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圍城那天,我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口中高呼:「哀家與京城共存亡!」
別誤會,不是我脊樑骨夠硬,而是任務完成了,我該死遁了。
系統說,這次的獎勵是五億現金配海島、豪車莊園和模哥。
只要我死,醒來就是天堂!
但我沒摔到地上。
下墜到一半,叛軍頭子飛起抱住我,邪魅的臉上滿是興趣。
「太后如此剛烈?玩起來一定有趣!」
-1-
皇帝越老越昏庸,油盡燈枯之際,他信了跛腳道士的讒言。
廢后另娶,沖喜長生。
消息傳出來,一衆官員人心惶惶。
誰都知道,老皇帝活不了多久。
沖喜的下場,就是殉葬。
一個月後,欽天監選中了我。
一個微末六品官獨女。
爹孃知道消息,哭到幾度昏厥。
而我卻心下暗喜。
無他,我穿越進來的任務只有一個:把老皇帝剋死!
只要皇帝一嚥氣,我就能坐擁五億現金,一座海島,豪車別墅,人生巔峯!
在所有人哀嘆沖喜皇后着實倒黴的時候。
本皇后坐在花轎裏,靜等當寡婦。
花轎剛出門,老皇帝就死了。
本皇后原地升職成太后。
太子剛登基,就賜我殉葬。
本太后即將領便當。
這也沒什麼,系統任務完成,脫離世界的方法只有死亡。
被毒死還是被吊死,本質上沒啥區別。
就在我搬着小板凳等待死亡的時候,出岔子了。
攝政王謀反,帶領叛軍一路直逼京城。
新皇攜妃子大臣倉皇出逃。
眨眼之間,整個皇城,我是老大。
沒人敢讓我死了。
唉,那我就自己死吧。
爬上城牆的時候,我還穿着出門的嫁衣。
迎着洶湧圍城的叛軍,和紅燦燦的晚霞,以及對五個億的期盼。
我高喊:「哀家與京城共存亡!」
模子哥,我來了!
說完,隻身跳下城牆。
周圍一片驚呼,衆人皆感嘆太后之大義,堪稱國之脊樑!
但,我沒死成。
下墜到一半,攝政王飛起抱住我。
那張邪魅狂狷的帥臉上滿是興趣:「太后如此剛烈?玩起來一定有趣!」
-2-
死不了了!
我的五個億飛了!
我在心裏焦急地呼喊系統。
系統也無能爲力:「宿主,你自求多福,祝你早日死亡,早登極樂!」
話畢,它遁了。
我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
看向攝政王的恨意宛如實質,恨不能將他三刀六個洞!
「逆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哀家但求速死!」
攝政王輕笑,修長的手指落在我臉頰上,輕輕摩挲。
帶着似有若無的調情,讓人忍不住熱氣氤氳。
「太后如此嬌媚,死了豈不可惜?」
言語輕佻,眉目間皆是逗弄。
我一時怒氣翻騰,仰首打了他一巴掌。
一聲脆響,周圍的歡呼聲瞬間變爲死寂。
圍觀的叛軍個個錯愕,看我的視線就像在看一具屍體。
我暗自握拳。
穩了!
在這大勝之際,被我這舊朝太后扇一巴掌,面子裏子都丟了!
攝政王勢必要殺了我,以解心頭之恨!
片刻寂靜後,我聽到低沉的笑聲從他胸膛中傳出。
而後下巴被人抬起。
攝政王霸道又強勢地吻在我脣上,肆意侵略每一寸私密領地。
我只感覺身子一軟,半邊都是酥麻。
只有騰騰熱氣在我周身環繞。
許久之後,他勾起脣,湊在我耳邊輕挑:「沒親夠,勞煩太后再來一巴掌?」
我一時氣結。
真想再扇他,又怕他舔我手,淦!
