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吧，戀愛腦

衆仙忙着談戀愛時，我宣佈了末位淘汰制。
所有神仙包括天帝，全部參與考覈。
我是天后，別問我爲什麼有這個權力。
我老公戀愛腦上頭，追着白月光下凡玩虐戀情深去了。
現在整個天庭我最大。
這次，我必要幹翻戀愛腦，重整仙風。

-1-
九重天《績效考覈管理制度》發佈整整一個季度了。
醉心於各種戀情的衆仙卻完全不當回事。
只顧着天上地下，他追她逃，她插翅難逃。
枉顧神職不說，動輒還要仗着自身神力，令無辜生靈受害。
仙侍碧華捧着厚厚一沓考覈表，愁容滿面：「娘娘，這可怎麼好……」
管理制度早已通過各種渠道下發，確保每位仙家都能看到。
其中的末位淘汰制更是用燙金大字加粗放大，還跟了三個感嘆號，着重強調。
既然他們爲了情愛，渾不在意，甘願捨身。
那我只好成人之美。
「嚴格按規定執行，絕不徇私！」
碧華領命而出。
當即命玄鳥將本次末位淘汰名單及懲治措施昭告六界。
「水神彌光因與凡人爭風喫醋，水淹四方城，致使無數生靈無辜受害。
「着褫奪神職，剔除仙骨，投入誅仙台。
「戰神爲追小狐妖，擅離職守，致使魔族越過神魔山界碑，傷我天兵無數。
「着褫奪戰神封號，剔除仙骨，投入誅仙台。」
……
哦豁，此令一出。
連日裝瞎的各路仙家終於虎軀一震，紛紛跑到我的紫雲宮求情。
但我通通不見！
於是他們就在外邊扯着嗓子喊，說什麼水神上古應龍，戰神屢屢戰功，動他們就是動天界之根本。
呵，折損幾個上神動不了天界之本。
擁有神力，卻滿腦子小情小愛，動輒拉着蒼生爲愛殉葬的傻叉纔是最可怕的。
考覈管理制度寫得清清楚楚，有那閒工夫來找我鬧，不如回去閉門研究怎麼提升業績。
但問題還是來了。
我不見他們，他們也不給我幹活。
司法天神殿竟然全體罷工。
聽說直至現在，失戀的水神還在洛湘府哭哭啼啼，醉得人事不省。
而戰神已經在狐狸洞當了上門女婿。
呵，我會怕？
玄鳥駕雲車，四神獸衛護左右，我親自到狐狸洞拿人。
戰神新婚宴爾，摟着妖豔嬌美的狐狸精，一副身體已經被掏空的不值錢樣。
竟還睡眼惺忪，問我何事尋他。
我劈頭就是一掌，把他打趴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狐狸精一聲驚呼，連滾帶爬跑回狐狸洞瑟瑟發抖。
待我燒了狐狸洞，押着戰神回到天界時，碧華早已把一身酒氣，滿嘴瘋話的水神捆上了誅仙台。
我高坐雲車之上，命天界衆仙全體到場觀看行刑。
實在到不了現場的，可以用水鏡直播連線。
誅仙台興奮異常，場面極其血腥。
事後，衆仙面無血色，相攜着慢慢散去。
這回，我想他們該知道我不是說着玩的了。

-2-
次日，我的案臺上放了厚厚一沓辭呈。
呵，幼稚！
真以爲天界離了他們不行？
堂堂天帝跑了都不要緊，何況你們？
批准！批准！批准！
所有自願捨棄仙骨，下凡爲人的我統統批准。
放你們自由戀愛去。
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修真界千千萬萬的仙修，你們的機會來啦！
我批得正開心呢，碧華忽然攔住了我：「娘娘，這是司法天神，他若走了，一時還真找不到替代人選。」
司法天神既要熟悉天條，剛正不阿，又要法力高強，最起碼能壓得住絕大部分仙家。
這的確不好找，但我留着這個只會跟風的戀愛腦又有何用？
批准！
叫他們領着批准書去誅仙台排隊剔仙骨。
以後想怎麼戀愛怎麼戀愛，我絕不干涉。
但是，既然還想領天界的俸祿，享受神仙的權位和福利，就得給我盡忠職守，好好幹活！

-3-
一波組合拳下來，整個九重天清淨不少。
剩下的即便心裏不服氣，但到底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至多私下罵我「剔骨老妖婦」出出氣。
再不敢爲了談戀愛耽誤了正事。
否則，一旦上了蝸牛榜，丟工作都是輕的，命都要沒。
當然了，爲了激勵大家，我同時還搞了個明星榜。
表現突出的仙家，我也是有獎勵的。
一時之間，總算初具成效。
不過，一下子空缺這麼多職位，我決定親自去一趟修真界。
爲此，修真界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比試。
全方位，多角度助我選拔人才。
看吧諸位，有編制卻不知道珍惜。
殊不知，你們的身後有多少苦苦修煉的人才。
他們奮發圖強，勉力修煉，就等着你們作天作地，騰出空位啊。
我喝着醴泉之水泡的香茶，滿懷欣慰看着下方數萬的修真界人才。
只覺這回一定收穫頗豐。
這些人，比起天界那幫佔着茅坑不拉屎，一把年紀還在爲了愛情要死要活的老東西不知道可愛多少倍。
比試開始之前，我特意發表了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講。
「你們是年輕的一代，朝氣蓬勃的一代，充滿幹勁的一代。
「是天界冉冉上升的新星。
「天界的未來，在你們手上！
「蒼生的福祉，靠你們維護！
「真神仙，就要碾碎戀愛腦！」
數萬修真學子掌聲雷動，齊聲高呼：「碾碎戀愛腦！碾碎戀愛腦！」
漂亮！
話不多說，選拔正式開始。

