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珠34七月半

遊樂場爲吸引人氣,把中元節過成了萬聖節。
爲了宣傳,還在網上發了許多香豔的女鬼照。
我作爲工作人員,努力維持秩序。
男遊客們卻對我很不滿,還準備投訴我。
他們不知道,自己想要揩油的對象,其實都不是人。
七月半,鬼門開。
生人退,陰靈聚。

-1-
【爲什麼萬聖節那麼多人扮鬼,中元節卻沒有?】
隨着中元節漸近,網上有個話題熱度極大。
而帖子下最熱門的評論,是本市遊樂場的宣傳:
【七月半,鬼門開。】
【陽人無德膽兒寒,爾等可敢來幽冥?】
遊樂場要在七月十五這天,模仿萬聖節舉辦一場浩大的扮鬼活動。
還給這活動起了個名字,叫「幽冥遊」。
評論底下,全部都是噴遊樂場老闆的。
【中元節扮鬼,這輩子都沒想過會看到這五個字。】
【我是堅定的無神論者,請不要和我討論這個,謝謝。】
【中元節是給鬼扮人的,不是給人扮鬼的,傻逼。】
我看得眉頭一皺。
現在這些商家,爲了賺錢,簡直ṭûⁿ越來越沒有底線。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蠢貨想出的餿主意。
在《易經》中,「七」是一個變化的數字,是復生之數。
《易經》:「反覆其道,七日來複,天行也。」
七既是陽數,又是天數。
天地之間的陽氣絕滅之後,經過七天可以復生。
所以七月半,是鬼門大開的日子。
這一天陽消陰長,陰陽交合。
幽冥地府和其他地方的鬼魂,都能輕鬆來到人間,不必承受陽間的罡煞之氣。
簡單來說,在這一天,你根本不能確保自己在路上看見的是不是人。
就這樣,遊樂場竟然還敢舉辦鬼節活動?
到時候參加的鬼,可能比人還多。

-2-
遊樂場的宣傳圖片做得非常吸人眼球。
八塊腹肌的黑白無常,穿着抹胸超短裙的豔麗女鬼。
扮演水鬼的工作人員,更是穿着一件被澆透的白色緊身長裙,主打一個溼身誘惑。
這哪裏是扮鬼,分明是在搞擦邊。
文章最下面,還寫了一則招聘啓事。
【因工作需要,高薪誠聘各位帥哥靚女前來 cosplay 鬼怪。】
【薪資 6000 一晚,包晚飯和夜宵。】
多少?
6000?
罷了罷了,今天晚上肯定要出事。
誅邪驅鬼,本就是我道門中人職責所在。
我叫陸靈珠,是一個道士,也是一個網紅。
我在網上直播算命,靠着過硬的技術很快就吸引了幾百萬粉絲。
再後來,平臺展開淨網行動。
我的賬號,就這麼被封了。
我想不明白。
爲什麼算命是封建迷信,塔羅牌不算?
四柱八字,紫微斗數,哪個不比星座塔羅算得準。
真是氣人。
沒了直播,找我算命看事情的人驟然減少。
這年代,不管做什麼行業,都需要流量。
我一邊搖頭嘆氣,一邊撥通遊樂場的電話。

-3-
遊樂場胖經理對我和宋菲菲十分滿意。
他小眼睛眯成細縫,不住地透過厚厚的玻璃鏡片打量我們。
「這形象真不錯,可以作爲晚上的重點 NPC。」
他生怕我們反悔,飛快地給我們轉了定金。
看到衣服,宋菲菲氣炸了:
「憑什麼她扮聶小倩,我扮黑山老妖?!」
胖經理身邊的女孩揚起一個甜甜的笑:
「姐姐長得太颯了,氣場強大,穿這身黑色的古裝看起來不像黑山老妖,倒像是冥界女帝。」
宋菲菲的憤怒立刻轉爲笑臉。
女孩名叫張小惠,今年剛大學畢業,是胖經理的助理。
她帶我們換好衣服後,來到化妝室等候化妝師。
遊樂場晚上的活動會在九點準時開始。
此時,化妝室坐滿了人,全都是俊男美女,看着頗爲養眼。
其中最亮眼的,就是那一對黑白無常。
兩人一個冷白皮,一個小麥色肌膚。
俱是眉眼清俊,身材高大。
雕塑般的六塊腹肌,引得在場的女孩子紛紛側目。
他們都已經化好妝,正舉着一邊的道具拍照。
我隨意掃了一眼,便再也挪不開視線。
見我這樣,張小惠捂着嘴偷笑:
「怎麼樣?帥吧,他們倆可是網紅,是我們高價請來的。」
她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走到了黑白無常面前。

-4-
白無常正舉着哭喪棒自拍,看我仰頭看他,瀟灑地一甩頭:
「美女,是要合影嗎?」
我認真地點點頭,轉身招呼宋菲菲:
「菲菲,過來給我們拍個照。」
看到宋菲菲,黑無常眼睛亮了又亮。
非常熱情地拉着我擺了無數個帥氣又略帶點做作的表情。
「拍好了。」
宋菲菲對着我比了個手勢,我忙湊過去看照片。
黑白無常也彎腰低頭靠過來,剛看第一張,笑容就僵在嘴角。
兩人個子都很高,估計有一米九。
宋菲菲拍的照,重點都在我和他們手中的法器上。
其中許多張照片,兩人甚至連腦袋都沒露,像一個毫無感情的背景板。
白無常咧了咧嘴角,有些尷尬:
「這位美女的拍照手法,挺特別啊……」
黑無常和白無常對視一眼,也有些無語:
「角度,有些清奇。」
我和宋菲菲沒理會他們,只是擠在一起盯着照片。
「看吧,有重影是不是?」
宋菲菲摸了摸下巴:
「唔,確實,別的地方都很清晰,偏偏拍到這,好像突然就降低了像素。」
白無常不甘心被我們冷落,十分好奇地湊過腦袋:
「你們在看什麼,什麼模糊了?」
我將手指點在屏幕上:
「這招魂幡,最少送走過九個人。」
陰氣重的東西,會散發出特殊的磁場。
好多人拍鬼宅時,總感覺那屋子蒙着一層霧氣,讓人看不真切。
而剛纔拍的照片中,那招魂幡和殺威棒,也是如此。

