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

沈青野青梅打電話過來時,我們正商量着兩個月後的婚禮流程。
電話那邊的哭腔清晰:「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就是希望在我生命最後的時間,你能陪在我身邊。」
沈青野猶豫地望着我,最後拿了手機出門。
不到五分鐘,他回來後跪在地上道歉:「我錯了,我不該接電話。」
我認出了他,他不是沈青野,他是沈青野的雙胞胎弟弟。
我第一次挑明問他:「你喜歡我?」

-1-
「醫生說我最多還有三個月時間,你能來陪着我嗎?」
「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就是希望,在我生命最後的日子,你能陪在我身邊。」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就是有點懷念,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
我垂頭看着剛拿到手的婚禮策劃書,電話裏周夢的哭聲就這麼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裏。
心臟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悶悶地難受。
但是讓我難受的不是周夢的話,而是沈青野的態度。
他接到電話時失手摔了個水杯,現在又拿着電話看向我,舉着電話試探:「卿卿,她生病了。」
我們在一起七年,我以爲七年時間,我早已走進他的心裏,但是隻要面對周夢的事,現實就會狠狠甩給我一巴掌。
我沉默半晌沒有說話。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解釋:「卿卿,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於情於理我都要去陪着她。」
於情於理?
於情,他們既不是家人又不是情侶。
於理,周夢得病,沈夢野又不是醫生,讓他陪着就能立刻痊癒嗎?
更何況還有兩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他現在說要去陪另一個女人。
我實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但是我好脾氣地勸說:「青野,最近我們是真的忙,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她,我們每週都去一次。」
周夢病得突然,上週還活蹦亂跳地在我眼前,如今突然病入膏肓,我不願意去惡意猜測,這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但是沈青野看着我,又重複了一遍:「她說想讓我去陪她。」

-2-
我和沈青野大學相識,順理成章地戀愛、畢業、談婚論嫁。
唯一的差錯就是周夢,沈青野的青梅竹馬,也是沈青野的前任。
「前任?」
那時沈青野笑着說:「不算前任,就是答應了她的表白幫她嚇退那些爛桃花而已。」
他說着走到我身邊,垂頭吻了吻我:「喫醋了?」
沒見到周夢前我沒有任何感覺,畢竟沈青野不會撒謊。
但是第一次見面時,周夢熟練地挽上沈青野的手臂,胸口壓在他的小臂上,我還是皺了皺眉頭。
他們的距離早就超過了男女生之間的正常距離。
偏偏沈青野沒有表現出一絲反感。
在他眼裏這種距離早早已經習以爲常,這纔是最可怕的。
我低聲咳嗽,沈青野果然在我身邊爲我輕輕拍背。
周夢站在原地看着我們兩個人,接下來的飯局沈青野一門心思全在我身上,周夢明顯興致缺缺。
沈青野的態度讓我不動聲色地大獲全勝。
但是等飯局結束,周夢鬧着問沈青野要一條手鍊。
戀愛這麼多年,我還是不習慣問沈青野開口要東西,但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張口要。
沈青野問原因:「爲什麼?」
周夢毫不避諱地笑着說:「這飯店不是你選的吧,委屈到我了,我要精神補償費。」
飯店是我選的,我知道他們家境好見多識廣,特意問了身邊朋友,選了他們一直推薦的。
雖然不是特別貴,但是味道很好。
沈青野看向我,又板着臉批評她:「這家店味道好,我和你嫂子經常來喫。」
周夢轉身就走,沈青野和我道歉:「被她家裏寵壞了,卿卿別管她。」
但是晚上我在沈青野的手機裏看見一筆三萬的轉賬。
「手鍊買了,剩下的去喫你喜歡的。」
那時我就覺得,不止周夢家裏人寵周夢,連我的未婚夫也寵她,她命真好。

