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保姆的女兒。
從小我媽就告訴我,要靠男人上位。
我將這句話銘記在心。
所以從七歲開始,我就在爲自己挑選金主。
十八歲那年,我來到了人生第八個僱主家。
當我看到顧京延的那一刻。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1-
我是我媽未婚先育的產物。
我媽大專畢業懷了孕,被我的生父拋棄。
她成了外祖一家的恥辱。
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外婆將她趕出了家門。
我媽沒辦法,月份大了打不掉,將我生下來扔在老家就出了門。
於是我接替我媽,承接過着外婆一家子的惡意。
我是在別人的唾沫星子下長大的。
直到七歲前,我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一條像樣的裙子。
甚至沒有痛快的喫過一頓飽飯。
我恨我媽,比起村裏那些罵我雜種的叔公阿婆,我更恨她。
直到七歲那年,她出現在村頭,說要帶我走。
後來我知道,我媽沒有拋棄我,她只是養不起我。
她在城裏有她的勵志故事。
她自學英語,兼修營養學。
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了月薪三萬的保姆。
我以爲她是想要靠自己給我優渥的生活。
直到她告訴我,
「囡囡,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你進入到上流社會,做上等人!」
「囡囡,你只要抓住機會,麻雀就能變鳳凰!」
「囡囡,吊得金龜婿,方爲人上人。」
我深以爲然。
於是從七歲到十八歲,我和我媽輾轉了七個僱主。
每一個都是鐘鳴鼎食之家。
可不是人品有問題就是財力不穩定。
直到顧家的管家找上了門。
-2-
我媽是保姆圈裏的 top 級人物。
會英語,能給孩子做幼教。
懂營養學,能讓孩子喫得健康衛生。
多家財閥貴族的保姆經驗讓她一辭職就變成搶手貨。
顧家在上流社會的地位相當於我媽在保姆界的地位。
所以當顧家的管家找到我媽的時候,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不爲別的,只因爲顧家有且只有一個獨生子。
更重要的是,和我適齡。
因爲一般僱主除了看中我媽保姆級的保姆經驗外,更看中我這一塊活招牌。
我很聰明。
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告訴我。
只有我努力學習,考試考一百分,我纔會討僱主們的喜歡。
只有討他們的喜歡,他們纔會允許我和媽媽住在一起。
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只用幾片石棉瓦堆砌而成的房間。
風一吹,就會從豬圈飄來一陣一陣的豬屎味。
所以我拼了命的學,把自己變成討人喜歡的樣子。
藉此搭上了貴族教育的順風車。
我成了貴族學校的異類,但我永遠第一。
從小考到中考再到高考。
-3-
見到顧京延是在住進顧家的三個月後。
大學開學的前一天,他才從歐洲旅遊回來。
而這三個月裏,我在心裏演練了無數遍和他的第一次相見。
就如我從前在其他僱主家那樣。
顧京延的航班落地是晚上十一點。
我沒有熬夜的習慣,可是那天我還是等到了凌晨一點鐘。
大門打開的時候,我穿上露出大截長腿的睡衣,假裝出門接水。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尷尬的呆在原地。
只是他是真的,我是裝的。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雙腿,而我故作驚訝也打量着他。
在我所見過的富二代裏,顧京延是長得最好看的。
五官周正,棱角分明。
身材樣貌都是滿分。
更重要的是,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沒有貪婪。
「你是顧京延?」
我打破沉默。
顧京延一笑,帶着點不屑,
「你就是那個保姆的女兒?
