產,在海城混不下去,就只能來這兒了。」
「那王八羔子看上一個沒爹沒孃的小賤種,老子不過是和那小賤種玩玩,還真跟我上綱上線。」
「老子和那人認識了十八年,居然抵不過個認識幾天的,你說他是不是王八!」
「不過我也沒喫虧,本來找了幾個人想給小賤種一個教訓,結果直接把兩個人一鍋端了,聽說那小賤種到現在還以爲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王八?王八肯定知道真相了啊,他就是因爲這個事才把我趕出海城的。」
……
我渾渾噩噩地離開。
我總想改變什麼,也以爲自己可以改變。
但是從來沒有,每一個對我好的人都會倒黴。
爺爺是,秦亦也是。
回到酒店,大家玩得正嗨。
「冀雲州你總算回來了,秦亦找你找瘋了。」
「他喝多了在樓上睡着,都是同學,你幫忙照顧一下。」
我和秦亦一個房間,刷開房門,秦亦抱着我換下來的衣服睡得正香。
太陽穴狠狠抽動了兩下,這個人還真是……無話可說。
洗漱的動靜吵醒酣睡的人。
秦亦半眯着眼睛爬起來找我:
「小云朵,你怎麼又不要我啦。」
細密的寒意爬滿全身,我揪着秦亦的衣領把人晃醒:
「你叫我什麼?」
秦亦貼着我的手蹭了幾下,眼神滿是醉意:
「小云朵啊,雲朵雲朵,我的老婆冀雲州是一片雲朵。」
我一巴掌拍他臉上:「不準說葷話!」
這話很健康,只不過秦亦上輩子總在一些不太綠色的場景說,所以就被我嚴令禁止了。
我搓了把臉,將貼在我身上的人撕下來塞進被子裏,聲音乾澀:
「你也重生了?」
-14-
「我做了一個夢。我們在一起了,開心;爸爸媽媽去世了,不開心;你不要我了,不開心。實在太不開心了,我就醒了。」
我捏了捏喉嚨,嚥下一口長長的氣:
「假的,都是假的。」
我們不會在一起,王女士和秦先生會長命百歲。
秦亦趴在我懷中胡言亂語。
想起趙葛說的話,我實在做不到扔下這個鍥而不捨的醉鬼不管。
我一邊哄人一邊刷手機,突然看到班級羣裏一條訃告。
老班去世了。
怎麼會?
小老頭前天還打電話給我說出分了先告訴他,他幫我參考參考報什麼院校,怎麼突然就走了?
上一世老班是在暑期陪家人去海邊度假的時候離世的。
可他不是答應我不會去海邊的嗎?
班長按住神情激憤的我:
「不是海邊,有個小孩掉護城河裏了,老班下去救人。最後孩子上來了,他沒有。」
我再度恍惚,難道結局真的無法改變嗎?
我匆忙收拾東西回家。
不能再見面了,我和秦亦絕對不能再見面了。
我回了山區老家,那裏沒網沒電,買一點生活物資得翻過兩個山頭。
任何人都找不到我。
只要我不和秦亦在一起,他就沒有理由和家人出櫃。
6 月 21 日,我回到海城。
今天是秦亦爸爸出車禍的日子。
就算結局命中註定,我也要掙扎到最後一刻,絕不能做躲在犄角旮旯裏等待命運施捨的懦夫。
下午三點,下起了暴雨。
上一世就是這場暴雨導致路上積水過多,交通堵塞。
秦爸爸的車被堵在路口,一輛疲勞駕駛的大卡車剎車不及時發生了連環車禍。
我緊盯路況,只要有堵車的情況就上前幫忙疏導。
15:45
距離車禍的發生還有兩分鐘,交通狀況良好。
15:46
時間一分一秒都很難熬,我打電話給秦亦:
「你沒讓叔叔出門吧。」
早前我囑咐過他,今天下午一定不能讓秦叔叔開車出門。
「你總算接我電話了。」秦亦抱怨。
「你沒讓叔叔出門吧?」
我拒絕閒談,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呃……公司有急事,沒讓我爸開車,司機開的,我跟着了,沒事的。」
與此同時,秦家的車出現在視線中。
「艹!停車!你特麼給我停車!」
下一秒:
斜岔路上,一輛紅色重卡以明顯不符合交通規則的速度直衝過來。
主道路上,不算密集的車流量突然因爲一輛小轎車的逆行發生堵塞。
-15-
血液逆流,腎上腺素飆升。
我眼睜睜目睹了一場車禍。
不記得自己打了多少通救援電話,也不記得用喇叭叫了幾次救命。
耳朵聽不見聲音,眼睛看不見顏色。
直到有人把我扛上擔架。
「三人死亡,七人受傷,這邊還有個炸傷的。」
我腦袋一歪,暈死過去。
好像有人向這邊跑,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再次睜開眼,又是熟悉的天花板。
秦亦家。
我這是……又重生了?