-3-
我被囚禁在未央宮。
跟我一起被囚禁的,還有沒來得及下葬的老皇帝棺材。
以及沒來得及出逃的宮妃。
麗妃瑟瑟發抖地拉住我:「母后,聽說攝政王陸潛淵兇殘好色,連母妃您都沒放過?」
我屈辱地閉眼點頭。
麗妃聞言抓緊自己的領口:「怎麼辦?他肯定也會糟蹋我的!嗚嗚嗚嗚,我不活了……」
一人哭,引起一片哭。
更有甚者,趴在棺材前咣咣磕頭。
「與其被那殺人魔頭羞辱,不如提前做個了斷!」
一時間,宮內處處頭破血流,看着血糊次啦的。
這場面太辣眼睛,我選擇閉眼求清淨。
尋死這事兒,我也想過。
上吊、撞牆、毒酒、切腹……
但自殺這事兒吧,一次就夠了。
從城牆上跳下來的失重感,足以耗掉我的全部勇氣。
再來一次,我腦子裏只有怕疼。
所以,思來想去,只有激怒陸潛淵,讓他冷不丁地斬殺掉我,纔是最完美的尋死之道。
想通這個關節,我在一羣尋死覓活的人中安然坐定。
不知何時,周圍安靜下來。
一道有力的腳步聲停在我身邊。
「不愧是太后,果然有定力!」
我睜開眼,正好對上陸潛淵饒有興致的雙眼。
他脫掉了鎧甲,身上穿着一身暗金黑色常服。
少了幾分殺伐凶氣,多了幾分儒雅貴氣。
麗妃搶先一步大喊:「放開母后,有事兒衝我來!」
我被這嗓子驚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你不是說寧死不從嗎?」
麗妃拿眼偷瞄陸潛淵:「攝政王如此英俊,被強了我也無可奈何。」
「母后放心,有我在,他動不了您一根指頭!」
我無語了。
陸潛淵顯然更無語。
他一腳踹開麗妃,冷聲道,「我又不瞎,滾一邊去!」
麗妃慘叫着滾了。
我也挪挪屁股準備滾。
剛挪沒幾步,腰上一緊,我被他凌空抱起。
「天色暗了,勞煩太后給我暖牀。」
麗妃悲鳴:「二八老婦慘遭叛軍毒手!母后,我會祈求上蒼保佑你的清白!」
你快閉嘴吧!
饒是我臉皮厚,此時也忍不住老臉一紅。
「陸潛淵,咱倆差着兩輩呢,你能不能換個人暖?」
他輕笑一聲,繞過老皇帝棺材,大跨步走入寢殿:「我就喜歡刺激的。」
我心裏暗罵一聲:媽的變態!
-4-
我以爲他要睡我。
他口中說的,手中做的,也都是要睡我的樣子。
但其實,他只是把我扔到牀上。
自己則坐到對面。
一雙利眼,不錯眼地盯着我。
我嚥了咽口水:「您用眼睛睡人嗎?」
我實在沒聽說過這種姿勢。
陸潛淵彈了彈衣角,舉手投足說不出的矜貴:「先皇爲沖喜長生,曾開出一個條件。」
「以軍信虎符爲聘,迎娶新後。」
他抬眸:「交出虎符,我饒你一命。」
我連忙擺手。
他周身一冷:「怎麼,你以爲你有得選嗎?」
他抬手捏起我的下巴,稍一用力,捏得人生疼。
「太后,您最好不要挑戰微臣的耐心,當心人物兩空!」
不愧是屍山血海拼出異姓王頭銜的陸潛淵。
稍一發怒,那殺氣驚得我心臟狂跳。
不用懷疑,但凡我說個「不」字,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就會輕易捏斷我的脖子。
「別,別生氣。」我忍住心尖的顫抖,「商量一下,虎符給你,然後你殺了我唄,讓我死快點。」
陸潛淵有些意外。
「太后竟然如此忠義,不惜以身殉國?」
我老臉一紅,隨他怎麼想吧。
只要無痛死亡,睜眼就是天堂!
交易達成,我仔細回憶自己出嫁前的種種細節。
再三確定,那老皇帝給我送來的東西,只有嫁衣。
對,就我身上穿的這件。
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心中唾罵一句「摳門」,我直接開始脫衣服。
陸潛淵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之前種種只是人前掩飾,你不必……」
「廢話什麼?」我把千辛萬苦脫下來的外衣塞到他手裏,「趕緊找!」
話畢,我又麻溜地脫裏衣。
衣襟扯開,剛露出鎖骨,就被陸潛淵摁住。
「夠了!」
他沒看我,只是耳尖泛起可疑的紅色:「太后不想給虎符就直說,不必這般行事!」
-5-
誰不願意給了!
模子哥還在死亡彼岸等着我呢!