-5-
白無常叫程源,黑無常叫葉白,兩人都是體育大學的學生。
聽到這話,程源嚇得一把將手中的招魂幡丟在地上。
等反應過來後,他又紅着臉撿起地上的招魂幡:
「哈哈,我剛纔假裝被嚇到的模樣,演得好不好?」
「你們倆真會開玩笑,哈哈哈!」
有些忙,但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宋菲菲接過他手中的招魂幡,皺着眉頭端詳。
我則是抽過葉白手中的哭喪棒,小心地觸摸着棒子上的紋路。
哭喪棒在現在的葬禮中很少用到了。
但是在古代,所有葬禮中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哭喪棒是一根纏着白紙的棍子。
孝子們會將它握在手中用它開路,替亡者掃清即將離開的道路。
這棍子的取材,南方多爲竹子,北方多爲槐木。
竹子和槐木屬陰,不會驚擾亡魂。
可我手上這根哭喪棒,卻是用柳樹做的。
柳樹同樣屬陰木,卻和竹子槐木大不相同。
柳,音近於酉。
酉時,陽長陰消,日落月升。
柳樹在陰氣中,還殘存了一絲微弱的陽氣。
所以,以前玄門中人,都用柳枝拿來做打鬼鞭。
哭喪棒本來是給亡魂開路的,用柳木做,那就不是開路,而是挑釁。
這玩意兒已經不是哭喪棒,而是打鬼棒。
宋菲菲此時已經研究完招魂幡,正一臉驚詫地看着我:
「靈珠,這幡紙真是用墳頭壓紙做的,你看這白色,其實是從黃紙褪成這樣的。」

-6-
引魂幡上的幡紙,一般是用普通白紙所做。
而這個引魂幡,上頭的白紙,用的卻是其他墓碑上壓着的黃紙。
紙張鬆脆,顏色褪卻,也不知道在墓碑上壓了多久。
這種黃紙陰氣極重,掛在招魂幡上,十里八鄉的鬼魂全能給招來。
再加上那柳木做的哭喪棒……
這叫啥,把鬼騙過來,然後公然挑釁它們?
想到那場面,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這招魂幡和哭喪棒,你們是從哪兒弄來的?」
葉白一臉茫然:
「你說這道具?」
「都是遊樂場提供的啊。」
這就更奇怪了。
看來今天,註定是一個不太平的夜晚。
化妝師就幾個,扮演鬼怪的兼職人員卻很多。
張小惠見我們丟下化妝師跑去和黑白無常聊天,很快就把我們拉回位置上。
「你們倆是今晚的重要 NPC,得好好化妝纔行。」
我朝宋菲菲使了個眼色,不動聲色地詢問她:
「這些道具都好精緻啊,都是園裏準備的嗎?」
張小惠穿着套漂亮的大紅色嫁衣,正彎腰把拖鞋換成繡花鞋:
「對啊,遊樂場各種節目多,有自己的道具組。」
正說話間,胖經理端着杯枸杞茶走進了化妝間。
「哎呀,領口拉那麼高幹嘛!」
「你穿這麼保守,讓遊客們看什麼?!」

-7-
胖經理沒說幾句話,就動手去扯那女孩的衣服。
衆目睽睽之下,女孩差點走光,連胸貼邊緣都露了出來。
女孩死死咬住脣,眼眶泛紅,卻低着頭一言不發。
「還有你,王瑤,又不是第一天在這上班了。」
「對,衣服最下面兩粒釦子鬆開,把你的小蠻腰露出來!」
「今天這活動,誰都不許給我添亂,知道沒有!」
對來兼職的人,胖經理帶着幾分客氣。
但是對遊樂場原本的工作人員,尤其是那些女孩子,胖經理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冷着臉挨個訓斥,而且不停動手動腳,趁機揩油。
宋菲菲哪裏忍得了這個,低罵一句就要站起身。
張小惠立刻按住她,一雙杏仁大眼中盛滿哀求:
「姐姐,你別生氣。」
「你要是和經理吵起來,最後捱罵的還是我們。」
「好多同事都沒什麼學歷,想找個薪資好一點的工作,真的不容易……」
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少安毋躁。
這遊樂場,實在有些詭異。
今天是中元節,道具又有問題,到時候激怒百鬼,引發遊客恐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我和宋菲菲化完妝,到處找人合影。
晚上扮演鬼的工作人員,足足有數百個。
陰差,牛頭馬面,狐妖,殭屍,還有各種數不清的鬼。
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汗味加香水味燻得我頭昏腦漲。
其他的道具,都是一些普通的東西,並沒有太大的問題。
我抽抽鼻子,總感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8-
幽冥遊活動,在九點鐘準時開始。
我偷偷在招魂幡和哭喪棒中夾了兩張符紙,用來鎮住它們的陰氣。
其他道具我都大致看了一下,沒有特別大的問題。
遊客們蜂擁而至,多數都是男遊客。
偶爾有幾個女孩,也都拉Ṫṻ⁻着黑白無常在那拍照。
爲烘托氛圍,遊樂場的燈光佈置得極爲陰森。
草坪上的射燈打在樹上,將樹枝上掛着的骷髏頭和蝙蝠照得鬼氣森然。
偶爾,還能聽到 NPC 扮演的鬼說着經典臺詞:
「陰差出行,活人讓路!」
「我的頭不見了,你看到我的頭了嗎?」
「嘻嘻,留下陪我吧……」
不得不說,這活動辦得還挺像樣。
人走在其中,恍惚中真以爲自己置身幽冥地府。
「啊!」
「你們幹嘛!放手!」
尖叫聲剛響起時,我們並未在意。
好多膽小的人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到處都是這種喊聲。
可這女孩的聲音,似乎格外淒厲。
「美女,喊什麼,不是你讓我們留下陪你的嗎?」
幾個穿着流裏流氣,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圍着一個工作人員上下其手。
這女孩我記得,就是一開始被胖經理扯抹胸的那個。
她今天扮演的是個水鬼,白色的紗衣緊緊貼在身上,露出豐滿的上圍。
「喊什麼喊,你胸長那麼大,不就是勾引男人用的嗎!」
聽到這話,我再也忍不住,直接一個助跑躍起,一腳踹在領頭的男人腦袋上。
「哎呀!聶小倩!」

-9-
那男人被我一踹,在地上滾了幾個圈,剛好滾到宋菲菲腳邊。
宋菲菲一腳踩在他臉上,狠狠用鞋底擰着他的臉皮:
「你嘴這麼髒,長臉上就是爲了喫屎吧!」
「老孃剛纔走路剛好踩到一坨狗屎,都賞你了!」
演水鬼的女孩叫王瑤,看到我們倆打人,哭着上來勸架:
「別打了,他們是遊客。」
「經理,經理會罰我們的!」
聽到她的話,其他幾個男人態度立刻囂張起來,將我們團團圍住,還拿出手機拍視頻:
「好哇,你們遊樂場就是這麼對待遊客的?!」
「工作人員公然毆打遊客,大家快來看啊!」
「你們這是什麼黑店啊,大家記住這個遊樂場,以後可千萬別再來了!」
被宋菲菲踩在腳下的男人,也趁着這個機會捂着肚子大喊:
「啊,我的肋骨斷了!」
「我要報警!我要驗傷,我要讓你們去坐牢!」
這動靜很快引來了安保人員,他們立即就給胖經理打了電話。
沒多久,胖經理沉着臉怒氣衝衝趕來。
宋菲菲已經放開腳,那男人還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
王瑤站在一邊,急得直掉眼淚,連妝都哭花了。
「是他們先動手非禮王瑤的。」
我話音剛落,胖經理已經劈頭蓋臉朝我罵來。
要不是我閃得快,差點被他的口水噴到。
「非禮什麼非禮!」
「人家只是想合照,搭個肩摟個腰算什麼非禮?!」
「這都是你們正常的工作內容,不然我花錢請你們來幹嘛,杵在那當門神嗎?」

