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戀人

18 歲到 28 歲,我陪了秦湛十年。
他卻從不提結婚。
28 歲生日那天,我提了分手。
秦湛正輕聲細語地哄着電話裏的學妹。
頭也不抬地說:「隨你。」
十年感情,他篤定我捨不得。
只當我是任性出走,鬧夠了總會回來。
三年後,我重回秦家。
所有人都以爲我會繼續糾纏秦湛。
就連秦湛也對我避之不及。
可當我的婚訊傳開時,向來驕傲的秦家少爺把我堵在閣樓。
聲音發顫:「我們結婚,馬上結,行不行?」

-1-
我沒想到,三年後回國,剛下飛機就出了一場小型車禍。
醫院的燈光慘白刺眼。
我躺在病牀上,手機放在一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剛要回撥,那頭又打了過來。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傷哪裏了?嚴重嗎?」
心頭一暖,我溫聲道:「不嚴重,受了點皮外傷。」
那頭靜默片刻,「我今晚回來。」
我莞爾,「你現在回來的話,是準備推遲婚禮嗎?」
他不說話了。
在我再三保證傷得很輕後,纔沒有堅持要回來。
叮囑了幾句,他說:「委屈你了,回來補償你。」
掛了電話,我躺在病牀上,盯着輸液管裏緩慢滴落的藥水發呆。
忽然聽到隔壁牀響起熟悉的聲音。
「學長,我疼……」
風掀起布簾一角。
側目望去,一簾之隔的病牀上,秦湛正捏着棉籤,小心翼翼地按在許昭昭手背的針眼上。
動作笨拙又生澀。
他側對着我,燈光映在他的側臉上,襯得他的面容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三年沒見,他跟印象中的模樣相差不大。
唯獨不同的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我沒見過的柔情。
布簾突然被查房護士掀開,「32 牀溫敘,你的家屬還沒來嗎?」
方纔還有窸窸窣窣聲音的病房,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我輕聲道:「家屬來不了。」
護士一頓,語氣都柔了許多:
「你傷成這樣,身邊沒人照顧怎麼行呢,要不找個護工也行。」
我點了點頭,不再開口。
隔壁病牀靜悄悄的,一直到護士離開,才聽到秦湛開口:
「我出去一趟,你別亂跑。」
他一走,許昭昭就從布簾後面探出半個身子。
「溫……溫小姐?」
似乎沒想到真的是我,她拘謹地往後縮了縮。
我「嗯」了一聲,閉上眼,無意多聊。
可許昭昭卻穿過布簾站到我牀邊,無措地說:
「溫小姐,我們不知道你也住院了,所以……」
我睜眼,打斷她的話:「他發朋友圈說要結婚,是和你吧?」
許昭昭連忙搖頭否認:「你誤會了,學長他是你的男朋友。」

-2-
我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傻。
圈子裏都知道,我跟秦湛鬧掰了。
三年前,我大張旗鼓向他求婚。
他拒絕得很乾脆:「我是不婚主義,別在我身上浪費心思。」
我不甘心。
哭過鬧過。
卻不想,換來他的嫌惡和厭棄。
甚至拋下我,轉頭就去追求他的學妹。
那天是我 28 歲的生日。
我蹲守在大學門口,像個偷窺者一樣,看着秦湛和喬知夏甜蜜約會。
從來不喫甜品的男人,此時袖口沾上的奶茶漬,像道刺眼的判決書。
我看着他們旁若無人地秀恩愛,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裏。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刀片劃過的痕跡還在,可已經不疼了。
那一刻我發現,其實放手也沒那麼難。
夜裏他回來得很晚。
我提出分手時,他正輕聲細語地哄着電話那頭的小學妹。
頭也不抬地說:「隨你。」
那天之後,我們沒再聯繫。
所以他至今不知道,我要結婚了。

