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不好惹

我是京城一等一的世家貴女。
卻在及笄之年,被皇帝指給出身草莽的臨安將軍爲續絃。
成親前,臨安將軍爲得寵的貴妾求了誥命。
更是在新婚夜,語氣冰冷地給我下命令:
「府中中饋皆由沁兒做主,夫人只管享清福就是。」
皇帝旨在籠絡寒門武將。
母族希望皇帝對世家少些忌憚。
至於我,不過是維持兩方平衡的吉祥物。
也罷,左右我這輩子只求榮華富貴,不求一絲真心。
可他卻不願意了。

-1-
臨安將軍趙從簡班師回朝那日,宮裏頒下一道聖旨:
賜崔氏嫡女崔凝,爲臨安將軍續絃夫人。
趙從簡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一路護着皇帝從一個不起眼的藩王成爲天下之主。
據說趙從簡跟原配夫人感情甚篤,夫人在戰亂中爲其擋箭而亡,Ŧů₉臨終時留下遺命,要丈夫續娶自己的妹妹爲妻,代其照顧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不曾想,請求賜婚的摺子還沒遞上去,皇帝賜婚的聖旨就先發了下來。
皇帝初登大位,皇權尚不穩固,急需籠絡世家大族,趙從簡這等忠心耿耿的心腹大將,自是聯姻首選。
趙從簡在勤政殿外跪了大半天,也沒能讓皇帝收回成命,只是多加了一道旨意,賜其妻妹入府爲貴妾,着封三品誥命夫人。
妾室敕封誥命簡直聞所未聞。
旨意一出,我這個昔日風光無限的世家貴女,瞬時淪爲整個京城的笑柄。
風口浪尖上,父親把我召到祠堂,見我情緒還算穩定,撫着鬍子淡淡開口:
「凝兒,你一向聰慧,可明白這兩道聖旨連發的深意?」
「自然是明白的。」
我隨着父親給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看着面前縹緲的煙霧,語氣平淡無波:
「皇上此舉看似滑稽,實則卻是敲打,既警告趙從簡不可居功自傲,又警告崔氏一族別依仗着自己是世家大族便可爲所欲爲,兩方各有掣肘。」
泥腿子跟世家女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趙從簡又因爲我擋了他妻妹的路頗有怨氣,這樁婚姻必定矛盾不斷。
皇帝要的就是這份貌合神離,如此兩方既不能針鋒相對,也不會同仇敵愾,便是最恰到好處的微妙平衡。
當真是好算計。
至於我會不會幸福,不在任何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沒錯。」
父親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眼眸中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愧疚,「堂堂世家貴女,要與一位有嫡子和貴妾的粗人爲伍,終是委屈了你。」
「父親言重了。」
我斂衣跪下,一字一頓道:「女兒既出身崔家,享受了十六年世家貴女的榮耀,便要擔負起保全家族的使命,絕不敢忘。」
聯姻而已,感情是最不要緊的。
與其哭哭啼啼尋死覓活惹得聖心不悅,倒不如想辦法把這將軍夫人的位置坐穩。
至於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成親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因是聖上賜婚,兩家又都是炙手可熱的朝中肱骨,婚事辦得極其熱鬧,足足喧囂了一整日才安靜下來。
趙從簡是個粗人,並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哪怕隔着厚厚的喜帕,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冰冷氣息。
下一刻,他隨手掀起喜帕,兩人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對視了。
許是素日裏風餐露宿久了,趙從簡那張五官立體的臉上寫滿了滄桑,雖然只比我年長了七八歲,乍然看去卻比我那養尊處優,貴氣猶存的父親還要老些。
他的聲音十分渾厚,語氣卻平淡無波。
「沁兒聰明機靈,瑞哥兒跟她很親近,日後府中中饋便由她來掌管,夫人只安心享清福就是了。」

-2-
沁兒便是趙從簡那封了誥命的妻妹,已在我成親前十日以貴妾的身份入府。
美其名曰要先來打點好一切,以便侍奉主母,實則卻是要先我一步把掌家之權牢牢抓在手裏。
倒是個聰明人。
我自幼見慣了世家大族後院的權力傾軋,很清楚好與不好原不在這一兩天,沒必要惹得趙從簡不快,只莞爾一笑。
「所謂夫妻一體,將軍的意思自然就是妾身的意思,只是要辛苦沁兒妹妹了。」
執掌中饋教養子女,原是正妻應有的權利。
不知是被我「夫妻一體」的話感動到了,還是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見我笑容真切,並沒有半分不悅的意思,趙從簡眸中不由生出幾分愧疚。
他稍稍遲疑片刻,終是停下了想要往門外邁的腳步,解了外衣坐到牀榻上,有些不自在地道:「時辰不早了,安置吧。」
