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七年的小叔帶回了小姑娘,一張娃娃臉漂亮惹人憐愛。
就在我決定放棄對小叔的喜歡,選擇出國留學時,突然看見彈幕:
【妹寶傷心要出國了,小叔要是發現了,肯定得嗷嗷哭!】
【別走妹寶,小叔跟那女的沒有任何關係,就是帶回來試探你的!】
【他比你大七歲,只是害怕你沒有陪他走下去的勇氣。】
我抬頭,正巧對上了小叔的視線。
他笑得從容慵懶,然後伸手握住了小姑娘的盈盈細腰。
【別看小叔在笑,他是皮笑肉不笑。】
【爲了讓妹寶喫醋,小叔也是拼了。】
【誰不知道他除了妹寶之外,對誰都有潔癖!】
我突然鬆了口氣,笑了下。
是嗎?
-1-
如果把我進研究院的名額都給了別人。
這也算愛的話。
我剛訂好機票,放下手機時,周璟聿抬手拍了拍蘇唸的屁股,她嬌嗔地說了句「討厭」後就乖巧地坐到了另一邊。
與此同時,周璟聿拿着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遞到我的面前。
「還在和我生氣呢?」
「研究院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該插手把蘇念塞進去,把你給頂掉。」
「可檸檸,你也知道,如果你願意來求求我的話,我肯定不會那麼做的。」
「你就是犟脾氣。」
他無奈地說着。
語氣放低了兩分,帶着哄人的意味。
我抿着脣沒說話,只是特別好奇。
周璟聿是怎麼做到上一秒在我面前和蘇念調情,下一秒又把小姑娘當成陌生人的。
「我幫你找了個更好的研究院,只要你點頭,明天就可以入職——」
「不用了。」我打斷了他的話:「研究院是你周家的,你願意把名額給誰就給誰。」
「那是你的自由。」
一瞬間,周璟聿臉上表情一滯,彈幕也直接炸開鍋。
【不是,妹寶,你多少有點不識好歹了,小叔給你的新 offer 可是北京城裏最牛逼的。】
【心疼小叔一秒,爲了這 offer,小叔低聲下氣求人,喝酒喝得胃都疼了一天一夜。】
【妹寶想做研究,小叔一直都是砸錢支持,但妹寶心裏只有研究。】
【小叔只是想要妹寶堅定的愛,所以纔會把名額給蘇念,纔會一次又一次地試探她,可妹寶呢?壓根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我盯着彈幕,心裏止不住地冷笑。
試探嗎?
到底有多少愛才能經得起他這麼一次又一次地試探?
十八歲我成年,他說他沒有安全感,哄着我把初夜給了他,我同意了,後來呢,變成了:
「檸檸,你真的愛我嗎?還是隻是享受和我上牀的樂趣?」
「你真的懂愛嗎?」
我不懂,但我知道,我不想看到周璟聿難過,連他只是皺眉都會心疼。
二十歲。
我說:「小叔,我們去領證吧,這樣你就可以永遠把我鎖在你身邊了。」
可週璟聿拒絕了,他說,我太年輕了,根本不明白婚姻意味着什麼。
他說:「我可以等你再長大一些,等我們檸檸明白愛到底是什麼,不着急的。」
我一步一步地靠近。
他一步一步地將我推開,他總說愛我,沒了我會死,可我——
卻越來越感受不到他的愛。
直到三個月前,我拿着周璟聿的手機玩遊戲,無意間看到他的兄弟羣:
【周少爺,你都打算在檸檸生日那天表白求婚,還搞什麼求婚前的試探?】
【你真不怕檸檸一生氣收拾東西走人嗎?】
【你要是真把研究院的名額隨便給出去,我看你和宥檸就不用過了。】
所有人都知道。
研究院的名額對於我而言意味着什麼。
他們也知道只要周璟聿抬抬手我就可以進研究院,可我就想靠自己的努力去參加考覈,然後光明正大地站在周璟聿的身邊。
沒日沒夜地寫論文,做研究實驗,我付出很多心血。
可最後他卻和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隨口就把唯一的名額,給了我的師妹蘇念。
那時周璟聿過了很久纔回復了他們一句:
【如果檸檸愛我,爲什麼不能妥協?我可以給她更好的。】
那刻。
我徹底清醒了。
感受不到的愛,就是不愛。
-2-
「檸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周璟聿握緊了拳頭,聲音降至冰點,「這件事我已經承認是我的錯了,也願意去彌補。」
「你還不開心嗎?」
【妹寶,小叔都願意道歉,願意彌補了,別太犟啊,到時候他真生氣跑了,你就老實了。】
【小叔:我都道歉了,老婆怎麼還不肯原諒我,我還要怎麼辦?】