-3-
「溫小姐,其實我和學長……」
許昭昭的話還沒說完,簾子外面突然響起秦湛的聲音:
「在跟誰說話?」
視線落在我身上時,他身形一頓,好看的薄脣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到底是舊識,我輕聲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見。」
下一秒,他斂了厲色,又恢復了恣意慵懶的模樣,「什麼時候回來的?」
語氣熟稔得像是關係很好的老朋友。
「今天。」
他點頭,長臂一伸,把許昭昭摟到懷裏。
「我和昭昭的婚禮,你就別來了,準備了很久的。」
我一怔。
心底酸澀感蔓延。
他以爲,我是回來破壞他婚禮的。
也是,曾經他跟我說他是不婚主義,現在卻要娶別人了。
按照我以前的性子,必定會在他婚禮上大鬧一場。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經答應別人的求婚了。
等他回來,我們也要結婚了。
正要解釋,就見秦湛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許昭昭的臉頓時紅了個透。
她回頭:「溫小姐,我們去喫飯,要給你帶點喫的嗎?」
我婉拒了。
許昭昭想了想:「學長應該知道你喜歡喫什麼,待會兒我們給你帶一份回來啊。」
「她挑食,不喜歡在外面喫,別管她。」
秦湛說完,強勢地摟着許昭昭離開了。
空蕩蕩的病房裏,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原來他還記得我挑食啊。
可我挑食的毛病是他慣出來的。
八歲那年,我父母雙亡。
秦湛的奶奶把我帶回了家。
後來因爲她身體不好,把我寄養在秦湛家,和秦湛作伴。
秦湛的父母不管他,經常不着家,大部分時間,家裏就我們倆和保姆。
保姆做飯不好喫,我寧願餓肚子也不肯喫。
秦湛怕我餓出毛病,開始學着做飯。
那一年,Ṭü⁸秦湛十歲。
只要是我想喫的,第二天準能出現在餐桌上。
長大後,我問秦湛:「如果以後我嫁人了,老公嫌我挑食怎麼辦?」
他似笑非笑:「有我在,你還想嫁給誰?」
曾經的一幕幕彷彿昨天才發生。
可如今,卻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句:「別管她。」

-4-
「溫小姐。」
林特助推門進來,「秦總已經爲您聯繫好了專家,我現在帶您去做檢查。」
我點點頭,「辛苦你了。」
頓了頓,我問:「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林特助:「秦總說,如果您想他,他今晚就可以回來。」
「……」
秦靳川不僅聯繫了專家,還幫我轉到了單人間,安排了護工。
避開了秦湛,我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在國外出差的閨蜜就發來一個視頻。
視頻裏,秦湛和幾個兄弟在聚餐。
其中有一個叫程朗,提起出車禍那天我給他們打電話的事。
「阿湛,上週溫敘給我們兄弟幾個都打了電話,我們沒一個接的,怎麼樣,夠意思吧?」
「嗐,接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跟當初一樣要我們幫忙在阿湛面前說好話。」
「不過這次她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居然能忍三年纔來找你,難道是在憋什麼大招?」
「她也就這些小伎倆,沒新意。不過,阿湛不是在籌備婚禮嘛,指不定她是回來破壞你婚禮的。」
秦湛坐在角落,忽明忽暗的光線隱去他真實的表情。
只聽到他淡漠地說:「你們幫我盯着點溫敘,婚禮準備了很久的,我不想昭昭失望。」
衆人起鬨:「喲喲,這就心疼上了。當初不知道是誰說的這輩子不結婚呢。」
「可不是嘛,一句『不婚主義』就把溫敘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了,要是她知道你在籌備婚禮,估計又要鬧了。」
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我才知道,那天我被送醫院昏迷後,護士爲了聯繫上家屬,把我的通訊錄都打了一遍。
最後只聯繫上了秦靳川。
原來,其他人的電話不是打不通,而是他們故意不接。
閨蜜給我彈了好幾條語音消息,無一不是在罵秦湛這羣人沒良心。
她說得義憤填膺,大有一種要幫我討回公道的架勢。
「當初他爲了甩開你,連不婚主義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我怕你……」
「沈棠。」我說,「我也要結婚了。」
「什麼?」
沈棠震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要結婚了?不是,你和誰結婚呀?」
「你不會是爲了賭氣,一時衝動纔想結婚吧?」
我失笑:「不是因爲衝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等你回來我再跟你慢慢說。」
「行,那你對象是誰呀?」
沉吟片刻,我說:「秦靳川,秦湛的小叔叔。」
沈棠突然就不說話了。
電話那頭過了很久很久都沒傳來聲音。
就在我以爲她掛了電話的時候,沈棠毫無預兆地大笑起來。
「哇靠,那秦湛不得喊你嬸嬸?」
「不行不行,我得把這個好消息跟他們分享一下。」
她掛了電話,轉頭在羣裏發了一條消息:
【溫敘要結婚啦!歡迎大家前來參加婚禮。】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程朗是第一個回覆的:【結婚?她不會以爲阿湛的婚禮是給她準備的吧?】
【我就說她憋着大招呢,這不出來了嘛。】
【三年沒見,一點長進都沒有,我以爲有什麼新花樣呢,這還不如當初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沈棠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奉勸某些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到時候下不來臺就好笑了。】
末了,她發了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點到爲止,任憑他們怎麼問,她都沒再說話。
我被她逗笑。
退出羣聊,手機進了一條新消息:【明天小林接你出院。】
我回:【好。】
那頭一直顯示對方在輸入中,卻遲遲沒有發送。
想了想,我打下幾個字:【想你,早點回來。】
那頭停下,過了許久,發來一個【好】字。