「叫什麼來着?」
「沈沅。」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軟糯。
對面的男人遲疑了一會兒,接着行李滾軸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被無限放大,一步步向我逼近。
顧京延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而我也一步步被逼得向後退。
直到背部貼上冰冷的牆面。
「你……你要幹什麼?」
顧京延低下頭湊到我的耳邊,溫熱的鼻息打在我的耳朵。
喉間發出如深海鮫人般惑人心智的低頻,
「怎麼?想勾引我?」
顧京延抽出手,用指尖輕輕掃過我大腿的皮膚。
我被突如其來的觸碰激起一陣戰慄。
這似乎給了顧京延一種莫名的滿足。
他輕笑着,像碰到什麼髒東西般的甩了甩手,「像你這樣的,我見多了。以後離我遠點,我嫌髒。」
我沒辦法反駁他。
和顧京延的第一次見面以他認定我是個撈女而結束。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好的開端。
-4-
顧京延回到的第一天,顧家難得在飯桌上湊齊了一家子。
「伯母,您喫這個。」
顧家的父母非常喜歡我。
在他們眼裏,我得體,大方,聰明。
因此我能上得了顧家的桌。
可我媽不行。
哪怕他們總是客氣的邀請,但我和我媽都是有眼力見兒的人。
我能上桌是他們的恩賜,我媽上桌就成了僭越。
「棉棉,你喫,你看你瘦的。」
顧母待我很好,把我當半個女兒看。
顧父待我或許更功利一點。
像我這樣的人,成不了顧家的兒媳,卻很適合做顧京延未來執掌家業的左膀右臂。
「喫完飯,我讓管家送你們去學校。」
我禮貌的道謝。
「謝謝伯父伯母。」
而在顧京延的世界裏,我的到來就異常簡單。
就是來勾引他的。
所以我所有好的一切,在顧京延面前都變成了我裝矯揉造作的本錢。
飯後,顧京延將我抵在衛生間的門後,居高臨下的看着我惱羞成怒卻又掙扎不得的窘迫。
「沈沅,你這麼裝不累嗎?」
「把我父母哄開心,好讓他們把你嫁給我?」
「得了吧,我的婚姻必須是門當戶對的,你只是一個保姆的女兒,別白日做夢了。」
「顧京延,你爸媽還在外面呢?你不怕他們誤會嗎?」
顧京延伏在我耳邊,刻意挑逗,「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屋外傳來顧母的催促,
「沅沅,司機在門口,你和京延一起去學校哦。」
「奇怪?京延這孩子呢?」
隨着顧母的腳步聲漸遠,顧京延鬆開了對我禁錮。
提着的一口氣得到釋放,我脫力的靠着門板大口喘息。
「兔子膽子。」
顧京延嗤笑,推門離開,而我也乖順的跟了上去。
-5-
屋外,顧家的司機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顧京延從了右車門上車,我識相的往左車門走去,想要拉開卻發現車門已經被鎖死。
車窗降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揚明媚的臉。
顧京延的青梅,陶韻。
與我妖豔的長相相比,陶韻就顯得清純的多。
「京延哥,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保姆的女兒吧?」
「就是她大半夜不睡覺,穿個真空睡衣故意在你面前晃悠?」
「長得是挺好看的,就是一臉窮酸相,也難怪想爬牀了。」
我想過顧京延會把這樣的事情告訴給自己的兄弟當作談資,卻沒想過他會告訴自己的青梅,一個女孩子。
承受同性的惡意遠比異性要痛苦一百倍。
我儘量不理陶韻夾槍帶棒的一番話,但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指甲扣進肉裏。
車內的顧京延,看我掛着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沒了耐心,「你到底上不上車?」
我穩了穩心神,往副駕駛走去。
一路上,後排的兩個人都在打情罵俏。
我能時不時的從後視鏡對上陶韻的眼神,看到她刻意的挽上顧京延的肩膀Ťů₍,把頭搭在他的肩。
挑釁的用手去整理顧京延額前的小碎髮。
顧京延也默許了陶韻這些親密的舉動,兩個人你來我往,宛如一對壁人。
車子開到半路,顧京延突然叫停了司機。
「你,下去。」
顧京延從後座發出指令。
車內沒有第三個人能讓顧京延說這樣的話,除了我。
「顧伯父和顧伯母說過讓你帶我一起去學校的。」
我理直氣壯的態度激怒了顧京延。