我一咬牙一使勁,「次啦」一聲,裏衣被撕開。
陸潛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帶了一下,整個人稍一趔趄,正好撲在我身上。
隔着肚兜,我倆兩兩相望。
但他的臉更紅一些。
我說:「手拿開,你摁的不是地方。」
陸潛淵臉色變幻,但沒鬆手:「太后自薦枕蓆,這不是你正想要的嗎?」
說完,還捏了捏。
我大怒:「我脫衣服是因爲聘禮只有嫁衣!虎符只可能藏在衣服裏!」
等老孃死了,數不清的模子哥等我召喚,用得着你ṱū́ₒ呀?
呃……雖說他長得確實不錯……
陸潛淵表情凝固了。
剛要起來,寢室門被人一腳踹開。
麗妃手持木棍,狀若癲狂地喊:「母后,我來救你!」
待她定睛看到牀上亂局,更是悲痛交加:「大膽逆賊!放着後宮嬪妃不挑,竟敢辱我母后,我跟你拼了!」
棍子被麗妃舞得虎虎生風。
雖說毫無章法,但一時壓制住陸潛淵起來的動作。
感覺到胸前時重時輕的揉捏,我爆紅了臉,怒喝:「麗妃!出去!」
麗妃停下手中的動作,不敢置信:「母后?你也要屈服於這逆賊的美色和淫威嗎?」
我心中大怒,去你媽的美色和淫威!
你要是不出去,陸潛淵就起不來好嗎?
這一打岔,陸潛淵終於有空反擊。
一掌劈出,麗妃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門外。
終於清靜了。
我看着身上的人,嘆氣:「起來吧,等找到東西,麻煩你殺快點。」
我活夠了,真的。
-6-
我換了一套裏衣,跟陸潛淵兩人把那套嫁衣翻來覆去尋了幾遍,也沒找到虎符。
陸潛淵一掌把嫁衣轟碎,冷笑一聲。
「太后娘娘好手段,用一招空城計,耍微臣半天。」
他捏上我的脖子威脅:「真當我不敢殺了你嗎?」
我憋紅了一張臉,眼裏沒有恐懼,全是期待。
你快殺,你快殺,你倒是快點殺呀!
彼此相對無言。
半晌,他鬆開我。
「罷了,不過一個耍心機的女子而已。」
「給你三天時間,務必找到虎符,不然……」
他話未說完,甩袖而去。
我呆坐在原地半晌,陸潛淵未盡的話我明白,如果找不到虎符,我必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讓我受折磨,比殺了我還難受!
但我真的不知道虎符在哪裏!
思考了半天,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找個知情人問問。
剛踏出寢殿,天塌了!
從陸潛淵將我抱進寢宮開始,不過一個多時辰。
再出來,滿後宮都是流言蜚語!
宮女們躲躲閃閃:「瞧見沒,太后不愧是太后,誰當老大,她都是大嫂!」
「叛軍進攻纔多會兒,就把人頭領給睡了!」
太監們卑躬屈膝:「咱奴才就是眼力見短,以爲只是一個沖喜的六品官女替死鬼,殊不知人家纔是悶聲辦大事兒的!」
「老皇帝沒了,她活着,新皇跑了,她活着,眼看着叛軍登基,她還能穩坐後宮頭把交椅!」
甚至維持秩序的叛軍侍衛們,都在我經過時紛紛行禮。
口中高呼:「夫人好!」
好好好,好個屁!
我捂住臉一路狂奔。
摸到麗妃的寢殿。
此時的麗ŧù₆妃,已經被繃帶包成了糉子,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是好的。
她見到我,掙扎着就要起身:「母后!我知你忍辱負重就是爲了護我一命,等我好了,必要給你報仇!」
省點力氣吧,就你這樣的,十個捆一起也報不了仇。
我現在已經嚴重懷疑,麗妃作爲太后之下唯一高位妃嬪,皇帝逃走時候沒有帶上她,全是因爲她太蠢!
不過不妨礙我打聽消息。
「虎符你知道吧?老皇帝給我的聘禮。」
麗妃點着糉子頭:「我知道啊。」
「但它現在,不見了!」
麗妃繼續點頭:「我知道啊,我拿走的。」
Ṭũⁱ我:???
-7-
事情撥回到我沖喜出嫁前。
老皇帝即將死亡的事情,我知,天下人知,太子也知。
所以太子一開始就沒有把我這個繼後放在眼裏。
橫豎就是個死人罷了。
但不妨礙,他想得到虎符。
在我入宮的那刻,老皇帝已死,他以新皇身份迎接母后進宮。
麗妃出身武將世家,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由她代表新皇,扶母后下轎。
從宮門口到寢殿,這一路上,麗妃不動聲色地摸了一個遍,順理成章地找到虎符,打算交給新皇。
「你真給他了?」
我心驚膽戰。
虎符要是給了新皇,那他不遲早調兵打回來啊?