-3-
「哦,對了,我借你的三萬塊錢,下個月會盡快還你。」
沈青野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這三萬塊錢,一時愣住。
下一秒他垂下頭笑了笑:「卿卿,我們要結婚了,不用說什麼還不還。」
這是我第一次向沈青野開口,奶奶病重,家裏掏空積蓄,我借了周圍所有能借的人,最後向他借了三萬。
好巧的數字。
周夢一條手鍊的錢,我卻把它當做救命錢。
家境的差距在大學裏不明顯,但是出了校門,猶如天塹。
沈青野家裏人不喜歡我,我一直知道。
我本來就敏感,那些細微的惡意更是能感受得到。
每次去他家商量婚事,他媽媽隱晦地提醒我套上鞋套。
他媽媽笑得很開心,說家裏把結婚的事早早準備好,讓我不要擔心。
轉頭問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在我說出打算繼續深造時,她捂着嘴笑出了聲:「不如在家當全職媽媽,青野每個月付你工資。」
這話沈青野都聽出了不對,出口制止:「媽,卿卿很厲害的。」
女人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轉頭又給我介紹她手腕上的手鐲:「我就是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卿卿不會介意吧?」
我掛着笑陪沈青野媽媽,但是讓我依舊願意嫁給沈青野的原因,就是沈青野對我的態度。
他會站在我身邊,悄悄拉着我離開,會摸摸我的臉說:「委屈我家卿卿了,我家卿卿那麼厲害,是我媽不懂。」
我以爲他會一直站在我身邊,但是我忘了周夢。
只要我和周夢在同一個天平上,沈青野的心永遠偏向另一頭。

-4-
「真的必須去嗎?」
我開口問沈青野,含着一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們在一起太久,我的語氣變化他一清二楚。
他沒有立刻回答要去,但是他攥着手機也沒有回答不去。
最後他站起身,溫柔地和我說:「那我出去打個電話?」
還不等我回答,他已經拿着手機出了門。
我把婚禮策劃書收了起來,他只要打了周夢的電話,那天他今晚就不會回來。
但是下一秒,門被推開。
沈青野那張臉出現在我面前。
他快速地在我面前跪下,壓低聲音說:「卿卿,我錯了,我不該接電話,讓你不開心了。」
我和沈青野在一起七年,他是把我當蠢貨嗎?
面前這人和沈青野說話的語氣完全不一樣,沈青野從來沒有直接地說過我錯了,更多的是委婉地遞臺階:「有個咖啡廳不錯,要不要一起去?」
更何況面前人瞳孔漆黑,像溫潤的棋子。
而沈青野是琥珀色瞳孔,像一汪蜜糖。
面前人不是沈青野,是他的雙胞胎弟弟,沈青禾。
只不過他們父母不和,沈青野跟了媽媽,沈青禾跟着爸爸,這些年沈青禾纔剛回來。
第一次和他見面,沈青野特地去外面接他,兩人換了衣服,沈青野裝作大大咧咧的模樣進來。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但是沈青野難得孩子氣,我爲了逗他開心,裝作沒認出來。
他果然被逗得哈哈大笑。
就這麼個小伏筆,如今竟然被沈青野利用。
他現在還不知道,我早早就能分辨出他和他的雙胞胎弟弟。
不用再接觸,第一眼我就能辨別。
我看着依舊跪在我腳邊的人,開口準確地喊出他的名字:「沈青禾」。

-5-
他瞳孔微縮,一時沒有答話。
我繼續挑明:「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些落在我身上、在我轉頭看過去就立刻消失的目光;那些裝作不經意的對我和沈青野結婚的試探;明明兩人父母離婚,每次我去沈家,都能恰巧碰到的沈青禾。
最明顯的就是眼神,毫不掩飾的熾熱。
他和沈青野不一樣,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但是此時他聽見我的問題,垂下頭笑了聲,沒有回答。
反而自顧自地問我:「還不分開嗎?」
我聽見這個問題,心臟停止跳動了一拍。
周夢已經再三再四地插在我和沈青野中間。
「還不分開嗎?」我也緩緩問自己,問完之後我看向沈青禾:「這是我和你哥的事,你先回家吧,不用管。」
但是他沒有聽我的話,依舊跪在地上。
比我矮了半個頭,氣勢絲毫沒有減弱。
他說:「我哥不珍惜你,總有人會珍惜你。」
「卿卿,你還不分開嗎?」