「你難道想讓全校的人都知道我每天和一個保姆的女兒住在一起嗎?」
「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下車,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陶韻也來幫腔,「沈沅,你本來就不是和我們一個階層的人,過度的拔高自己只會讓人更看不起你的~別磨蹭了,趕緊下去吧。」
陶韻的話難聽卻很有道理,我這樣的身份的確是不配和他們走在一起的,既抬高不了自己還拉低了別人。
我沒再糾纏,識相的下了車。
在顧京延面前,我似乎從來都是逆來順受。
以至於後來的每一天,顧京延都會在同一個地方讓我下車。
每天徒步六公里變成了他折磨我的手段。
-6-
轉眼到了迎新晚會。
我媽最捨得在這些場面上下本錢,她花了大半個月的工資給我買了一件精美的禮服,當作我走向上流社會的「戰袍」。
禮服經過精心的剪裁,將我的身材優勢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我媽從小就把我當洋娃娃般養,她知道怎麼喫,能讓我的胸部發育的更好,怎麼養能讓我的皮膚白嫩細膩,怎麼塑形能讓我有一個好的身材。
她跟着那些大富大貴人家有樣學樣,把我當真千金一樣的養。
而我也不負所望,長成了一個千金小姐該有的樣子。
所以我穿着禮服站在顧京延面前的一瞬間,我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豔。
「好看嗎?」
我弱弱開口。
顧京延喉結滾動,可眼神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ţűₗ,語氣懨懨,
「走吧,磨磨蹭蹭的。」
我整理裙襬,抬腳離開,沒注意到顧京延泛紅的耳尖。
正要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時,手臂卻突然被人用力拽住,直接將我塞進了後座。
等我回過神,顧京延已經氣定神閒的關上了後座的門。
「你不是不讓我坐後座嗎?」
我小心翼翼的試探。
顧京延從來不會讓我和他一起坐在後排,說是讓我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老趙,把隔板放下來。」
隔板緩緩落下,形成了我和顧京延兩個人的密閉空間。
「你……你想幹嘛?」
我像只受驚的小兔,下意識的縮進角落。
顧京延欺身過來,將我圈進他的領地。
逼仄的空間、近乎曖昧的距離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怎麼,怕我喫了你嗎?小白兔?」
顧京延性感挑逗的語調像一陣電流穿過全身,讓人酥麻顫慄。
我被盯的不自在,不自覺的開始咬下嘴脣。
「你在邀請我嗎?」
顧京延眼裏染上情慾,瀲灩的眸子在我的紅脣上流轉。
眼前的臉逐漸放大,我閉上眼睛,等待某刻的降臨。
沒有預期中的綿軟感,睜開眼,是顧京延一臉玩味的表情。
「你不會以爲我要親你吧?」
看到我紅了眼眶,顧京延在座位的另一邊笑成一團。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沅,我就算親一頭豬也不會親你的。」
「我勸你還是別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你這樣的人,我從小到大不知道在我爸身邊看過多少了。」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和你媽打的什麼主意嗎?奉勸你,別跟我玩這套。」
我使勁掐了把大腿,才勉強擠出幾滴眼淚。
「我沒有……」
顧京延看見我哭,氣便不打一處來,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真煩死了。」
我小聲囁嚅,「我沒有……」
我沒有哭,我只是裝的。
顧京延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那麼我就陪他玩到底。
-7-
晚會上,女生都圍着顧京延轉。
而男生們,都圍着我。
一個長相清純、身材惹火、成績優異的保姆的女兒,高度契合他們獵豔的標準。
我周旋在這些男人之間,謹尊我媽的教導,體面的和每一個人寒暄。
「沈小姐,酒量很好。」
第三十個碰杯的男人,禮貌性的誇了我一句,又接着說道,
「如果不是喝的可樂的話。」
?
他什麼時候看見我偷偷把酒換成可樂的?