【以前妹寶也沒這麼犟,小叔哄一鬨就好了,這次看來妹寶是真傷心了,不過妹寶,小叔不捨得傷害你,姜家就不一定了,到時候把你家搞破產,還得你來求他。】
【妹寶,小叔的毛沒那麼難順,你稍微軟下聲來,他氣就消了。】
嗯,所以我沒打算和周璟聿硬幹。
我也沒有足夠的底氣。
從出生那刻起,我在姜家人眼裏,就只是聯姻的工具,未來的人生都是被規劃好的。
我在小提琴上有天賦,就被迫學藝術,拉小提琴,只要拉不好,就會得到一頓又一頓的毒打。
那時我爸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姜宥檸,你要慶幸。」
「上天給了你一張漂亮的臉蛋,得天獨厚的藝術細胞,可以給țű⁹姜家帶來利益,否則你覺得自己還能成爲姜家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嗎?」
後來在私人宴會遇到周璟聿。
他像神明降臨,替我擋住了皮鞭,又對在場的人威脅道:
「這個小姑娘我帶走了,以後我養,誰敢再碰她一下,我讓他去死。」
從那刻起。
姜家就不再是我的後盾。
良久,我說:「我只是想繼續考博,所以才拒絕了。」
語氣真誠。
周璟聿的氣突然就消了下去,他哼哧了聲,別過臉,脣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
「也行,我們檸檸繼續留在北京考博吧。」
「你乖點,別老跟我賭氣,這樣下去,我早晚都得進 ICU。」
話落,他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頂。
【小叔又爽到了,哈哈,妹寶再一次爲愛妥協!】
【小叔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妹寶,別跟小叔賭氣了,趕緊把機票退了!】
彈幕不停地刷着。
我點了點頭,什麼都沒再說,平靜地收下了周璟聿再次遞來的禮物。
道了聲謝後,回臥室了。
門關上的那刻。
手機裏彈出條信息:【申請當我的博士生?】
是陸政年,和周璟聿同歲,二十五歲拿到了博士研究生,那時他的名聲已經人盡皆知。
三十一歲,成了研究生物基因工程領域裏的佼佼者。
讓人望塵莫及。
我回復:【是。】
對面很快發來信息,帶了點譏諷:【周璟聿能夠同意?】
【換句話說,你捨得離開周璟聿?】
這次,我沒回他。
反正留學 offer 已經到手了。
他同不同意,三天後我都要去瑞士。
-3-
夜裏,我收拾完行李後,有些睡不着想去外面走走。
下樓就見蘇念身子單薄地坐在沙發上發呆,她看到我時,臉上立馬換上一副得意的笑。
「師姐是要出門嗎?」
我沒應她,彈幕卻瞬間迭起。
【蘇念真夠不要臉的,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只是小叔和妹寶 PLAY 的一環嗎?】
【要不是小叔爲了試探妹寶,蘇念以爲她能在這個家裏住?】
【今天小叔的手碰了蘇念那麼多次,現在在房間手都要被溼巾擦爛了。】
「師姐,有空的話我們聊聊吧。」
「沒空,我和你也沒什麼好聊的。」
頃刻間,蘇念站了起來,她擋在了我的面前,陰鷙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師姐,你是不是還在爲研究院的名額生氣?」
「是,我承認我是搶了你的名額,對不起,我錯了,但這是我憑本事自己拿到的。」
「你生來什麼都有,一個研究院的名額而已,你爲什麼非要生氣,非要跟周璟聿鬧?」
「有這個必要嗎?」
她咬牙切齒地指責道。
我沒忍住低聲笑了笑,面露譏諷:「所以呢,你是在爲周璟聿抱不平嗎?」
驀地,蘇念神色一僵,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師妹,看在你跟我做了三年研究,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周璟聿現在願意寵你,你就多撈點,他的愛是有時效性的,別到頭來人財兩空。」
說完這話,我已經失去了要出門的心情。
轉身想重新上樓時。
蘇念突然嗤笑了聲:「是嗎?可我很喜歡現在。」
「我只要賣個笑,只要假裝爭個寵,周璟聿就能幫我把北京戶口辦好,就能把研究院的名額給我,還能免費送我一套房。」
「師姐,你知道嗎?這些東西我需要在北京奮鬥多久嗎?」
「你根本不懂,像我們這種人活着有多累。」