「是。」
我答應一聲,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這新婚之夜的體面,勉強算是保住了。
然而終究還是高興得太早,才躺下,喜房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將軍,小少爺突發高熱,一直嚷嚷着頭痛,您快去看看吧!」
髮妻留下的孩子是趙從簡的命根子,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人已經噌地一下坐起來,披着衣服就要往外走。
我趕緊扯住他的衣角。
「將軍且等等。」
趙從簡深深皺眉,不悅地瞪着我:「夫人不想讓本將軍去看瑞哥兒?」
「怎麼會。」
我搖搖頭,委屈地咬了咬脣,「妾身是瑞哥兒的嫡母,理應一同過去瞧瞧。」
聽到這話,趙從簡身上的怒氣才卸了幾分,淡淡道:「你既有心,便同去吧。」
「是。」
自寧沁兒進府那日起,瑞哥兒就隨她住在將軍府東側的積珍閣。
一個妾室的住處,比我這個正妻所居的凝萃閣更加寬敞華麗。
跟在我身後的嬤嬤臉色黑了又黑,幾次欲發作,都被我以眼神制止住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寧沁兒養着元妻嫡子,又有元妻留下的心腹奴才護着,在這府裏的優勢比我大得多,我只有按兵不動,一點點摸清對方的底細,才能掌握主動權。
在這之前,什麼都不重要。
心思飛轉間,一羣人已經浩浩蕩蕩進了院門,纔到廊下,就聽到孩子的啼哭聲。
趙從簡越發焦急,火急火燎地衝進房間,還沒站穩,一道纖細的身影便直直撲到了他懷裏。
「姐夫,你快看看瑞兒怎麼了,瑞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我站在門口,迅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
身量纖纖,皮膚白皙,眼下一顆若隱若現的美人痣配上此時梨花帶雨般的模樣,如一朵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的小白花,讓人心生憐惜。
倒真是個我見猶憐的天生尤物。
心知這個對手絕不是好相與的,我並沒有惱怒,只越過尚在卿卿我我的趙從簡和寧沁兒,從奶孃懷裏把啼哭不已的孩子抱過來,柔聲細語地哄着。
寧沁兒只顧着爭寵,直到孩子漸漸止了哭聲,才猛地意識到不對勁。
她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猛地從我懷裏把孩子奪過去,滿臉警惕地後退兩步,「瑞哥兒還是個孩子,姐姐想對他做什麼?」
寧沁兒的反應落在旁人眼裏,只當她太在意瑞哥兒纔會如此緊張。
我卻敏銳地察覺出一絲異樣。

-3-
她不是緊張而是擔心,擔心我發現了什麼。
直覺告訴我,瑞哥兒必定是寧沁兒爲了爭寵故意弄哭的。
但沒有證據不便發作,只平靜地按捺下來,含笑道:「妹妹誤會了,我只是瞧着瑞哥兒哭得傷心,想哄哄他罷了,沒想到跟這孩子有緣,即刻就不哭了呢。」
瑞哥兒雖小,卻也明白我是喜歡他的,哪怕現在在寧沁兒懷裏,依舊咧着沒牙的小嘴兒朝我笑,嘴裏咿咿呀呀說着什麼。
小孩子的情緒是不會作假的。
寧沁兒見瑞哥兒願意跟我親近,臉色難看得緊,手腕微微一動,懷裏的瑞哥兒頓時又大哭起來。
要說剛剛只是懷疑,這會兒我便無比確定寧沁兒悄悄掐了瑞哥兒,才讓他突然哭鬧。
果然是個心狠手辣的,爲了爭寵連自己的親外甥也下得了手。
趙從簡的原配妻子要知道妹妹如此虐待自己的親兒子,只怕要氣得活過來。
這樣想着,我只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上前兩步伸手道:「瑞哥兒不哭了,母親抱抱好不好?」
「哇!」
瑞哥兒哭得更大聲了,伸出小手掙扎着就要往我身上撲。
小孩子是小又不是傻,雖然還不懂寧沁兒爲什麼掐他,但在對方懷裏遭罪卻是實打實的,自然選擇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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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寧沁兒太沉不住氣,在我大婚之夜就忙不迭地發作起來。
寧沁兒自然不願把瑞哥兒這個人質交給我,皺着眉纔要說什麼,卻聽趙從簡先一步對我道:
「夫人,今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你帶着瑞哥兒怕是不方便。」
「瑞哥兒是將軍的嫡長子,沒什麼比他更重要。」
我羞澀地看了趙從簡一眼,眸中溫情脈脈,「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妾身跟將軍來日方長。」
見我如此識大體,趙從簡臉上多了兩分欣賞之色,微微點頭道:「夫人賢德,瑞兒就有勞夫人了。」
「姐夫……」
寧沁兒扯着趙從簡的袖子嗔怪撒嬌,顯然對他的話很不滿。
怎麼能不生氣呢?