-6-
我和沈青野在一起太久,久到遇到這種狀況,我想的都是怎麼贏過周夢,也不肯放棄沈青野。
但是我能保證自己次次都贏嗎?
這次沈青野不就是陪着周夢,選擇找自己的弟弟假扮自己。
如果我不能辨認出他們兩兄弟,此時我就是被他們當猴耍。
「男人多的是,沒必要一直在我哥身上吊着。」
沈青禾這麼評價他的親哥哥。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麼多的感情,我們在一起七年,奶奶、周圍的所有朋友都知道我們要結婚,更何況沈青野確實對我夠好。
很多人不都是睜Ṫũ̂ₑ一隻眼閉一隻眼過日子嗎?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下一秒電話鈴聲響起,果然是周夢。
她問我:「嫂子,我沒打擾你們吧?」
「你帶着青野哥過來看我吧,我真的不是想拆散你們的,反正我也沒幾天了。」
「就讓他最後見一見我吧。」
但是她不是清楚沈青野正陪在她身邊嗎?
何必打電話來耀武揚威呢。
我撥通了沈青野的電話,想阻止這場鬧劇,只是電話鈴聲卻在面前人的口袋裏響起。
他把電話拿出來,舉着電話說:「手機在我這裏。」
他舉起手時,我才注意到他無名指上的戒指。
我無名指上也有一枚。
這對戒指是沈青野用自己掙的錢買來的,那時我們還沒在一起,他送的禮物太貴重,我不能收。
他自小家境富裕,對錢都沒有概念。
朋友和我閒聊時,我說:「手心向上,問家裏要錢買來的東西,我不要。」
這句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所以他去兼職家教,最後送了我這對戒指。
他捧着戒指,眼睛亮晶晶地說:「卿卿,我自己掙錢買來的。」
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我們畢業。大學期間,我收到的各種禮物都是他自己掙來的。
滴滴汗水變成我手裏的一個又一個禮物。
但是畢業後,他沒找工作。又一次節日,他送了我一個大牌的包包。
我收下後,沒有背過一次。
聚會上他朋友問起這件事,我解釋說:「太貴重,沒有場合背。」
他笑我:「什麼場合,就是個包。」
在我去廁所回去時卻親耳聽見他和朋友說:「都是錢都是禮物,有什麼不一樣的,她這個人就是太要強。」
錢確實沒什麼不一樣的,作祟的是我的自尊心。
還有就是爸媽離婚那天,他們搶着要妹妹。
「妹妹聽話又懂事,成績還好,跟着我吧。」
「我要,和我回家。」
我坐在門口,像便利店最後一塊爛水果無人問津,最後是奶奶把我領走。
「跟我回家吧,囡囡。」
被拋棄過的小孩,執意地用奇怪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重要性,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拋下。
他意識到我的心結,和我說:「卿卿,你不用來證明什麼,你站在那裏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
我相信了。
之前在一起時說得那麼好聽,如今戒指都交給了另一個人。
我垂下頭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笑出了聲。
他是真的想去陪周夢,甚至不惜去扮演另一個人。
那我成全他。

-7-
我把戒指拿下來,裝進口袋裏。
沈青禾在一旁說:「有些時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站在外人的角度勸你一句。」
「分開吧。」
我回了臥室開始慢慢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們一起做的杯子,他給我買的第一條項鍊······
我們在一起太久,東西也太多,我越收拾越煩躁。當我們一起做的杯子墜落在地上時,我的情緒到達了頂峯。
眼淚控制不住地湧出。
我一邊擦着源源不斷的眼淚,一邊去摸索自己的東西。
我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高考結束後,媽媽罕見地要我跟她回家。
奶奶知道我依舊留戀親情,鼓勵我跟着去。
但是我只待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妹妹劃爛了自己的一條裙子。
她指着我說是我,我大聲反駁。
媽媽失望地看着我說:「和奶奶在一起久了,只會騙人嗎?」
「我就不該讓你回來。」
我沒騙人,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晚上十點,我抱着剛剛放進媽媽家的行李出門。
我沒有手機,不知道該去哪,坐在公園長椅上大腦一片空白。
遇見一個男生,戴着口罩和帽子,他在我面前走來走去。
最後他蹲在我面前,路Ṭũ̂₁燈照亮他的瞳孔,琥珀色。
他笨拙地塞給我一百塊。
「妹妹,找個地方住吧,不要一個人在公園,不安全。」
這個人,是沈Ţù₄青野。
在一起後,他向我承諾:「卿卿,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家。」
這句話像糖果一樣甜蜜,我費勁地守護着這顆糖果,卻不知道身後這顆糖果早早變質。
我早就該丟掉。