【蘇唸的身世好像也挺慘的,爸媽好賭,家裏又重男輕女,她賺的錢全拿去填無底洞了。】
【可這也不是她當三的理由啊!】
我抿着脣,望向她。
蘇念比我小一歲,當年剛入學時她骨瘦如柴,膽怯自卑,從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
老師只是無意提了兩嘴蘇唸的家庭情況。
所以在新生選助理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她。
我幫了她很多次,獎學金的申請、貧困生補助、論文二作、慈善基金會。
凡是能幫,我就搭手幫了。
我希望她脫離泥潭,希望她能好。
可我沒想過,她會偷偷攀上週璟聿,在背後狠狠地捅了我一刀。
「這是你的選擇。」
我不想和她扯,收回視線抬腳想走,下一秒,蘇唸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哀求道:
「師姐,再幫我一次吧……」
沒等我反應,突然就聽見「砰」的一聲。
蘇念操起了茶几上的菸灰缸往自己頭上一砸。
我的瞳孔驟然放大,就見鮮紅的血從蘇唸的額頭流了下來,染紅了她半邊的臉。
這時的她瘋狂得像極了命懸一線的賭徒。
「你瘋了?!」
蘇念直直地站着,眼眶紅了,薄脣翕動,卻沒發出聲。
「檸檸,你們在做什麼?」
周璟聿從二樓臥室下來時,就見滿地狼藉,和受傷躲在一側的蘇念。
她無辜地望向周璟聿:「周先生,我不是故意惹師姐生氣的,對不起……」
周璟聿沒動,只是微眯着眼睛,掃了眼落在地上沾滿鮮血的菸灰缸。
恍惚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麼,脣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但又似是意識到場景不對。
他手抵着脣,輕咳了一聲,故作嚴肅道:
「檸檸,和蘇念道歉。」
【小叔不會以爲妹寶喫醋才動了手,哈哈哈。】
【小叔又暗爽了。】
我掃了一眼彈幕,冷笑地望向周璟聿:
「不是我做的,我爲什麼要道歉?」
「不是你還能是誰?這裏就只有你和蘇念,難不成還是蘇念自己砸自己——」
「對。」我語氣淡淡地打斷他。
周璟聿的脾氣瞬間就上來了:「她是有病嗎?!她圖什麼!」
我輕聲笑了笑。
圖什麼?
圖你的愛和憐憫啊。
圖能從你的指縫間漏錢啊。
「姜宥檸!」他煩躁地盯着我。
我平靜地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他冷冽的聲音又傳來:
「姜宥檸,我再說一遍,和蘇念道——」
只是說到一半。
被我打斷了。
我一字一頓地說:「周聿璟,我不要你了。」
-4-
【不是吧,妹寶這是什麼意思?要和小叔分開了嗎?】
【妹寶老是這麼犟,到底圖什麼?小叔那麼愛她,她服軟一兩次又怎麼了?】
【雖然確實不是妹寶動的手,但妹寶就算真是你,你撒個嬌,小叔肯定不會多說什麼的,甚至還會幫你收尾。】
盯着爲周璟聿打抱不平的彈幕。
我第一次感到無力,這些年,我們做盡了所有情侶會做的事情,可他卻從來沒說過一句「愛我」,也從來沒在公開場合介紹過我的身份。
永遠都是一句:「姜宥檸,我家的小輩。」
我總是試着站在周璟聿的角度和他共情,可是我越爲他考慮,我就越難過,周璟聿爲什麼從來不爲我考慮一下呢?
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日子。
我真是受夠了。
從周家離開後,我拉着行李箱隨意找了個酒店入住,也把機票的時間提前了。
正打算入睡時。
一串已經很久沒聯繫的手機號碼打了進來。
沒有備註,但我知道是誰,毫不猶豫地拒接之後,那串號碼連連給我發了兩條信息。
【檸檸,你和周璟聿吵架了?你就是這個性子,一旦不舒服了就要弄得全世界都不順心嗎?】【去和周璟聿道歉,你知不知道他剛剛給我打電話說了什麼?!】
這時,我看了眼那羣煩人的彈幕。
才知道周璟聿準備對姜家動手了,如果我不主動找周璟聿低頭,他就會把姜家搞破產。
【妹寶,小叔也沒辦法了,妹寶就服服軟吧。】
【他現在想你想得快發瘋了,今天你說的那句話跟刀子一樣,他都快哭了。】
【小叔是真的很愛妹寶,他從小就無父無母,根本不懂怎麼去愛人,所以面對妹寶的時候才那麼膽戰心驚,總是怕妹寶不夠愛他,怕妹寶離開他。】
【妹寶,低個頭沒那麼難,姜家要真出事了,你也要低頭的。】
低頭嗎?