她鬧這麼一出,就是想讓趙從簡新婚之夜宿在她房裏,好對我這個出身世家的正室夫人穩壓一頭。
最好我氣不過鬧將起來,跟趙從簡起了齟齬。
卻怎麼都沒想到我不僅沒表現出任何不滿,還跟着趙從簡一起過來了,而且輕而易舉就察覺到了她虐待孩子的蛛絲馬跡。
當真是個徒有其表的蠢貨。
對這樣無知的蠢貨,根本用不着上什麼高明的手段,我只繼續維持着臉上溫婉大氣的笑容:
「將軍公務繁忙,明日一早還要上朝,是時候歇息了,寧姨娘要讓將軍整夜聽着瑞哥兒哭鬧嗎?」
掌家之權和孩子,她可以兩頭都佔着。
畢竟在我根基穩固之前,需要一個能在府裏主事的奴才。
但寵愛和孩子,她卻只能二選一。

-4-
男人嘛,就算表現得再看重孩子,也難以長時間忍受幼兒無止境地哭鬧。
寧沁兒如果這個時候選擇了瑞哥兒,勢必會讓趙從簡爲她這番深夜折騰感到不悅,若是選擇留下趙從簡,瑞哥兒便只能由我帶走。
哪怕只是一夜呢。
這樣淺薄的道理,寧沁兒自然也是明白的,她面露掙扎之色,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道:「妹妹懂得如何侍奉將軍,就不勞姐姐費心了。」
「如此甚好。」
我從寧沁兒手裏接過瑞哥兒,對趙從簡微微屈膝:「將軍早些歇息,妾身先告退了。」
轉身的瞬間,寧沁兒還不忘狠狠瞪我一眼。
我暗暗搖頭。
她還天真地以爲瑞哥兒只是在我身邊待一晚上而已,殊不知在她鬆口那一刻起,孩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到她身邊了。
八九個月大的奶娃娃已經很有些分量了,我抱了一小會兒就覺得胳膊發酸,只得交給奶孃仔細抱着。
一路回到院子,立刻指派了兩個穩重的陪嫁嬤嬤過去,跟奶孃一起照看瑞哥兒。
這兩個嬤嬤有沒有被寧沁兒威脅或是收買暫時還無從得知,絕不能讓她們瞅着空子,讓瑞哥兒在我這裏出了什麼岔子。
如此忙碌囑咐,待回到喜房已是後半夜,剛進門,忍了一晚上的陳嬤嬤就板着臉冷嗤道:
「這草莽出身的人果然上不得檯面,竟連這點內宅爭鬥的把戲都看不出來,縱容妾室爭寵到如此地步,傳出去臉面也不用要了,倒連累了小姐。」
世家大族極重規矩,嫡庶等級分明,沒有人敢逾越了本分。
陳嬤嬤自幼在崔家長大,做事一板一眼,最瞧不上妾室狐媚惑主那套,對寧沁兒自是厭惡到了極點。
「嬤嬤此言差矣。」
陳嬤嬤見識多懂規矩,卻終究沒有讀什麼書,我任由她給我卸了釵環,搖頭道:
「臨安將軍是從腥風血雨裏搏命拼殺出來的,豈會是蠢笨之人?恰恰相反,這麼做纔是他的高明之處。」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從父親母親的掌家之道中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對下位者來說,犯錯立刻受罰纔是最好的結局。
無論是責罵罰俸,還是禁足打板子,只要責罰了,就代表這件事過去了,以後不會再追究。
最怕的就是輕輕揭過,隱忍不發。
如此,這人之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在上位者心裏默默積壓着,待到終於要爆發那一日,丟掉的便是全部身家性命了。
寧沁兒鬧這一番打的什麼算盤,趙從簡怎麼會不清楚,只不過暫時不能發作罷了。
陳嬤嬤一點就透,蹙着眉頭稍稍舒展了些:「小姐的意思,將軍心裏已經對寧姨娘有所不滿了?」
我抬眸瞥了陳嬤嬤一眼,不由冷笑道:「區區棋子而已,膽敢傷害他最看重的嫡子,你覺得呢?」
趙從簡從來都不是傻子,很清楚皇ṱū₋帝既然下了讓他聯姻崔氏的聖旨,這樁聯姻的婚事便是板上釘釘,就算他把勤政殿外的金磚跪碎了,也絕無更改的可能。
若他真心爲寧沁兒着想,就該默默隱去髮妻生前那所謂的託孤遺言,利用自己皇帝近臣的身份,給寧沁兒在京城尋一個有前程的好男兒做正室主母。
抑或者放棄到手的功名利祿,跟寧沁兒做一對無官無爵的尋常夫妻。
可他兩者都沒選,鬧騰得人盡皆知,只爲寧沁兒求來個不鹹不淡的誥封貴妾。
就算有皇帝親賜的誥命又如何?