男人叫傅學琛,傅氏集團的大公子。
「爲什麼要把自己僞裝成另一個樣子呢?」習慣了那些公子哥的輕浮,突如其來起來的真誠提問倒弄的我有些侷促。
「傅公子什麼意思?」
「你明明很討厭他們。」
「你在觀察我?」
「抱歉,但別把我和他們歸爲一類好嗎?」
傅學琛朝我舉杯。
我不喜歡他。
如果說其他人是卸下君子的僞裝,那麼他就是套上正人君子的皮囊。
但我還是維持該有的體面,笑着和他碰杯。
觥籌交錯間,我總感覺暗處有某個視線一直盯着我,只是環顧四周,卻又沒發現任何異常。
我看向顧京延的方向,他正和陶韻打得火熱。
也是,在這樣的場合,他對我唯恐避之不及,怎麼捨得分一點精力給我。
我搖搖頭,心底暗自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回到家已經十一點。
晚上喝多了可樂,睡到一半被尿憋醒。
出門上廁所,打開燈,驀地發現顧京延不知道在不開燈的客廳坐了多久。
他偏過頭,視線落在我的胸前。
我往下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開了,兩顆水蜜桃就這麼一覽無餘的袒露在顧京延的面前。
我慌忙轉身,還沒來得及將釦子一顆一顆扣好,便被顧京延一把拽住拖進了他的房間。
顧京延不知道哪根筋搭錯,沒來由的將我扔在牀上,欺身而上,將我雙手死死扣緊舉過頭頂。
他似乎在生氣,粗重的呼吸自上而下與我的鼻息交織。
低沉隱忍的嗓音在耳邊縈繞,
「沈沅,你能不能自愛一點?」
看來他是又以爲我不知廉恥的復刻第一次勾引他的手段,我着急辯解,
「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等我說完,顧京延眼裏的怒意更盛,手腕上的力道收緊,被Ťű⁾捏得生疼。
「你就那麼喜歡在那羣廢物種豬裏打轉?」
「怎麼,勾引不到我,想換目標了?」
「你以爲傅學琛是什麼好人嗎?」
我反應過來,原來當時那股莫名的感覺不是我的錯覺,是顧京延。
「你誤會了,我——」
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便被顧京延突如其來的吻吞喫入腹。
他近乎瘋狂的攻佔,撬開我的牙關,大口掠奪着我的呼吸。
我嗚咽着掙扎,反而讓他更爲興奮。
「嘶~」
我咬破顧京延的嘴脣,企圖讓他恢復理智。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開來。
顧京延停下動作,摸着被我咬出血的嘴脣,從失控的狀態恢復理智。
「滾!」
我攏好胸前的衣襟,慌亂的下牀。
在關上門的一剎那,我聽到顧京延說,
「下賤。」
-8-
那晚過後,不知道是道歉還是補償,顧京延沒再叫我半路下車。
漸漸的,學校傳開了我和顧京延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傳言。
顧京延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陶韻不樂意了。
顧京延對我中庸的態度的轉變讓她產生了危機感。
我以爲她會在我身上玩一些團體孤立、霸凌的小把戲。
可是她比我想象的聰明,也比我想象的狠毒。
她把主意打在了我媽的身上。
她給我媽製造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車禍。
右腿骨折、血脈堵塞,如果不好做康復,就是終身殘疾。
醉駕的司機很乾脆直接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他寧願坐牢,也沒錢填我家這個無底洞。
我媽大半的積蓄都砸在了我身上,可是我現在卻變不出一分錢給她治病。
課間,我將陶韻叫到衛生間。
「我們打個賭吧。」
「一個月內,我會讓顧京延在學生論壇上給我發告白貼。」
「如果我做不到,我申請退學,從此在你們的視線消失,如果我做到了,你給我五百萬,我拿錢走人。」