周璟聿曾是我唯一的軟肋。
他我都不要了,姜家又算得了什麼?
我深呼吸了口氣,忽略了心口時不時地抽疼。
關掉手機的前一秒。
突然,對面又發來了條信息:
【我知道你要出國留學,如果讓周璟聿知道了,你還能出得去嗎?】
驟然間。
我瞳孔放大,握緊了手機,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馬上去和周璟聿道歉,他要你怎麼做就怎麼做,跪下來求他也行,但絕對不能讓他動姜家,否則我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5-
一夜未眠。
早上我約了周璟聿到雲間酒家,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你爸給你打電話了?」
天台頂樓,周璟聿扯鬆了領帶,漫不經心地向我走來。
隨即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ṭŭ̀ₕ
【小叔接到妹寶的邀請時,興奮得一個晚上都沒睡呢,這會兒又開始裝矜持了哈哈哈】
【誰懂,平常不苟言笑的小叔盯着那條約會信息看了一夜,小叔別太愛。】
我忽略了彈幕,平靜問:
「小叔,我們是不是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聊天了?」
「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很想不明白,小叔你到底想要什麼?」
聞言,周璟聿下意識皺眉:「我想要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只是想要你稍微地服軟、低頭,想要你需要我,依靠我,想要你愛我,這很難嗎?」
我沒忍住就笑出了聲,譏諷的目光望着他:
「所以一次次試探我,希望我妥協是嗎?」
「可小叔,我到底要付出多少才能夠滿足你對愛的需求?」
「我費盡心思想進研究院,你轉頭把名額許給了蘇念,當年你說你沒安全感,我二話不說就把初夜給了你。」
「二十歲,你還什麼都沒說,我主動提及想和你領證,怕你喫醋,我和異性永遠保持安全距離,甚至連導師我都避免男性。」
「你不讓我去酒吧,去夜店,你擔心那些人齷齪腌臢的目光,我也從來沒去過。」
「我的人生裏除了研究只剩下你了。」
「可你還是不滿足。」
「周璟聿,你到底還希望我做什麼?」
「現在又開始拿姜家來試探我,你是想逼死我嗎?!」
說到最後我的情緒已經開始有些崩潰了。
聲音驟然拔高。
所有委屈在瞬間全部宣泄而出。
眼淚奪眶而出。
「檸檸,我沒有要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服個軟,朝我撒個嬌而已。」
「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周璟聿明顯有些慌亂,他笨拙地要擦掉我臉上的淚。
但被我用力甩開了。
我無力道:「周璟聿,放我走吧。」
周璟聿瞬間攥住了我的手腕,指尖因太過用力而微微發抖:「你說什麼?」
「姜宥檸,昨天你說不要我了,是真心話,對嗎?」
「姜家和我說你要去瑞士,也是真的,對嗎?」
他猩紅着眼望向我。
我只是彎脣譏笑了聲,沒否認。
對於姜家會出賣我這件事情,我早就料到了,在他們眼裏,我就應該像狗一樣舔着周璟聿。
他不讓我走,我就不能動離開他的念頭,這樣,姜家才能得到好處。
「周璟聿,你覺得我們這樣下去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呢?」
「有意義,只要你在我身邊,就都有意義。」他加重了力氣,「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你想要研究院的名額,我給你,姜家的人不會再騷擾你了,我們去領證,去結婚,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但你不能離開我。」
「我不會再試探你了,我不會再懷疑你對我的愛了,我把蘇念趕走,我從來都沒有碰過她,一次都沒有,我是乾淨的,檸檸。」
他說得焦急,情真意切。
「可我不想要了,我太累了。」
真的好累。
這七年,周璟聿就像刺蝟一樣,時不時地扎我兩下。
起先的疼還能忍,可最後回頭看,我早就已經遍體鱗傷了。
【截斷點】
-6-
周璟聿把我囚禁起來了。
別墅裏三層外三層都是他安排的保鏢,護照和身份證也被他收走了。
我坐在臥室發呆,眼前的彈幕不間斷地刷新:
【囚禁 play,我愛看,嘿嘿嘿,今晚會有釀釀醬醬嗎?】
【妹寶生氣了不要緊,沒什麼是一頓爆炒解決不了的,有的話,那就兩頓!】