-5-
秦家老宅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我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當初住的房間走。
快要走到房門口時,隔壁房間的門突然打開。
許昭昭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面前。
她短促地「啊」了一聲,「溫小姐……」
我點點頭,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紅色物品上。
即使她很快地藏到身後,我還是看清了上面清晰刺目的字體——邀請函。
以及醒目的一個「囍」字。
短暫的沉默過後,我繼續往房間走。
身後突然傳來秦湛慵懶的聲音:「一驚一乍的,看到什麼了?」
許昭昭小聲說:「溫小姐來了。」
下一秒,我感覺到一道火熱的視線落在我的後背。
住在一個屋檐下,不打招呼總歸有點不禮貌。
我轉身,朝他淡淡頷首。
男人清潤的眼底滑過一絲暗芒,嗓音低沉:「你回來做什麼?」
其實我不想再回老宅。
因爲秦湛這些年都住這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方便。
但秦靳川說,我剛出院,一個人住在外面他不放心。
住這邊,起碼還有熟悉的保姆照顧我。
剛要開口解釋,就見許昭昭扯了扯他的衣角:
「學長你是不是忘了,溫小姐從小就住這裏呢,她回來了肯定是要回家的呀。」
語氣俏皮,又讓人挑不出毛病。
秦湛低頭看她一眼,「你不介意?」
許昭昭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秦湛長臂一伸,把人摟進懷裏,「以後你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不必說違心話。」
許昭昭面露惶恐之色,「學長你別這樣說……」
「怎麼,你不願意嫁給我?」
「當然不是。可是溫小姐她自小就住這裏……」
秦湛挑了挑脣,語氣嘲諷,「一個外人而已。」
許昭昭驚恐地看向我,「溫小姐,學長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就是喝多了,你們是……誒,學長你幹嘛……」
秦湛彎腰,將許昭昭抱起來往房間走。
「讓你長長記性。」
嘭!
門被他踢上,隔絕了一切聲音。
我緩緩收回視線,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撥通越洋電話。
秦靳川清冽有磁性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怎麼了?」
我抿了抿脣,「我可以搬到你房間嗎?」
那頭的翻頁聲停下,只剩下很淺的呼吸聲。
我握着手機的手收緊了力道,一顆心七上八下,怕他說出拒絕的話。
然而下一秒,他說:「好。」
我悄悄鬆了口氣,沒告訴他是因爲秦湛和許昭昭也在,「你回來的時間確定了嗎?」
秦靳川在開拓海外市場,這一去就是三個月。
上次我出車禍,他要趕回來,被我攔住了。
騙他說我傷得不重。
但我知道,林特助一定把我的情況如實彙報給他了。
「應該就是這幾天了。」他的嗓音讓人心安。
「好,我等你回來。」
掛了電話,我把一些重要物品裝起來,搬到了三樓的大臥室。
收拾好,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洗了個澡換了衣服,下樓喫飯。
卻在二樓樓梯口停下腳步。
秦湛倚着二樓的欄杆點了支菸。
他沒穿上衣,身上還有橫七豎八的新鮮抓痕,慵懶得像草原上喫飽喝足漫步的獵豹。
聽到腳步聲他回頭,瞬間沉了臉。
「誰讓你上三樓的。」
我沒搭理他,轉頭繼續下樓。
他三兩步跟上來,拽住我的手腕,「我在跟你說話。」
我皺着眉甩開他的手,嫌惡地退了兩步,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被人看到就解釋不清了。」
秦湛似乎沒想到我是這樣的反應。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餓得難受,不想跟他做過多的糾纏,打算繞過他繼續下樓。
不料他再次拉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到他的面前。
一靠近,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曖昧的痕跡。
那一瞬間,胃部突然劇烈翻滾,我沒忍住,轉身乾嘔起來,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剛緩解不適,又聽秦湛逼問:
「誰讓你去三樓的?不知道小叔最討厭別人去他房間嗎?」
我直起身,深吸一口氣才把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壓下去。
「他同意我去的,你放手。」
我使勁掙扎,卻撼動不了他半分。
他冷笑,「誰不知道我小叔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說謊也要有依據。」
「信不信由你。」
我用力一甩,掙脫開他的手。
卻因力道太大,牽扯到了肩部的傷口,痛感瞬間蔓延全身。
可又怕再次被秦湛抓住,只好捂着肩膀迅速下樓。

