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禮是套0首付房

我的彩禮是一套房。
男方出首付，只寫我的名字。
等我辛苦還完貸款，才發現是 0 首付。
我質問丈夫，卻被他推下樓梯。
再睜眼，我回到買房那天。

-1-
「佳佳，你愣住幹什麼，快簽字啊！」
耳邊是丈夫不耐煩的催促聲。
我睜開眼睛，眼前是空白的簽字頁。
環顧四周，丈夫的同學宋志鵬坐在茶几的對面。
宋是房產銷售，正幫忙按着翻到最後一頁的文件。
他討好地看着我笑，「快籤吧，這套房子很搶手的。」
丈夫譚威坐在我身邊，他的臉格外年輕，像是才二十多歲。
我放下手中的筆，翻到文件的首頁。
抬頭果然是【購房合同】。
「不是都看過一遍了嗎？」譚威伸手來搶合同。
宋志鵬攔住他，「沒事，再仔細看看，買房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我認認真真看完合同，確認是我前世的那套房子。
房款 300 萬，首付 90 萬。
合同的日期是 30 年前。
譚威一直叨叨：「都看多少遍了？
「快籤吧。
「姑奶奶，我求你了。
「再不籤，銀行都要下班了。
「今天還得去辦貸款呢。」
聽到貸款兩個字，我就一陣心悸。
前世，我和譚威大學相識相戀。
畢業後，我考上事業編制，工作穩定，公積金高。
譚威在私企做銷售，雖然收入高，但公司沒有給他們繳納公積金。
我是獨生女，譚威Ţū́⁴有個妹妹。
兩家條件差不多，都只有一套自住的老房子。
到了商量婚事的時候。
媽媽不想我婚後和公婆同住，就提出：
男方出 30 萬彩禮，女方出 30 萬陪嫁。
一共 60 萬作爲首付，一起買套 200 萬左右的房子作爲婚房。
寫我和譚威的名字。
這樣兩家都不喫虧，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2-
剛開始男方同意了。
但後來他們提出，200 萬的房子選不好。
他家看中了一套 300 萬的房子。
譚威說：「佳佳，你看這樣行不行？
「我家出 90 萬作爲彩禮。
「你拿這個錢去付首付。
「用你的公積金貸款。
「名字也只寫你一個人的。
「你的陪嫁就用來裝修。
「好不好？」
「你家裏能同意？」我很是疑惑。
譚家有些小氣，剛開始連彩禮都不想出。
婆婆說我們是自由戀愛，不需要彩禮。
我媽則堅持彩禮和嫁妝是給小夫妻的幫襯。
加上我們沒有獨立的婚房，才提出用彩禮和嫁妝購房。
「當然同意啊。
「彩禮和嫁妝法律上都是屬於女方的。
「再說了，你是我老婆。
「寫誰的名字都一樣。」
我提議：「那把你的名字也加上。」
「不，這是給你婚前的保障。」譚威拒絕。
我非常感動，並且告訴了爸媽。
爸媽也是不敢置信：「他家能這麼大方？」
直到 90 萬打到我的卡里，我們才放下疑心。
後來，譚威把我帶到他同學上班的樓盤挑樓層和戶型。
其實都是他提前看好的，帶我去的當天就簽字。
雖然位置有些偏，但面積確實大，可以做三房。
後面付首付，辦貸款都非常順利。
他們翻開一疊疊的文件，我就是各種無腦簽字和按手印。
過了一段時間，房產證也順利到手。
我全程參與，確實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房款 300 萬，首付 90 萬。
公積金和商貸組合貸款 210 萬。
除了每月公積金扣除。
我的工資扣去房貸就只剩 1000 多。
譚威表示以後他會養我。
到此，所有人都表示非常滿意。

-3-
剛開始還沒有結婚，我也不好意思跟譚威要錢。
每個月捉襟見肘，靠父母接濟度日。
後來婚房裝修好後，我和譚威領證辦了簡單的婚禮。
但我們剛搬進婚房的第二天。
公婆就帶着小姑子登門了。
那天早上我還睡着，就聽到外面一陣叮呤哐啷。
譚威麻利地起牀出去。
聽到公婆的聲音，我連忙在睡裙外面穿了件睡袍纔出來。
只見客廳堆滿了編織袋和紙箱，譚威還不斷地從門口搬進來。
小姑子譚玲推着行李箱站在書房門口，叉腰生氣：「我的房間怎麼連牀都沒有？」