-4-
選拔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絕情水過濾戀愛腦。
比試者需要光腳從一池絕情水中走過。
如果心中有情愛，池水就會腐蝕血肉。
若是心中無情愛，也就是洗個腳的事。
天下苦戀愛腦久矣，這句話真不是說着玩的。
仙凡精怪妖魔全都算數。
爲愛癡爲愛狂，爲愛哐哐撞大牆的戀愛先鋒比比皆是。
修真界自然也不乏佼佼者。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別人家我不管，凡是入我天庭爲官的，那就必須慈愛衆生，不可耽於小情小愛。
門檻擺得清清楚楚，不願意可以不去，去了就得守規矩。
否則，就別怪我「剔骨老妖婦」屠刀無情。
整個選拔過程中，這一點將會被反覆強調，來回畫重點，力求刻進骨血，時時不忘。
果然，一壺茶喝完。
碧華報上第一輪選拔結果。
除去自願退出的，硬着頭皮蹚絕情水結果被燙出豬叫，連滾帶爬跑路的。
還剩下三千修仙界青年才俊進入下一輪比試。
之後的環節，有文試，也有武試。
層層選拔下來，有三十六位精英進入決賽。
其中最爲出類拔萃的有三人：李梧，雲起，杜衡。
這三十六人都將被送入我精心打造的靈虛幻境，設下九九八十一道難關，實地歷練。
八十一道難關除了考察他們的道法，修爲，心性，也不乏各式各樣的情關考驗。
而我坐在觀微鏡前喝茶嗑瓜子，即時關注他們的動向。

-5-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喜人的。
李梧一表人才，卻是個純種鋼鐵直男。
別說他根本無心情愛，就算哪天真動了凡心，他也絕對找不着對象。
十三位風格迥異的美女，不同人設，不同場景換着花樣愣是死活撩不動他，反倒被他氣哭。
哭得最慘的是一個嬌弱小白花。
這一關設的是英雄救美。
前半段還很順利，他斬殺一隻大妖救了被困妖洞的小白花。
小花被救之後含情脈脈看了他一眼，就嬌軟軟暈倒在他懷裏。
李梧倒也熱心腸，給人療傷之餘，見她衣衫染了髒污，就稍帶手施法替她抹去污漬。
然後騷操作來了。
他順手把人小白花臉上的心機妝也給卸掉了。
小白花悠悠醒轉之後，正準備提出以身相許，結果發現自己素面朝天，眉毛只剩半截。
頓時崩潰大哭，一邊哭一邊追着李梧打。
笑死，根本打不過。
這一關以小白花邊哭邊號「這活幹不了，我要回家！」結束。
而李梧自始至終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怎麼她了。
我坐在觀微鏡前連嘆數聲：「人才！這是個人才！」
而云起就厲害了，他年紀雖輕卻異乎尋常的理智清醒，道心穩固。
那雙智慧的眼眸，不是火眼金睛勝似火眼金睛。
奼紫嫣紅在他眼中不過紅粉骷髏。
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頗有幾分梵天勝境的賢者風度。
碧華說他像個鑑婊達人。
我深以爲然。
最後是杜衡，她雖修爲不及李梧，智慧不及雲起。
但她百折不撓，一心搞事業的樣子實在太讚了！
幻境歷練其中一個旁支任務就是看誰收集的靈石法寶更多。
杜衡面對美男溼身誘惑，竟然目不斜視一把將其扒拉開，只爲撿他身後掉落的一件法器。
後來不慎跌入魔窟，與一同門師兄合力逃出來。
師兄翩翩君子，風姿不俗，邀請杜衡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結果杜衡長劍肩上扛，頭也不回：「不了，你剛纔差點擋到我拔劍。」
酷哦~
我願稱之爲大女主預備役。
此次靈虛幻境歷練，只有兩個人沒有禁得住桃色誘惑，遺憾出局。
其餘三十四人皆順利通過歷練。
這些仙修各有所長，個個出類拔萃。
他們勤思苦修，頭腦清醒，目標明確，最重要的是情緒穩定。
修煉多年，只爲一展胸中抱負。
他們的眼中，有光。

