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女孩

高冷上司帶了只鸚鵡到公司，我拍馬屁：「老闆你的鳥小小的也很可愛呢！我能摸摸嗎？」
上司沉默了半晌才點點頭。
可我剛抬手，新來的實習生就搶先一步摸向鸚鵡。
與此同時，我的眼前出現彈幕：
【新副本來啦！大家猜猜這次女主多久能拿下男主呢？】
【最好今晚！已經迫不及待想喫肉肉了！】
【高冷腹黑上司和小太陽實習生，好嗑！至於女配，能滾多遠滾多遠吧，耽誤男女主談情說愛了！】
……
我愣了愣，訕訕收回手。
誰知那隻鸚鵡卻主動飛到我肩膀上，拿毛茸茸的小腦袋蹭着我，嘴裏還脆生生地喊着：
「媽媽！」

-1-
我和程凜肯定是五行相剋。
不然我想不通，怎麼難得摸魚看次小說就被他逮住了？
偏偏我還剛好看到 he 情節。
e 不發音的那種。
正興奮地捂着臉無聲尖叫呢，身後突然響起男人冷冰冰的聲音。
「孟聽禾，你在做什麼？」
給我嚇得手忙腳亂去關閉窗口，結果一個緊張按錯了。
這下好了。
各種上不得檯面的語氣助詞就這麼水靈靈地展現在我的 24 寸顯示屏上。
即便只有一秒，也足以讓我身敗名裂。
「哈哈，我不小心點進小廣告裏了你信嗎？」
我嘗試挽救形象。
但效果不佳。
程凜面無表情，半垂的眸子裏露出三分譏笑三分涼薄還有四分資本主義的無情。
「想被扣錢？」
哇塞！
世界上最讓人心寒的四個字在此刻誕生。
「哈哈，別吧程總，您今天——」
我絞盡腦汁，試圖通過拍馬屁來試圖讓他心軟。
呃。
長得帥、身材好、能力強之前都誇過了。
這次誇點什麼呢……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一顆小腦袋從他的胸口鑽了出來。
是一隻玄鳳鸚鵡。
黑豆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轉着。
可愛至極！
很好！
就誇它了！
「老闆，你的鳥小小的也很可愛呢！我能摸摸嗎？」
此言一出，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但無法收回的我只能朝程凜強顏歡笑，試圖用單純的眼神表明自己說的是真鸚鵡。
程凜愣了愣，隨即撇開眼。
好半晌，才發出一聲很輕很輕的「嗯」。
看似淡定，實則耳尖已經紅了個透。
沒想到這大魔王還挺純情的……
我垂下眸，壓住情不自禁往上跑的嘴角，正想抬手摸摸小鸚鵡的腦袋，一隻手卻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我視線裏，搶先一步摸了上去。
「哇！好可愛！」
清脆活潑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是月初剛來的實習生葉寧。
她說着話，自然地往我這邊走了一步，把我擠到了一邊。
也就在這時，我的眼前劃過條條彈幕。
【新副本來啦！大家猜猜這次女主多久能拿下男主呢？】
【最好今晚！已經迫不及待想喫肉肉了！】
【高冷腹黑上司和小太陽實習生，好嗑！ƭṻₕ至於女配，能滾多遠滾多遠吧，耽誤男女主談情說愛了！】
……
我愣了愣，迅速反應過來，我就是這些彈幕說的女配。
而程凜和葉寧，則是男女主。
看樣子，還是破文。
我訕訕地收回手，抿了抿脣想坐回工位，不打擾他們兩個人談情說愛。
程凜卻皺着眉往後退了一步，和葉寧拉開了距離。
眼中隱隱透着厭惡。
彈幕：
【這次的男主高冷又不喜歡跟女人接觸，有點難搞嘞！估計喫肉要等一段時間了。】
【嘁！上一個副本里的獸人男主寧寶都能輕鬆拿下，這個有什麼難的？色誘一下就行了！】
【唉，突然有點懷念上個副本里有兩根的人蛇男主了。】
【嘿嘿，這個副本也不差呀！就是喫肉比較晚，但等他和寧寶睡過一次，食髓知味的時候，就不會高冷了，坐等男主真香！】
……
不喜歡和女人接觸嗎？
好像也沒有吧。
我眨眨眼，視線不自覺地落在程凜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大衣，裏面是標準的襯衫馬甲西裝，禁慾又矜貴。
我忽然就想到十八歲那年的盛夏。