婆婆安撫她：「反正你也住不了多久，沙發牀湊合一下。」
裝修的時候客房是放了牀的，方便以後老人幫忙帶孩子。
書房譚威堅持要放張小的沙發牀，說以後惹我生氣了他睡書房。
我當時還笑他，是想月子的時候跟我分開睡躲清閒。
他笑笑不說話。
原來是在這等着。
我把譚威叫進臥室，「怎麼你們全家都搬來了？
「這是我們的婚房，不是你家的改善房。」
譚威做了一個輕聲的手勢：「我家的房子早賣掉了，今天租的房子到期了。」
「你家賣房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我商量？」我火冒三丈。
「那怎麼不重新買一套住？
「以後就住我們這不走了？」
譚威嘆了口氣，「玲玲考研沒考上，你知道的。」
「嗯，不是說要二戰嗎？」
小姑子眼高手低，考研成績連國家線都沒到。
「她怕明年還是考不上。」
「那就工作啊。」
「她之前瞞着我們偷偷找了留學機構。
「前陣子，Y 國的研究生錄取通知到了。」
「有獎學金嗎？Y 國留學是出了名的貴啊。」
「自費。」
「所以你家就賣房給她留學？」
「你以爲 90 萬首付哪裏來的？」
「你們把房子賣了？」怪不得他家突然拿得出 90 萬給我當彩禮。
「當時賣了 180 萬，爸媽給了我 90 萬。
「另外 90 萬本來準備買套小房子住。
「沒想到房價一直降就暫時租房住。
「現在玲玲學校也申請到了，總不能不讓她讀。
「這 90 萬剛好夠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反正就一年。」
早些年他家靠公公做臨時工養家，婆婆是家庭主婦。
他們都沒有交社保的意識。
等譚威畢業後，公公也不工作了。
現在他們把房子賣了，手裏也不留點養老錢。
不就是喫定我們了嗎？
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我問：「一年制的水碩，花 90 萬值得嗎？」
譚威皺眉：「你不要在玲玲面前說水碩這個詞，她會不開心的。」
「那你就不在意我開不開心？」
「佳佳，我們說好今年就要孩子的。
「我經常出差，照顧不了你。
「本來我們就商量好等你懷孕了，爸媽就住過來照顧你。
「現在就當他們提前過來。
「玲玲就住兩個月，到時候她就出國了。
「等她留學回來，工作了會自己租房子。
「我保證她不會和我們一起住的。
「你就忍耐這兩個月，好不好？」

-4-
事已至此，我只能接受現實。
公婆住在次臥。
小姑子住在書房。
我的婚房，變成了譚家的改善房。
如果離婚，我得把 90 萬彩禮還給他。
裝修加通風一年多。
房價一直在跌。
我看到同小區同戶型的只賣了 160 萬。
而這一年多我還的房貸大部分都是利息。
賣房錢都不夠還貸款的。
我哪裏去弄 90 萬還譚威。
我只能硬着頭皮跟他們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下來。
看着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
我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公公婆婆就像是長在沙發上。
他們躺在沙發上摳腳。
又用摳過腳的手擤鼻涕。
然後用擦過鼻涕的紙巾擦茶几。
也就他們兒子和女兒不嫌棄，能坐在一起。
下班後，譚威就在客廳和他們一起聊天、看電視。
我大部分時間都只能躲在臥室。
由於公公在，我也不能再穿着睡衣出去。
而且婆婆時不時就要來臥室找譚威。
我在家裏一刻都放鬆不下來。
除了精神壓力，我的經濟壓力也很大。
原本以爲和譚威結婚後，他能幫忙負擔房貸。
但他們一家人的到來，生活費用急劇增加。
而且公婆身體也越發不好，去一次醫院就好幾百幾千。
譚威的工資也就夠家用，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幫我還房貸。
後來小姑子研究生畢業想繼續讀博士。