一旦打回來,我這滿頭綠帽子的太后,還有殉葬的資格嗎?
怕是隻有吊起來的資格了吧!
麗妃仰脖冷笑:「哼,狗皇帝趁我午睡的時候扔下我就跑,還想讓我交出虎符?做夢!」
我大喜:「那虎符現在何處?」
「我給我哥了。」
「你哥是誰?」
「御前帶刀侍衛,護送狗皇帝逃跑了,現在人在隔壁津城!」
我:……
你他媽跟直接給新皇有什麼區別嗎?
知不知道御前帶刀侍衛,都跟皇帝好得穿一條褲子啊!
麗妃自信搖頭:「你放心,我哥老疼我了,他不會!」
心好累。
陸潛淵限我三天內交出虎符,我拿什麼交?
麗妃好奇:「你找我哥要不就行了?」
說得輕巧,那可是帶刀侍衛,貼身保護皇帝的存在!
誰能比他安保級別高啊?
麗妃神神祕祕:「母后,你跟我說你跟攝政王牀上的事兒,我帶你去找我哥!」
我滿頭黑線,這都什麼趣味?
-8-
喬裝打扮,我駕着馬車帶着糉子麗妃朝津城而去。
剛出皇宮,陸潛淵身邊的暗衛來報:「主子,夫人出城了。」
陸潛淵噎了一下:「她是太后!」
暗衛:行叭~
「去哪兒了?」
「回主子,太后夫人去了津城,說要去取虎符。」
陸潛淵滿頭黑線:「胡鬧!」
兩軍對壘於京城和津城交界,戰火連天,豈是一個女子能胡闖的?
「叫一隊人,暗中跟着。」
疾馳的馬車車廂內,麗妃滿臉鄙夷:「就這?」
「衣服都脫了,你就給我說個這?」
我沒好氣地抽出一鞭子:「不然呢?」
「嘖~」麗妃覺得沒意思極了,「傳聞陸潛淵兇殘好色,京城之下強搶殉國太后,還當衆親吻毀了黃花太后清白。」
「結果關起門來卻是個純情胚子,連衣服都要母后脫!」
我黑下臉:「那你想怎麼的?真讓他把我睡了,你就滿意了?」
麗妃托腮:「其實母后真把他睡了也挺好的,真的。」
「老皇帝和新皇帝都不是什麼好種,殘暴無道,民不聊生!要不是肩負保家衛國的責任,我父兄早反了!」
我納悶了,你都知道皇家不是什麼好東西,還嫁進宮爲妃?
麗妃撇嘴:「你當我願意呢?皇帝不放心我家,非要出個人質,選來選去就選到我這個倒黴蛋了唄!」
「其實進宮之後,我根本沒讓那狗皇帝碰。」麗妃嫌棄得很,「也不瞧瞧他那細狗的身板,我一巴掌能掀翻仨!」
我悟了。
怪不得人家逃跑沒帶你呢。
我猜要是時間充足,狗皇帝還會一刀了結你。
-9-
吵吵鬧鬧間來到兩軍交界處。
看着陳兵對壘的雙方士兵,麗妃還是沒從陸潛淵的話題中走出來。
她託着腮幫子欣賞士兵的身板:「嘖嘖嘖,看了那麼多男人,還是陸潛淵最好看,身板最好,臉也最好……你說那麼極品一個男人,怎麼就偏偏喜歡大ṭū⁶姨輩兒的呢?」
我……
我年齡比你還小几歲的好嗎?
麗妃興致缺缺:「算了,說再多都沒用,猛男愛慕大姨,奈何大姨不爭氣!」
我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
馬車猛然一震。
麗妃捂着頭:「過分了啊,逼逼你幾句就要弄死我?」
我看着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黑衣男,面面相覷。
他身長七尺,寬肩窄腰,身上的氣息還格外熟悉。
只不過這臉……
易容了?