「沈沅,你媽的車禍把你撞傻了吧?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怕țűₓ顧京延喜歡我嗎?我可以給你一個證明的機會,如果顧京延沒有和我告白,我消失。如果顧京延和我告白,你拿五百萬讓他認清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讓他從此厭惡我不是更痛快?你怎麼都不會虧。」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不是最清楚嗎?我媽住院,需要大筆的治療費用,顧京延此刻在我眼裏就是救命稻草,你不答應,我就如你所說,像一貼狗屁膏藥一樣貼上去。」
「忘了告訴你,顧京延曾經強吻過我。就在我和傅學琛攀交情的那個晚上,我相信你一直在他的身邊,不會一點都感覺不到吧?」
我的話給了陶韻提醒,從她飄忽的眼神里我更加肯定。
顧京延或許是喜歡我的。
所以在他意識到自己對一個保姆的女兒有了醋意時,他纔會懊惱的在客廳枯坐那麼久。
「成交。」
-9-
自從我媽出事,我便從顧家搬了出來。
沒有了同在屋檐下的便利,我與顧京延所有的偶遇都是刻意。
刻意的經過籃球場,刻意的上同一門選修課。
我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出現,又刻意忽視他的存在。
直到他叫住我。
「你還好吧?」
「挺好的。」
我避免過多的交集,徑直走開,在距他稍遠又可聽見的範圍內,假裝接起電話。
「錢我會還的,你們在保里弄的巷子口等我,我下課過去。」
轉過頭,顧京延還在原地。
我留下一個脆弱無助的眼神,然後轉身離開。
保里弄是個城中村,已經荒了很多年。
電話裏的人,是我僱的打手。
下課後,我按照約定的路線往計劃的地點趕去。
街頭小賣店的鏡子裏,剛好反射出跟在我身後鬼鬼祟祟的顧京延。
我繼續往前走,越往裏路段越荒僻。
然而到達指定的地點,卻發現本該就緒的打手全都不在。
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我撥通電話,
「你們在哪兒?」
「在保慶弄呢,你咋還沒到勒?」
打手弄錯了地址。
依稀間,我彷彿聽見顧京延的聲音。
壞了。
原路返回後,顧京延正被一夥人按在地上打。
我發出報警短信,隨手抄起路邊的一根鋼筋衝了上去。
「顧京延!」
見我出現,顧京延慌了神。
「笨蛋!還不快跑!」
幾個大漢快速分散開來,從四面將我包圍。
爲首的大漢轉動這一雙淫眼,不住的往我的裙底瞟。
「這小妹妹長得不錯,不如陪我們哥幾個玩玩兒,我就放了他怎麼樣?」
說罷,兩個大漢衝上來。
「你們別過來!」
我揮舞着手裏的武器。
幾人嗤笑,三兩下打掉我手裏的鋼筋,拽着我的手往前提。
「你們放開我!」
我咬上一隻手臂,疼的那人齜牙咧嘴的叫喚,一巴掌直接將我扇倒在地。
被扇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滲出血跡。
顧京延見狀,拼死從幾人手裏掙脫,兩腳將那人踢出三米遠。
很快幾人又撲上去,合力將顧京延鉗制住,被踢飛那人打急了眼,拖着一把椅子就要往顧京延腦袋上砸。
「小心!ṭũ̂⁺」
我飛速起身,撲倒在顧京延身前。
椅子在我背上開裂,碎木茬子滑破皮膚,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
「沈沅!」
警察及時趕來,制服了施暴的幾人。
顧京延死死將我箍在懷裏,嘴裏不停唸叨着,
「沈沅,沒事的,沒事的……」
我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揚起嘴角。
-10-
那天后,所有人都知道顧京延爲我收了心。
他的兄弟在我面前打趣,
「從來見過老顧對哪個女孩子這麼上心過。」
「是啊是啊,我看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你了。」