-6-
萬年前，天界大敗魔族，以神魔山爲界，相約互不侵犯。
可自從九重天戀愛腦盛行，各路神仙戀愛大過天。
甚至還有重口味仙君跨界愛上魔女，搞得兩族雞飛狗跳。
翫忽職守不說，爲了證明自己的深情動輒本末倒置，毀天滅地只爲一人。
搞得蒼生苦不堪言。
也肥了魔族的膽，近些年來愈發蠢蠢欲動。
前不久便瞅準了戰神擅離職守的空隙，越過界碑，瘋狂試探，令天族喫了不小的虧。
如果不能在對方第一次試探着欺負你的時候就叫他知道厲害，那麼以後就會有無數次變本加厲地捲土重來。
「李梧，我給你五萬天兵，你敢不敢去教魔族知道誰纔是爸爸？」
李梧躬身領命：「娘娘，兩萬我就能讓他們叫爸爸。」
「非常好！」
李梧領兵浩浩蕩蕩去了神魔山。
送走他之後，我站在司法天神殿前刻有天律的擎天巨石前。
笑問：「雲起，你知道司法天神是做什麼的嗎？」
他負手而立，昂首望着石刻，字字珠璣：「查善惡以佐天道，命禍福而恩萬靈。」
「很好，從今天起，就由你暫代司法天神一職。」
「雲起，定不辱使命。」
我將勇猛剛正，能辨曲直的神獸獬豸賜予他做副手。
若有老仙膽敢欺他資歷淺，不服判處，獬豸自會出手。
還有杜衡，她修的是水系術法。
我將她送到洛湘府，暫代水神一職。
五湖四海十三江，皆由她統御。
依其所長，各許其職。
一日之內，我此次帶回的三十四人全部安排好見習神職。
爲天界，也爲蒼生福祉，注入了新的血液。
天界之革新，將從此刻真正開始！

-7-
老仙們不服，紛紛跑到我的紫雲宮門口靜坐，撞柱死諫。
說我荒唐自專，擾亂天界秩序，治政如同兒戲。
我只將寫有《績效考覈管理制度》的天道法旨高懸於紫雲宮前。
便讓他們閉了嘴。
對，沒錯，此等創舉當然不是我閉門造車搞出來的。
那日，天帝找司命編了個七生七世愛戀情深，生死相隨的暢談版戀愛本子。
然後不顧勸阻，拉着白月光義無反顧下了凡。
我死追活追，也只抓回了一片衣袖。
呆呆站在原地，無語凝噎。
我當然不是捨不得這個戀愛腦。
而是他的書案上還放着水神水淹四方城的奏摺，宮門外還站着從神魔山趕過來送加急軍報的天兵。Ťü₃
可他頭也不回，就這麼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天道啊，你睜開眼看看吧！」我幾乎嘶吼而出。
隨即風雲鉅變，一道法旨隨着驚天巨雷一同降下。
偌大一卷法旨上只有「除舊革新，不拘一格」八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餘下都是空白，任我發揮。
凡我硃筆寫就，皆算法旨。
看來，天道也累了。
再差也不能比現在更差的了。
那我當然不能客氣，畢竟我可是穿越的。
雖然是胎穿，已經在這裏活了大幾千年，但前世社畜的記憶我可一點沒忘。
立刻洋洋灑灑一整套績效考覈管理制度搬上法旨。
能暫時壓住這幫老油條的，大概也只有天道法旨了。
紫雲宮前，衆仙面面相覷，一時鴉雀無聲。
半晌，纔有一個白鬍子老仙顫巍巍開口：「可是，天后也不能隨意讓那些黃口小兒擔任要職，若出了紕漏，如何是好？」
「水神彌光乃是上古應龍，戰神荊芥曾親手將前任魔尊斬殺……」
「他們，沒出紕漏？」
衆仙再次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感覺氣氛差不多了。
我緩下強硬口氣，開始懷柔。
我不是一刀切反對戀愛，神愛蒼生也可以愛一人。
但既已成仙，還請擦亮眼睛，搞智性戀。
在其位，則謀其職。
不要讓別人，哪怕是一根草爲你們的愛情買單。
那並不感天動地，反而噁心至極。
績效考覈包括末位淘汰，適用於天界所有神職，包括天帝天后。
見習神職同樣考覈，而且只會更嚴厲。
能力匹配，盡忠職守，爲蒼生謀福祉只是作爲一個神仙最基本的素養。
算是門檻。
門檻之上，諸君再憑功德業績說話。
有能者步步高昇，無能者自是後繼有人。
修真界每年都會循例舉辦大試，源源不斷向九重天輸送人才。
從今往後，天界用人不重出身資歷，只憑德行才幹。
神職萬萬年不變，無論怎麼擺爛都無所謂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諸仙，捲起來吧！」

-8-
果然，沒有競爭就沒有壓力，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
時間轉眼來到第二季度末。
這回考覈表就明顯好看多了。
至少沒有低於門檻值，需要真刀真槍剔仙骨的。
即便是被末位淘汰的那幾位，也只是降職降薪，只要肯努力還能升回來。
而我從修真界提拔上來的新人表現尤爲突出。
李梧在神魔山把魔族打得哭爹喊娘。
魔尊連夜綁了上回越過界碑傷我天兵的魔將，送到南天門。
說是手下自作主張，特意綁來任我處置，只別壞了兩族和平。
我笑得高貴而不失冷豔：「誰是爸爸？」
他雖屈辱卻答得乾脆：「你是爸爸！」
雲起在司法天神殿斷案公正嚴明，任是天界老油條們也挑不出他的錯處。
對他心服口服。
不僅如此，他還是個工作狂。
三月之內，把前任留下的三千六百多件陳年舊案全部釐清。
一時之間，名聲大噪。
直接登上本季度明星榜第一名，獲得蟠桃園無限期暢快喫通行證一張。
杜衡等新人各司其職，也都做得很好。
全體轉正，各有封賞。