-10-
王瑤見我被罵,急得直襬手:
「不是的,他們,他們摸我胸……」
對上她,胖經理態度更囂張了。
「人家不小心碰你一下,你鬼喊鬼叫什麼東西?!」
「碰一下,會少塊肉嗎!」
「哭什麼哭,你得罪了遊客還有臉哭?!」
「她們是新來的,不懂規矩,你在這裏這麼久了,也不懂嗎?!」
宋菲菲動了。
如脫繮的野狗,一發而不可收。
她扯下自己的工作證,一把將它塞進胖經理嘴裏。
「去你大爺,老孃的規矩,纔是規矩!」
宋菲菲伸出巴掌,像抽陀螺一樣將胖經理抽得原地轉圈。
我嘆了口氣,等她抽得差不多以後上前攔住她:
「隨便打幾十下就行了,晚上還有正事呢。」
帶着宋菲菲出去兼職,每次都會從賺錢變成賠錢。
人家打工的路都是越走越寬,我是越走越窄。
宋菲菲打完胖經理,剛纔還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經撫着臉默默站起身。
其他小混混也不嚷嚷了,全都目瞪口呆站在一邊。
胖經理本來就胖,此刻臉又紅又腫,演豬妖都不需要化妝。
他彎腰吐出一口血水,扯着嗓子嘶吼:
「把她們兩個抓起來!給我關到倉庫去!」
「等活動結束,馬上報警!」

-11-
胖經理還是挺敬業的。
都這時候了,還不忘記遊樂場舉辦的活動。
那幾個混混見我們連經理都敢下狠手打,再也不敢提賠錢的事情。
互相使了個眼色,全都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
保安們穿着陰差制服,押着我們兩人朝倉庫走去。
有些好奇的遊客,站在一邊對我們指指點點:
「快看,陰差抓了聶小倩和黑山老妖。」
「電影裏有這一幕嗎?我咋不記得了……」
保安隊長今年三十出頭,個子不高,身材卻很健碩。
大家都喊他劉隊長,聽說是胖經理老婆的親戚。
見我們磨磨蹭蹭不肯走,他直接上來扯住我的手臂。
手指還在我手腕上摩挲了兩下,露出一個色眯眯的笑:
「兩個小丫頭真是不怕死。」
「你們知道經理的妹夫是誰嗎?」
「我告訴你們,經理的妹夫姓宋,本市首富宋氏集團的宋!」
我本來反手一擰,準備擰斷他的手臂。
聽到這話,我停住動作:
「你說誰?」
劉隊長更得意了,掃帚眉幾乎要揚到頭頂上:
「宋氏集團,你沒聽過?」
「咱們市,出名點的商場,醫院,樓盤,商業街,都是宋氏的。」
「他們家,可是號稱宋半城,手眼通天,直達中央!」
「到時候經理隨便說幾句話,你們倆就得喫牢飯!」

-12-
劉隊長每說一句話,宋菲菲的臉色就更黑一分。
說到後來,已經是黑如鍋底。
我抿住脣,儘量不讓自己笑出聲:
「這位黑山老妖,聽見沒有,宋家人要抓你去坐牢呢!」
宋菲菲作爲宋氏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是宋氏唯一的繼承人。
不知道這胖經理的妹夫,是宋菲菲的哪位堂兄弟。
不管怎麼說,反正都是她親戚。
「怕了吧?」
「宋家要對付普通老百姓,跟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
「不過,我是經理的大舅子,他這人啊,最聽我的話。」
「待會兒你們要是表現得好,我就幫你們求求情……」
劉隊長淫邪的目光肆意在我們身上游走,就差流口水了。
我嫌棄地朝宋菲菲撇嘴:
「嘖,你家親戚……」
宋菲菲勃然大怒,揚起手臂一巴掌抽在劉隊長臉上:
「放屁!你家親戚!」
我捏着劉隊長的手腕,用力一掰:
「你家親戚!」
我們肯定不會跟着去倉庫。
今天晚上的遊園活動,十一點纔到高潮。
夜半子時,鬼門大開。
園裏要同時上演百鬼夜行和陰兵借道兩出大戲。
不得不說,遊樂場的策劃人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13-
我和宋菲菲打完劉隊長,奪路狂奔。
遊客們還以爲我們在舉行什麼活動,紛紛幫着保安指路。
「聶小倩和姥姥從那邊跑了!」
這頭套和衣服,實在是太過顯眼。
尤其我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就像是螢火蟲般醒目。
我們原來的衣服都放在化妝室裏,所以我和宋菲菲繞着路跑了幾圈後,甩開人再次來到化妝間。
化妝室裏只有一個女孩。
穿着古裝,正對着鏡子安靜地梳頭。
一下,又一下。
見我和宋菲菲闖進,她也不說話,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女孩很年輕,看着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
眉眼清麗,五官小巧精緻。
嘴脣擦得極紅,越發襯得她皮膚如雪一般白。
我和宋菲菲對視一眼,繞過她,緩慢地朝衣櫃靠近。
「你看到我的鞋了嗎?」
「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我沒說話,宋菲菲也低着頭不去看她。
女孩的嗓音沙啞而粗糲,聽着完全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
見我們不理她,女孩繼續發問:
「你看到我的鞋了嗎?」
「咚!」
化妝室的門被重重撞開,劉隊長帶着兩個保安,喘着粗氣扶住桌子:
「我,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裏!」
「小賤人,給臉不要臉!」
「跑啊,你們怎麼不跑了?!」

-14-
劉隊長緩過氣,轉身推過櫃子頂住ţŭ⁷了化妝間的門。
他獰笑着去扯自己的皮帶:
「小張,小洪,幫我把這兩個女的抓起來!」
「哥哥喫肉,也給你們喝口湯!」
兩個保安年紀都不大,聽到這話,眼眸中倏然放出亮光。
「你看到我的鞋了嗎?」
「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劉隊長一愣,這才意識到屋裏還有另外一個女孩。
看清女孩的樣貌,他興奮地搓了搓手:
「要哥哥幫你找鞋嗎?」
說來也怪,他話音剛落,化妝臺上就出現了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大紅的鞋面上繡着一對並蒂蓮,樣式十分精巧。
劉隊長握住鞋,笑得一臉猥瑣:
「妹子,鞋在這裏,要哥哥幫你穿上嗎?」
他身邊兩個年輕保安,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
兩人搓着手,激動又嚮往地看着劉隊長朝女孩走去。
我和宋菲菲默默地朝後退去,拉開和他們的距離。
七月半這天,陰氣升騰,陽氣轉弱。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離子時越來越近。
就連我們道門中人,輕易都不會在七月半的晚上出門。
因爲今天的鬼怪,力量會比往常大上許多。
天地間散發的陰氣,是他們最好的興奮劑。
這一天,是屬於陰間的。