【妹寶,何必呢?你們感情再堅固也經不住你這麼造啊。】
【小叔只是沒安全感而已,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兒,他比你大七歲,你知道他有多慌,多害怕你被小年輕吸引嗎?】
突然,半掩的房門被推開了。
是蘇念,她穿着漂亮的禮服走了進來,額頭還貼着紗布,哪怕是化了妝,也難掩憔悴。
「周璟聿說你要出國。」
我沒抬頭,也沒應她,只是垂眸盯着陸政年發來的信息。
【求我,我幫你。】
如今只有陸家可以和周璟聿抗衡,他們都以爲我沒有退路了,可我不是菟絲花,也不是金絲雀,除了我自己,沒有人可以幫我。
「師姐,這樣的生活不好嗎?有錢有權有勢,你的身後有周璟聿,整個北京城都沒有人敢欺負你,你爲什麼還要那麼貪心?」
說着,蘇念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你知道,就這兒砸了一下,周璟聿怎麼補償我了嗎?」
「我說我想要有自己的實驗室,他二話不說就給我撥了款項。」
「還給了張空白支票。」
「師姐,你說這多簡單,只要挨個打。」
她說得從容,眼裏全是貪婪的笑意。
「我說過,這是你的選擇。」我語氣淡淡道。
蘇念突然一笑,走到我的面前,乖巧地蹲下:「可是我還想要更多,師姐。」
「周璟聿說了,只要我能說服你,好好地和他過日子,他就給我升職,做副院。」
聞言,我止不住勾脣譏諷:
「蘇念,你知道那些貪得無厭的人,最後都是什麼下場嗎?」
她的眸中閃過一絲茫然,下意識皺眉。
我微微傾身,貼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地說:「他們Ṱûₖ都是要下地獄的。」
「所以,見好就收吧。」
驀地。
蘇念一怔。
等她回過神時。
我已經走出了臥室,面色從容地下樓喫晚餐了。
【蘇念也是夠不要臉的,還敢來我們妹寶面前炫耀,小叔和妹寶的愛情需要她來捍衛嗎??】
【要不是小叔昨天公司出了意外,他根本不會讓蘇念進這個家門一步好嗎!】
【小叔實慘,公司一邊遭受攻擊,一邊還在各種想辦法哄妹寶開心。】
【不過話說回來,小叔的公司機密到底是誰泄露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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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聿已經有四天沒回家了。
機密泄露,公司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他連軸轉地在查內奸,但都無果。
夜裏我正睡得舒服。
身後突然伸出只有力的手臂將我撈進懷裏,我猛地睜開了眼,當聞到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別碰我。」
周璟聿裝作沒聽見,整張臉都埋進了我的脖頸。
「檸檸,我剛從酒局下來,很累了,你讓我抱着你睡一會兒好不好?」
「不要跟我發脾氣,不要跟我吵架。」
他的聲音沙啞,明顯疲倦。
【好可憐的小叔,嗚嗚嗚,公司被內奸泄露機密,爲了挽救損失,人都喝傻了,妹寶都不肯施捨小叔一個好臉色。】
【換做以前我們香香軟軟的妹寶早就獻上一碗醒酒湯了,妹寶啊妹寶,你心疼心疼小叔吧。】
【看得我捉急,討厭妹寶一秒,這時候妹寶有點太作了。】
視線落在最後一句話時,我止不住在心底裏冷笑了聲。
臥室的燈光昏暗,周璟聿其實並沒有睡着,他只是抱着我,像是在確認什麼東西一樣。
半晌後,他突然自言自語道:
「檸檸,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不會的,對吧,檸檸說過,會永遠陪着我,和我有個完整的家。」
家嗎?以前我也幻想過的。
姜家對我來說不算家,是暫住的地方,是牢籠。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以爲我會和周璟聿有個獨屬我們自己的家。
可最後,是周璟聿親手毀了的。
我努力地搭建,他努力地強拆。
後來東牆補西牆,倒的倒,散的散。
「周璟聿,睡吧。」
醒來之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姜家覺得我妥協了,蘇念認爲我輸了。
連陸政年都親自回國想要拉我一把。
可我是從周璟聿身邊長大的,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我不會不懂。
這幾年周家發展迅速,成了北京城裏最不可撼動的地頭蛇。