只是家裏哪裏有錢再供她自費讀博。
她不情不願地回國，面試碰壁後就堅決不肯再找工作了。
我們託關係給她找了幾份工作。
她不是嫌工資低，就是嫌工作累。
反正折騰了一圈最後還是家裏蹲。

-5-
本來錢就只勉強夠用。
有孩子後，錢就完全不夠用了。
每次我跟譚威張嘴要錢，他都說沒有。
反觀公婆和小姑子，他們花錢總是大手大腳。
多說幾句，還要吵架。
沒辦法，我只能在不上班的時間段找兼職補貼家用。
我在夜宵攤串過燒烤。
在餐廳後廚刷過盤子。
也在電商大促時在快遞分揀中心上通宵夜班。
30 年後，我終於還清了房貸。
這些年來，我每一分錢都要掰成兩半花。
節衣縮食、勒緊褲腰帶都不足以形容我這 30 年的苦日子。
但我還來不及慶祝還清貸款，就在譚威手機裏發現了可怕的真相。
那天譚威在洗澡，他放在臥室的手機屏幕一直亮。
是宋志鵬發了好幾個房源的鏈接過來。
我好奇地打開他們的聊天記錄往前翻。
宋志鵬：【你老婆真一個人還清了貸款？你沒幫襯下？】
譚威：【真她一個人還的】
宋志鵬：【你真的過分了。
【零彩禮、零首付買房騙她就算了。
【還讓她一個人還了本息快 400 萬】
譚威：【我當時是想逼她找我丈人丈母孃幫襯。
【沒想到這蠢婆娘自己犯傻死扛。
【這麼多年硬是自己還下來了。
【人的潛能果然是無限的。
【哈哈哈。】
宋志鵬：【你升職加薪這麼多年，她都不知道吧？】
譚威：【沒告訴她，連買的車都跟她說是公司的。】
宋志鵬：【沒見過你這麼防自己老婆的】
譚威：【沒離婚就是老婆，離了婚就是路人。】
宋志鵬：【話糙理不糙】
譚威：【最近有好的房源嗎？】
宋志鵬：【怎麼？又要買房？】
譚威：【當投資嘛，最近又發了一筆獎金。】
宋志鵬：【還是寫你爸媽的名字？】
譚威：【當然】

-6-
八月酷暑的天，我整個人像是置身冰窖。
心一寸寸破碎，連呼吸都是痛的。
枕邊人竟防我到這般地步。
譚威洗完澡回到臥室，見我拿着他的手機連忙來搶。
「你看我手機幹什麼？」
我舉着聊天界面問他：「我怎麼都看不懂？」
譚威拿過手機，看到是與宋志鵬的聊天頁面。
他的臉刷一下變白又變紅，臉紅脖子粗地說：「你別聽他亂說。」
「那你告訴我什麼是零首付？
「你敢不敢打開辦公系統給我看你的職位？
「你敢不敢打開個稅給我看年收入？
「你敢不敢給我看你的銀行卡餘額？
「你敢不敢？
「你敢不敢？」我聲嘶力竭地大吼。
婆婆打開我們的房門，探進頭來問：「怎麼了？」
「你小聲點，我媽心臟不好！」譚威板着臉。
「她心臟不好？我的心，我的心都要裂開了！」我無助地痛哭。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爲什麼？」
譚威拉着我走出家門。
又把我拉到消防通道的樓梯口。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想怎麼樣？」他背對着光源，臉色陰森可怕。
我不假思索地蹦出兩個字：Ţū₈「離婚。」
「離就離，不過我提醒你。
「雖然房子是你的婚前財產，但婚後還貸部分屬於夫妻共同還貸。
「房子最起碼分 35% 給我。」
「你不要臉！無恥！」我氣急。
譚威輕笑：「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哼……」我想到他們的聊天記錄，「你的工資也都有我的一半。」
「做夢。」
「不管你藏得多好，我都會把錢，還有房子都找出來的。」
「你敢？」譚威怒目威脅。
我不怕他，「我明天就去你公司，問問你們領導你現在是什麼職位，什麼工資？」
「有本事你就去呀。」譚威咧嘴笑，突然發難把我推下樓梯。
「快籤吧。」譚威的臉與我腦海中的魔鬼重合。
思緒回籠，我把合同遞給宋志鵬。
「不好意思，這房我不買了。」

-7-
我拎起包往外走，譚威追出來。
「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瘋？」
「這個小區太偏了，上班不方便，學區也不好。」
「等以後住進來了給你買個車，戶口可以上在爸媽家，那邊學區好。」譚威拼命解釋。