「沈沅,你就答應延哥吧。」
「……」
見我臉紅,顧京延總會衝上去將幾人連踢帶踹的驅散。
「幾個男的,嘴太碎了。」
我明媚一笑,
「不會啊,我喜歡他們這樣說,會顯得我對你來說很重要。」
顧京延寵溺的摸摸我的頭,
「哪用得着他們說,你想聽,我天天說給你聽。」
「沈沅,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想我喜歡上你了。」
「如果你想聽,我也可以說,我愛你。」
顧京延的眼神那樣真誠動人,在陽光下閃着光。
連帶着他說出來的違心的話都有了溫度。
三天前,檯球室。
「延哥,沈沅在牀上怎麼樣?帶不帶勁兒?」
想邀顧京延一起去自習室,正要推開門的我下意識收回了手。
「就那樣吧……」
看見顧京延含糊其辭的樣子,幾人開始起鬨。
「不是吧大哥,沈沅那麼大個美女在身邊你也忍得住不下嘴?」
「延哥,你不會是不行吧?」
顧京延對着那人腦袋就是一個暴扣,
「老子行不行,回去問問你姐不就知道了?」
「那你給我們說說唄。」
「我家棉棉那身材還用說嗎?那胸,那腿,我敢保證你八輩子也找不到這樣的極品的。」
顧京延語氣輕佻,臉上卻很得意。
「話說回來,老顧,你就這麼砸這沈沅手裏了?她可只是個保姆的女兒,放在古代做妾的機會都沒有,你爸媽能同意?」
「只要咱延哥喜歡,那都不是事兒!」
顧京延抓起書包,吹着口哨略過幾人,
「先談着再說唄,誰說喜歡就一定是一輩子的事情。」
「也許新鮮勁兒一過,我就膩了。」
「也是,咱顧大公子缺女人嗎?」
幾人推搡着離開,沒發現掩在拐角處的我。
-11-
顧京延只是「玩玩」的愛足夠熱烈。
比起殘酷的現實我更願意相信自欺欺人的說法。
少年只是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
因爲太年輕,所以給出的愛總是帶着鈍感的痛,幼稚又酸澀。
殺人犯可以說出言不由衷的話,可是眼神卻騙不了人。
顧京延的眼神騙不了人的,那麼我來當他的第一個執教。
我肆無忌憚的享受着顧京延給予的偏愛,努力扮演一個乖巧可人女朋友。
我在顧京延的眼神里沉淪,然後在陶韻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里找回理智。
一個月期滿的最後一天,我將顧京延約上了天台。
漫天的火燒雲下,我向顧京延告了白。
「顧京延,我喜歡你。」
回應我的是顧京延炙熱的吻。
我舉起手機,拍下這值得紀念的畫面。
「京延,可以用這張照片在學校論壇上發個帖子嗎?我想讓你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好。」顧京延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顧京延是沈沅棉一個人的,一輩子都是。」
我靠在顧京延的胸前,沉溺在少年洶湧澎湃的心跳裏。
-12-
與顧京延在樓下分開後,陶韻的電話打了過來。
「錢我已經打到你的海外賬戶了,希望你說話算話。」
「當然,從明天開始,我會徹底消失在顧京延的世界。」
「我很好奇,你怎麼能篤定京延哥會在一個月內愛上你,還會給你發告白貼。」
「人生的選擇從來都是五五開,如果不行,我還是信息學院成績排名第一的學生,黑掉一個賬戶,發一個帖子對我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最後的告別時刻,溫馨的提示你,陶韻,雖然我走了,但顧京延也絕不可能喜歡你,這是我向你討回我媽那筆債的前菜,剩下的,我會慢慢和你算的。」
我掛斷電話,看着卡里五百萬的餘額,轉過身,逃離了身後喧囂的人羣。
過去的一個月裏,我辦理了休學,將我媽媽轉院。
五百萬,足夠我和我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
連城,一個很宜居的海邊城市。
也是信息技術產業的溫牀。
我在一個街角的咖啡廳見了傅學琛。