妾室終歸只是妾室,且這輩子都沒有扶正的可能。
說到底,趙從簡不過是猜到了皇帝藉着聯姻讓兩方勢力平衡的目的,又不想讓他跟崔氏過從甚密,主動配合着罷了。

-5-
寧沁兒便是這盤棋局裏,不可或缺的棋子。
至於寵愛,或多或少總會有些。
裝模作樣的所謂寵愛,又能有幾分真情?
虧得寧沁兒還覺得自己一出手就鬥贏了我,當真可笑至極。
「這小蹄子着實心急了些,倒是上趕着給咱們機會。小嬰兒皮膚嬌嫩,若是被傷害過必定會留下痕跡,奴婢一會兒過去瞧瞧,必饒不了她。」
陳嬤嬤不屑地輕嗤一聲,轉而又囑咐道:「小姐,別人的孩子到底是別人的,您還是要早日生下自己的孩子纔好。」
既嫁進來就沒有回頭路可走,有子嗣傍身才能把這當家主母的位子坐穩。
我打了個哈欠,微微搖頭道:「嬤嬤且瞧着吧,我自有分寸。」
我可不是沉不住氣的寧沁兒。
日子還長着呢,急什麼?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早就醒了。
依着規矩,寧沁兒應該來給我敬茶,可她任性託大,直到日上三竿時分也不見人影。
我也不惱,只在梳洗上妝的時候聽陳嬤嬤回稟道:「小姐,咱們的人仔細查過了,瑞哥兒腳底板有幾處細小的痕跡,像是被人用針扎過的,另外大腿根處也有一處瘀青。」
世家大族盤根錯節,這些用小兒來爭寵的手段沒什麼稀奇的,我不置可否,只淡淡道:
「算着時辰,將軍該下朝回來了,你且以這由頭把兩個奶孃捆起來,一會兒稟告將軍就是。」
奶孃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至於是大事化小,由下人背了這個黑鍋,還是追查到底,給他亡妻愛子一個交代,就看趙從簡自己了。
左右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瑞兒養在身邊,哪怕不能像親生的那般親暱,起碼也不能讓寧沁兒教歪了,以後成爲我的心腹之患。
「是。」
陳嬤嬤最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立刻依着我的吩咐去做。
待趙從簡帶着寧沁兒進來時,兩個奶孃已經被綁在院子裏跪着,瑞兒靠在我懷裏,咿咿呀呀玩着手裏的布老虎。
見着這陣仗,趙從簡微微蹙眉,跟在他身後的寧沁兒臉色更是難看得很。
還沒等他發問,陳嬤嬤已是上前屈膝福了福,不卑不亢地講明瞭事情緣由,隨後補充道:
「將軍若不相信,可以請宮裏的太醫前來爲小公子檢查,若有半句虛言,奴婢以死謝罪。」
孩子身上的傷做不得假。
趙從簡狠戾的目光朝那兩位奶孃投去。
他是死人堆兒裏爬出來的嗜血戰將,發怒時周身的殺氣豈是後院婦人能承受的。
那兩個奶孃瑟瑟發抖,剛剛在我面前還不斷喊着冤枉,這會兒竟是連求饒也不會了。
因爲知道始作俑者是誰,我自始至終都在默默關注着寧沁兒的反應。
她倒也是個當機立斷的主兒,不等趙從簡開口,便一陣風似的衝上前去,左右開弓狠狠扇了兩個奶孃幾記耳光。
「賤婦,虧得我姐姐這麼信任你們,你們竟連瑞兒都敢害,回頭我便讓父親拿了身契,把你們一家老小都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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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乳母都是寧家的家生奴才,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寧沁兒手裏。
寧沁兒看似氣昏了頭的話,實則是警告她們如果不想連累家人,只能乖乖頂罪認命。
虧得她們之前還覺得寧沁兒會幫她們開脫,保住她們的性命,也不知是天真還是愚蠢。
「家人」二字,就像套在脖頸上的枷鎖,乳母們掙扎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選擇犧牲掉自己,紛紛咬牙認罪,承認自己帶孩子太累,偷偷折騰小公子泄憤。
寧沁兒則撲在趙從簡懷裏哭得梨花帶雨,「姐夫,都是我的疏忽沒照顧好瑞兒,我對不起姐姐,這就一頭撞死去向姐姐賠罪!」
說罷,就要裝模作樣地往廊下的柱子上撞。
我只紋絲不動,靜靜看着寧沁兒表演。
一哭二鬧三上吊,不過是女人的尋常伎倆,趙從簡自然不能任由寧沁兒去死,但心裏對她的厭煩不知不覺間就會多一分。
這樣的厭煩短時間內並不會造成什麼嚴重後果,卻正是我所需要的。
果然如我所料,在寧沁兒的身體就要觸碰到柱子的前一刻,被趙從簡攔了下來,淡淡道:
「下人們包藏禍心罷了,又沒有人要定你的罪,你這是做什麼?」
寧沁兒哭得滿臉淚痕,越發楚楚可憐,「姐夫,都是沁兒糊塗,才輕信了這幫狗奴才,您責罰沁兒吧!」