買車？
前世他也是這樣哄騙我的。
搬進婚房後，我的工資全付了房貸。
他的工資作爲家用，告訴我全花完了。
他騙我說公司給他們銷售配的車，其實是他自己買的。
而我只能公交轉地鐵，每天擠成沙丁魚罐頭。
至於學區，他家的房子都賣掉了。
等等。
既然這套房是 0 首付，那 90 萬首付款很有可能只是過橋。
至於是不是開發商墊資，還是譚家自己湊的，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前一天我還去過他家。
房子目前還在。
「買房子是大事，我不想這麼隨便把自己賣了。」我意味深長地看着譚威。
譚威錯開我的視線，「怎麼就把自己賣了，這是你的房子啊。」
「30 年房貸，幾乎是我所有的工資收入，這不是賣身是什麼？」
「別擔心，房貸我們一起還。」
「那把你的名字加上？」我試探道。
「不行。」譚威下意識地拒絕，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連忙找補道：「這是給你的彩禮。
「是你的婚前財產。
「加我名字算怎麼回事？」
我換了個角度：「那既然給我了，我買其他樓盤行不行？」
「不行！」譚威再次拒絕。
「一定要買這裏？」
「是，樓層、戶型你都可以挑，但一定是這裏。」譚威摟住我。
「佳佳，我們跟志鵬都談好了。
「他也幫我們跟領導申請了優惠。
「這臨門一腳突然變卦，他怎麼跟領導交代？
「我們都是大學同學，你讓我的臉往哪裏擱？
「以後同學會我們還要不要去了？」
我失望地看着譚威，「可是我真的不喜歡這個小區。」
譚威繼續勸說：「你爸媽都說這裏好，性價比高。」
「那我回去再跟他們商量商量。」
「好，我先送你回家。」

-8-
回到家，譚威惡人先告狀。
他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通，爸媽表示會好好勸我，他才走。
媽媽看我臉色不對，摟着我問：「吵架了？」
看到媽媽，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撲在她懷裏哇哇大哭。
「這是怎麼了？」爸爸也走過來，輕拍我的肩膀。
「是不是譚威欺負你了？」
我一邊抹眼淚一邊吸鼻子，狼狽不堪地抱住前世已經離世的父母。
「就是看到你們太開心了。」
「傻孩子。」媽媽摸摸我的腦袋。
她以爲我是對婚姻的恐懼，「姑娘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我不嫁。」想到前世的種種，我的頭搖成了撥浪鼓，「我這輩子都不嫁了。」
爸爸臉色一沉：「到底怎麼了？」
「房價有貓膩。」我簡單概括。
找了家裏的備用手機申請小號添加宋志鵬。
沒一會兒他就通過了。
當我詢問新開盤的房價及戶型後，他就把均價 2 萬發了過來。
「譚威不是說均價 2 萬 5 嗎？」媽媽大喫一驚。
我把之前的合同照片給爸媽看。
合同上顯示：119 方，單價 25200，總價 300 萬。
我選中宋志鵬發給我 119 方戶型，問他：【這個戶型中間層總價大概多少？】
宋志鵬回覆得很快：【200 萬出頭，具體需要您到現場確認。】
爸爸看着大罵：「好啊，他們居然敢合起夥來騙我們。」
爸媽之前跟我們一起去看過樣板間。
都知道宋志鵬是我們的大學同學ţû₊。
「還不止。」我拿着手機繼續問：【那首套房的話，首付得多少？】
【首付三成，大概 60 萬。】
【這麼多啊，我手上就 30 萬。】
【首付不夠的話，我們可以幫你操作降低首付比例。】
【可是這 30 萬都交了首付，我也沒錢裝修了。】我繼續給宋志鵬下套。
屏幕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我屏息看着屏幕，幾秒後宋志鵬的消息發了過來。
【可以 0 首付，但是需要您自己先行墊資三成首付，等銀行貸款下來後再返還。】
果然和前世一樣。
媽媽不敢置信地指着手機屏幕：
「這個小宋什麼意思啊？」