沒人敢輕易惹周璟聿,但不代表沒人想把他從山頂拉下來,尤其是近一年,周璟聿行事更加乖張,得罪的人數不勝數。
想抓他把柄的大有人在。
周璟聿對我從不設防。
我只要打開他的保險箱。
只要把他偷稅漏稅的證據交出去,大廈將傾,周家和周璟聿都不能獨善其身。
在準備去瑞士前,我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ťūₒ。
-8-
第二天,看到穿着圍裙站在餐廳裏的周璟聿。
我不由有些詫異。
現在周氏遭到舉報,多個項目的資金週轉都出現了問題。
這幾日他都應接不暇。
今天卻有閒情逸致準備早餐。
「早上好,檸檸。」周璟聿對我笑了笑,起身體貼地拉開了椅子。
【小叔真的太愛妹寶了,只是冷落了妹寶幾天,就吭哧吭哧地爲妹寶做早餐。】
【求妹寶能不能獎勵我們小叔一個啵啵!!】
我坐下後,語氣淡淡地問:「今天不去公司嗎?」
周璟聿笑了笑,遞給了我杯牛奶,無所謂道:
「一堆爛攤子,處理不完了,但總不能讓我們檸檸老獨守空房吧?」
我接過牛奶,點頭。
「該找的關係找了,該跑的路子也跑了。」
「接下來順其自然吧,大不了周氏我不要了。」
他的語氣從容,手指不時輕釦着餐桌,目光卻始終落在我的身上,
其實我的手段並不高明,更何況知道他保險箱密碼的人屈指可數。
排除了所有人,哪怕他再不想懷疑我,都沒辦法不懷疑。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
周璟聿也沒再多說,收回了視線。
安靜地喫完早餐後,我正要上樓時,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怔,下意識甩開。
他錯愕了兩秒,然後笑:
「檸檸,現在你是把我當成什麼洪水猛獸了嗎?」
【妹寶動作有點傷人了。】
【小叔委屈得要哭了吧,可還得在妹寶面前裝堅強。】
【小叔都決定自己抗下週家的事情,放妹寶去逐夢了,妹寶爲什麼還不能服個軟呢?真看不下去了。】
我皺眉望向周璟聿。
下一秒,就見他從口袋裏拿出東西,放在了餐桌上。
是護照和身份證,還有張銀行卡。
「機票我幫你買了,下午四點的航班。」
「你想去瑞士讀博,可以,我不會再攔着你,但檸檸,三年後你要回來。」
「你不可以有男朋友,不可以和異性接觸太近,我會派保鏢盯着你。」
「等你回來,我們結婚。」
「如果我不回來了呢?」我平靜反問。
周璟聿懶懶地靠坐在椅子上,彎脣笑了笑,目光鎖Ṭû⁸定在我身上:
「那我就去找你,把你帶回來。」
「檸檸,從我把你帶回家那刻起,你就是我的了。」
「你的歸屬權,唯我獨有。」
【妹寶答應小叔吧,嗚嗚嗚我要爲小叔哭死了。】
【到底是哪個沒良心的舉報我們小叔偷稅漏稅,昨天早上小叔已經被警察帶走一次了,接下來更難了,妹寶你難道不該留下來和小叔共進退嗎?!】
【小叔還在爲妹寶鋪路,妹寶呢?】
我無視了彈幕。
也沒應周璟聿的話。
確認護照和身份證沒有問題後,轉身就上了樓。
我能感受到周璟聿的目光一直沒挪開。
但我沒有回頭。
-9-
下午兩點,在去機場前。
周璟聿給我發了條短信:【我的檸檸,要平安。】
我依舊沒有回。
三點,周璟聿又被警察帶走,這次手上銬的照片被徹底曝了出去。
不少記者都蹲在周氏門口等着爆料,短短二十分鐘,社交平臺的財經頻道全是關於周璟聿,周氏的,以前房地產項目出過事故但被壓下來的,也在此時被重新翻到了檯面上。
以前周璟聿有多風光,現在他就有多慘。
周氏的官博現在下面都是謾罵,周璟聿從天之驕子淪爲階下囚。
上飛機前一秒,我爸給我打電話了。
這次我接了,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句質問:
「周璟聿的事情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淡淡道:「是我做的。」
頓時他怒吼道:「你是不是瘋了?周家倒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知不知道我和周家有多少個項目在合作?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不止是毀了周家,還毀了整個姜家!」
我低聲譏諷:「我就是要毀了姜家,你不知道嗎?」
從我爸把我當成聯姻工具起,從他讓不足七歲的話去討好一個老頭起,我就想着把姜家毀了。
後來周璟聿帶走了我,他的出現,讓我的怨恨被逐漸瓦解。
如果不是幾天前我爸的那通電話,如果不是他向周璟聿泄露了我出國的事情。
我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你簡直是瘋了!」對面氣得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靠!居然是妹寶?!我看錯了嗎?!】