-9-
衆仙眼看一切都按考覈管理制度嚴格執行，賞罰分明，再無二話。
反倒對明星榜榜一大哥雲起獲得的賞賜，暗自垂涎。
有仙家背後悄悄議論：「沒想到這剔骨老妖婦還挺大方。」
「是啊，我也想去蟠桃園終生暢喫。」
「喫不喫都無所謂，關鍵這排面，嘖嘖嘖~」
「小仙想起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不說了，告辭。」
「我也有事，告辭告辭。」
……
一時之間，天界衆仙卷得如火如荼。
忙於公務的仙家精神上也充實起來，逐漸撿起了神仙的大格局，大慈悲。
很多耗費精力的小情小愛慢慢也就淡了。
我很高興看到這萬象更新的一天。
倒是掌管姻緣的月下仙人找我哭訴過好幾回，大家都不談戀愛了，他光靠給凡人牽線，業績滑坡得厲害。
但是被我給懟回去了。
要不是這老不知羞的胡亂牽線，天界的戀愛腦也不至於氾濫成這樣。
「他爹強了她娘，他娘殺了她爹她娘她後孃。
「這種血海深仇的兩個人你都能給牽上線，讓他們沒羞沒臊結了婚。
「你還有沒有道德？有沒有底線？有沒有良知？」
月下仙人掩面而逃。
下作東西，早滑坡早讓賢。
我衝他火紅的背影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轉頭叫碧華傳早已候在門外的李梧等人進殿。

-10-
近來魔尊與妖王頻頻相會，意圖不軌。
正好，我也需要業績，好多好多業績。
所以，我打算趁此機會一統六界，好把妖界與魔界一起納入績效考覈範疇。
讓妖王和魔尊也捲起來。
省得他倆閒着沒事，一天到晚暗戳戳搞事情。
南天門外，我高調爲新任戰神李梧舉辦了一場遣將儀式，送他出佂妖界。
李梧自從在神魔山一役嶄露頭角，便一發不可收拾，斬妖除魔，戰功累累。
是當之無愧的新任戰神。
結果我剛喝完杯中酒，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仙樂。
衆神紛紛側目，看向仙樂傳來的方向。
少頃，只見一個身着浮光錦衣，頭戴玉冠的神君腳踩祥雲，負手而立，漫天花雨，祥鳥伴飛，翩然而來。
我將手中酒杯「哐當」一聲丟進仙侍的托盤裏，暗罵：「這丟人的騷包玩意兒。」
衆仙紛紛跪伏，齊聲高呼：「參見陛下。」
是我那戀愛腦晚期的傻叉老公天帝玄陽沒錯了。
先天帝兩口子早年不育，治了幾千年才老來得子，生了玄陽。
自幼嬌慣得跟女孩兒似的。
從小到大不管去哪，都要整這套花裏胡哨的東西，顯排場。
可他明明定製了七生七世的戀愛本子。
饒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也不該這麼早回來啊。
我不禁看向司命，發現司命正偷偷翻袖子裏的命簿。
看來他也不知情。
正疑惑間，玄陽那傻叉已款步走到我面前，語氣輕蔑戲謔：「霜嵐，爲了引起本座的注意，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
他在說什麼，我黑人問號臉。
「如今逼得本座提前回來，你滿意了？嗯？」他冷冷逼視着我，神情倨傲。
隨即狠狠一甩袖子：「收手吧，我今晚陪你就是。」
我差點嘔出來。
但還是強行忍住了，招手讓碧華呈上績效考覈表。
「你回來得正好，根據我們末位淘汰制的規定，你的業績接連三個季度倒數第一，職位已經降至……」
我翻了翻卷軸，找到這個季度的報表：「御馬監監丞。」
雖然這是個嚴肅的事情，但周遭不免會有幾個把持不住的小仙忍不住笑出聲來。
發覺不對又迅速捂住嘴，導致笑聲從喉嚨裏「咕咕咕」冒出來。
這麼一來，引得原本可以憋住笑的仙家也繃不住了。
一時之Ṭůₒ間，到處都是「咕咕咕」的壓抑笑聲。
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玄陽臉上高傲冷冽的表情在這聲浪中一寸一寸皸裂，及至臉色鐵青，怒視着我。
吼道：
「霜嵐，你在說什麼瘋話？
「本座並未怪你搞得衆仙不寧，你竟連本座也敢戲弄。
「本座要廢了你這妖婦！」
我退後幾步，站在高處，衝他勾勾手指：「你來呀，你倒是來呀！」
只要他敢以下犯上，雲起和獬豸會立刻衝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11-
可惜，斜刺裏突然衝出來一個女子死死抱住了他。
只見她撫着玄陽的心口，滿眼心痛地勸他不要動怒。
然後轉身跪倒在地：「娘娘，小仙知道您是氣陛下與我一同下凡歷劫。可是您也不能公報私仇，擾亂天綱，坑害親夫呀。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打要罰，曼陀甘願承受。」
這茶裏茶氣的，我當是誰。
原來是茶味祖宗ṱù⁸。
玄陽的白月光，茶花仙子曼陀。
此番他們下界，正是因爲茶花仙子需要下凡歷七世情劫方能飛昇花神，統領羣花。
玄陽不知羞，生怕便宜了別人，非要以權謀私，跟過去公費戀愛。
沒想到她竟然也提前回來了。
一回來就哐噹一聲，給我扣了頂公報私仇的大帽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招手叫司命上前：「茶花仙子的劫數滿了嗎？」
司命搖頭：「第六世還剩三十三年陽壽，仙子自行了斷，有違天規，此番飛昇花神已是不能了。」
哦豁！
茶花仙子原本白裏透紅的小臉霎時蒙上一層寒霜。
泫然欲泣的樣子我見猶憐。
哼，我纔不會心軟。
「司法天神，舉凡仙家下凡，未能圓滿渡劫，該當如何處置？」
雲起朗聲宣佈：「降職三級，天雷加身。」
玄陽扶起茶花仙子，輕撫她的後背，在她耳邊憐愛道：「無妨，這天雷我替你受。」
玄陽畢竟是天家傳人，修爲自然不俗，區區幾道天雷確實奈何不了他。
茶花仙子聞言悄然鬆了口氣，含羞帶怯，感激又曖昧地瞧了他一眼。
兩人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可轉頭看向我時，這娘們的眼神立刻變得挑釁。
彷彿在說：「看吧，你男人，我舔狗。」
雲起清了清嗓子，接着道：「然，茶花仙子自行了斷，中止歷劫，乃是藐視天規，逆天而行，着永墮酆都，不得人身。」
司法天神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神獸獬豸昂首蹲在他身側，威風凜凜。
一仙一獸，只消站在那裏便知天規法度，神聖不可侵犯。
茶花仙子還沒聽完便腳下一軟，昏倒在了玄陽懷裏。
自古神仙飛昇唯有生受雷劫這一條。
也不知哪個手握大權的戀愛腦想出的作弊法子，去凡間談個情說個愛，要死要活幾回，就能飛昇上神。
實在可笑可悲至極。
這樣升上來的上神除了談戀愛，還能指望他們做什麼？
如今，這兩人竟連作弊也不肯走完過場，輕易了斷性命。
理直氣壯跑回來，還敢大放厥詞。
只是終生囚於酆都，這懲罰並不算重。
從今往後，下凡公費談個戀愛就能輕鬆飛昇這樣的好事也將徹底成爲歷史，再不會有了。
迎着玄陽憤恨的眼神，我體貼道：「你不在此次歷劫名冊上，不過，若你舍不下她，我也可以許你同去酆都牢獄與她廝守。」
可惜，他的深情也不過爾爾。
「毒婦，我殺了你！」
玄陽彷彿沒聽見我的建議，竟然祭出伏羲劍，殺氣凜凜。
伏羲劍乃是上古神兵，天帝御用。
斬神，則神格盡毀，灰飛煙滅。
一時之間，衆仙譁然。
而我的丈夫，他怒視着我，彷彿與我有ƭŭ⁾着不共戴天之仇。
揚手揮劍，直取命門而來。
他如今正值盛怒，即便殺了我也難以平息，必定再添殺戮。
伏屍百萬，只在眼前。