-8-
收拾到最後,我看見桌子上的銀行卡。
這是沈青野媽媽扔給我的銀行卡,裏面有五萬彩禮。
當時周夢在她身邊纏着她要一條圍巾,她颳了刮周夢的鼻子:「給你給你。」
周夢開心地親了親她,她纔想起被晾在旁邊的我。
「卡里還有五萬,當彩禮吧。」
這彩禮更像是侮辱。
我執意不肯收,她撥通了沈青野的電話。
沈青野站在我這邊,不悅地問她:「媽,你幹什麼呢?」
「沒幹什麼,不應該給彩禮嗎?」
我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和他媽媽撕破臉:「您不滿意我大可以直說,用不着侮辱人。」
沈青野媽媽驚訝開口:「我爲什麼不滿意你,我兒子喜歡你我也喜歡你,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沈青野不停地發消息哄我:「我們以後也不和我媽住在一起,她就是這個性格,委屈你了。」
「別和她槓,卿卿。」
他覺得我委屈,那我就不委屈。
下一秒,他媽媽站起來把銀行卡塞進我手裏。
「你就收着吧,要是嫌少,你說個數。」
「你不是問青野借了三萬?一家人說什麼借不借的,你拿着。」
「青野心思單純,你怎麼不問我借。」
······
我實在笑不出來,把卡放在桌子上拿起包直接回了家。
但是等沈青野晚上回來時,那張銀行卡還是被帶了回來。
「我不帶回來她要生氣,委屈你了。」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沈青野和我告白,他說:「卿卿,我嘴笨不會說話,但是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
這麼一看,我受的委屈實在是太多了。
我不想讓自己受委屈了。
我站在病房門口,病房裏清楚地傳來周夢的聲音。
「阿姨,你爲什麼不喜歡黎卿啊?」
隨後是沈青野媽媽的聲音:「哪有那麼多喜不喜歡的,門不當戶不對,一個農村出身的孩子,憑什麼嫁給青野。」
「我不管這些,我裝病要禮物的。」
······

-9-
周夢是裝病。
沈青野關心則亂也好,是真的信了也好,不管理由是什麼,不可否認的是周夢這個人在沈青野這裏佔據極大的分量。
我不想結婚後,周夢的一通電話,沈青野又拉來別人假扮自己,自己卻去陪另一個女人。
太窒息了。
「卿卿。」
我扭頭,沈青野手裏拿着保溫盒站在一旁。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他愣了半晌咬牙開口:「嫂子。」
他這句話落,拼命壓抑的那些委屈瞬間湧了上來。
沈青禾輕輕攬住我的肩膀,在我身旁應了他這聲嫂子:「我和卿卿來看看周夢。」
我們在一起七年,最開始戀愛時他喊我卿卿,後來熟悉後喊我寶貝,訂婚後偶爾喊我老婆。
如今爲了能陪另一個女人,他喊我嫂子。
心甘情願地看着我和另一個男人成雙成對。
他憑什麼可以這麼欺負我。
說不清是委屈更多還是報復更多,我順勢十指緊扣住身旁人的手,仰頭看向他:「青野,我們一起進去看周夢吧。」
沈青禾愣在原地,許久後才吐出一個:「好。」
「砰。」
沈青野手中的保溫盒掉在地上,整個走廊瞬間瀰漫着雞湯的香味。
我故意搖了搖身旁人的手:「青野,你去拿個拖把,打掃一下,弟弟可能是不小心。」
身旁人演技爛,又一次宕機。
沈青野率先反應過來:「不用ťû⁾了,嫂子,我自己打掃。」
我看着他彎下腰打掃走廊的身影,心口依舊堵着一口氣。
沈青禾鬆開了我的手,低聲問我:「解氣嗎?」
不解氣。
他說:「爲什麼要和他們計較呢?你被狗咬了一口,你要咬回去嗎?」
在感情上,我又鑽了牛角尖,忘了我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我喊依舊在打掃走廊的沈青野:「沈青野。」
他條件性反射的抬起了頭,抬頭後意識到我在看他,尷尬的衝我笑了笑後,又垂下頭打掃衛生。
我直接挑明:「別裝了,我能分清你們兩個。」