【妹寶是怎麼揹着我們幹這麼大的壞事的?!妹寶你真的瘋了吧,姜家對你不好,關小叔什麼事兒?你還記得是小叔拯救你於水火的嗎?!】
【這世界瘋了,妹寶瘋了,小叔要是知道,得哭死吧!!】
【爲小叔感到不值。】
我望着彈幕。
莞爾一笑:「是我瘋了嗎?我若真是瘋了,也是被他們逼瘋的。」
頓時,彈幕陷入死寂。
直到過去三秒。
【妹寶,你能看見我們……?】
我沒再理他們。
上飛機了。
我不會再寄希望於誰,不會再期待誰能拯救我於水火。
沒有人能救得了我。
唯我自己。
-10-
瑞士三年。
彈幕突然消失了。
我刻意去忽視北京城裏的事情,但還是偶爾會飄到我的耳朵裏。
比如,周氏真的倒了。
又比如,姜家因爲資金問題也破產了。
沒有人知道周璟聿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有人說周老爺子親自出山保了周璟聿,也有人說周璟聿被判了無期,消息被周家壓下來了。
周家百年,確實沒那麼輕易撼動。
但這次也足夠讓他們恢復好久了。
「想什麼呢?」陸政年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他拍了拍我的頭頂。
目光不悅地落在了我手上那隻玻璃試管上:
「我說最近數據怎麼老有問題,你能不能上點心?」
我無語地扯了扯嘴角,「陸政年,你有病是不是?」
「最近你的實驗我都沒時間參與,你數據有Ṱųₔ問題,還賴我頭上了?」
「啊……?是嗎?好像是。」
他自言自語道。
我又瞪了他一眼,然後記錄完日誌後,把玻璃試管放回原位。
「有病。」
陸政年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
他和北京城裏那些公子哥不太一樣,別人對外總是表現出一副矜貴深不可測的樣子。
而他相反。
愛說風涼話,愛和人吵架,愛平等地蔑視所有比他差勁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專業知識足夠硬。
我想沒有人願意成爲陸政年的學生,更沒有誰願意和他當朋友。
「我這不是跟你開個玩笑嘛?」
我呵呵了一聲。
陸政年不想自討沒趣,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你的論文我昨天看了,上頂刊問題不大。」
「雖然你的天賦沒我好,但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是個搞科研的好苗子。」
他的語氣有些老成。
得到陸政年的誇獎其實還挺不容易的。
三年來,這還是第一次他這麼直白地誇我,我下意識挑眉看他:
「長江後浪推前浪,陸老師,你遲早被我拍死在沙灘上。」
聞言,陸政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話落,他把一張請柬遞給我:「眼下最重要的是,參加這場宴會,該拉新贊助了。」
「今年預算又超支了,院長天天擱我那兒哭窮。」
我接過請柬。
看到名字時。
沒由來地鬆了口氣。
但下一秒,我的手機振動了下。
是條陌生短信:【三年到了。】
-11-
陸政年帶我出席的酒宴算是場學術交流會。
只是從頭到尾我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腦海裏全是上午收到的那條短信。
陸政年逛了一圈回來,發現我還站在原地發呆,不由皺眉問道:
「你狀態不太對,出什麼事兒了?」
我搖了搖頭,正要藉口出去透透氣時。
突然,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怔愣了一下,是周璟聿。
他好像變了一些,身上原先那股散漫被成熟穩重所替代。
五官精緻深邃,依舊那麼惹人眼目。
「檸檸,好久不見。」
他眉眼含笑地望向我。
陸政年比我先反應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擋在我面前:「喲,這不是周先生嗎?」
「三年前突然就沒了消息,圈內的人都以爲你死了呢。」
周璟聿的臉驟然就沉了下去。
「陸政年,當年你慫恿我家檸檸來瑞士的事情,我沒和你計較,怎麼?」
「現在還想在這裏繼續拱火嗎?」
「別你家檸檸叫得那麼親,姜宥檸她認嗎?」陸政年反脣相譏。
「你!」周璟聿下意識要去拽陸政年的衣領,但被我率先擋住了,他冷着臉,咬牙切齒道:「檸檸,你護着他?」
「你知不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的?」