-15-
「呀,這腳,可真白啊!」
「又白又涼,妹子,你有點體寒啊。」
劉隊長摸着女孩的腳,恨不得抱起來親一口。
死人的腳,當然涼了。
大門被他們頂住,我和宋菲菲開始四處找窗戶。
這化妝室是一箇舊倉庫改造的,層高有四五米,面積很大。
唯一的一扇窗,還裝了防盜欄。
我伸手敲了敲防盜欄杆,不鏽鋼的。
劉隊長流着哈喇子給女孩穿上了鞋。
女孩低頭看着自己的繡花鞋,突然仰起臉笑了:
「替我穿了鞋,就要當我的夫君。」
劉隊長美得差點冒鼻涕泡,伸出手就要去抱女孩:
「哈哈哈哈哈,小丫頭會玩!」
「你是新來的嗎,你放心,跟了我,你絕對不會喫虧的!」
窗走不了,只能走門。
我和宋菲菲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緩緩朝大門靠近。
「來,給哥哥親一個!」
女孩嬌羞地點點頭。
然後,張開了嘴。
嘴角越咧越大,露出猩紅的舌頭和一口黑黃色的牙齒。
最後,一口將劉隊長的整顆頭全都吞下。
兩個年輕保安的眼神,從興奮,到羨慕,再到懷疑,最後,變成驚恐定格在臉上。

-16-
「啊!」
伴隨着他們的尖叫聲,劉隊長的身體開始拼命掙扎。
雙手胡亂揮舞,整個人朝後倒去,似乎想努力把自己的頭拔出來。
女鬼自然不會讓他就這麼跑了。
身後的黑髮無風自動,像蛛網一樣在空中密密麻麻鋪開。
隨後,如同蠶蛹一般,把劉隊長整個人用頭髮裹成了一個黑色的球。
「啊!啊!啊!」
兩個保安抱在一起瘋狂喊叫,似乎在比誰聲音更大。
我一把推開他們,抓緊時間去搬門前頂着的櫃子。
宋菲菲也伸出手幫忙,還不忘問我:
「靈珠,那個人咱們不管了?」
我頭也不回,繼續用力拖櫃子:
「哪有人?」
「幾個畜生,管他們幹嘛!」
這女鬼雖然煞氣重,但是算不上惡鬼。
身上的鬼氣很純,並未沾染人命。
那姓劉的被她這麼一裹,最多失去點陽氣精氣而已,又不會死。
「啪嗒!」
劉隊長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眼底發青,頭髮花白,看起來老了二十歲。
不愧是七月半,這女鬼的採陽補陰的效果都強了許多。
我和宋菲菲推開門,兩個保安終於反應過來,停止尖叫。
兩人很年輕,動作也十分靈敏。
竟然趁着我和宋菲菲推櫃子的空隙,「嗖」一下就從門外跑了。
跑就跑吧,還把門給關上了!

-17-
我用力扯了一把門,門外傳來兩聲沉悶的撞擊聲。
這倆孫子,不知道誰把棍子卡在門把手上了!
女鬼吸完陽氣,整個人看着更漂亮了。
頭髮油亮,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
她的繡花鞋直接出現在我腳邊,差點被Ṱṻₘ我一腳踩上。
「你看到我的鞋了嗎?」
「一雙……」
「沒看到,沒看到!」
女鬼低頭看着被我一腳踢飛的鞋,怒氣逐漸上湧:
「撿起我的鞋,就能當我的夫君。」
我有些無語:
「大姐,女人的精氣你也要吸啊?!」
宋菲菲理解地點點頭:
「現在的女人,可比男人陽剛。」
也對,尤其像我這種人中龍鳳。
女鬼看到,難免眼饞。
我從背後抽出桃木劍,一躍而起朝女鬼劈去:
「不好意思,我註定是你得不到的女人!」
女鬼剛吸完精氣,陰力大漲。
她側身閃過我的桃木劍,眼神中終於出現幾分慌亂:
「千年雷擊木?」
這女鬼,還挺識貨。

-18-
「啊!我和你們這些臭道士拼了!」
這就是我不愛在七月半出門的原因。
今天的鬼,全都和嗑了藥一樣,毫無理智可言。
師兄說,有人醉酒醉茶,他們這個,要叫醉陰。
天地間濃郁的陰氣,讓他們上頭到找不着北。
正常情況下,哪個鬼聽到千年雷擊木不得掉頭就跑?
女鬼的頭髮跟八爪魚一樣,迅速纏上我的手腕。
我轉動手掌,桃木劍調換方向,割下一大綹頭髮。
頭髮掉到地上,立刻變成一隻紅着眼睛的黑色老鼠,吱吱叫着滿屋子亂竄。
我心中駭然。
哎呀!
癆病鬼!
我忙將視線轉向姓劉的保安,他早已昏死過去,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剛纔還慘白的臉,此刻已經變成了青黑色。
嘴脣發紫,身上出現一片又一片灰色的屍斑。
「菲菲,別讓那老鼠跑出去!」
癆病鬼十分稀少。
災年時瘟疫爆發,如果有人扛不住餓,喫了帶着瘟疫的人肉,瘟病入魂,死後就會變成癆病鬼。
癆病鬼身上的東西,對鬼和人都具有傳染性。
被那老鼠咬上一口,鬼會兇性大發。
而人,會感染鬼疫,變成愛咬人的行屍。
就和電影當中常常出現的喪屍一樣,不過不會喫人,只是單純喜歡撕咬而已。
要拔除這疫毒,費時又費力。
超過 7 天,藥石無醫。

-19-
今天遊樂場,可是有上萬人。
想到這屍毒擴散的可怕後果,一股寒意從我的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菲菲!這老鼠要是跑出去,全城得死一半人!」
正追着老鼠跑的宋菲菲聽到這話,腳底打滑,差點摔一跤:
「靠,這麼嚴重的嗎!」
女鬼聽到我喊話,捂着嘴開始發笑:
「小丫頭,竟然能認出我,挺厲害呀!」
一般的癆病鬼都長得很醜。
身體佝僂,面容猙獰,特別好認。
而且,癆病鬼其實不太愛吸人陽氣。
他們喜歡傳播屍毒,在人感染毒性後,靠人的恐懼和怨氣爲生。
這女鬼,之前就一直躲在化妝間裏。
我說爲什麼一直聞到一股極淡的腐爛味。
當時人實在太多,我的心思被招魂幡和哭喪棒吸引,竟然沒有往這方面想。
我懊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女鬼見狀,愈加得意,頭髮揮舞得跟黑山老妖一樣。
我不敢再用桃木劍,而是從兜裏掏出一堆雷符。
「五雷風伯,雷電奉行。星罡步至,與吾蕩兇。急急如律令!」
被雷符轟到的頭髮,全都燒成一堆黑灰,沒有再變作老鼠。
我鬆了一口氣,符紙不要錢一樣往外砸。
要是被喬墨雨那個窮鬼看到,估計要心疼到昏過去。
「死老鼠,看我的雷符!」
宋菲菲被老鼠遛着滿屋子跑,終於找到機會將它逼到門邊。
而女鬼,也被我用符紙砸到鬼氣飄散,連頭髮都黯淡不少。