「都說了不關你的事,別再提了。」
趙從簡低斥了寧沁兒一句,又給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會意,立刻讓家丁進來把兩位奶孃拎了出去。
趙從簡看着我神色平靜,並沒有追究到底的意思,暗暗鬆了口氣,對寧沁兒道:「好了,該給夫人敬茶了,你身爲妾室,以後要按規矩來給夫人請安,不可懈怠。」
我才嫁進來一天,寧沁兒就幾次三番不守規矩,簡直就是把我這個當家主母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若他再不出面敲打,傳揚到外面去不僅將軍府臉面盡失,更是打皇帝這個賜婚人的臉。
這樣的罪名,趙從簡承擔不起。
「是。」
寧沁兒並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知道此事重拿輕放已是逃過一劫,端起茶盞恭恭敬敬跪在我面前。
「請夫人喝茶。」
我接過茶抿了一口,笑容溫和:「都是自家姐妹,晨昏定省那些過場就免了,更何況妹妹還受累替我掌着府中中饋,得閒多歇着纔是。」
說話時,我特意加重了「替我」二字,便是讓寧沁兒知道,她所謂的大權在握,不過是在替我做事,跟府裏的管家沒有什麼區別。
她向來心高氣傲,必定受不了這樣的折辱,回去少不了還要鬧幺蛾子。
我就是要讓她鬧。
膿包只有潰爛到一定程度,纔好徹底挑破。
當然,她如果是個聰明人,從這幾次的針鋒相對中看出我不是個好惹的,我也可以跟她相安無事。
左右趙從簡不可能只屬於我一個人,就算沒了寧沁兒少不了還要納妾。
當然,能不能想明白這個道理過安生日子,只看寧沁兒自己。

-7-
寧沁兒的臉色黑了又黑,卻也沒傻到在趙從簡面前跟我Ťüₖ針鋒相對,只柔柔弱弱道:「多謝夫人體恤,沁兒不敢不守規矩。」
我也沒多說什麼,只把事先準備好的見面禮送給她,吩咐道:「妹妹昨夜侍奉將軍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這話是對寧沁兒說的,卻也同樣落在趙從簡耳中。
趙從簡神色有些尷尬,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夫人待瑞兒極好,沁兒要掌管中饋忙不過來,瑞兒就先由夫人照顧着吧。」
傷害孩子的事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這次教訓,趙從簡不敢拿他唯一的兒子冒險。
「姐夫……」
寧沁兒委屈巴巴地看着趙從簡,沒等把話說完,已被對方打斷道:「以後凡是在府中伺候的下人,身契都必須在將軍府,你且回去查查還有沒有疏漏的。」
這話說得不重,意思卻很明顯。
寧沁兒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從簡留在我院子裏用了午膳,下午,兩人一起進宮謝恩。
皇帝給足兩家面子,賞賜了許多東西,之後又去崔府回門請安。
我處處表現得端莊得體,對着趙從簡亦溫柔小意,讓他十分滿意,晚上自然而然宿在了我房裏。
這次寧沁兒沒耍什麼手段,我跟趙從簡順利圓了房,成爲真正的將軍府女主人。
趙從簡在我這裏接連歇了五六日,寧沁兒終是按捺不住,撒嬌撒癡把人請了去。
好在趙從簡還算有分寸,細細算來,終究是我這個正妻得到的雨露多得多。
他體恤我帶着瑞兒辛苦,特意命大廚房日日燉了滋補品送過來,我也沒有推脫,滿臉感激地照單全收。
看着大廚房送來的燉盅,陳嬤嬤不由有些擔憂,幾次問我:「小姐,入口的東西可馬虎不得,咱們要不要往廚房裏安排些人手?」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府裏的下人都由寧沁兒管着,若想動什麼手腳防不勝防。
「不必,依着之前的安排就可以了。」
我漫不經心地攪動着桌子上上好的蔘湯,脣角微微勾起:「且等等,算着時候也差不多了。」
趙從簡一心掛念亡妻,勢必要保證嫡子瑞哥兒的地位不受威脅。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這個續絃夫人永遠生不出孩子。
如此,我不僅會對瑞哥兒視如己出,還會不遺餘力地動用崔氏一族的人脈資源來扶持他的前程。
這些,都是趙從簡這個在京城根基太淺的臨安將軍做不到的。
但爲了兩家顏面,他又不能一直不碰我,唯有讓我身體意外受損,再也無法生育。
凡事做了必定會留有痕跡,若他自己來做,來日我萬一得知真相,必定恨屋及烏,絕不會對瑞哥兒好。
所以只能由寧沁兒這顆棋子來做。
他這些日子幾乎都宿在我這裏,又着意讓寧沁兒日日盯着廚房給我做各種名貴的補品,爲的就是刺激她,讓她忍不住對我動手。