我將自己想要進一步攻克 AI 智能的想法告訴了他,順帶遞上了我的投名狀,一份關於發展人工智能領域的提案和一個初創的 AI 軟件。
軟件並不成熟,但如果能接入傅氏集團旗下的科技公司智旗的算法,在國內人工智能領域將是一個重大的突破。
我相信傅學琛不會不明白裏面的商機。
「沈沅,你約我見面,我以爲你會打聽顧京延的事。」
時隔一年多,再次從相識的人口裏聽到「顧京延」三個字,有一種恍如昨世的不真實感。
「他很有名,經常出現在報紙頭條,根本不用打聽。」
「的確,泡吧、喝酒、把妹、打架,光拘留所就進了四五趟,大家都說顧氏集團的少爺算是廢了。」
「和我沒關係,也請傅先生對我的行蹤保密。」
傅學琛識趣得聳聳肩,
我岔開話題,將話題引到正題上。
「這是我的提案,希望傅先生可以考慮看看。」
傅學琛接過企劃書,
-13-
離開顧京延的第二年,我帶領團隊研發的人工智能系統正式上線。
我拿了智旗百分之十的股份,從傅氏集團剝離Ṭûₜ,成立了星雲。
我還是會從電視新聞上看到顧京延的消息,然後用瘋狂的工作去蓋過心底滋生的悲傷。
五年的時間過去,星雲從當初只有七個人的草臺班子成長爲兩千人的商業新秀。
星雲商業版圖的擴張勢必需要更多公司的押注。
而這時,顧京延與陶韻訂婚的消息傳來。Ṫū⁹
來不及分神,外婆病危的消息傳來。
我回了一趟老家,代替我媽送外婆最後一程。
我媽很不幸,她沒有一個可以理解她、愛護她的母親。
所以哪怕只是最後一面,我媽也不願意見她。
而我是幸運的,哪怕我媽總想讓我靠着男人上位,想把我當個物件送進富貴人家,我也沒有絲毫的怪她。
相反的,我很贊同她。
當我擁有的性別是我的優勢時,我能利用我的性別就是本事。
所以我從不後悔我玩弄了顧京延的感情,因爲我得到了更多。
幾家親戚對於我媽的缺席並不意外。
意外的是,我怎麼會回來。
下葬的間隙,二舅媽突然湊到我跟前。
「棉棉,你之前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沒有啊,怎麼了?」
「前幾年,有好些個人來村裏打聽你的情況勒。」
「有個男的,看着你住過的小瓦房直髮呆,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奧喲喂,腦子壞掉了。」
她說的應該是顧京延吧。
他也許想從老家的線索找到我,然後發現。在他眼裏的那個總想靠男人上位的女孩還有着一個這麼不幸的童年。
二舅媽在耳邊的絮絮叨叨,我都沒怎麼聽清,只聽見了一句帶着懇求的哭音,
「棉棉,別怪舅媽,舅媽也是沒辦法……」
臨走時,我給了他們一人一捆現金。
告訴他們,我和我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14-
回到連城的家裏,我媽已經給我做好了一大桌子好喫的菜。
她裝作若無其事,但微微泛紅的眼眶還是出賣了她。
「外婆走得很安詳,外婆還讓我和你說,對不起。」
其實外婆什麼也沒說,我趕到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嚥了氣。
我媽「哦」了一聲,轉頭扎進廁所。
出來的時候,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上前抱住她,
「媽,謝謝你。」
「謝謝你竭盡全力,把我養的這麼好。」
我媽一愣,
「傻孩子,我是你媽媽啊。」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麼做媽媽的。」
她像小時候一樣,拍拍我的頭。
我扶她坐下。
雖說這些年的療養,沒有給她落下什麼病根。
但稍微一久站,關節還是會隱隱作痛。
她閒不下來,非要去我的公司裏幹保潔。
整天忙得眉飛色舞,閒時就和幾個大媽嘮嗑。
她放棄了讓我嫁入豪門的美夢,因爲她發現,我就是豪門。
小老太太現在活得很快樂,全然忘記了當初差點讓她終身殘疾的苦痛。
雖然她忘了,可我還記着。
我翻出顧京延和陶韻的訂婚邀請函。