-20-
「轟!」
「嘎吱!」
門突然打開,替老鼠擋住了雷符。
張小惠站在門口,喫驚地看着我和宋菲菲:
「陸靈珠,宋菲菲,你們沒事吧?」
趁着這個機會,老鼠「嗖」一下從張小惠腳邊溜了出去。
就連那女鬼,都化作一道影子奪門而出。
「呀!什麼東西!」
張小惠嚇得跳腳,臉色慘白,神情驚慌: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飄,飄出去了?」
我收回天罡步,狐疑地打量着她。
張小惠出現的時間,是不是太巧了?
宋菲菲將符紙塞進包中,同樣滿目懷疑:
「你怎麼突然來這了?」
「你不是應該在參加遊園活動嗎?」
張小惠擔心地看着我們:
「我聽說你們和經理的事情了,一直想來看看你們。」
「我朝倉庫走去時,看到洪兵他們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喊……」
「我有點擔心你們,所以才……」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小惠四處打量了一下化妝間,目光陡然停在劉隊長身上。
「你們,你們把他打暈了?!」
「哎呀,你們實在太沖動了,趁現在沒人,趕緊跑吧!」
說完,她慌里慌張就要上來拉我。
眼神緊張,神情焦慮,看不出任何破綻。

-21-
算了,現在不是懷疑她的時候。
幸運的是,這遊樂場建在一座小島上,進出遊樂場,都只有一條路。
只要封住那條路,就能控制住局面。
我和宋菲菲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推開門撒腿狂奔。
我們剛跑出化妝室,路上的喇叭突然發出了一陣清脆的打更聲:
「當~當~當~」
「子時到,鬼門開!」
「陰魂聚,陽人避!」
子時,到了。
前面朝我們走來的,是百鬼夜行方陣。
大家可以看到,領頭的黑白無常。
他們赤裸着上身,臉上戴着半個面具。
白無常一頭銀髮,八塊腹肌輪廓清晰,皮膚白皙。
看着不像是鬼,而像魅惑人心的海妖。
黑無常的腹肌更爲結實,巧克力色的胸肌高高隆起。
因爲天氣炎熱,有不少汗珠從他胸膛滑落,沿着溝壑起伏的腹肌一直滑落到人魚線。
白無常舉着招魂幡,黑無常握着哭喪棒,不時有縷縷陰氣從上面泄出。
嗯,陰氣?
糟糕!
陰氣!
哭喪棒和招魂幡上的符紙,貼得極爲隱蔽。
爲了不讓人發現端倪,我甚至還在上面畫了一個極小的聚陰陣。
但是它們現在泄露的陰氣,絕不是那小小的聚陰陣可以搞出的動靜。
符紙,被人揭下了。

-22-
「你們怎麼在這!安保呢,都是死人嗎,還不給我抓起來!」
胖經理站在方陣邊,一抬頭就看到了我和宋菲菲。
我們沒來得及換衣服,倩女幽魂的造型實在太過亮眼。
穿着陰差制服的保安立刻朝我們圍過來。
我隨意朝後一瞥,發現對面遠遠地又走過來一個方陣。
今天晚上的十一點,遊樂場會同時舉辦兩個遊行。
一個是百鬼夜行,遊客們可以看到各種各樣裝扮的鬼怪。
其中有不少恐怖電影中的經典角色,十分引人注目。
另一個,是陰兵借道。
扮演陰兵的都是特意請的體育生,身材高大,長相帥氣。
光是靜靜地站在那,就是一道亮眼的風景。
今天晚上來遊樂場的女遊客,有不少人都是爲看陰兵借道而來。
百鬼夜行從遊樂場南側出發,陰兵借道則是從北側出發。
雙方在遊樂場最中心位置會進行一個簡單的會合,然後再各自進行巡演活動。
我和宋菲菲只要跑進陰兵的方陣,胖經理要是派人來追,就會衝散方陣。
他把今天晚上的活動看得極重,肯定不會輕舉妄動。
想到這,我和宋菲菲撒腿狂奔,一頭扎進陰兵方陣中。
情況,好像不太對……
路邊已經站滿了遊客。
看到遠遠走來的方陣,遊客羣中出現了一片騷動。
「我要看 180 天團,來了嗎,來了嗎?」
「嗯,奇怪,這不是陰兵借道隊伍嗎,怎麼又是一個百鬼夜行?」
「快看,這裏的鬼造型好像恐怖很多!」
「靠,有個鬼的眼珠子掉下來啦,好惡心啊!」

-23-
身邊濃重的陰氣,直接凝成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寒意順着毛孔不停湧入體內,讓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宋菲菲默不作聲地站在我身邊,眼睛眨得快要抽筋。
她身邊站着一個全身流膿的女鬼。
女鬼穿着一套性感的比基尼,身上長滿了一個又一個包。
挨着宋菲菲那一側的肩膀上,有個包已經破裂,裏頭鑽出一隻手掌大的屍蟞。
不只是屍蟞,她如同水草般糾纏在一起的頭髮上,還不時有小蟲子爬來爬去。
甚至還有一隻水蜘蛛爬到了宋菲菲手臂上。
這應該是個在湖裏淹死的水鬼,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淤泥味。
見我和宋菲菲看着她,女鬼從膿包裏抽出屍蟞,十分熱情地塞到宋菲菲手裏:
「喫嗎?」
宋菲菲猝不及防,被塞了個正着。
她死死抓住手中掙扎的屍蟞,防止它爬到自己身上。
我垂下頭,不動聲色地朝旁邊退了一步,假裝不認識她。
不得不說,宋菲菲是條漢子。
這些鬼的注意力都被那招魂幡和遊客們吸引,沒注意到我和宋菲菲是兩個大活人。
如果這時候她張嘴尖叫,陽氣外泄,我們馬上要變成這一羣鬼的圍攻對象。
我將手塞進懷中,掏出一張聚陰符塞進宋菲菲腰帶裏。
有了這符紙,只要我們倆不開口,這些鬼就發現不了我們。
「停下,你們領頭的呢?!」
眼見兩撥隊伍要撞上,胖經理按捺不住了。
「這是誰安排的?」
「不是說百鬼夜行,就一支隊伍嗎,怎麼整出兩支?」
「陰兵借道那支隊伍呢,去哪裏了?」