-2-
那個時候的程凜穿着件白色短袖，整個人乾淨利落，透着該有的少年Ŧū₅氣。
唯一不變的，是他冷漠的性子。
但被我醉酒的我按在身下時，這份冷漠蕩然無存。
他整個人都羞得紅透了。
隨着我掀開他的衣服，在他的胸肌上亂啃，程凜的下頜線逐漸繃緊。
嗓音也變得低啞。
「孟聽禾，你別發瘋，我……唔。」
我嫌他吵，抬頭吻上了他的脣。
但沒有繼續深入。
見他安靜下來，我就退開，想繼續去啃他腹肌。
程凜卻沉默着，主動追了上來，一改往日的冷漠，吻得霸道又兇狠，。
場上態勢在這一刻倒轉。
我按在他腹肌上的手不自覺地蜷縮着，指尖在上面留下淺淺的紅痕。
我想叫他的名字，可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程凜。
想親死我。
這就是帥哥的報復嗎？
好甜蜜。
要不是後面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我差點就和別人的 CP 釀成大錯了。
還好。
我瞧着葉寧俏麗精緻的側臉，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程凜胸口的那隻小鸚鵡主動朝我飛了過來，穩穩當當停在我的肩膀上，拿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我的下巴，脆生生地喊了句：「媽媽！」
下一秒，辦公室內響起此起彼伏的「臥槽」聲。
「這兩個人談戀愛了？」
「別搞啊！我天天和孟聽禾罵程總，他倆要是談了，我直接嘎巴一下死這兒。」
「我也是！我直接打眉釘，從左腦門穿到右腦門的那種！」
「那不至於，你們忘了孟聽禾是罵得最狠的那個嗎？」
……
我慌忙安撫同事。
「我不認識它啊！我跟程總沒關係的！」
我轉頭看向莫名其妙陰沉着臉的程凜，毫不猶豫給了他一個肘擊：「程總，你說句話啊！」
程凜眼睫輕輕顫動了兩下，才冷笑一聲，叫回了我肩膀上的鸚鵡。
「小滿，回來！」
聞言，我愣在了原地。
因爲這個名字，是我高中和同桌聊天時說打算給以後小孩取的。
程凜當時就坐在我後桌。
我還轉頭問他。
「何須多慮盈虧事，終歸小滿勝完全。
「程凜，你覺得小滿這個名字好聽不？」
正在做數學題的程凜筆尖一頓，抬頭看向我，黑眸亮亮的。
不知在想什麼。
對視時，夕陽透過梧桐樹的枝椏，細碎落在他的眼睛裏。
像星星一樣。
看得我有點晃神。
盛夏的熱風從窗戶縫鑽了進來，將聲聲蟬鳴吹到我的耳邊，我也在這時聽到了程凜的回答。
「只要是你取的，都行。」
我那個時候覺得他的回答很敷衍，就沒跟他繼續說話了。
可現在，我卻再次聽見了「小滿」這個名字。
是巧合嗎？