好一個坐收漁翁之利的法子,當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極致。

-8-
被我這麼一提醒,如夢初醒的陳嬤嬤忍不住駭然:
「原以爲只有世家大族纔有這些隱晦的勾心鬥角,武將家裏總會簡單些,沒想到趙從簡一個草莽竟也有如此狠毒的心思。」
我不以爲意地挑了挑眉,輕蔑道:「不然呢,嬤嬤以爲他這個臨安將軍的爵位是靠賢良淑德得來的?」
趙從簡若是娶了那種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子,自顧自沉浸在新婚燕爾的情愛中,未必能看透這層意思,大概糊里糊塗也就喫了虧。
可惜我在知道自己以後會成爲家族聯姻工具的那天起,就徹底絕了對愛情的遠大幻想,他的算計註定要落空。
「那這些日子……」
「自然也是動了手腳的,嬤嬤不必憂心,我本來也不想生。」
女人生孩子,無疑是去鬼門關走一遭。
這十幾年來,崔氏族中各房,因爲難產去世的女子數都數不過來。
只要有半點差池,家裏的男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捨棄產婦保孩子,無論尊貴的妻子還是無所謂的妾室,都是一樣的結局。
對這些男人而言,女人只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賠上性命又能怎樣?
趙從簡更是這樣的想法。
左右瑞哥兒還小,根本記不得生母是誰,能無痛當媽再好不過。
只是……
趙從簡既然敢算計我,就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我不打算生孩子,自然也不會讓其他女人給他生孩子。
從源頭上一勞永逸,最合適不過。
正如我所料那般,寧沁兒很快就按捺不住了。
但她的手段着實比Ŧúₙ我想象中要高明許多,並沒有直接下紅花之類立竿見影的烈性藥物,而是在燉蔘湯的燉盅裏動了手腳,加重了原本分量很輕的紅參。
補品是把雙刃劍。
我如今還年輕,貿然滋補過了頭會導致血氣太盛,嚴重傷身,比服用了毒藥更可怕。
好在陳嬤嬤心細如髮,這才發現了端倪。
我沒有給寧沁兒任何反應的機會,當即命人把她給喚了來。
因着我早就免了晨昏定省之禮,寧沁兒不必日日來向我請安,算起來,我已經有足足半月沒見到她了。
爲了激發出寧沁兒心底的嫉妒,讓她下定決心算計我,趙從簡這些日子待她也冷落了許多。
這一切的一切,看似是她一個人做的,實際上卻是被人誘導着,一步步走上了絕路。
可惜以她的腦子,直到她死,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
「寧姨娘,是你在我的燉盅上做了手腳?」
寧沁兒滿是敵意地看着我,見我雖是質問,眼眸中卻沒來由地多了幾分同情,不由得多了疑惑:「夫人這是什麼話,我何曾害過你?」
「大補既是大毒,你若不知道,又何必在這燉盅裏動手腳,把我的幾十年參片換成百年老參?」
我不給寧沁兒辯駁的機會,只微微挑眉:「我記得皇上曾賞賜過將軍一株三百年的人蔘,將軍賞給了你,這人蔘可還在?」

-9-
寧沁兒是個張揚淺薄的性子,以她的智商應該想不出這麼周密陰毒的主意,必是受人指點的。
百年人蔘難得,加之本不是烈性藥,若非實在細心也察覺不到,用的多半就是那株了。
說話的功夫,陳嬤嬤把燉盅裏他們尚未來得及銷燬的證據端到寧沁兒面前,冷冷道:
「廚房裏負責燉湯的家丁已經招了,說是寧姨娘指使的,寧姨娘還是坦白從寬的好,謀害主母罪名可不輕。」
嫁進將軍府三個月,雖然府中中饋明面上還是寧沁兒打理,用的也都是她的人,但有錢能使鬼推磨,與其安插新人手這般顯眼,不如就地策反幾個。
她的一舉一動早已在我的監視中。
寧沁兒自是不能承認的,咬牙嘴硬道:「這蔘湯是將軍吩咐給夫人燉的,我只是奉命行事,想着多加幾片老參效果更好罷了,夫人如何能這般小人之心?」
「既是爲我好,爲何要偷偷摸摸?」
我板着臉盯着她,一字一頓道:「寧姨娘,本夫人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能從實招來,此事便算就此揭過,否則休要怪本夫人不客氣。」
說到底,這寧沁兒也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可憐女人,若她能有迷途知返之心,我也不想趕盡殺絕。
當然,我也不是活菩薩,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要不要只看她自己。
寧沁兒眼底飛快閃過一絲猶豫掙扎,很快又是一副高傲的模樣:「我從未謀害夫人,夫人是想屈打成招麼?」
怎麼會呢?