-24-
胖經理率先走到隊伍前,對這稀稀拉拉的陣形表示了極大的不滿。
他儘量壓低聲音,不想讓遊客發現不對勁。
「胡鬧!」
「這些妝是誰化的?」
「我都說了,不能只想着恐怖,還要兼具美感,美感懂嗎!」
他一邊說,一邊還伸出手去撕站在最前面男鬼的臉皮。
這男鬼是被燒死的,渾身漆黑,臉上掛着許多脫落的皮膚。
「你們看看這皮,搞得和真的似的,讓遊客瞧着多噁心!」
「嘶啦~」
一大張黑色的皮被扯下,露出底下暗紅的血肉和燒焦的血管。
「咦!」
胖經理嫌棄地一把將皮丟在地上,揮手趕蒼蠅一樣試圖將人趕走:
「你們原路返回,去把陰兵隊伍叫來!」
「還不趕緊走,別擋道了!」
我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心中默默爲他點起一根蠟燭。
今天晚上的遊樂場,可真熱鬧啊。
那癆病鬼身上掉下的老鼠,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這個遊樂場,隨時會上演一幕生化危機。
白無常在盡心盡力地搖動着手中的招魂幡。
我隨後一瞥,果然,身後的隊伍越來越長。
無數鬼魂正往這個方向聚集。
一旦黑無常揮舞起哭喪棒,刺激到鬼魂,我們就能看到現場版猛鬼出籠。
哦,對,還有負責道具的邪術師。
此時還依然隱藏着身份,可能就在幕後陰暗地窺視着我們。
而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

-25-
「呀,老鼠!老鼠!」
「黑無常,老鼠爬到腰上啦!」
伴隨着刺耳的尖叫聲,騷亂,開始了。
黑無常聽到喊聲,低頭一看,當即嚇了一大跳。
他拼命揮舞手中的哭喪棒,試圖把老鼠從自己身上抽下去。
那老鼠個頭很大,動作卻極爲靈活,在黑無常身上上躥下跳,沒一會兒就爬到了他脖子上。
然後,狠狠一口咬在他鎖骨處。
黑無常再也顧不得自己還在表演,直接將手中的哭喪棒一丟,伸出手抓住老鼠,用力朝外丟去。
這一丟,剛好將老鼠拋進了我們隊伍中。
而我們這,纔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老鼠剛好落在帶頭的那個燒死鬼身上。
此時,胖經理還在喋喋不休地訓斥他:
「一點沒眼色,還傻站着幹嘛,還不趕緊走!」
「看什麼看,再看信不信我抽你!」
「今天的工資別要了!」
「啊!」
燒死鬼被老鼠咬中,立刻兇性大發。
他用力抓住胖經理的嘴巴,竟然生生扯下半片嘴脣。
胖經理慘叫着狼狽後退,鮮血噴得到處都是,很快就染紅了他灰色的 POLO 衫。
看到這一幕慘象,遊客羣也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啊啊啊啊!好嚇人啊!」
「天吶,這特效和化妝技術,絕了啊!」
「好刺激,今天晚上這門票錢,值了!」

-26-
「菲菲!抓老鼠!」
「知道!」
宋菲菲大喝一聲,將手中的屍蟞塞回女鬼嘴裏:
「你留着自己喫吧!」
我則是轉過身,朝黑無常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被老鼠咬中,整個人傻呆呆站在那不會動彈。
白無常程源十分擔心,忙拉着他脖子仔細看傷口:
「天吶,都出血了。」
「咱們趕緊去醫院,得去打疫苗,老鼠嘴巴里全是病毒!」
「葉白,你別愣着了,走啊!」
程源拉了一把葉白,沒拉動。
他有些着急,伸出手想推葉白時,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葉白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渴望和瘋狂。
程源渾身一僵,神情頗有些不自在:
「你幹嘛,看得人心裏發毛……」
葉白依舊沒說話,程源被他看得側過臉,不敢與他對視。
我着急得不行,一邊朝程源揮手,一邊大喊:
「你跑啊!快跑!」
程源臉漲得通紅,拼命擺手解釋:
「我們是好哥們,我怎麼能泡他呢?」
莫名其妙,他在說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葉白猛然抓住他的肩膀,偏頭朝程源的脖子處咬去。
程源驚呼一聲,隨即,閉上了眼睛……
不是,他閉眼睛幹什麼!

-27-
我腳踩得如同風火輪一般,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跑到葉白身邊。
「咔!」
葉白的牙齒咬在我隨手遞過去的哭喪棒上,發出清脆的咬合聲。
等程源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就是葉白猙獰的臉龐。
「媽耶!」
他嚇了一大跳,狼狽地朝後退兩步:
「葉白,你別嚇我!」
我繞到葉白身後,把哭喪棒橫在他嘴上,防止他咬人。
葉白不愧是體育生,力氣壯得和牛一般。
再加上癆病鬼的煞氣和屍毒,差點把我甩飛。
「看什麼看,還不來幫忙!」
程源如夢初醒,衝過來一把掰開我的手臂。
「?」
我都驚呆了:
「你幹什麼!」
程源十分理直氣壯:
「我和葉白是同學,我當然幫他啊!」
被程源這麼一插手,葉白屈膝下蹲,像魚一樣從我臂彎中滑走。
他掙脫開我,立刻張開雙手朝程源撲去。
「糟糕!」
我暗罵一聲,恨不得當場捶爆程源的頭。
見葉白再次不管不顧地朝自己撲來,程源嬌羞地「嚶嚀」一聲:
「葉白,這麼多人在呢……」
「有什麼事,咱們倆回學校再說。」

-28-
戀愛腦真可怕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逼自己冷靜下來。
葉白和程源都是體育生,身材高大,肌肉健壯。
他們變成行屍,破壞力是其他人的好幾倍。
雖然程源是個傻逼,但是我不能不救他。
當葉白再次張開嘴巴時,程源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沒有人接吻時,會把嘴巴張得這麼大,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他用手掌頂住葉白的下巴,頭努力朝後仰:
「葉白你幹嘛?!你瘋了嗎!」
趁着這個機會,我直接將一張鎮陰符塞貼在葉白腦門上。
他立刻像殭屍電影的殭屍一樣,保持着手臂張開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僵立當場。
程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世界觀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我將一沓鎮陰符塞進他手裏:
「我知道你很震驚,但是你先別震驚。」
「拯救世界的任務,現在就交給你了!」
等我大致把情況說完後,程源的瞳孔逐漸放大,又猛然收縮。
他緊緊握住手中的符紙,好像握着什麼核武器,然後舉起手臂給我敬了一個禮:
「天師,我保證完成任務!」
信得這麼快?
正常人不是會猶豫糾結一下,覺得我在騙人嗎?
不愧是單純的大學生啊……
喬墨雨那個狗賊,爲什麼就沒有這種單純?
想到喬墨雨,我猛然一拍腦袋,怎麼把這傢伙忘了!