-3-
渾渾噩噩地上了一天班，正打算回家躺牀上好好思索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時，媽媽發來了消息。
【聽禾，媽媽老同學的兒子正好在你那邊出差，我讓他去接你下班了，你倆好好聊聊啊！】
大學畢業後，家裏一直在催婚。
催得我一看到他們發消息就心累。
【媽，你爲什麼又私自把我的公司地址給別人啊？】
【哎呀！那個小夥子又不是壞人，給了沒什麼事的，你快下樓！人家都等你好久了！】
一股無Ťū³力感湧上心頭。
我嘆了口氣，認命下樓，想先把人打發走。
卻不想在電梯裏碰到了早該下班的程凜。
那隻小鸚鵡還站在他肩膀上。
只不過這次戴了個黃色的小尿不溼。
呆萌呆萌的。
但我實在沒力氣說話了，跟程凜點了下頭後繼續靠在電梯扶手上當喪屍。
程凜垂眸看了我一次又一次。
快到達一樓時，他終於開了口。
「不開心？」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嗯，家裏催婚催得頭疼。」
程凜身軀一僵。
想說什麼，電梯門卻打開了。
那個實習生葉寧就站在外面。
「老闆！我正好想上去拿傘呢，外面下雨了，你能送我回家嗎？」
雨水打溼了她的衣服，貼在身上，透出了胸前的風光。
程凜看都沒看她一眼就拒絕了。
「不能，你打車，公司有車補。」
公司外面，冷風混着雨水，吹得人不自覺縮了縮身子。
追上來的葉寧搓了搓手臂，語氣可憐巴巴的：「程總，現在不太好打車呢。」
彈幕：
【開始誘惑男主啦！嘿嘿，誰能拒絕寧寶這種好身材呢！】
【期待葷菜！】
【男主我恨你是塊木頭。】
……
程凜確實是塊木頭。
這些彈幕也是。
看着葉寧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我脫下外套遞給她：「你先穿着吧，別感冒了。」
葉寧愣了愣。
彈幕：
【這個女配人還挺好的呢。】
【好什麼？肯定是因爲男主在場，她才裝出一副好心人的樣子。】
【嘻嘻，我也是綠茶，女配別裝了，我懂你。】
【寧寶別接啊！別讓女配在男主面前刷上好感度了！】
……
葉寧似乎也能看見彈幕，收回了已經伸出的手。
「不用了，我不太習慣穿別人的衣服。」她再次看向程凜，笑容明媚，「我等程總送我回去就行。」
察覺到她對我的冷漠和警惕，我暗暗嘆了口氣。
該怎麼告訴她，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雌競女的存在呢？
她也沒必要爲了一個男人把自己凍感冒。
程凜的煩躁幾乎寫在了臉上，但他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禮貌，面無表情地說明自己不會送她回家。
葉寧不愧是女主，聞言委屈地一撇嘴，眼睛裏就溢了一汪淚，看得人心疼不已。
「那程總的大衣能借我穿一下嗎？好冷，我回頭乾洗好了送給你。」
彈幕：
【寧寶做得很好！以退爲進，後面又可以藉機見一次面啦！】
【可是她剛跟女配說過不習慣穿別人衣服啊！現在又主動問男主要衣服，看上去挺綠茶的……】
【什麼綠茶？這不過是追男主的策略而已，又不是真的。】
……
葉寧意識到自己說話前後矛盾，看向我，乾笑着解釋：「程總是男人，體溫高，衣服肯定更暖和，所以我才問他要衣服的，聽禾姐你別在意啊！」
我笑了笑，還沒來得及張嘴，不知何時站在我們旁邊的陌生男人忽然開口：「葉寧？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初中同學顧躍川。」
彈幕：
【我靠！反派出現了！】
【雖然很討厭這個顧躍川，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寧寶和男主之間的頂級催化劑！】
【是嘞！按照副本劇情這個顧躍川會主動送寧寶回家，然後對她做不好的事！寧寶好不容易逃出來給男主打電話求救，男主過來看見寧寶衣衫不整地蹲在馬路邊就知道心疼了！】
【而且因爲他一直拒絕送寧寶回家才讓反派有了可乘之機，後面就很內疚，對寧寶也溫柔了很多，給了寧寶接近他的機會！】
【這麼一看，爲了喫口肉咱們還得感謝一下這個反派了。】
【？逆天發言，彈幕沒三觀嗎？】
【我都來看這Ţŭ⁹種文了，還會在乎三觀？】
……
這些彈幕看得我眉頭直皺。
更讓我難受的是，葉寧在能看見彈幕，知曉後續內容的情況下，還是答應了顧躍川送她回去的請求。
離開前，她還故意跟面無表情的程凜說：「是你不願意送我的，到時候別後悔！」
程凜性子雖然冷，但爲人善良。
不然他也不會在原本的劇情中對葉寧感到內疚。
可這份善良不應該成爲被利用的工具。
想到此，我猛地拉住了葉寧的手腕，手一抬。
掛在我指尖的車鑰匙就這麼墜在她眼前。
「姐也有車，姐送你。」