-12-
「臺臺，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倒了一杯酒，慰問誅仙台。
誅仙台吸溜了一口，長嘆道：「這些年，一個兩個把我這當愛情試金石，我眼睛都快辣瞎了。」
「以後不會了，你將發揮你真正的作用。」
我看着臺下因爲茶花仙子墜落，帶起的煞氣漣漪，輕笑。
誅仙台淚流滿面。
玄陽被天將壓制，目眥欲裂衝着我咆哮：「你這毒婦，我絕不會放過你！」
「好啊，拭目以待。
「現在，還請你先去御馬監刷馬吧，神職雖低，但Ṭũ̂ₒ好在上升空間大，你還是很有機會通過自己的努力，做迴天帝的。
「加油幹！希望你下個季度就升弼馬溫。」
我衝他笑得燦然。
然後在他的無能狂怒中，轉身離開。
昂首闊步，頭也不回。
直至回到紫雲宮，關上門，換下被冷汗浸溼的衣衫。
我躺在溫熱的泉水中，才因爲後怕而戰慄不止。
玄陽那一劍，若是成功，我必定當場灰飛煙滅。
他是存了必殺的決心的。
伏羲劍一出，衆仙唯恐避之不及。
那一刻，我也以爲自己死定了。
我怕自己死，更怕他盛怒之下大開殺戒，傷及無辜。
沒想到李梧舉槍，橫空斬向伏羲劍，雲起飛身而起，制住玄陽。
而杜衡，她還矮我半個頭，竟毫不猶豫擋在我身前。
他們豈會不知，稍有不慎，我們四個便要一起喪命。
可他們還是那樣做了。
萬幸，萬幸。
我早前在天道法旨上加過註釋。
天界衆仙的神力須與職位相匹配。
他從天帝降到御馬監監丞，修爲恰好被天道所斂，降到一個監丞夠用的範圍內。
伏羲劍的威力自然折損大半。
當初定這一條，一是爲了防止淘汰仙家心有不甘，恃強作惡。
二來，也是爲了激勵衆仙多刷業績求上進。
沒想到千鈞一髮之際，卻起了大用。
我問他們三個：「不害怕嗎？」
他們答：「職責所在，安敢退縮？提攜之恩，理當報答。」
看啊，堂堂天帝視天規如無物，不念蒼生念紅顏。
衝冠一怒時，神耶？魔耶？
當初猴哥被壓五行山下五百年，仍留赤子之心，出來之ţù₈後還記得凡人孩童投桃之恩。
這些情緒上頭就輕鬆黑化，不分青紅皁白大開殺戒的上仙神君，實不如一隻猴子。
若當真情深至此，那就追隨愛人而去好了，禍害別人算什麼深情。
所有的爲愛黑化，所有！
本質都是藉着失戀無限制放縱自己內心的惡，還非要給自己披上爲愛瘋魔的皮。
又當又立，說他們狗都侮辱了狗。
狗可不屑幹那樣的事。
還好，還好。
還好有後生可畏。
我爲前輩恥，也爲後生笑。
天界有救，蒼生亦有救。