現在是什麼時間節點?小巷遇襲的那次嗎?
後肩鈍痛,但沒有記憶中那麼尖銳,我撐着牆一點點磨蹭到客廳。
秦亦正在廚房煮東西,這味道和他每天早自習帶給我的湯一模一樣。
「秦亦……」
我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你醒了?我爸沒事,一會兒等他們回來就開飯。」
「啊,秦叔叔沒事就好。」
等等,
「你爸沒事?!」
秦亦摸了摸我的腦袋:
「怎麼傻了?」
改變了!
結局改變了!
我和秦亦的結局改變了!
我又哭又笑,隔着沙發將秦亦拽過來,用盡全力擁抱從未放棄過我的愛人。
靜置的血液一點點流淌,肺部的空氣也重新活躍。
我活過來了。
「咳,要不你倆回個房間?」
吻得難捨難分之際,王女士扶着頭纏紗布的秦叔叔走了進來。
想起上輩子秦亦出櫃時的山崩地裂,雖然已經來不及,但還是條件反射將人往外推。
秦亦卻抱着我的腰不放:
「媽, 你也知道我追他多不容易,要不你倆先回避一下?」
年ṱú₁輕人談戀愛從來沒有叫長輩迴避的道理。
秦亦被他爸帶去了書房。
王女士悄悄走過來在我臉上捏了一把:
「我就知道你早晚得是我兒子。」
「阿姨,我是男生也沒關係嗎?」
「一開始是不接受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 一讓你和秦亦分開,我這心裏就發慌,可能這就是天意吧。反正阿姨一直很喜歡你, 不管有沒有秦亦, 阿姨都覺得你是個值得喜歡的好孩子。」
眼眶一陣溼熱。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形容現在的心情,那大概就是:我想媽媽了。
喫飯的時候,秦叔叔突然開口:
「知道你們年輕, 但是有些事情白天能幹, 有些事情白天不能幹, 有些事情可以在客廳,有些事關起門才合適。」
我尬得想撞牆, 秦亦卻在餐桌上握住我的手:
「知道了, 爸。今天特殊情況。」
-16-
高考放榜,我和秦亦的學校離得很近。
開學後, 我倆就在外面租了房子。
打打鬧鬧, 幸福得幾乎稱得上完美。
如果秦亦沒有總是提起我那位「談了五年的男朋友」的話。
「不是說和那位五年兄練會了很多嗎?小云朵, 別光顧着哭,教教老公, 老公學會了伺候你。」
我用手背蓋着眼睛不去看身上的討債鬼。
可秦亦卻不依不饒逼着我看他, 非要我判出個高低。
「你明知道沒有!」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小云朵可以爲了別人去死。」
……
原來在這等着我。
「秦亦, 我不會爲了任何人放棄生命, 我要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嗯, 我也是。」
得到想要的回答, 秦亦總算不再折騰,抱着我滿足地睡去。
在一起越久,秦亦霸道的本性暴露得越徹底。
手機要看, 出門要問。
就連我陪王女士逛街, 他都一小時一個電話問前問後。
有了上輩子的經驗, 我適應得很好。
他牽念着我, 我才能安心。
雖然偶爾也會用他曾經挖牆角的話懟他:
「萬一有人在你後面排隊,總得給人家一個機會是不是, 三妻四妾都正常, 我又不喫虧。」
秦亦抖着手捂我的嘴巴:
「不對, 你是我的就只能是我的。你和別人在一起, 我就要搶過來。但到我這裏就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切, 雙標怪。
可他這副模樣卻把王女士和秦先生嚇得不輕。
王女士私下幾次問我有沒有在秦亦那裏受委屈,秦先生也悄悄給我留了個緊急聯繫方式。
我笑着說:「爸媽, 一個猴一個栓法,我和秦亦很合拍。」
過完假期, 二老憂心忡忡把我倆送走。
沒過幾天,家裏突然收到一個加急快遞。
裏面是本典藏版《女誡》,扉頁寫着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
蛋蛋親啓。
是秦叔叔的筆跡。
我活了兩輩子第一次知道秦亦還有乳名, 笑得腰都酸了,舉着手機要拍照發朋友圈。
秦亦紅着臉端着扉頁站在我的鏡頭前:
「原則上我不拍這種照片,但我沒辦法對你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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