-4-
葉寧面色糾結，卻沒有立刻答應。
站在我身旁的程凜緩緩開口：「孟聽禾，我今天沒開車。」
就差把「我也要坐你的車」寫臉上了。
無語。
我瞪了他一眼，還沒說話，他又慢悠悠垂下眼睫，整個人都散發着落寞的情緒，聲音可憐巴巴的。
「小滿不喜歡坐陌生人的車……」
小滿。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少年曾經那雙閃着細碎夕陽的眸子在眼前浮現。
漸漸與程凜如今落寞低垂的眼睛重合。
偏偏小滿還在這個時候跳到了我的肩頭，歪着腦袋叫我「媽媽」。
唉……
這這這這讓人怎麼拒絕的了嘛！
「看在小滿的面子上，勉強讓你坐一次姐的車！」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程凜就掀起了薄薄的眼皮朝我看來，眸底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看得我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知道上了我的車就能和程凜有接觸，葉寧果斷往我身邊一站，朝不懷好意的顧躍川揮了揮手：「我姐說了，她送我，你自個兒回自己家吧！」
就這樣，這個副本里的女主和我這個女配一起坐在了後座。
至於程凜。
他Ṭũ̂ₘ主動接過車鑰匙開車去了。
彈幕：
【劇情怎麼往奇怪的地方發展了……】
【這個女配故意的吧？她這麼一阻止，男女主什麼時候纔能有進展啊？！】
【女配真的很有心機！】
【雖然但是，我竟然不是很討厭這個做法……】

-5-
葉寧穿着我的外套下車後，我換到了副駕駛位置上。
狹小的車廂只剩下我和程凜兩個人。
哦不對。
還有一隻一直叫媽媽的可愛小鸚鵡。
氣氛有些尷尬。
我偏過頭，盯着窗外不斷掠過的一盞盞路燈。
不知不覺，視線就落在了車窗上倒映着的程凜身上。
他不擺臭臉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盤，白色襯衫袖口半挽，露出了一截結實的小臂。
還有手腕上那條已經舊到起毛毛邊的紅繩。
當初高考前流行去寺廟掛祈福牌。
程凜買的那塊沒系紅繩，我就幫他問老闆要了一根。
可臨到掛祈福牌時，那根紅繩又沒了。
「不知道丟哪了。」
十七歲的程凜說着，淡定地拽着我祈福牌上的紅繩穿過了他祈福牌上的小洞。
「孟聽禾，借你紅繩一用。」
少年清澈的聲音落下時，兩塊木牌疊在一起。
隨着風吹，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而此時此刻，二十八歲的程凜手腕上就戴着一根紅繩。
是當初丟掉的那根嗎？
我想着。
卻沒問出口。
這個疑問連帶着他爲什麼給鸚鵡取名小滿的問題一起被壓在了我心裏。
我害怕失敗，不確定一件事能有好結局的前提下絕不衝動。
在感情上亦如是。
既然已經有了金手指知道程凜會和別人在一起，這些問題就沒有意義問了。

-6-
到了我家樓下，
我一邊解着安全帶一邊跟程凜說：「你直接把我車開回去吧，明天我打車去公司。」
手搭上車門。
卻怎麼都打不開。
我疑惑轉頭，猝不及防跌進一雙泛着薄霧的黑眸中。
「孟聽禾。」
他輕輕地喚着我的名字，嗓音卻低啞，像是受了漫天的委屈終於找到了發泄口，但又沒有歇斯底里質問的勇氣。
「十年前，你爲什麼佔完便宜後疏遠我？」
他果然問起了這件事。
心裏瞬間被塞了團溼漉漉的棉花，讓我在這狹小的車廂裏愈發喘不過氣。
我不由地深呼吸，鼻尖卻完完全全被屬於程凜身上的那股冷冽清淡的雪松香味縈繞。
怎麼都逃不掉。
我垂下眸。
那個荒唐的十八歲盛夏再次浮現在腦海裏。