爸爸看懂了，「譚家是想空手套白狼。」
我點頭贊同爸爸，向媽媽解釋：
「他們想 0 彩禮 0 首付買房子。
「還想讓我們貼上嫁妝裝修。
「而假裝大方只寫我一個人的名字。
「是想讓我一個人還房貸。
「就算我離婚了，譚威還能分割婚後的還貸部分。」
簡直把我算計得連渣都不剩。

-9-
接下來幾天，譚威一直催我去籤合同。
爸媽也一起配合我演戲穩住他。
既然他們不用實打實掏出這 90 萬。
譚玲考驗成績剛出來，連國家線都沒到。
她的 Y 國研究生錄取通知至少也要一年後纔下來。
那我有理由懷疑譚家的房子還沒有賣。
至於譚威打給我的 90 萬，大概率是高利息借來的。
這晚一天買房就多一天的利息。
他那麼看重錢，不得心疼死他。
一想到這，我就暗爽。
爲了驗證我的猜測。
我去了譚威家住的小區。
樓下停着他家的電瓶車，他家陽臺曬着譚威的衣服。
全家還住在這沒錯。
我走到小區外面，問了好幾家中介。
確認譚威家的房子沒有掛牌。
近期整個小區也沒有成交同戶型的。
這樣，我就可以確定他家的房子沒有賣掉。
我往地鐵站走，突然被人拍了肩膀。
「嫂子。」
回頭看到是譚玲。
譚玲上下打量我，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
「嫂子，你剛去我家了嗎？」
「沒，就是路過。」
「我去買奶茶，一起啊。」
「好。」
走進路邊的奶茶店，等譚玲點好後我自覺地買了單。
雖然譚玲囂張跋扈，但我一直對她不錯。
所以她對我也很熱情。
畢竟誰會拒絕一臺免費的 ATM 機呢。
我們在卡座上坐下喝奶茶，譚玲還點了份蛋糕。
想到她前世過了一年纔出國留學，我問：
「玲玲，你實習單位找到了嗎？」
她已經是大四下學期，再過幾個月就畢業了。
「不找。」
「那你準備二戰考研嗎？」
「不考。」
「那你的打算是？」
「我想去 y 國留學。」譚玲捂着嘴悄聲說。
「叔叔阿姨知道嗎？」
「知道，但他們都不同意，說 y 國太貴了。」
「需要多少？」
「省一點 60 萬，最好是 100 萬。」
我突然有了主意，打開手機裏譚威給我轉賬 90 萬的銀行記錄。
「玲玲，你看。」
譚玲瞪大了眼睛，「我哥哪來的這麼多錢？」
我搖頭，「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說是給我買房子的首付。」
「嫂子，我把你當親嫂子。」譚玲貪婪地盯着手機上的 90 萬。
「嗯，我也把你當親妹妹。」
「嫂子，這錢能不能先借我去留學啊？
「我求求你了，等畢業工作了我就還你。」
前世她畢業回來，也沒賺到一分錢。
但我很樂意她用這筆錢。
譚玲在譚家，說好聽點是心肝寶貝。
實際上就是混世魔王。
但凡不如她的願，全家誰都別想好過。
我裝作爲難地說：「反正我和你哥在買房上有些分歧。
「他選的房子我不喜歡。
「我選的房子他看不上。
「還不如先把錢給你上學用。
「反正就一年，等你學成回來賺錢給我們買房子。」
「我就知道嫂子最好了！」譚玲開心地抱住我。
我打開手機銀行轉賬，譚玲拿出她的銀行卡。
「嫂子，直接轉給我吧。」
ťúₓ我搖頭，「這錢畢竟是你哥的。
「這麼大一筆錢我也不好做主。
「我先轉給他，你再跟他要吧。」
「行。」

-10-
當着譚玲的面，我給譚威轉了 90 萬。
剛回到家，譚威的電話就打來了。
「佳佳，你什麼意思？」
「彩禮我退你了。」
「你要退婚？」
「對。」
「爲什麼？」
「我們不合適，分手吧。」
「我們談了這麼多年，怎麼就不合適了。」
「你還是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我掛了電話，反手就把他的聯繫方式拉黑。
沒想到，半小時後譚威就衝到了我家。
「佳佳，你把話說清楚！」譚威抓住我的手腕。
「疼，你放開我。」
「你把話說清楚！」
「放開我女兒！」我媽倒抓着雞毛撣子，一杆子打在他手臂上。
「啊！」譚威喫痛放開我，捂着被抽到的地方倒抽冷氣。
我爸也護在我面前，「譚威，我看錯你了。