燙金的字體規整妥帖,兩個人的合照也是宛若一對璧人。
我打開和傅學琛的對話框,上面的信息還停留在他問我會不會去顧京延訂婚宴。
我回復,
「老同學的訂婚宴,當然要去。」
不光要去,還得準備一份拿得出手的賀禮。
-15-
顧家的訂婚宴就設在了顧家的老宅。
闊別七年,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沒怎麼變。
我的出現像一顆投進水裏的深水炸彈,人羣開始沸騰。
「天吶!怎麼是她?!」
「她是誰啊?」
「她就是七年前拋下顧京延後人間蒸發的那個女人!」
「那她怎麼還敢回來啊……」
走進宴會廳,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這個顧京延的舊情人身上, 默契的給我讓開了一條走向顧京延的道路。
與顧京延視線交匯的瞬間,我立在原地, 突然沒了上前的勇氣。
緊接着是玻璃碎掉的聲音。
是陶韻。
「沈沅……」
我整理心緒,邁開步子走到兩人跟前。
「怎麼會是你?」
「這裏不歡迎你,滾出去!」
看着顧京延盯着我不放的樣子,陶韻的慌張溢於言表。
我掏出準備的賀禮,繞過陶韻遞給顧京延,
「顧先生, 你的未婚妻和你結婚只是想用傅氏的資金填補虧空,你確定還要和她訂婚嗎?」
「你胡說什麼?!」
「不是這樣的京延!你別聽她胡說!」
我遞給顧京延的資料的是近三年來桃源企業實際虧損的明細。
然而顧京延看也沒看一眼,直接將它扔到了地上。
陶韻見狀鬆了口氣,下一秒, 顧京延便拽着我的手腕, 將我從宴會廳帶離。
「什麼情況?準新郎逃婚了?」
「果然,白月光的殺傷力是最強大的。」
「這下陶韻可糗大了。」
穿過會客廳,顧京延將我和他鎖進了一間客房。
門砰的關上,隨之而來的是顧京延近乎發泄般的吻。
我攀上顧京ţű̂₊延的肩,主動給予回應。
霸道狠戾的強吻變成了我與顧京延的抵死糾纏。
然後是顧京延將頭埋進我頸窩的嗚咽,
「爲什麼?」
溼潤的淚滴順着頸窩流向鎖骨。
我撐開與顧京延的距離, 抬手撫去他眼尾水光。
「對不起。」
顧京延的眼神裹挾着恨意,聲音顫抖
「爲什麼要離開我?」
「爲什麼要不辭而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該恨我的。」
我眼眶發酸,
「你怎麼恨我都沒關係。」
「我只希望你, 別再折磨你自己了。」
我撫上顧京延的側臉,撫過顧京延的嘴角。一字一句,認認真真,清清楚楚的告訴他,
「顧京延,我回來了, 回來接受你的報復。」
倏忽間,顧京延咬上我的鎖骨。
「嘶~疼。」
顧京延垂眼,直勾勾地看向我,
「我已經做了標記, 你再也逃不掉了。」
像是受到某種蠱惑, 我迎上去,吻上顧京延的脣。
顧京延化被動爲主動, 將我往他懷裏帶。
「沈沅, 我是誰?」
兩情繾綣間,顧京延問我。
「顧、京、延。」
我囁嚅着回答。
「顧京延是誰?」
「顧京延……是我喜歡的人。」
我伸出手,輕輕解開了顧京延的襯衫紐扣。
-16-
我和顧京延又重新在一起。
桃源集團在星雲和傅氏的雙重夾擊下, 破產清算。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海邊, 顧京延向我求了婚。
我戴上十克拉的全美方鑽, 腦海裏想起第一次被顧京延強吻的夜晚。
我仍然清楚的記得,他嘴裏說出的那兩個字。
「下賤。」
顧京延對我是真的愛嗎?
或許有,但一定不是全部。
我愛顧京延嗎?
或許有, 但也不是全部。
以至於很多年後, 顧京延問我。
當初選擇和他結婚是真的愛他還是隻是想把手伸進顧氏集團?
我沒有回答。
我只是告訴他。
小女孩牽着媽媽的手離開村子的那個冬天,格外的冷。
她的襪子裏全是破了的洞,寒風直往小女孩的腳丫子裏鑽。
小女孩每走一步, 就像在冰刀上劃一道口子。
從那天起,小女孩在心裏立誓,她一定不要再過那樣的日子。
(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