-13-
天界太子與鳳族公主。
我與玄陽，乃是天緣。
也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雖則我嫌棄他高調花哨，他嫌棄我沒有女人味。
但到底按部就班成了婚，即便不愛，但也不厭。
也曾相敬如賓過了幾百年安穩歲月。
直到他在一次百花宴上遇見茶花仙子，觸發了戀愛腦。
自此開始玩起他追，她逃，她插翅難逃的愛情遊戲。
這些年，我跟在他後面勤勤懇懇替他擦了多少屁股，才讓他穩坐天帝之位。
到頭來，他卻想一劍劈死我。
倒也不是傷心。
多少有點傷感。
「可見戀愛腦的危害有多大！
「它能腐蝕你的心靈，摧毀你的三觀，敗壞你的仙德。」
我撫着新到手的伏羲劍，坐在臺上，語重心長給天界的小仙童們開講座。
而玄陽，曾經的天帝，現在的御馬監監丞。
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我甚至建議他們有事沒事就去御馬監逛逛，好吸取前人教訓。
小仙童們搖頭晃腦，唸唸有詞：「好好修煉，天天向上。」
「爲天界之崛起而修煉，爲蒼生之福祉而奮發。
「戀愛腦有損身心健康……」
嘿，教育嘛，就要從娃娃抓起。

-14-
我辦的是個巡迴講座，不光九重天，凡天界所轄之地，都有我激情澎湃開講的身影。
沒辦法，基礎教育必須得抓。
自由散漫的結果，就是神將不神。
再一個，不想當天帝的天后算什麼好天后。
越往上越難升。
我也得捲一捲，爭取昇天帝。
所以，雲起找到我的時候。
我正在蓬萊洲給鳥族仙童展示天界後起之秀的精神面貌和工作成果。
激勵他們以此爲榜樣。
童兒們個個都很興奮，握着小拳頭紛紛表示：「我以後要當戰神！」
「我要當司法天神！」
有個小胖子驕傲宣佈：「我要當天帝！」
惹來同伴好一陣哂笑。
我拍了拍桌子：「還真別笑，根據現行的績效考覈管理制度，只要大家好好修煉，爲蒼生謀福，天帝也管做！」
只有天帝帶頭卷，底下的衆仙才能長久有效地卷下去。
雲起坐在後排，聽得入神。
下課之後，我問他是不是也想捲上天帝之位。
他想也不想，坦然輕笑：「有志之士，誰人不想？」
很好！
願這樣的有志之士，遍佈九重天。
在其位，則謀其職。
卷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唯有如此，衆神才能真的把蒼生放在心尖上，而不是踩在腳底下。
我接過他遞上的摺子細看。
上面是一宗疑案的調查結果。
雲起問我：「收網嗎？」
我想了很久，還是搖了搖頭。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若想六界長治久安，便要將這些毒瘤徹底拔除。
哪怕以身飼虎，又有何懼？

-15-
李梧率領的八十萬天兵天將越過神魔山，與妖魔兩界聯軍鏖戰正酣。
有望在季度結算前把妖魔兩族納入考覈隊伍。
能有如此戰功，本季度明星榜榜首非李梧莫屬。
我已着手爲他準備登上明星榜的獎勵。
沒想到前線忽然傳來噩耗。
有一股來歷不明，招數陰狠毒辣的詭譎之兵加入戰局。
大軍腹背受敵。
戰神李梧第一次喫了敗仗，還身負重傷。
只好率軍退至神魔山休整。
可妖魔聯軍哪會給他喘息的機會，必定乘勝追擊。
神魔山氣息混雜，乃是兩界交匯之地，必須牢牢掌控在天界手上。
絕不容絲毫差錯。
我決定親自領兵前去增援。
凌霄殿上，衆仙紛紛請命，願意隨同。
就連掌管姻緣的月下仙人都想去掙點戰功。
確實很捲了。
有老仙提出如此一來只怕九重天防備薄弱。
月下仙人大手一揮：「怕什麼，那些妖魔難道還敢上九重天來嗎？」
就是，就是。我對月下仙人此番積極樂觀的工作態度深表讚揚。
當即點兵三十萬，再着御馬監備良馬二十萬匹，共赴神魔山。
季末之前，定要讓妖王和魔尊也擁有屬於自己的考覈表。
大家一起捲起來。