我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淡淡道:「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就報官吧!」
「是。」
陳嬤嬤得令,立刻吩咐人直接去京兆府衙門報案。
寧沁兒到底是皇帝親封的誥命夫人,我也不能隨意私設公堂,不是?
京兆府尹蕭大人出身冀州蕭氏。
蕭氏跟崔氏雖無太多交集,但世家大族向來同氣連枝,自然也是向着我的,聽了前因後果,便雷厲風行地把寧沁兒,以及一干有嫌疑的奴才統統抓走了。
等趙從簡得知消息回府的時候,人已經進了京兆衙門的大獄。
凡事只要做過就有痕跡可尋,以京兆衙門的雷霆手段,那幾個參與其中的下人就算有再硬的骨頭,也會招供得一清二楚。
寧沁兒逃脫不了。
謀害主母是死罪,ṭű̂⁺就算有誥命夫人的頭銜罩着,也斷然無法全身而退。
至於最終會不會死,就看趙從簡的意思了。
趙從簡急匆匆進到房間時,我正縮在牀上偷偷抹淚。
算計我徹底傷了身子的計謀沒有得逞,他臉上的憤怒是顯而易見的。
估計心裏正後悔,應該一不作二不休,直接一碗紅花給我灌下去吧?
憤怒歸憤怒,卻也不能徹底跟我撕破了臉,趙從簡深吸一口氣,心情勉強平和了些,「夫人受了委屈,大可以等本將軍回來爲你做主,何必鬧到這樣人盡皆知的地步?」
早在趙從簡回來之前,我就故意用力把眼圈搓得通紅,一聽這話,眼淚更是止不住往下落。
「將軍當真以爲妾身是爲自己身體受損,才如此氣憤嗎?妾身的蔘湯,瑞哥兒每次都要鬧着喝幾口,若讓瑞哥兒喝傷了根本,以後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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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執意要養着瑞哥兒,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讓趙從簡跟我同氣連枝。
無論誰想算計我,他的寶貝兒子都是首當其衝的受害那一個!
趙從簡聽了這話,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戾氣,看向我的目光更多了幾分責備:「瑞兒剛滿週歲,你怎麼能讓他喝這樣大補的東西!」
「瑞哥兒最是好奇的時候,看到好喫的怎麼會不想嚐嚐?」
我沒有像從前僞裝的那般對趙從簡恭順,只是態度強硬地反脣相譏:「妾身體質虛弱,大夫診斷說以後極難有孕,瑞Ṭúₙ哥兒就是妾身唯一的孩子,妾身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趙從簡愣住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苦心孤詣地計劃了這麼久,我竟從一開始就是個不能生的!
一個不能生育的當家主母,會比任何人都在意唯一的養子,自然承受不了半點閃失。
會有如此雷霆之怒,也確實在意料之中了。
這樣想着,趙從簡神色稍稍緩和了些,才走近些想要安慰我一番,卻見陳嬤嬤匆匆進來稟告。
「回稟將軍,夫人,京兆尹那邊傳來消息,說寧姨娘有了身孕,已經兩個多月了。」
「……」
趙從簡愣住了。
人心善變,寧沁兒沒有身孕還好,如今有了身孕,就更有了坑害主母和嫡子的動機,好爲自己即將出世的孩子鋪路。
這一點連我也沒有料到,真是意外之喜。
左右這件事已經鬧到滿城皆知的地步,這會兒我乾脆以退爲進,微微嘆息道:「寧姨娘雖然有錯,卻不能委屈了將軍的子嗣,將軍着人把她接出來吧。」
事關子嗣,趙從簡自然比我更重視,當即道:「這是自然,只是……夫人能不能看在沁兒懷有身孕的份兒上……」
這是要讓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我並沒有答應,只冷淡道:「將軍,孩子是無辜的,妾身心疼的是將軍的孩子,而不是時時刻刻會想着算計妾身和瑞兒的寧姨娘,如今孩子還沒落地她就如此喪心病狂,若有兒子傍身還得了?」
孩子跟孩子也是不一樣的,在嫡子面前,寧沁兒哪怕生下兒子,也註定只能是個陪襯。
當然,饒她一命還是可以的,我直接給了趙從簡暗示,待寧沁兒生下孩子之後,把孩子留下,她本人則送還母家。
趙從簡很清楚這是我最大的讓步,稍稍沉吟片刻後點頭答應下來。
將軍府妾室謀害主母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連皇帝也驚動了。
雖然在趙從簡的力保下,寧沁兒得以平安回到將軍府養胎,但她身邊的羽翼卻在我順藤摸瓜的調查下,全部處置得個乾乾淨淨,我以雷霆之勢把掌家之權攥在手裏,整個將軍府風氣一新。