-7-
少年一改初時的羞赧不願，抵着我的鼻尖一聲聲喚着我「寶寶」。
含糊又親暱。
修長的手指或輕或重地捏着我大腿上的軟肉。
眼中的情慾毫無遮掩。
他不停地問着我：「寶寶，現在誰在親你？」
聽見我一次次準確回答出他的名字，程凜的眼中漾起笑意，傾身吻了上來。
這次，溫柔了很多。
後面的一切原本會在酒精的作用下順其自然地發生，可程凜的媽媽突然打來了電話，問他同學聚會什麼時候結束。
溫柔知性的聲音讓我瞬間想起來曾經偷聽到的那段對話。
那個時候程凜保送北大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過了整條小巷。
有來賀喜的阿姨提起我。
「小凜和孟家那丫頭關係好的嘞，估摸着以後八九不離十是你兒媳婦了！」
程阿姨皮笑肉不笑地說：「不一定吧，聽禾是個好姑娘，但學習上還是差那麼一點。現在兩個人還小，沒拉開差距，有話題聊，等上了大學走進社會，兩個人的差距就出來了，註定走不了多久的，所以，我還是想小凜在本校或者勢均力敵的學校裏找一個對象。」
言下之意，我配不上程凜。
酒店空調的冷風吹在我身上，讓我身體裏翻湧的情慾連帶着醉意都緩緩消退。
在程凜掛斷電話的那一刻，跨坐在他大腿上的我忽然起身，一股腦鑽進了被窩裏。
任由程凜怎麼叫我都不出來。
「睡了。」
我悶悶地說。
程凜沉默着站在牀沿，最後輕嘆一聲，彎腰幫我掖好了被子，下樓重新開了一間房。
臨走時，他還問我：「明天早上給你買最愛的豆腐包？」
我「嗯」了一聲。
可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自己回了家，刻意和他拉開了距離。
程凜一開始還以爲我在害羞。
直到他想來我的大學看我卻被我一次次拒絕後，他才意識到我的疏遠。
【小禾，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他發來消息，我沒回。
十年。
一直沒回。

-8-
我原以爲除了偶爾回老家喫飯會跟程凜撞見，便不會再和他產生交集，但沒想到，他空降成我上司了。
還在此刻，舊事重提。
「小禾，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
「包括疏遠我。
「但至少，給我一個原因，可以嗎？」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卑微。
程凜跟我一樣，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
我不想成爲那個破壞者。
所以，我選擇了撒謊。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隨口扯了個理由。
「因爲當時摸到了，感覺小小的，不太夠用。」
程凜徹Ŧū́₅底怔在原地。
我直接解鎖車門，開門回家。
彈幕：
【我勒個去，這麼刺激的理由你敢說我都不敢聽！】
【哈哈哈！男主低頭了！他開始懷疑自己了！我笑死。】
【可是，這不就是爛黃瓜嗎？我接受不了寧寶和這種人在一起啊！！！】
【這也不算爛黃瓜吧？目前來看只要葉寧不繼續糾纏，程凜和孟聽禾還是有機會在一起的。】
【不管了，只要有葷菜，這對青梅竹馬我也能磕！】
【不瞞大家說，那隻小鸚鵡叫女配媽媽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兩人能磕了！程凜這小子肯定偷偷教了很久……】
彈幕的風向轉變太快，讓我無力招架的同時也覺得有些好玩。
但還沒笑出來，我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禾啊！那小夥子在你公司樓下等半天咋沒等到你啊？」
爲數不多的好心情瞬間散去。
「當時有點事，把他給忘了。」
我媽不信：「你就騙我吧！都下班了還有啥忙的？小禾，你不要怪媽嘮叨，你要記住！你不早點挑，好男人就被別人挑走了！到時候你年齡大了，誰還要你？」
這話我聽了無數遍。
在媒人介紹胖得跟豬一樣的男人的時候，在親戚介紹學歷沒我高，個子也沒我高的男人的時候……
我真的想不通。
全都是這種男人，讓我怎麼挑？
到頭來還怪上我了。
但凡介紹一個像程凜這樣的，我早結婚了。
大概母女之間真的有些默契，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我媽就問道：「你不會還在等程凜吧？」
要放在以前，我肯定會立刻慌神否認，說自己根本就不喜歡他。
可今天，我猶豫了。
但最終，我的回答還是沒有改變。
「我不喜歡他。
「今天公司確實有事，媽你把那個人微信推過來吧，我跟他聊聊。」
人不能一直沉溺在過去。
我也是時候接觸新的人了。