-16-
我高坐雲車之上，帶領大軍直奔神魔山而去。
不想，行至半途，那二十萬匹戰馬突然發瘋似的甩掉背上的兵將。
在隊伍中橫衝亂撞。
沒一會兒便將好好一支大軍衝散。
又回過頭來裹挾着我的雲車，振翅飛行，一路颶風般將我連人帶車帶到一處峽谷。
谷內陰風煞氣，遮天蔽日。
我坐在車上，揚聲嘆息：「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有些人天帝做得不怎麼樣，馬倒是養得怪聽話。」
話音剛落，隨着暗處一聲冷笑。
玄陽竟與本該關在酆都大獄的茶花仙子各立於一匹天馬背上，從黑霧中並轡而來。
「仙子好本事，自來還未有能從酆都大獄走出來的仙家。」我忍不住讚歎。
「現在有了，我出來，便要換你進去。」
她揚鞭指着我，幾乎咬牙切齒：「我要你與我一樣，從誅仙台墜落，受罡風颳骨之痛！」
我眨眨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玄陽身後那一支包裹着戾氣與煞氣的烏合大軍。
他們從黑暗中注視着我，個個眼中皆是陰冷的恨意。
隨時準備衝上來將我飲血啖肉，剝皮抽筋。
而她，竟然主張先留我一命，等攻下九重天，再殺我。
她人好好。
「霜嵐，你實在不該因妒生恨，今日苦果，皆是你自找的。」玄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呸，長着戀愛腦的普信男。
到現在還以爲我是因爲得不到他才搞新制度吶。
問：我該怎麼和戀愛腦正常對話？
答：驢脣永遠對不上馬嘴，少浪費口舌。
我深以爲然，掙了兩下，發現身上的赤紅色捆仙索一時半會兒根本掙脫不開。
索性尋摸了個舒服的姿勢，安心躺在車內。
任由他們裹挾着往九重天而去。
玄陽手上這一支軍隊全是來自天界的熟面孔。
小部分是末位淘汰下來的，大部分是觸犯天條被貶被罰的。
也可從側面反映出末位淘汰的都是怎樣的渣滓。
以及雲起上任以來做了多少事，替天界也替蒼生拔除了多少毒瘤。
每天夜裏我翻着如山的卷宗，看着他們花樣百出的作死手法，心裏反反覆覆只有一個念頭。
處罰太輕……
果不其然，如今這些墮仙個個入魔，叫嚷着要「誅妖婦，奪天庭，撥亂反正」。
他們熟悉天界的一切，陰狠毒辣，神出鬼沒。
偷襲李梧大軍的，想必也是他們。
一羣烏合之衆浩浩蕩蕩抵達南天門。
就在他們準備破門而入時。
我叫住玄陽：「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他冷冷瞥了我一眼，淡漠開口：「愛過。」
然後高呼一聲，以銳不可當之勢帶領他的大軍直直衝了進去。
頭也不回。
我默默閉上眼，不忍直視。
個死戀愛腦，我是想問你想沒想過萬一失敗，身後事怎麼安排啊！！！

-17-
「娘娘，娘娘請下車吧。」碧華笑盈盈站在雲車旁。
臉上全是志得意滿的喜氣。
我便知道，這一出請君入甕已大獲全勝。
南天門內，雲起早已設下天羅地網，專等玄陽領着這羣烏合之衆一股腦衝進去。
我掙脫捆仙索，伸了個懶腰，輕快躍下雲車。
不是我說，戀愛腦真沒法搞事業。
我根本想象不出他們鬥志昂揚衝進去之後，卻發現自己好像覓食的麻雀，以爲就要喫上一頓好的了，卻突然被竹筐兜頭罩住時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
唉~多少有點殘忍。
但我喜歡看！
我繞着結界細細觀看他們或震驚，或不忿，或絕望，或怒罵的樣子。
笑着笑着，卻突然覺得悲涼。
他們都曾是神啊。
是凡人頂禮膜拜的神。
可他們愚蠢，狂妄，自大，自私。
恐怕直到這一刻，他們心中還是隻有恨沒有悔。
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只要還留着一口氣，便會死灰復燃，而後變本加厲地報復，來撫慰自己扭曲的心。
我祭出伏羲劍，決定親自了結這一切。
雲起上前按住我的手：「娘娘不可，這些人自可按天規懲處，不可髒了您的手。」
天規的懲處太輕，根本無法阻止罪惡的復生。
「可伏羲劍一出，神格盡毀，灰飛煙滅。您……也會遭天道反噬。」
「無妨。」
反噬就反噬。
自古以來，所有的變革就沒有不流血，不犧牲的。
若人人都畏首畏尾，還如何成大事！
我一人一劍，飛身躍入結界。
毅然將雲起和碧華的呼喚落在身後。
這一次，我要徹底剷除這些毒瘤，絕不給他們死灰復燃的機會。
玄陽將茶花仙子護在身後，終於露出怯色：「霜嵐，你別衝動。畢竟夫妻一場，我，我原本也並未真的打算殺了你，只是想嚇唬嚇唬你，讓你求求我。」
「不好意思，我卻是真的打算殺了你。」
這時茶花仙子忍不了了：「求她做什麼？」
她自玄陽身後站出來，冷冷睨着我：「援軍沒了，妖魔兩族必定攻破神魔山，打上九重天來，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這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爲了奪回天庭，竟與妖魔聯手。
得不到，便毀掉。
狹隘至極。
「可惜。」我驅動伏羲劍，「你看不到了。」
直到看見伏羲劍冷冽的劍光，她才終於知道害怕。
一步步後退着，直到退無可退。
靠在了結界的邊緣。
而後忽然瘋了似的轉身拍打結界，向外面呼喊：「救我，救我，救我啊！」
順着她呼救的方向，有一抹紅影一閃而過。
不過不要緊。
這方結界，除了我，沒有人能進得來，也沒有人能出得去。
伏羲劍劍光閃爍。
結界中刀槍錚鳴，呼號奔走之聲久久不息。
九重天境，風雲爲之變色。
……
不知過了多久。
原本人頭攢動的偌大結界，終於只剩陣陣飛灰。
終於，他們再無詐屍的可能了。
我腳踏伏羲劍，自結界一躍而出。
感覺自己帥炸天。
結果，忽有一道天雷凌空而下。
直直向我天靈蓋劈來。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天道狗賊！」
雖奮力抵擋，到底還是噴出一口鮮血，連人帶劍跌落下去。
雲起和碧華衝上來扶我。
我爬起來大笑：「沒事，小意思！」
見碧華紅了眼圈，我湊到她耳邊悄聲道：「真沒事，天道放水了。」
她這才破涕爲笑。