我小聲問:「陸潛淵?」
他瞥我一眼,接過我手中的繮繩。
微微用力,調轉馬頭,往津城一個犄角旮旯的方向駛去。
麗妃不明所以,掀開簾子看了看黑衣人。
非但沒尖叫,反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難怪陸潛淵送到你面前都不肯睡,原來你是有老相好啊。」
「這我倒是想起來了,傳說太后在閨中救過一男子,兩人暗生情愫……」麗妃的表情興奮起來,「是不是你?」
陸潛淵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偏過頭,意有所指地問我:「老相好?」
我莫名一陣心虛:「我……忘記了,你信嗎?」
他冷哼一聲:「跟我有什麼關係!」
一鞭子下去,車速再提一截。
他顯然是生氣了。
麗妃覺察到不對,趴在我耳邊說:「老相好不是這個?」
我搖搖頭。
麗妃倒吸冷氣:「母后你玩得挺花啊,你到底幾個好哥哥?」
這我哪兒知道,我記憶中,一個也沒有啊!
麗妃閉嘴了,這個黑衣男子身上散發的怒氣,讓她本能地恐懼。
再說下去,她僅剩的好臉也保不住了。
我也閉上嘴,眼睜睜看着陸潛淵帶着我們穿過一條隱蔽的獨木橋,棄了馬車,鑽進狗洞。
-10-
進了津城,我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跟京城的樣貌差別太大了。
按理說,被叛軍佔領的京城,應該會慘一些纔對。
但京城不過一天的戒嚴,不到晚間,就已經開行佈施,百姓正常生活了。
而有皇帝坐鎮的津城,不過寥寥幾日,大街上已經人跡罕至,偶有路人,也是腳步匆匆,神色惶惶。
街上散佈着亂糟糟的殘垣斷壁。
一個個大頭兵毫無章法地在街上招搖過市。
有看上的東西,直接上手去搶。
遠處的巷子裏,不時飄出陣陣黑煙țū́₅,還有孩子和女人的哭嚎聲……
麗妃看得咬牙切齒:「陸潛淵還在等什麼?要反就趕緊反,別留着狗皇帝在這裏噁心人!」
我嘆氣:「在等虎符,若落在皇帝手中,他調集大軍,想贏就沒那麼容易了。」
麗妃唾棄:「垃圾,還等什麼,跟我走!」
由於麗妃一身木乃伊的模樣太過顯眼。
她沒走正路,披着一塊麻布,沿着小巷子一路溜進城主府。
「什麼人?」
有巡邏的一小隊人發現,拔刀而來。
麗妃躍躍欲試,正要出手,被我一把摁住:「你別打,再打你這身子要廢了!」
話音未落,陸潛淵長劍出鞘。
凌厲的劍氣掠過身側,抬手之間,巡邏隊盡數砍殺。
麗妃眼光發亮:「好身手!等這事兒完了,我推薦你入軍,比跟着陸潛淵那廝更有前途!」
我捂住她的嘴。
閉嘴吧姐姐,你能長這麼大真是個奇蹟呢!
陸潛淵收劍,眉目一冷,一掌劈出。
我嚇得心臟都要停跳了。
不會吧,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麗妃雖然嘴欠,但罪不至死啊!
但掌風掠過麗妃耳邊,與來人重重接招。
「你是何人?」來人一身盔甲,膚白俊朗,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陸潛淵不言,只是擋在我身前,周身的戾氣遮都遮不住。
我緊張地盯着他倆。
此地不適宜打架,有話好好說,出去再打!
但麗妃卻驚叫起來:「哥!」
我:?這就是麗妃他哥?
封豪瞥了麗妃一眼,拔劍要砍:「哪來的邪物,竟敢冒充貴妃?」
-11-
不怪封豪沒有認出自家妹子。
就麗妃那混身的繃帶,能認出來纔有鬼了!
麗妃狼狽地跌坐在地,我站出來護住麗妃:「她真是你妹妹!」
四目相對,我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封豪收劍,目有驚喜:「卿卿,你怎麼來了?」
我一愣,你認識我?
「此地皇上下令戒嚴,若讓他發現你在此,難逃一死!快走!」
他說着,伸手要抓我往外走。
還沒碰到,陸潛淵劍柄一伸,擋在中間。
「說話就說話,別對太后動手!」
他貌似動了氣,「太后」這倆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封豪冷臉:「你是何人?跟卿卿有什麼關係?」
陸潛淵沒吭聲,伸手攬住我的腰,曖昧得很。
我默默翻白眼,人前色批人後純情,這廝又開始裝了。
麗妃起鬨:「呦呵,不愧是母后,三分鐘釣到一個陌生仔!」
封豪受傷:「卿卿,我懂你被迫入宮的無奈,可你現在這樣,我算什麼?」
你算什麼?
你算戀愛腦!