-9-
即使我在小滿喊我媽媽的第一時間就撇清了自己和程凜的關係，但這段時間公司裏的人看向我和程凜的眼神還是怪怪的。
就連葉寧也來問我。
「聽禾姐，你真的沒和程總談戀愛嗎？」
無奈之下，我主動給那個叫餘厲的相親對象發去消息。
【餘先生，您之前說想來接我下班詳細瞭解一下，今天可以嗎？】
餘厲：【當然可以的，孟小姐您定個時間。】
我故意挑了個比下班點早的時間。
果不其然，我收拾工位起身的那一刻，有同事問我：「你今天下班這麼早？」
我笑了笑：「嗯，今天要跟相親對象去喫飯，就提前下班了。」
「啊？相親對象？你不是跟程總……」
「沒有啦！我們只是老同學。」我朝她們揮了揮手，「不說了，我先走啦！人已經在樓下等我了。」
轉身的那一刻，我的餘光瞥見了不遠處站着的男人。
腳步下意識頓了頓。
但最終，我還是沒回頭。

-10-
我媽難得靠譜了一次。
因爲餘厲竟然真的是個正常人。
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目前爲止我都挑不出問題。
反而期間，頻頻心不在焉而出錯的人是我。
在我又一次出神沒回答他問題時，餘厲輕輕嘆了口氣。
「孟小姐，恕我直言，我不是很喜歡別人在我說話的時候神遊太空。」
我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站起了身：「這頓飯 AA 吧，我還有事，等會就不送孟小姐回去了。」
這段相親就這麼黃了。
還是因爲我。
「煩死了煩死了！」
我一腳踹開擋路的小石子，看着它咕嚕咕嚕往前滾，直至被一雙定製皮鞋擋住前進的路線。
是程凜。
他怎麼在這？
見我停在原地不動，程凜主動朝我走來。
行雲流水般塞給我一罐溫熱的罐裝咖啡，又給我披上他的大衣後，才一本正經地開口道：「小禾，我這段時間想了很久，我覺得你當時可能摸得不對。」
搞半天是這個……
該怎麼告訴他，其實我根本沒摸到呢？這不過是我敷衍拒絕他的理由罷了。
我抿緊了脣，沒回答。
只有我跟男女主接觸時纔會出現的彈幕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只不過，這次完全大變樣了。
全部都在笑。
彈幕：
【俺不中嘞！男主回去自我懷疑了好久，鼓起勇氣問了身邊一羣兄弟，確定自己是最大的那個，纔敢來找女配證明自己，笑死我了。】
【哈哈哈，他可是副本男主，怎麼可能不行呢？女配你就給他個機會吧！不會喫虧的！】
【誰還記得我們寧寶……】
【這次真沒法了孩子們，這對青梅竹馬太有意思了，寧寶後來者不太好居上，還是讓她換一個男主吧……】
……
還能換男主嗎？
那就是說，程凜和葉寧不是命定的一對咯？
我眨眨眼。
長久不安的心臟在這一刻遲鈍地感受到了掌心處屬於那罐咖啡的溫熱。
但我也深知，葉寧並不是我和他之間最大的阻礙。
「知道了，你還有其他事情要說嗎？沒有的話，我先上樓了。」
我的語氣太平淡，讓程凜怔了很久。
我脫下身上的大衣還給他。
「咖啡我收下了，謝謝你。」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手腕被他拽住。
怎麼都掙脫不開。
「小禾，我真的沒撒謊……」
他彎下腰和我平視，眼睫輕顫，像是破碎的蝴蝶。
「我喜歡你。
「我從小到大都在喜歡你。
「求你了，給我一個機會，行嗎？」
這份告白來得猝不及防。
喜歡？
我反覆在心裏念着這個詞。
腦子不自覺停止了轉動。
以前上學時，程凜確實對我跟別人不一樣，可我認爲這是應該的。
因爲我倆一起長大，關係好。
我甚至還用這套說辭懟回了很多同學的猜測。
而我對程凜的感情在剛萌芽的那一刻就被程阿姨那段話扼殺，十八歲那場不該發生的接觸，是我藉着酒勁的衝動。
我對不起程凜。
我以爲他這段時間對我的執念是他本性善良，想對我負責。
卻不想，是喜歡。
突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沉默。
是葉寧。
「聽禾姐！救我！」