-29-
「什麼?真的假的?陸靈珠你敢騙我,我砍死你!」
「真的,遊樂場搞週年慶活動,抽獎第一名直接給五十萬現金!」
「遊樂場是宋家的,宋菲菲說等下她暗箱操作,把第一名給你。」
「你到了以後在遊樂場大門口等我,我們來接你。」
「喂,喂?」
猴急的喬墨雨已經掛了電話,估計現在正火急火燎往這趕。
我關上手機,鬆了一大口氣。
有喬墨雨鎮守大門,那些中了屍毒的人估計沒那麼容易跑出去。
這麼一看,喬墨雨,還是不失大學生的單純嘛。
真好騙,嘿嘿……
我收拾完葉白後,彎腰撿起地上的哭喪棒和招魂幡。
這招魂幡陰氣又重又純粹,看樣子,之前招的都是女鬼。
剛纔那百鬼隊伍中,也確實是女鬼佔了大頭,男鬼只有寥寥幾隻。
原本擔心哭喪棒會驚擾這些鬼,可現在,一切都被那隻老鼠給打亂了。
遊樂場裏亂成一團。
遊客們一開始還以爲都是提前排練好的節目,直到鬼羣被老鼠所驚,開始四散跑進人羣中。
之前被宋菲菲踩在地上的小混混,此刻也擠在人羣中。
他的眼神立刻被那個穿着比基尼的女鬼吸引。
女鬼雖然造型比較恐怖,但是看得出來,生前的身材十分傲人。
腰肢纖細,胸脯高聳。
那小混混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十分默契地上前圍住女鬼。
「呀,妹子,這造型怪嚇人的。」
「嗬,胸口沾着這麼大一隻假蟲子,怕不怕?」
「這化妝師,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呢。」
「別怕,哥哥幫你摘下來……」

-30-
小混混握着屍蟞,被那滑溜溜溼漉漉的觸感嚇得渾身一震。
「美女,你這道具,怪嚇人……」
話還沒說完,女鬼在他面前炸了。
「砰」的一聲,原地消失,在空中炸出一堆屍鱉和水蜈蚣、螞蟥。
小混混站得最近,被腥臭的湖水和淤泥糊了滿臉。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半晌才扯着嗓子嘶吼:
「啊!有鬼啊!」
就像在油鍋裏澆下一瓢涼水,整個遊樂場都沸騰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不停響起,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上萬遊客聚集在這遊樂場中,而百鬼夜行是重頭節目。
路上到處都是人,摩肩接踵,連走路都費勁。
今天是中元節,來參加的遊客哪怕嘴上說着不相信迷信,心裏還是先怯了三分。
被人這麼一嚇一喊,遊客們開始爭先恐後朝外跑去。
多數人在恐懼之下,都會喪失方向感。
遊客們開始互相推搡,許多脾氣不好的甚至直接上手打人。
要是發生踩踏事件……
我心中陡然一驚,第一次產生了巨大的無力感。
鬼可以勉強對付,可是這幾千上萬人的騷動,我該如何平息?
人實在太多了,我很快失去了宋菲菲的蹤跡。
身邊的人裹挾着我朝前湧去,就連轉個身都費勁。
不過,人多也有一個好處。
這麼多人匯聚在一起,陽氣極盛,讓那些鬼怪暫時不敢動彈。
於是,無數人夾着鬼,朝着遊樂場的路四散奔逃。

-31-
我今天穿的衣服是古裝,有着很長的白色水袖。
當跟着人羣經過一棵大樹時,我甩出袖子纏住樹幹,借力朝着樹幹飛去。
「靠!聶小倩!」
「快看,這是真的聶小倩!」
我抹了把臉上的汗,站在樹幹上觀察情況。
這一看之下,心頭拔涼拔涼的。
好消息,踩踏事件沒有發生,大家都跑得很快。
壞消息,葉白腦門上的符紙也不知道被誰扯了,此刻正在人羣中東奔西跑,按住人就咬。
「鬼啊!」
「喪屍,有喪屍!」
「救命啊!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我看了眼葉白的方向,當機立斷跳下樹幹,朝他跑去。
當我跑到時,程源已經十分盡責地和他扭打在一起。
「小白!我不能看着你變成妖怪!」
「嗚嗚嗚,你要咬就咬我吧!」
怪感人的……
我剛制服葉白,宋菲菲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幸不辱命,老鼠搞死了!」
我嘆了口氣,按住她的腦袋,讓她看周圍幾十個奔跑着咬人的行屍:
「沒用啦,鬼疫擴散了。」
「走,先去辦公室!」
剛剛擁擠的人羣,給了我一個思路。
辦公室離這不遠,我和宋菲菲沒多久就趕到了。
我找到遊樂場的控制室,迅速打開全場的喇叭。
「喂,喂喂,有沒有聽見?」

-32-
「大家聽我說,我是茅山道士,大家只要聽我的話,可以確保今天的安全。」
「今晚的遊樂場確實有鬼,但是隻要你們人多且聚集在一起,就能用陽氣抵擋住鬼。」
「大家聽我指揮,九爲陽數,每八十一個人聚在一起,就能安全從遊樂場出去!」
「每一排九人,站成九排,年輕力壯的男人陽氣重,需要站在最外圍。」
「大家齊心協力,一定……」
「啪!」
控制室陷入一片黑暗當中,音響設備也全部熄滅,只留下牆壁上的幾盞應急燈。
有人,關閉了整個遊樂場的電閘。
我立刻站起身,和宋菲菲一起朝大門跑去。
門外果然被人上了鎖,晃動大門時能聽到鐵鏈的撞擊聲。
控制室在三樓,所以門上沒有裝防護網。
我找到一條繩索掛在窗上,三兩下就盪到地面。
等我落地時,大門處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匆忙跑出。
她好像不會武功,體能也非常一般,沒幾步就被我追上,撲倒在地。
「張小惠!果然是你!」
張小惠眼中有着一閃而逝的驚慌,隨即伸出手試圖推開我。
「陸靈珠,你弄痛我了!ṱų₋」
我之所以沒懷疑張小惠,是因爲她的氣場很乾淨。
常年接觸鬼怪陰物的人,身上會有陰晦之氣,而她沒有。
「我只是路過這裏,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瘋!」
我決定詐一詐她。