在此地玩三角戀,跟自尋死路有什麼區別。
麗妃掙扎着爬起來,上去就給自家哥一個大耳刮子:「有話好好說,不要攀扯我母后!」
封豪紅了一雙眼:「那年杏花樹下,你救我一命,我跟你說等我三年,必將功成名就,回來娶你……你都忘了嗎?」
啊,這麼說我想起來了。
那年街邊遛彎,在巷子口救了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
把他搬送到醫館,又買了倆包子。
當時那個黑衣人感動得哭得哇哇的,嘴裏不清不楚地說着什麼。
我很嫌棄,扯開袖子狂奔回府。
回去跟我娘說了這件事後,我娘嫌棄道:「以後別在街上撿傻子!」
我狂點頭。
原來,那傻子就是……
麗妃恍然大悟:「原來,母后的舊情人就是我哥?」
嚯,流言是怎麼傳成這樣的?
-12-
封豪陷入失戀情緒中,無聲啜泣,不能言語。
麗妃看不下去了,封家世代英烈,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窩囊廢!
當即左右開弓,火力全開,兩隻手迎風扇成風火輪。
片刻後,封豪一張帥臉腫了。
不愧是親兄妹,哥哥全身只有臉受傷,妹妹全身只有臉好着。
「清醒了沒?」麗妃兇巴巴地問。
封豪嘟着嘴:「好一點了。」
「虎符呢?」
「在我屋裏,我去拿。」
看着封豪利索的背影,我忍不住鼓掌。
我不推崇暴力,但暴力確實有用。
拐過一道彎,封豪被巡邏的人攔住了。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封侍衛長房間?」
封豪:「放肆!我就是封侍衛長!」
巡邏隊:「你放屁!侍衛長豐神俊朗,怎是你這豬頭可比的?」
一言不合,兩方開打。
這一鬧騰,動靜就大了些。
等到封豪取到虎符跑回來時,他身後烏泱泱跟了一堆追兵。
「卿卿,你們先走,我引開他們!」封豪雙目通紅,「即使你心中沒我,我依然視你爲唯一!」
我愣住了。
如果是剛剛俊朗的封豪說出這些話,我可能會有些感動。
但看着豬頭版封豪,我感動不起來。
我哭了,對着他的背影道歉:「對不起,我是個顏狗!」
一行三人急忙往城外奔。
津城大亂,處處戒嚴,冷不丁還有暗箭亂飛。
「在這兒!快抓住他們!」
身後有呼聲傳來。
「沒認錯嗎?」
「錯不了!一男一女還有一隻糉子!」
麗妃看了看身上的繃帶,大怒:「你纔是糉子,你全家都是糉子!」
一片破空聲呼嘯而來。
麗妃狼狽躲避,我卻是個戰五渣,狼狽躲閃之間,腰間一緊,整個人被陸潛淵凌空抱起。
他一聲悶哼,咬在我肩頭。
「中箭了?」
「感覺不對,快走!」
我左手拉着他,右手拉着麗妃,不管不顧一路狂奔。
堪堪跑到馬車上,麗妃直接坐在前面,長鞭一甩,馬車嘶鳴飛奔。
我把陸潛淵放在馬車裏,箭傷在大腿,傷口周圍泛着幽幽暗紫。
「塗毒了!」
麗妃一甩鞭子:「母后,把毒吸出來!」
我找到匕首割開衣物。
陸潛淵擋住自己,臉上帶着不自然的紅暈:「你……別……」
我懂,傷在大腿根,他害羞了。
我摁住他:「要臉還是要命?」
陸潛淵別過頭:「要臉!」
呵呵,我不要!
趁他不注意,直接低頭狂吸。
-13-
陸潛淵滿臉通紅,遮遮掩掩地蜷起腿。
我看了看被他遮掩的位置,好奇:「起立了?」
陸潛淵的臉鮮紅欲滴:「控制不了……」
我也有些臉紅。
道理我都懂,但是一個帥男在自己面前起了反應,多少是有點不好意思。
過了一會兒問:「下去了麼?」
「沒……」
大片的沉默後,我說:「要不……我幫幫你?」
陸潛淵咳嗽兩聲:「你……怎麼幫?」
我望天,望地,望空氣。
陸潛淵艱難開口:「你……你來吧!」
我閉上眼睛,心臟狂跳。
雖然理論知識學過不少,但實操還是第一次。
顫巍巍伸出手,還沒碰上,車簾被人暴力掀開。
「母后,別泡男人了!我們快被追上了!」
我一驚,掀開車窗,追兵已近在咫尺。
每個人都在狂呼:「活捉太后!」
看來皇上已經知道虎符的事情。
麗妃現在是糉子,陸潛淵易了容。
一行三人,我的目標最大。
我把虎符掏出來,塞到陸潛淵手中:「兩匹馬,你和麗妃一人一匹。」
「他們的目標是我,我能攔一會兒。」
陸潛淵沒動,一雙眸子只盯着我。
我瞪回去:「看什麼看?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我交出虎符,他給我一個痛快!