-11-
一進警察局，我就看到了頭髮散亂，垂頭喪氣的葉寧。
顧躍川被警察控制在另一個地方。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葉寧妹妹，你到底怎麼想的？明知道那個姓顧的對你心懷不軌，你還跟他走？」
葉寧的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
「對不起……嗚嗚嗚，我一開始只是想借機和程總拉近距離。」
正準備勸我別生氣的程凜：？
我嘆了口氣，怒火被她的眼淚澆滅。
「追人不是這麼追的啊妹妹，唉……」
我用袖子幫她擦了擦眼淚。
「那最後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
葉寧咬着脣，半晌才委屈巴巴地說：「不知道，我在這個世界沒幾個朋友，警察讓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忽然就想起了還沒還給你的那件外套，然後就打給你了……」
心臟軟了一處。
我揉揉她的腦袋，沒說什麼，讓她坐這等我，起身和警察交涉去了。
因爲葉寧選擇不和解，這件事後面要打官司。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葉寧扯着我的袖子，很小聲地說了謝ťųₕ謝。
「沒事，你今晚要不要去我那住？」
葉寧搖搖頭：「不用了，我男朋友在等我。」
男朋友？
我愣住了。
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纔看見不遠處朝我們走來的男人。
跟程凜如出一轍的冰山臉。
但給人的感覺不是清冷。
而是陰冷。
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就看見這個男人的瞳孔閃了一下。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我也看清了。
他剛剛變成了豎瞳。
彈幕適時出現，解答了我的疑惑。
【是上個副本的人蛇男主伏墨追過來了！哇咔咔！有趣！我還是更喫寧寶和他啊！】
【又是熟悉的倆根，欸嘿嘿……】
【剛剛要不是寧寶攔着，那個猥瑣男估計直接被伏墨打死了……】
【差點戶口還沒弄上就進局子了，然後就是進研究所哈哈哈。】
【很好很好！這下我可以磕兩對咯！】
……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我慢悠悠開口：「程總你魅力真大。」
程凜瞥了我一眼，學着我慢悠悠的語氣：「不止魅力大，你可不可以給我個機會證明一下？」
「滾啊！別想了，我倆不會有好結果的。」
「爲什麼？」
程凜執着地要一個理由。
我沒回答。
事情的轉機是在元旦。
我和程凜一起回老家。
程阿姨主動找到我，笑得勉強：「小禾啊！聽說你最近在相親？」
我點點頭。
「爸媽一直催，怎麼了？阿姨。」
「就是，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家阿凜。」
我愣了愣。
程阿姨慌忙牽住我的手，語氣懇切：「之前是阿姨不對，明知道你在門後，還鬼迷心竅說了那些傷人的話……阿凜馬上三十了，除了你，他一直很排斥和同齡的姑娘待在一塊，更別說結婚了，阿姨實在沒法了……求你，考慮考慮他，行嗎？」
我還沒回答。
程凜突然在不遠處，聲音很淡，垂在身側的手卻在顫抖。
「媽，你跟小禾說過什麼？」

-12-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媽她……」
「沒事啦！」
我笑着打斷了程凜的道歉。
「都過去了。」
冬日的風貫穿了整條小巷，我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抬頭看向明顯沒有從自責中走出來的程凜，輕輕嘆了口氣。
我解下圍巾，搭在他光禿禿的脖子上。
「借你戴一天，洗乾淨還我。」
程凜愣住了，不理解我突然的親近。
我只能明示他。
「我在給你機會約我啊！笨蛋！呆子！」
程凜眼睛一亮，眼中陰霾散去：「真的嗎？！」
「嗯哼！」