-33-
「張小惠,我知道你和胖經理有仇。」
「可是爲了報仇,你至於賠上全市ťū́⁼人的性命嗎?」
聽到全市人,張小惠愣了一下:
「全市?」
我緊緊盯着她的眼睛:
「你放出癆病鬼,鬼疫會從今晚的上萬人,迅速擴散到全市。」
「到時候不僅我們市,恐怕周邊所有城市都不能倖免。」
「看過生化危機吧?最後,有可能全國的人都會感染。」
「到時候的天道因果,你祖宗十八代加一起都沒法承受!」
張小惠再也聽不下去,哭着甩開我的手:
「你胡說!」
「我只是想讓遊樂場出一場事故而已,根本沒有你說得這麼嚴重!」
等我耐着性子把鬼疫的事情解釋完,張小慧腿軟得幾乎站不直身子:
「不,不會的,不會這麼嚴重的……」
「我,我只是想讓人注意到這個遊樂場而已……」
張小慧在這個遊樂場工作已經兩年了。
其間,不停地被胖經理以工作名義進行騷擾。
再後來,更是直接被他灌醉酒拖上了牀。
胖經理還拍了視頻和照片威脅她,說如果她不答應做他情人,就把照片視頻發到網絡上。
張小慧就這麼被迫,當了他的情婦。
後來,張小慧才知道,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被胖經理傷害的女孩。
有女孩試圖報警,最後卻不了了之。
也有女孩告訴了自己的男朋友,代價是男朋友被打斷一條腿,從此見到那女孩就繞道走。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胖經理有靠山。
宋菲菲一拍大腿站起身,柳眉倒豎:
「太過分了!那狗屁靠山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
張小慧垂下眉眼,表情極爲苦澀:
「宋家,宋半城。」

-34-
宋菲菲頓時如同紮了個洞的氣球般,垂頭喪氣地蹲到一旁。
我拍着大腿,義憤填膺:
「姓宋的沒一個好東西!」
張小慧聯合幾個女孩寫了很多舉報信,全都石沉大海。
她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最後將目光投向了玄學。
所以她鼓動胖經理,舉辦了這個中元節活動。
又按照某個靈異論壇上的方法,親自做了這根哭喪棒。
至於那招魂幡,是她跑回老家,特意從隔壁村專門給人做白事的七叔公手裏,高價借來的。
她想着,要是遊樂場的遊客被鬼驚嚇,如果有人亂跑受傷,就會變成一個大新聞。
事情鬧大,自然吸引的眼光就多。
到時候趁機再曝光胖經理的事情,估計就不會像以前一樣,毫無波瀾。
在化妝室裏,她看到我和宋菲菲注意到招魂幡,就已經提心吊膽。
等我們走後,她仔細檢查了招魂幡和哭喪棒,果然在上面找到兩張符紙。
只是她對玄門所知甚少,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引出了癆病鬼。
看着她自責又懊悔的模樣,我一把將宋菲菲推到她跟前:
「狗東西,還不趕緊說,這遊樂場到底是你們宋家哪個人開的?!」
宋菲菲撇着嘴,十分委屈地看了我一眼:
「這種幾個億的小項目,我怎麼會知道……」
天殺的!
這一家子挨千刀的!
「但是你放心,我今天晚上就去查,連夜查出來!」
「我肯定大義滅親,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敗類!」

-35-
當聽說宋菲菲是宋家唯一的繼承人後,張小慧態度大變,十分配合地帶我們去了控制室。
她按ťű̂₎照我交代的,不停地在喇叭上念着注意事項,讓遊客們展開自救活動。
我和宋菲菲則是一路狂奔,朝着遊樂場大門口跑去。
鬼疫雖然傳播厲害,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剛得鬼疫的人,和吸血鬼一樣,畏懼陽光。
只要我們在這一夜能守住大門口,到了第二天,所有被傳染的人都會躲在遊樂場裏不敢出門。
到時候,我們有的是時間挨個治療。
所以這一夜,是關鍵中的關鍵。
「陸靈珠!別讓老子看到你!」
「什麼都在漲價,只有你越來越賤!」
「你個黑心爛肺的狗東西,簡直就是玄門敗類!」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離大門口還有十幾米遠,我就聽到了喬墨雨的罵聲。
中氣十足,看來還有餘力。
離門口越近,地上躺着的人越多。
黑壓壓的一片,各種姿勢都有。
喬墨雨一邊罵人,一邊身手麻利地給感染了鬼疫的人身上貼鎮陰符。
「靠!累死老子了!」
我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有些心虛。
不對,喬墨雨也不是第一次坑我了,我坑她一下怎麼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

-36-
看到我躡手躡腳接近的身影,喬墨雨精神大振。
連感染鬼疫的人都不管了,嘴裏發出一聲狼叫, 張開雙臂就朝我撲來。
我立刻躲到宋菲菲身後,舉起宋菲菲的手臂:
「五十萬,馬上轉給你!」
宋菲菲看着滿地的人,有些於心不忍:
「三百萬吧, 我現在轉你。」
喬墨雨高高舉起手, 輕輕落在宋菲菲肩頭:
「討厭,怎麼來得這麼晚,人家差點沒堅持住~」
宋菲菲打了個冷戰,嫌棄地抱着胳膊走到一邊。
有了我和宋菲菲的加入,局勢瞬間扭轉。
爲了不讓感染鬼疫的遊客大量湧來, 我特意在路口布置了幾個迷陰陣。
也就是我們常說的, 鬼打牆。
只是這牆迷住的, 都不是人。
有了迷陰陣, 身上的壓力頓時減輕許多。
我們三人甚至還輪了班次,安排一個人輪流休息。
就這麼堅持了整夜,直到我四肢痠軟, 連牙齦都有些發脹。
累,實在是太累了。
眼皮困得上下打架,往一個小孩頭上貼符紙時差點被他一口咬中。
喬墨雨也困得不行。
每當累得手腳抬不起來時, 她就會掏出手機看看轉賬信息。
一看之下,精神抖擻,像打了興奮劑。
天光露出第一抹朝霞時,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抬不起一根手指。

-37-
遊樂場死了十幾個人,大多是工作人員。
除此之外,那幾個小混混也都發生了意外。
其中死得最慘的, 就是胖經理和姓劉的保安。
張小惠十分失落。
她心心念念想着要讓胖經理身敗名裂, 結果,他就這麼死在了惡鬼手中。
宋菲菲也查出了遊樂場的幕後老闆。
遊樂場是她三叔開的, 胖經理的妹妹, 是宋菲菲三叔衆多情人中的一個。
宋菲菲氣得半死。
但她三叔是個老狐狸,在這些事情上沒有落下任何把柄。
不但如此,他還把事情都推到了自己助理身上, 說是情人請求助理做的。
遊樂場被迫停業整頓,對她三叔來說, 也並未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對宋菲菲去管他的事,宋家三叔十分不滿:
「菲菲,你瞧瞧你, Ťũ₋老大不小了不務正業。」
「趕緊找個好男人嫁了吧,閒喫蘿蔔淡操心,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宋菲菲咬牙切齒, 在屋裏揹着手團團轉:
「這世上,難道沒有公平兩字嗎?」
「有錢, 難道就可以爲所欲爲嗎?」
我和喬墨雨一言難盡地看着她。
不是, 這話她說,合適嗎?
喬墨雨默默地看着宋菲菲發了一會兒癲,突然一臉媚笑地湊近:
「靈珠,你看你都給我機會, 讓我賺了三百萬。」
「投桃報李,我打算請你出去玩。」
這對話,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我警惕地看着她:
「去哪裏?」
喬墨雨眯着眼睛嘿嘿一笑:
「當然是好地方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