我平靜抬頭:「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姜宥檸,你答應過我的,三年,你不回來,我來找你。」周璟聿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聲音不小,一瞬間,周圍投來了無數道異樣的目光。
我不想成爲八卦中心。
於是對周璟聿說:「我們出去聊。」
陸政年原想跟上了來。
我拒絕了。
哪怕他現在是我的老師,我的朋友,但說到底這是我和周璟聿的恩怨。
和陸政年沒有任何關係。
後花園裏,我剛站定,周璟聿的手臂像鐵箍般從我身後緊緊地將我圈住,臉埋在我的脖頸,細細地嗅着獨屬我的味道,呢喃了一句:
「檸檸,我好想你。」
我沒掙扎,也沒動,只是語氣很平地問:「周璟聿,你還想做什麼呢?」
「這裏是瑞士,不是北京城,我知道你很厲害,知道周家很厲害,但你帶不走我。」
「我想留在這裏。」
周璟聿的身子猛地一顫,抱我的力氣又加重了兩分。
「檸檸,我已經受到懲罰了,你還不能原諒我是嗎?」
他的嗓音喑啞。
我只是詫異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姜家都能猜到是我做的,更何況是周璟聿。
「我知道你爲了來瑞士,偷了我的賬本,也知道是你舉報了周氏。」
「但你以爲如果不是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能成功嗎?」
「周氏倒了,周家也倒不了,這三年我被限制出國,被我爸關在香山避風頭,誰也見不着,每天就只能靠着想你,靠着保鏢給我發你的照片活下去。」
「你知不知道這三年,我有多難熬?!」
他雙手抓着我的肩膀, 目光猩紅地盯着我。
我始終沒有太大的波瀾:
「那是你Ṭüₔ們逼我的。」
周聿璟突然自嘲一笑:「是,是我逼你了, 可檸檸, 你又何嘗沒逼我?」
「你要的自由我給你了, 我要你的愛, 你也給我成麼?」
「該受的罰我受了, 檸檸, 現在我只要一個機會。」
他眼底的執拗令人心驚。
我以爲我躲不開了。
可我沒想到,會遇到另外個熟人。
-12-
蘇唸的出現太過猝不及防了。
當年周璟聿沒了音訊後, 她也像人間蒸發了Ťů⁺一樣, 沒有任何的消息。
直到今天。
出了酒店,一輛的士直接衝着周璟聿的方向開去,那瞬間沒有人反應過來,直到周璟聿與車子碰撞的聲音響起,直到他倒在血泊裏。
周圍求救的聲音四起, 從死寂又陷入了嘈雜喧鬧的狀態。
只有我站在原地。
腦袋呈現一片空白。
當蘇念從駕駛座下來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遠遠地衝我笑了笑,「師姐,對不起, 三年前的事情是我錯了。」
「你幫了我那麼多,我卻還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你說得對, 像我們這種人, 就該下地獄。」
「這次, 就當我還師姐的恩情了。」
警察和救護車同時到了。
蘇念被警察上了銬沒有任何的反抗, 而周璟聿被抬上了救護車, 生死未卜。
後來我才知道。
原來蘇念也來了瑞士,她沒繼續走科研的路,而是在一家幼兒園裏當老師。
離我的學校很近,可我從來沒見過她。
周璟聿搶救及時。
活下來了, 但雙目失明,腿腳也出現了問題,以後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了。
我原以爲他還會繼續纏着我。
可沒有,他連最後見我一面都沒有就直接回了國。
陸政年說, 是因爲自卑, 以前是年齡大,現在瞎了, 腿廢了,自尊心徹底碎掉了。
我沒應他。
只是有時總會想。
如果當年周璟聿勇敢一點, 該有多好。
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瑞士第四年。
我和陸政年在生物基因工程領域裏再創奇蹟。
所有人都以爲我和陸政年會在一起,畢竟像我們這種配合度極好的搭檔很難再找到了。
但是沒有。
陸政年一心沉醉於科研。
而我也是。
同年,我生日那天, 周璟聿偷偷來看過我, 他留下了禮物就想走。
我叫住了他, 他沒回頭看我。
只是在聽到我說了句:「謝謝」後,肩膀微微顫抖,捂着臉哭得泣不成聲。
「小叔, 別再來了。」
也不再留在回憶裏了。
曾經觸手可得的幸福,是你自己親手丟掉的。
所以怨不了別人。
我走後。
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周璟聿依舊停在原地,但這次不會有人在乎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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