「不行!」
陸潛淵乾脆拒絕。
我懶得跟他掰扯,五億現金和海島男模近在咫尺了,我能依着他?
「麗妃,把他撂倒!」
「好嘞!」
中了毒的陸潛淵不是麗妃的對手,一個手刀下去,把人劈暈,捆在馬背上。
麗妃翻身騎了另一匹馬:「母后,你還能活嗎?」
我笑了:「死了比活着更舒服!」
一劍砍斷繮繩,兩匹馬嘶鳴而去。
-14-
追兵眨眼即到,將車廂團團圍住。
片刻後,皇帝乘坐儀駕而來,豆大的眼睛裏全是算計的光。
「命真大呀,現在還沒隨我父皇去呢?」
我掀開車簾,叉腰狂笑:「兒子,你沒死我怎麼捨得死呢?」
「老皇帝的棺槨還在宮裏放着,等着你過去團聚呢!」
皇帝冷笑一聲:「母后若想逃過殉葬的下場,也不是不可以。」
「交出虎符,我還你自由。」
我狐疑:「你說話算數嗎?」
皇帝擺正身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我湊近他:「我信你個鬼!」
「嘴裏說一套,手裏做一套的兩面派,讓你當皇帝純純是你家祖墳燒着了!」
「幹啥啥不行,去哪哪遭殃的混球,跟你做交易我都嫌髒了我的手!」
皇帝氣得臉色鐵青。
「敬酒不喫喫罰酒!」
我脖子一仰:「有種你砍了我,我可是上了皇家玉碟,是你正經後孃,一日爲娘終生爲娘,小崽子有種你就殺呀!」
皇帝氣得五官亂飛。
周圍的政客面面相覷,弒母是大罪,哪怕皇帝最後奪回ťùₛ江山,這一筆也將永載史冊。
有人建議:「殺不得!」
也有人說:「有何殺不得,今日的人通通閉嘴,就當殺了一個尋常女子!」
「對方跑掉兩人,必然知道太后落入我們手中,倘若死了,叛軍必然藉機起事!」
「知道不知道的都無所謂,虎符已落入叛軍之手,津城被圍,只是時間問題啊!」
此話一出,周圍人心惶惶。
皇帝睜開眼,滿目血紅。
「太后不貞,與逆賊陸潛淵苟且。今日我就替皇家出面,將這逆後吊在城門,暴曬而死!」
我氣血翻騰。
媽的,我努力尋死,尋來尋去尋了個最難受的死法。
麗妃說得對,狗皇帝,真是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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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在城牆的第三天,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塊仙人掌。
渾身都是刺兒,一動就是疼。
久違的系統終於上線,媽的這系統也不做人,出來後不安慰,不緩解,反而搖旗吶喊。
「宿主,堅持一下,你就快死了!」
媽的我快死了用你說啊?我知道!
我眼睛都睜不開,手臂已經失去了知覺。
但不妨礙我在心裏罵它。
「狗東西,你就不能讓我死快點嗎?」
系統苦惱:「不行呢宿主,我不能干涉你的死亡進程。」
「但你往好處想一想,再堅持半天,就能海島嫩模五個億了!」
這麼一想,感覺自己又支棱了點。
等着,錢難掙,屎難喫,爲了那五個億,我說什麼也得堅持到死。
腳下兩軍廝殺,叛軍節節勝利,今日已經殺到牆下。
昨天,狗皇帝還想棄城逃跑,但叛軍早已預判了,將退路鎖死。
如今,就是一個甕中捉鱉的局面。
狗急跳牆的皇帝來到城牆之上,持劍指着捆我的繩索。
「陸潛淵!饒我一命,我把太后給你!」
我氣笑了,好一個孝子賢孫,爲了活命,後媽都能捨出去。
叛軍人潮湧動,一騎黑馬緩緩上前。
一身暗紅鎧甲下,是陸潛淵沾血無情的臉。
他仰頭,遙遙對上我:「太后娘娘,我來踐行我的承諾。」
伸出手,一柄長弓放在手中。
彎弓拉滿ťū₃,森然的箭矢正對上我的心口。
系統激動了:「宿主,你的好日子要來了!陸潛淵一箭射殺你,這個副本就結束了!」
我閉上眼睛,有淡淡的解脫。
但……沒有高興。
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
我交出虎符,他送我解脫。
死亡之後,我就要過上有錢又自由的理想生活。
說不清楚,怎麼就不高興了呢?