-10-
他顫抖着手打掃衛生,不肯抬頭。
我嘆了口氣,沈青禾打斷我:「不是來還東西的嗎?你進去吧,我和他說幾句。」
我摸了摸口袋裏的銀行卡和那枚戒指,硌得我手心疼。
我剛推開病房門,周夢看見我,眨巴着一雙眼開口:「嫂子,我不是有意的。」
「昨天我真的以爲自己得了絕症,就打了青野哥的電話。」
我開口說:「沒事。」
她見我毫無反應,又說:「多虧青野哥來照顧我。」
說完後,又捂着嘴說:「青禾哥照顧我,我說錯了。」
沈阿姨在一旁出聲:「怎麼連青野青禾都能認錯?只有外人才認不出呢。」
我沒有接她含沙射影的話,只拿出了放在口袋裏的銀行卡。
放在桌子上,對着沈阿姨說:「五萬彩禮。」
「我沒有動過,還給你。」
「婚禮不用辦了。」
我以爲這些話很難說出口,但是說完後,我竟然鬆了一口氣。
沈阿姨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發展,只問我:「怎麼突然就不辦了?」
我不和沈青野結婚最開心的不應該是她嗎?
我沒說完,走廊裏傳來了打鬥聲。
醫生護士慌亂的聲音傳來:「別打了別打了。」
沈阿姨出門,沈青禾和沈青野糾纏在一起。
沈青野揪着沈青禾的衣領咬牙問:「你開玩笑的?」
被他揪住衣領的人並沒有答話,只是說:「哥,你不敢承認。」
「黎卿能分辨我們兩個人。」
沈青野問:「你早就知道她能分辨我們兩個?」
他邊問邊抬手,拳頭砸在沈青禾臉上。
我上前一步,扯開他們兩個,沈青禾在我身後回答:「是啊,哥,我早知道。」
沈青野又抬起手,醫生護士圍着我們,我們被當做珍稀動物一樣觀看。
我壓低聲音對沈青野說:「夠了,不怪青禾,所有的選擇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他瞳孔微縮,又問我:「嫂子,你說什麼啊?」
他依舊不肯承認:「你說什麼啊,卿卿,我是沈青禾啊。」
「我昨天就來醫院了,媽和周夢可以作證。」
我把無名指的戒指取下來,面對他,充耳不聞他的狡辯,對他說:「伸手。」
他沒有伸出手,接着開口對我解釋:「周夢她也是我妹妹,所以我才那麼擔心······。」
此時他不敢承認,他只要一承認,就要面對失去我的事實。
但是不管他承認與否,我們的結局在他決定騙我那瞬間就已經決定了。
我鬆手,戒指掉在瓷磚上,轉着圈最後不知道滾到哪裏。
「另一隻戒指呢?」
我故意歪了歪頭問沈青野。
不等他回答,我說出了答案:「在青禾手裏,對吧。」
沈青禾舉起那枚戒指,學着我的模樣輕輕鬆手,戒指滾落在地。
他開口:「哥,沒什麼不敢承認的,我就是喜歡黎卿。」