-18-
我說要在季末之前讓妖王和魔尊也加入考覈。
就一定會讓他們拿到考覈表。
李梧當然不會失敗。
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大軍被偷襲不假，但他早有預備，不過是佯裝受傷。
恰好領兵退到神魔山，重新佈局。
專等妖魔聯軍一股腦衝上山，便將他們團團圍住。
至於我帶去的那一支援軍，除了我本人和那批天馬。
其他的，不過是樹葉化作的幻象。
真正的援軍是三十萬水師，早就由杜衡率領，抄近道趕赴神魔山，與李梧會合。
這一回，我要讓妖魔兩界打得傷筋動骨，輸得心服口服。
再也掀不起風浪，乖乖接受考覈。

-19-
好可惜，妖王和魔尊都戰死了。
我只好挑了兩個仙官負責接管魔界和妖界。
妖魔鬼怪自有一套考覈標準。
負責管理他們的仙官則與天界各部門領導接受一樣的考覈標準。
至此，六界大一統。
全體納入九重天績效考覈管理範疇。
唯一的考覈標準，就是蒼生的福祉。
公平公正，童叟無欺。
季末，績效考覈結果出來。
毫無疑問，戰功無可比擬的李梧榮登明星榜榜首之位。
而月下仙人則因再無神仙戀愛腦，遺憾出局。
他站在雲霄殿上，憤憤不平。
指天罵地：「是你搞績效考覈，才斷我業績。」
「你擅權自專，憑什麼叫我無辜受害！」
……
真是冥頑不靈。
天下苦戀愛腦久矣，卻從未有人想過，天界衆仙原本也是苦修而成仙成神。
都曾有一顆赤子之心。
又豈會那麼輕易就失了智一般，開始貪戀情愛，信奉戀愛大過天？
這一切，始作俑者。
月下老人是也。
他不滿足只替凡人牽線，覺得Ṱű₊無聊。
便將主意打到天庭的仙人身上。
一根紅線，隨心所欲。
綁住誰，誰便被情愛裹挾。
起初是些心志不堅的小仙被紅線所困，耽於情愛。
後來戀愛之風盛行，不論上神上仙，皆難自持。
整個九重天情慾橫流，烏煙瘴氣。
唯有月下仙人春風得意，看着滿天神佛沉溺情愛，喜不自勝ṭũ̂ₐ。
如果情愛之於神仙，是一種毒藥。
那麼，下毒的兇手。
就是月下仙人。

-20-
他自然不服，跳着腳嚷嚷着冤枉。
直到雲起將一沓卷宗扔到他身上。
他臉上霎時灰敗僵硬。
卷宗上歷數他不論身份地位，家世淵源，只要他想，哪怕隔着血海深仇，他也能千里姻緣一線牽的惡行。
拼盡全力撮合，不看到兩人結合誓不罷休。
他是想把愛播撒大地嗎？
是神性的泯滅嗎？
是道德的淪喪嗎？
都不是，這一切，只不過是爲了滿足他的那點惡趣味。
就是這麼可笑的理由。
把神界搞得烏煙瘴氣。
神不像神，仙不像仙。
百花大會上，他與茶花仙子打賭，能讓天帝愛上她，爲她拋家舍業。
他做到了。
玄陽和曼陀明明在凡間，卻突然回來，便是他怕事情敗露，託夢叫他們回來攪局。
後來，也是他鼓動玄陽舊部，暗中助他們起事。
可笑，這樣的人，天規卻奈何他不得。
牽紅線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武器。
「哈哈哈，我是月老，我的職責就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我亂牽又如何，天規如何界定？
「即便判我瀆職又如何，我不做月老便是！
「我罪不至死啊！」
突然，一道劍光，凌空劈下。
他仍自張着嘴，卻再也吠不出一個字。
我收回伏羲劍。
默然看着他只在眨眼間便煙消雲散。
只覺長久淤積在心口的陰霾之氣，盡數消散。
我迎着凌霄殿前的光，緩步走向殿外。

-21-
「天律的懲處太輕，不足以鎮惡。
「那麼，所有的殺戮都由我來。
「你們，好好的。
「去做真正的神吧。」
晴明的天空再次降下一道天雷的時候。
我噴出一口老血，笑着對碧華說：「我悟了。」
碧華哭着問我：「娘娘，你悟了什麼啊？」
我本就不屬於這裏，卻被天道拘了來。
他把我留在這裏六千年，只想讓我做一件事。
不拘一格，除舊革新。
現在，我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一切。
他要送我回去了。
畢竟，我大小也是個人事經理。
公司還有幾萬人的考覈，等着我去做呢。
再見了，萬象更新的神界。
我不貪心。
只求你們保佑我步步高昇，財源廣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