-13-
程凜歸還圍巾時，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他送我到小區樓下。
這次，我沒有把他一個人留在車裏。
因爲，葉寧從警察局回去後跟我坦白了身份，也表明自己不會再糾纏程凜。
而程阿姨，也改變了當初的想法。
我和程凜之間的結局, 好像可以達成 he 了。
對了。
這個地方的 e 要發音哦！
但馬上我就要讓它不發音了。
「要不要上樓喝杯咖啡？
「順便……
「給你個機會證明實力。」
程凜這次腦子轉得還算快, 朝我大聲地說了個「要」，生怕說晚了我就會後悔似的。
一進屋，他還有點害羞, 問我咖啡在哪，他去衝。
我笑了：「我家根本沒咖啡啊！你不會不懂我什麼意思吧？不懂就下樓吧。」
程凜徹底不裝矜持了, 一把把我拽進他懷裏。
「我懂的！」
他像個毛頭小子，急切地吻上了我的脣。
和我續上了十年前沒做完的那場。
程凜視角：

-1-
孟聽禾是個很聰明的小傻子。
遲鈍、可愛又擰巴。
但沒人能否認, 喜歡上她是一件很輕鬆的事。
所以，從小到大，她身邊的朋友都很多。
我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個。
沒三班的那個體育委員會講話, 也沒十四班的那個藝術生繪畫好。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健身，然後拼命學文化課。
這樣, 在三班那個體育委員試圖用腹肌勾引孟聽禾時，她就會淡定地說：「你身材還沒程凜好呢。」
在有無法解決的題目時, 她就會忘記那個文化課一般的藝術生，第一時間想到我, 主動跟我搭話：「程凜, 這道題怎麼做呀？」
她每次轉頭時, 馬尾都會輕輕擦過我的指尖。
癢癢的。
像羽毛一樣。
喜歡。
還有她每次問完題目都會順手給我留下點小東西。
有時是顆糖, 有時是當下流行的小玩具。
那些，我都好喜歡。
喜歡喜歡！
我常常會盯着她的後腦勺想，世界上怎麼會有孟聽禾這麼可愛的小女孩？
我垂下眸，盯着試卷上的題目, 緩緩翹起了嘴角。
下一秒。
馬尾再次擦過我的指尖。
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女孩轉頭問我：
「何須多慮盈虧事, 終歸小滿勝完全。
「程凜, 你覺得小滿這個名字好聽不？」
我抬頭望向孟聽禾。
她那雙圓圓的眼睛在此時此刻，只倒映着我一個人。
天知道我有多開心。
她那些朋友有被孟聽禾這麼盯過嗎？
肯定沒有吧！
這一刻, 我感覺整個人彷彿變成了孟聽禾最愛喝的橘子汽水。
不停地咕嚕咕嚕冒着小小的氣泡。
我可恥地、無法控制地將自己代入了丈夫角色。
我和孟聽禾以後的小孩……
叫什麼都可以。
「只要是你取的，都行。」
我聽見自己說。
但說完，孟聽禾就不理我了。
怎麼會這樣……

-2-
我也想過和孟聽禾告白。
可我偶然聽她說過, 她不想早戀, 等考上大學一切都穩定下來的時候, 再考慮戀愛這件事。
所以我安靜地等着。
終於, 在十八歲那年的同學聚會等到了機會。
我不用在心裏偷偷叫她「寶寶」了。
可媽媽的電話打斷了這一切。
孟聽禾躲進了被子裏。
我也冷靜下來。
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和她發生什麼。
至少，應該在告白後。
所以, 我打算在孟聽禾清醒後跟她告白。
但沒想到。
孟聽禾沒給我這個機會。
她開始疏遠我。
我去浙大找過她好幾次, 都沒見到她。
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呢？
十年後，我終於得到了答案。
一個讓我愣了很久的答案。
我開始瘋了似的跟朋友打聽他們的隱私。
被罵變態ṱů₃, 被當男同我也不在意。
事實證明，我已經是最大的那一個了。
孟聽禾……
你到底喜歡多大的啊……

-3-
我沒有想到, 努力學習卻造就了我和孟聽禾之間最大的阻礙。
媽媽。
你怎麼能說出那些話呢？
我的動力就是孟聽禾。
如果她不配, 那我不會接受這個世界上其他的，任何一個女孩子。
她在我心裏，是頂頂好的。
好到我媽媽跟她道個歉，她就願意給我機會了。
她沒有恨任何一個人。
所以, 我一定，一定要娶她。
娶這個世界上最最可愛的小女孩——
孟聽禾。
唉……
小滿又在叫媽媽了。
教了半年，怎麼就只會叫這兩個字啊！
我明明是爸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