-11-
攔不住了,徹底攔不住了。
沈青野不顧我的阻攔,揪住沈青禾的衣領。
沈阿姨在一旁護着沈青野,沈青禾對自己的媽媽下不去手,只能硬生生挨着。
她一邊拉住沈青禾,一邊對我說:「卿卿,你不會生氣吧?」
「青野也是擔心夢夢,他們自小一起長大。」
「你們都快結婚了,就別鬧了,快點回去準備婚禮吧。」
周夢裝病、沈青野找人假扮自己,到底是誰在鬧。
但是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不喜歡我爲什麼要裝作同意我和沈青野。
明明我問過她:「我和青野在一ţŭ̀₎起,您沒意見吧?」
她笑着說:「沒意見沒意見。」但是做出的一件件事卻表明她有意見。
我現在還記得奶奶和她見面那天,她嫌棄湯放得太遠,奶奶順手給她盛了一碗湯。
那碗湯就那樣從頭放到尾。
奶奶回家後無措地問我:「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奶奶纔沒有做錯什麼,是她們虛僞。
沈阿姨依舊在追問我:「你不會生氣吧?」
我開口說:「生氣。」
她沒想到我會這麼不留情面,愣在原地,我接着說:「你們太虛僞。」
沈青野見了周夢後,看不出她是裝病嗎?
他看得出,但是他還是選擇假扮成沈青禾照顧周夢。
如今被拆穿又要求我原諒。
我喊沈青野的名字,他偏頭看我,嘴角帶着淤青。
「啪。」
我抬手甩了他一個巴掌,沈阿姨立刻攔在我們面前。
「青野什麼樣的未婚妻找不到,你還敢打他?」
「你以爲你上了幾年學就很厲害了嗎,我看不上。」
她終於說了她的心裏話。
沈青野捂着臉開口喊我的名字:「卿卿。」
「你喊她幹什麼?」
「我就說早該分開,早該分開,夢夢性格那麼好,你爲什麼不喜歡夢夢。」
······
他嘴脣開開合合,最後只一句:「對不起,騙了你。」
對不起的話都說,對得起的事一件不做。
我放下了手,對他說:「沈青野,就這樣吧。」

-12-
沈青禾跟在我身後出了醫院,帶着一身傷。
像是怕我難堪,他對我說:「不用擔心我,我一個男生,扛揍。」
他說完後,又認認真真的和我說:「找個地方住吧,你一個女生在外面不安全。」
夜晚燈光太暗,他漆黑的瞳孔被路燈映成琥珀色。
這話太熟悉,我看着他的眼睛晃神,問他:「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摸了摸腦袋,回答我:「可能見過吧,我沒印象。」
我沒回答,他接着說:「見沒見過很重要嗎?」
但是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認錯了人。
他看着我又認真開口:「你覺得刻舟求劍蠢嗎?卿卿。」
蠢啊。
「懷舊就是一種刻舟求劍,往前看吧,卿卿。」
對,是我被困在過去,一遍又一遍地回到那個劃下記號的地方。
搞清楚是不是認錯了人又能怎麼樣?
未來有那麼多的事在等着我,這個答案對如今的我早就不是那麼重要。
我扭頭認真地問他:「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面對我時,他又沒有回答我,只衝我揮了揮手說:「睡個好覺。」
搬出去第一天我以爲我會失眠,但是像沈青禾說的,我竟然真的睡了個好覺。
沒有冗雜的瑣事困擾我,也不用去思考怎麼和沈青野提起周夢,我一覺睡到天亮。
所有人都認爲我和沈青野一定能走到最後,猝不及防的分開讓所有人都疑惑。
有朋友問到我這裏,我只簡單的一句:「不合適。」
但是沈阿姨不肯這麼簡單地翻過,第二天她追到我的實驗室,問我要沈青野借給我的三萬塊錢。
她笑着說每一句話,聲音不大但是語氣犀利。
「爲什麼不還錢?」
「你們現在沒關係了,是不想還錢嗎?」
「三萬塊錢給你就給你了,但是你勾引青野弟弟,我咽不下這口氣。」
實驗室裏所有人都聽着她的每一句話。
我還沒開口,師姐就把我護在身後。
「你說話太難聽了,什麼勾引,你有證據?」
不等她接着說,又有人站出來爲我說話:「黎師姐的性格我們瞭解,你打擾我們做實驗了,誰放你進來的?」
她又提起了那三萬塊錢。
奶奶病重,實驗室裏的人我大多都借過了,她們身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錢。
「我給你,你打擾孩子們做實驗了。」
最後是導師推門進來結束了這場鬧劇。
沈阿姨扭頭對上導師的視線,她明顯錯愕,開口說:「張教授,是您啊······」
她還想說什麼,導師擺了擺手讓她閉嘴。
她不停地說:「黎卿是您的學生啊?」
導師充耳不聞,只問她:「給我個碼,三萬是吧țü₍,我掃給你,你別打擾孩子們學習。」
她連連擺手,最後導師應該是從通訊錄裏找到了她的聯繫方式,還是把錢轉了過去。
「轉過去了。」
她不肯走:「張教授,你誤會了······」
不等她說完,導師已經客氣地請人出去。
她回實驗室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早就說,沈青野這小子沒福氣。」
沈阿姨不喜歡我的事實驗室裏所有人都清楚,我也被影響了心情。
是她把我喊進她的辦公室,她說:「別懷疑自己,是他們沒福氣。」
此時她不願意多說什麼,只是讓我代替她參加一個會議。
「小黎,你去。」
「好了,不準討論了,該做實驗的接着做實驗。」