「年紀輕輕不學好，非要搞這些歪門邪道。
「你這是詐騙！」
「叔叔，你們真的誤會我了。」譚威狡辯。
「我是真的喜歡佳佳。
「我要娶她。
「我要給她一個家。」
我媽聽不下去了，拎着雞毛撣子Ṱů⁹就是一陣亂打。
「我打死你這個王八蛋。」
「阿姨，阿姨，你聽我說！」
譚威狼狽地護着頭躲，我媽追着打。
打了一陣，我看我媽也開始喘氣了，就把她拉開。
「好了，別累到自己，爲這種人不值得。」
譚威揉着胳膊，痛得齜牙咧嘴。
「佳佳……」
「別這樣叫我，我覺得噁心。」
「你到底怎麼了？」
「譚威，你整個人都讓我覺得噁心。」我打開門。
「給 90 萬你還不知足，你到底要什麼？」譚威衝我咆哮。
我媽拎起雞毛撣子又衝過來，邊打邊罵：
「你還好意思提 90 萬？
「我打死你！
「200 萬的房子騙我們是 300 萬。
「你良心是被狗喫掉了嗎？」
譚威一把抓住雞毛撣子。
他面目猙獰：「誰告訴你們的？」
既然他不裝了，我也攤牌了。
我把小號與宋志鵬的聊天記錄給譚威看。
「你還有什麼要Ţŭ₄狡辯的？」
「果然是因爲錢，你這個物質的女人。」譚威反咬一口。
「我物質？」我都被氣笑了，「90 萬是你自己要給的。」
「誰叫你們跟我家要 30 萬？你明明知道我家沒有的！」
譚威說得咬牙切齒，好像我家逼他一樣。
「沒有可以商量。」我連連搖頭。
「你如果真的瞭解我，就知道我在意的是什麼。」
我媽奪過雞毛撣子，嫌棄地把他推到門外。
「結婚總要有婚房的呀，難道跟你全家住一起嗎？」
我站在門口，握住門把手。
「我可以接受租房，但不能接受你騙我。
「我們分手了，不要再來騷擾我。」
關上門，頓時感覺世界都清淨了。

-11-
沒想到，第二天譚威又跑來我單位鬧事。
他直接找了單位的大領導，說我騙了他 90 萬彩禮。
讓我退錢。
聽到消息，我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天靈蓋。
打聽到人在會議室，我連忙跑過去。
單位的幾個領導坐在一排，譚威坐在對面哭訴我的種種不是。
「我是真的喜歡佳佳啊，她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念大學的時候，我的生活費都省下來給她花。
「現在要結婚了，我給她 90 萬彩禮。
「婚前給她買房，只寫她一個人的名字。
「她還不知足！」
大領導和我不熟，但我的直管領導是站在我這邊的。
「佳佳絕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這裏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就是物質、虛榮、貪得無厭！」譚威說得義憤填膺。
好像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你胡說八道！」我衝進去，恨不得撕爛譚威的嘴。
領導下意識地護在我身前，「佳佳，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好好說。」
「90 萬彩禮我已經退他了。」我拿出手機給領導們看轉賬記錄。
「90 萬你是已經退了。」譚威拿出一個記事本，「但談戀愛這幾年的花銷還沒有退。」
在場的領導們都愣住了。
離得最近的人接過譚威的筆記本，一邊翻一邊念：
「礦泉水 2 元。」
「包子 2 元。」
「手抓餅 5 元。」
領導念不下去了，將筆記本遞給我。
我打開，裏面密密麻麻記錄着我與譚威在一起多年的花銷。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一些瑣碎的日常開銷確實都是他搶着付的。
但父母從小就教我不要佔別人的便宜。
所以譚威請喫早飯，我就請他喫中飯。
他請我喝奶茶，我就請他看電影。
我翻了翻他密密麻麻的賬本。
裏面最便宜的是 1 塊錢的紙巾。
最貴的是畢業工作第一年送我的生日禮物。
也只是一支 200 塊錢的口紅而已。