寧沁兒那御賜的誥命夫人,也被褫奪了去。
從此只是一個毫無依仗,無根無萍的小小姨娘,再也翻不出花樣來。
以寧沁兒高傲的性子,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一次次以孩子不適爲由把趙從簡請到她院子裏,甚至仗着自己懷孕過四個月胎氣穩固,行夫妻之事來固寵。
如今我大權在握,在寧沁兒房裏動點手腳再簡單不過。
就這樣,在一次情不自禁的水乳交融後,寧沁兒肚子疼痛不止,折騰了一整夜,終究還是流產了。
趙從簡受了很大的驚嚇,又因爲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難過自責,竟拾不起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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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體貼的妻子,不願讓他沉溺於過去的傷心中,馬上給他安排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妾室。
雄風不振這種隱晦之事,自然不好張揚,趙從簡不想露怯,主動請纓去邊關征戰,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京城。
大軍離開那天,我看着趙從簡的背影,露出一絲涼薄的冷笑。
他還以爲自己受驚過度有了心理障礙才如此,殊不知一切都是我設計的。
從他爲了保證嫡子的地位,不允許我生下子嗣那一刻起,我就打定主意這麼做了。
都不生,很公平不是?
至於寧沁兒,經過這番折騰,身體損傷得很厲害,精氣神都沒了,我兌現之前的諾言,派了一頂小轎把她送回了寧家。
至於寧家人能不能容得下這個完全沒了用處的女兒,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從今往後,寧家所有人都別想有半點機會接觸到瑞哥兒!
不必時不時違心地應付趙從簡,我只專心撫養瑞哥兒,日子過得十分輕鬆愜意。
瑞哥兒天資不錯,到了開蒙的年紀, 我親自把他送去崔氏一族的學堂,讓他拜在當時的大儒名下。
戰場上刀劍無眼,我不希望他走趙從簡的從軍之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登閣拜相。
瑞哥兒沒有辜負我的教導, 小小年紀學得有模有樣,跟我的關係亦十分親近。
轉眼間, 瑞哥兒已經八歲了,在我生辰那日,他親自下廚爲我煮了長壽麪。
麪條端上桌那一刻,卻收到了來自西北的消息, 趙從簡抵禦外敵, 於陣前戰亡。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字跡,想象性地哭兩聲, 卻怎麼都擠不出眼淚來。
這個男人對我而言,實在沒什麼意義。
兩個月後, 趙從簡的遺體運回京城, 皇帝爲了褒獎他奮勇殺敵的功勞,破例加賜國公爵位, 由兒子繼承,併爲趙從簡舉辦了風光的葬禮。
我往眼睛上偷偷摸了好幾次薑片, 在葬禮上哭得泣不成聲, 接連「哭昏」幾次後,被下人們擡回了閣院。
做做樣子而已, 誰不會?
葬禮結束,瑞哥兒立刻承襲爵位,成了京城裏年紀最小的國公爺。
我這個國公遺孀也被封爲一品誥命夫人,風光無限。
人嘛, 總要圖一樣。
既然真心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變數太大, 不如實打實地抓住手裏的權力。
去父留子就是最好的選擇。
又過了幾年,瑞哥兒也到了議親的年齡。
我親自在崔氏挑選了一個才貌雙全,性情豁達的女孩子做他的正妻。
瑞兒自幼在崔氏學堂上學, 跟崔家這一輩幾個最有出息的公子哥兒關係都不錯,如今親上加親,兩家的關係會更加親密。
昔日無根無基的草莽將軍府, 終究也一點點擠進了京城勳貴圈子,前途一片光明。
瑞哥兒知道這一切都是仗着我的辛苦籌謀, 對我極盡孝道。
春去秋來, 一晃又過去了許多年, 哪怕再精細地養着, 我的身體亦漸漸衰敗下去。
臨終前, 我把瑞哥兒喚到牀前,只交代了一句, 不願跟趙從簡合葬。
瑞哥兒沉默良久,終究還是點頭同意了。
我脣角勾起一絲笑容,拉着瑞哥兒的手鬆了下來, 緩緩閉上眼睛。
這一世有太多的不得已,希望來世我能投胎到一個普通人家,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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