-11-
直到我在會議上看到沈阿姨才明白她什麼意思。
接待的人客氣地問我:「是張教授的學生是吧?」
我點頭,她把我引到座位上。
我對面就是沈阿姨,她看見我臉色訕訕。
「沈老闆和黎老師認識?」
在場的幾個人估計沒人不知道我和沈青野的事。
但是偏偏他們認出我後,故意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的導師爲了給我出氣,讓我參加這次會議。
不等沈阿姨回答,有人接着說:「黎老師可是張教授的得意弟子啊,之前張教授總是誇,這次終於放人出來了。」
「之前只知道叫黎老師,這下終於對上臉了。」
他們帶着一點幸災樂禍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沈阿姨。
我笑着應對,她抬手喝了兩口茶掩飾神情。
「對了,合作,說好和我們合作的啊。」
學校實驗室和公司偶爾會有合作項目,這個事情我一直知道,只是我沒想到沈阿姨也會參加。
我一直覺得和她差距很大,如今一起坐在一張桌子上,我突然意識到,原來她也會有求於人。
她率先開口:「我們可以多給百分之十的利潤。」
她單刀直入,絲毫不顧及在場的其他人。
「沈老闆不厚道啊,我們都說好了的。」
「價高者得嘛。」
「我們都要和黎老師籤合同了。」
「希望你們理解,沈家最近確實需要新的項目。」
他們在一邊硝煙瀰漫,我臉上不動聲色,拿起手機偷偷給導師發消息:「沈家多給百分之十的利潤,要答應嗎?」
她回我回的很快:「隨你決定,反正最後是你去打工。」
這是我第一次接項目,我有點忐忑,更何況他們都是看在導師的面子才和我坐在一張桌子上。
但是沒有等我猶豫,導師接着發來消息:「相信自己,別怕,有我。」
簡短的消息像喫了定心丸。
他們依舊劍拔弩張,最後是我打破了僵局。我看着沈阿姨說:「我答應不了你們。」
她追問:「什麼原因?」
我回答得簡單又明瞭:「個人恩怨啊,我這人就是小心眼。」
沈阿姨語氣重了下來:「你想想,百分之十的利潤。」
我很少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這孩子氣的話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
有人站起來笑着打圓場:「還是孩子,沈老闆和孩子計較什麼。」
飯局結束後,沈阿姨果然等着我。她說:「你從來沒說過你是張教授的學生。」
但是她也沒問過啊,她就認爲我是個考得稍微好點的學生而已,理所當然地配不上沈青野。
她看着我說:「我小瞧你了。」
不止我參加各種會議,師弟師妹們也是,他們也能在各種會議上遇到沈阿姨。
沈家原來是強弩之末。
她最看不起我們這些只會讀書的書呆子,最後也是我們這些書呆子拒絕合作,扼殺了沈家起死回生最後的希望。