賬本的最後一頁顯示共計 25094.5！
大學四年，畢業三年。
七年的時間，他總共在我身上花了不到三萬塊。
前世，我卻被他騙得一個人還了本息近 400 萬。

-12-
我收拾好情緒，走到會議室的小黑板前。
「好，既然要算賬。
「不能只算你的。
「我也要算。」
我把手機屏幕投在會議屏幕上，鄙夷地看着譚威：
「我沒你這麼小肚雞腸。
「那些瑣碎的喫喝我就不算了。
「我就算一些大額的開銷。」
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普及了電子支付和網購。
我送譚威以及他家人的禮物每一筆都有記錄。
「籃球鞋 2000。」
「籃球 800。」
「手機 5000。」
「筆記本 8000。」
「紅參 10000。」
……
「一共是 57484.8。」我把總數寫在小黑板上。
「那差額就是 32390.3。」
「那些都是你心甘情願送給我和我家人的。」譚威肉眼可見地慌了。
「我給你花的錢我也不要了。
「都不要了，可以吧？」
我笑着搖頭，「這些大額禮物都是基於婚姻爲目的的贈予。
「既然我把彩禮都退你了。
「該你退的也退我吧。」
譚威梗着脖子：「是你要退婚的，不是我要退婚的。
「我還沒讓你賠償我的青春損失費呢！」
在座的領導都笑了，見譚威往門口走連忙讓保安攔住他。
「小夥子，把賬算清楚了再走。」
「至於我退婚的原因……」我打開與譚威的聊天記錄。
屏幕上投映得一清二楚。
「你給我 90 萬彩禮。
「然後讓我去買你指定的新房。
「總價 300 萬，首付 90 萬。」
我又打開手機中小號與宋志鵬的聊天截圖：
「同戶型的房子銷售說總價只要 200 萬。
「銷售還有可以做成 0 首付。
「等貸款 210 萬下來了，開發商是不是就把 90 萬返你了？
「譚威，你還是不是人？」
門口圍着看熱鬧的同事忍不住罵：「我艹，這人也太噁心了！」
「沒見過這樣的奇葩。」
「他還好意思說 90 萬彩禮。」
「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他這是欺詐了吧？報警！」
「佳佳！」譚威急得跪在我面前。
「我錯了, 是我錯了。
「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想娶你啊！
「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我今天來找你……
「是因爲你把我拉黑了。
「我就是想來見見你。
「我就是找個機會見你。
「並不是真的想跟你要錢的。
「你相信我。」
我把他的賬本舉在他面前，「到現在你還要騙我嗎？」
「真的。」譚威伸手抓住我的褲腳，「佳佳, 你原諒我。」
我把賬本重重砸在他臉上, 「還錢。」
在場的大領導表態：「你今天不把錢還了, 就別想走。」
會議室裏有三位男領導，門口兩個保安，門外還有數不清的喫瓜羣衆。
譚威迫於壓力，只能把錢退給我。
看着譚威灰溜溜逃走的背影, 我心情大好：
「請大家喝下午茶, 人人有份！ṱú⁹」

-13-
之後, 我就沒見過譚威了。
媽媽有認識他們小區的人。
偶爾一起打麻將會說起他家的奇葩事。
自從我把 90 萬退給譚威後, 他妹妹譚玲就盯上了這筆錢。
她死活要出國留學。
但這是譚威的老婆本，全家都不同意給譚玲。
她一哭二鬧三上吊, 最後竟趁譚威睡着時偷偷轉走了這筆錢。
還知道刪除轉賬記錄和短信通知。
後來是怎麼發現的呢。
譚威故技重施, 和相親對象說給 90 萬彩禮。
還在婚前買房只寫女孩子的名字。
然後他們在售樓處合同都簽好了。
付首付的時候卡刷不出來了。
一查餘額, 裏面一分錢都沒有。
等發現的時候, 譚玲已經把錢都轉給了網戀男友。
典型的高富帥男友帶她投資的殺豬盤。
等報警後, 一分錢都沒有追回來。
公安局在他們整個小區都掛了紅色橫幅。
【本小區 X 幢 X 單元譚某被網絡詐騙 180 萬。】
就差報身份證號碼了。
聽人說這 90 萬，是譚家抵押了房子貸款出來的。