箭矢破空而來,我靜等着死亡降臨。
手上一鬆,我輕飄飄地往城下墜去。
或許是我吊得太久,渾身都已經麻木,我竟然感覺不到疼痛。
我問系統:「錢準備好了嗎?等我死後,我要先包十個模子哥!」
個個都要比陸潛淵好看!
系統沒出聲,應該是去準備錢了。
不知道墜落了多久,身子一沉,我的思緒進入黑暗。
終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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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很久很久,再睜眼的時候,我看到了麗妃那張放大的臉。
她託着腮幫子問我:「母后,什麼是模子哥?」
我倏然一驚,下意識彈跳而起。
然而稍一動作,渾身都是撕扯的疼痛。
麗妃急了:「你別動啊,城牆吊了天,昏迷五天,你現在的身體就跟碎瓷片堆起來的一樣, 一不留神就垮了!」
她扶着我躺回牀上。
我有些沒回過神:「你怎麼還在這?」
我不是死了嗎?
我的海島呢?我的五個億現金呢?我的系統呢?
麗妃滿臉無辜:「母后,我不在這裏能在哪兒啊?陸潛淵不放心別人,指名讓我照顧。」
「他說了, 要是你死了我跟着一起死, 你可不能死啊, 我還沒活夠呢。」
說完, 她賊兮兮地貼近:「還沒回答呢,模子哥是什麼好東西?」
我一陣無語:「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說起來,我不是被陸潛淵一箭射死了嗎?怎麼還能活?
麗妃擺手:「他哪兒捨得射殺您呢?那一箭是射狗皇帝的, 你的繩子是被我的箭射斷的。」
「您是不知道那狗皇帝多膽小, 一起掉下城牆, 他喊得比您慘多了!」
我:?
就算沒射死我,我也掉下去了, 怎麼還沒摔死我?
麗妃曖昧一笑:「當然是陸潛淵接住您了唄, 您別說, 那純情胚子接住您的時候,身子都在發抖呢……」
-17-
片刻後,御Ṫû₅醫魚貫而入。
陸潛淵跟在最後, 站在我牀邊, 繃着臉, 看不清喜怒。
等得到御醫們一再保證, 我死不了, 他緊繃的臉才微微鬆弛。
麗妃小手一揮:「都走都走, 給我母后和後爹留點獨處的空間嗷。」
一羣人被她轟出去, 連帶着貼心地關上門。
陸潛淵坐在我牀邊,不錯眼地看我。
「怎麼,看上大姨了?」我笑。
陸潛淵握上手,悶悶地開口:「嗯,看上了。」
「但你沒有實現你的承諾。」害我失去了五個億。
陸潛淵低聲問:「可以用別的東西換嗎?」
他轉身抱過來一個箱子,往外掏契書。
「這是我祖上傳下的一座金礦, 給你。」
我瞬間來了精神。
五個億, 和金礦,哪個更值錢?
好多錢, 我算不過來。
於是在心裏瘋狂催系統。
系統:「別喊了, 現在金價啥樣你心裏沒數啊?」
他又掏出一張:「這是京城四進院,給你。」
不用等我催,系統涼涼開口:「現代雍王府,給錢也買不着。」
陸潛淵:「府上僕從三百零六人,交給你。」
系統:「人數雖多, 但不能睡哦。」
我反問:「模子哥就能睡了?」
系統:「……也不能……」
我:……
退下吧你, 真是個廢物。
陸潛淵一張一張將家底兒鋪完,交到我手上。
抬起眼, 眼眶微紅:「可以……不死了嗎?」
我猛猛點頭。
太可以了。
雖然二八老婦再嫁的名聲不太好,但跟實惠比,名聲算什麼?
但我略顯矜持:「畢竟我污了你的清白,還是得負責的。」
月色初上, 燭光點點。
我的富婆夢,換個時空,終於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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