-12-
項目一接,奶奶的醫藥費有着落了,導師一邊看我的項目進度一邊埋怨我:「怎麼不早和我說你奶奶的事?」
「你看你師弟,膝蓋破一點皮都要和我請假,你這麼大的事怎麼一個人悶着。」
「受不少委屈吧。」
鼻子驟然酸了,她又開口:「要哭出去哭,眼淚別砸進培養皿。」
生活驟然慢了下來,我每天都泡在實驗室。
沈青野來找過我幾次,導師提醒我:「沒緣分,小黎。」
我看見他沒什麼感覺,是真的放下了。
接下來,我想先在愛情這條道路上停一停,在其他路上走一走。
我租了個小屋子,放滿了自己喜歡的東西。
奶奶出院後,我把奶奶接過來一起住,我不再執着於別人給我一個家。
我自己也可以親手搭建一個家。
沈青禾就住在我家隔壁,每天都能碰巧碰到他。
他看着我說:「卿卿,你的精神好了很多。」
是嗎?應該是吧。
遠離了沈阿姨和周夢, 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圍繞自己, 每天都充滿了活力,再也不用受一點委屈。
當我又接下一個項目時, 對面合作人大張旗鼓地追我。
我不理解地問:「爲什麼喜歡我呢?」
他很疑惑:「你這麼優秀,性格又好, 喜歡你不是應該的嗎?」
也是那時,我意識到自己的性格在成長中已經完全改變。
每天不變的是, 依舊偶遇沈青禾。
這次他問我:「你答應那個合作對象的表白了?」
我又問出了那個問題:「你喜歡我?」
他依舊沒有回答, 他說:「問你自己。」
我坦然地開起玩笑:「肯定喜歡我, 我人漂亮又優秀,性格又好,沒人會不喜歡我。」
說完,我和他都笑了出聲。
出電梯門時,沈青野就站在門口,他看見我和沈青禾有說有笑地並排走。
問我:「你們在一起了?」
我自動忽視他, 推開門想回家,但是他擋在門前。
他問我:「卿卿, 再給我一次機會。」
沈青禾站在隔壁問我:「要我幫忙嗎?」
我搖搖頭, 這是需要我自己解決的事情。
他點頭, 隨後開門回了家, 整個走廊裏只有我和沈青野兩個人, 我反而更自在。
「有什麼事嗎?」
他開口說:「你誤會了,周夢根本就不喜歡我, 她就是聽我媽的。」
他ṭŭ₀怕我不相信, 還撥通了周夢的電話, 女生在電話那邊說:「對不起啊,黎卿姐,我知道錯了。」
我開口:「這次又是什麼呢?」
沈青野明顯愣住了,我接着說:「讓她給我道歉,這次是給她鐲子還是項鍊呢?」
兩人之間永遠穿插着別人, 我不想要這種感情。
我又重複了一遍:「你知道我的性格, 我說的沒有以後, 是真的沒有以後了。」
他着急地問我:「那你會和沈青禾在一起嗎?」
我關上了門, 沒有回答。
誰知道呢?未來的時間這麼長,不確定的事情太多了。
番外
我和沈青禾在一起了, 在和沈青野分開的第五年。
是我表的白,我說:「你這麼喜歡我, 我給你個機會,要不要在一起。」
他笑着開口說:「好。」
我搬了幾次家,他一直住在我隔壁。
奶奶一開始對他沒有好臉色, 最後竟然也漸漸開口:「小禾, 來家裏坐啊。」
我問他用了什麼方法賄賂奶奶,他認真回答:「時間和耐心。」
晚上我躺在他腿上, 我又繞回了那個問題:「喜歡我嗎?」
他依舊不說喜歡,但是他的行動全是喜歡。
尊重我給我空間,讓我成長。
他會在下大雨時問我帶沒帶傘,絲毫不提自己已經站在我實驗室門口準備接我;他會默默地準備好早餐, 就放在我家門口。
我說:「你做了這Ťŭ̀⁵麼多,怎麼不說。」
他說:「我在等你喜歡上我。」
「那要是我一直沒發現,一直不喜歡你呢?」
「那就接着等。」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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