本來他們只是想走過橋騙女方首付買房。
等房貸下來後就把 90 萬還掉。
畢竟 90 萬的利息也不低。
沒想到房子沒騙到。
現在連本金也沒有了。
而且譚玲薅遍所有借款平臺，貸了 90 萬。
這些平臺的利息都高得嚇人。
譚威的工資連利息都不夠付。
最後他們只能賣房還債。
因爲老人習慣了生活在這一片, 他家在隔壁小區租了房子。
譚父譚母不工作多年。
譚玲也跟前世一樣好喫懶做。
這世她直接跳過留學, 在家裏蹲着。
全家就靠譚威一個人工作養活。
沒多久, 相親女方氣憤不過。
把他用 0 首付房當彩禮的奇葩操作掛到了網上。
一夜發酵, 全網爆火。
有小道消息說是因爲他左腳先邁進公司被開除。
具體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已經社死。
所謂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里。
不要說相親。
就算是工作估計也不好找了。

-14-
又過了一段時間。
我媽說經常看到譚父譚母推着小板車在我們小區撿紙板和瓶子。
有次我去扔垃圾，遠遠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大冬天的, 他們凍得瑟瑟發抖。
正佝僂着身體在小區垃圾房撿能賣錢的東西。
我拎着垃圾剛走到垃圾房。
「給我就好了。」譚母主動伸手來接。
她抬頭看到是我，羞愧難當：「佳佳。」
譚母口角歪斜, 表情僵硬。
我大驚：「你的臉怎麼了？」
譚母窘迫地捂住臉，「面癱了。」
「沒去醫院治嗎？」
「沒有錢啊。」
看到他們這樣, 我也不免唏噓。
前世他們仗着是我公婆, 每日對我吆五喝六。
譚威經常出差不在家。
他們有一點點不舒服, 就讓我帶着去醫院。
「譚威呢？」我問。
「別跟我提他！」譚父氣得扔了手中的礦泉水瓶。
瓶子咕嚕嚕地滾遠了，他又瘸着腿去追。
譚母抹着眼淚說：「你叔叔前幾天摔了一跤。
「診所的醫生說骨折了讓我們去醫院拍片。
「可我們哪裏來的錢去醫ẗū₅院？」
「那譚玲呢？」
「他們兄妹倆都被騙去緬北了。」譚母哇的一聲哭出來。
「先是玲玲說有人請她去泰國玩。
「到了後給我們發了好些照片和視頻。
「她的朋友就邀請他哥一起去。
「說要給他介紹泰國媳婦。
「他們還給買了機票。
「譚威就去了。
「後來，他們就被賣到了緬北的電詐園。
「我們拿不出贖金。
「他們就被……
「唉……
「譚威被打斷了一條腿。
「玲玲被……被欺負了。
「他們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佳佳，我知道之前是我們對不起你。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救救他們。」
說完譚母就對着我磕頭。
據統計, 被騙去電詐的人中有 95% 是自願過去的。
比如譚威在國內混不下去。
譚玲沒有技能，又看不上三五千的工作。
他們無法拒絕金錢的誘惑。
最終選擇鋌而走險去緬北賺快錢。
只是沒想到羊落虎口。
他們在別人眼中，只是被標好價格的豬仔。
我連忙避開, 「他們自作自受, 我怎麼救？」
「佳佳, 你不是還有 30 萬嫁妝嗎？」譚母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們就要 30 萬, 說只要我們打錢了他們就放人。」
我搖頭, 「不可能的，打了 30 萬還會要 30 萬。」
「會的會的，他們保證會放人的。」譚母激動得伸手來抓我。
配着另一半面癱的臉顯得越發猙獰。
我後退幾步後開始跑。
他們像抓救命稻草般拼命追我。
小區裏巡邏的保安發現後連忙攔住他們：
「你們幹什麼的？」
我趁機逃進電梯上樓。
回到家, 我在陽臺看着譚父譚母被保安趕出小區。
雖然前世他們是我的家人。
但這世，他們與我無關。
我有愛我的爸爸媽媽，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