-6-
重回秦家的這一頓飯喫得索然無味。
我剛坐到餐桌前,秦湛就領着許昭昭來了。
他雙手環臂,坐在我的對面,不喫飯,面色陰沉地盯着我。
飯桌上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喫了幾口就放下碗筷,準備離席。
秦湛突然開口:「你明天就搬走吧。」
我一頓,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面不改色:「我讓人給你找房子。」
不知爲何,我想笑。
他還是不信我。
他怕我毀了他的婚禮,所以連家都不讓我回。
可是……
「秦湛,秦奶奶帶我回來的時候就說過,這裏是我家。她老人家去世的時候說的,不僅你,所有人都聽到了。」
秦湛面色一沉,「你要賴在秦家?」
我不置可否。
他一雙黑眸徹底冷了下來,「溫敘,你這樣糾纏有意思嗎?」
時隔三年,他還在認爲我對他死纏爛打。
也是,誰會相信一個曾用過偏激行爲逼婚的人呢?
三年前他拒絕我的求婚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精神狀態很差。
圈子裏的人都說,我爲了秦湛得了失心瘋。
所以任誰都會覺得,我這次回秦家,也是爲了和他複合。
不過這一次,我真的不是爲了他。
我扯了扯嘴角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次回來是因爲……」
「我和昭昭的婚禮你也不要來了,我不想出任何差錯。」
他打斷我的話,已然沒有耐心再聽我說。
話到了嘴邊,我通通嚥了回去。
「好。」
上樓,收拾東西,給林特助打電話,讓他過來接我。
下樓時,秦湛和許昭昭已經不在。
我提着簡單的行李出門,沿着石油柏路往大門走。
走了沒一會兒,一輛車停在我身旁。
車窗搖下,露出秦湛的臉。
「上車。」
我不着痕跡地後退,「不用了。」
他像是沒聽到,「這裏不好打車,我送你。」
我定定地看着他。
那種忽冷忽熱的感覺重現。
他最擅長這樣,打一巴掌又給一顆甜棗。
明明才把我趕出家門,現在又一副替我着想的模樣。
我忽然有點看不透他了。
「溫敘。」
秦湛看着我,那雙深邃內斂的鳳眸,竟讓我產生一種被深情注視的錯覺。
我錯開視線,扯出一抹淡笑,「不麻煩你了,我未婚夫讓人來接我了。」
夜風吹來,捲起我的裙襬。
在無限的沉默裏,秦湛懶聲開口:
「連未婚夫都出來了,是不是待會兒你就要說你要結婚了?」
我點了點頭。
等秦靳川回來,我們確實要把婚禮提上議程了。
秦湛看着我,不說話。
過了很久,他才說:「溫敘,求複合要有求複合的態度,不是激將法就有用的。」
即便早就知道他這樣看我,可真的聽到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還是沒忍住心酸。
「在你眼裏,我不配得到別人的愛是嗎?」
他眸色微深,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其實也不怪他這樣想。
從八歲到二十八歲,整整二十年,我都圍着他轉。
任誰都會覺得我離不開他,更別說在短短的三年裏就能開啓一段新的感情。
可事實就是事實,誰也無法否認。
「溫小姐。」
林特助匆匆跑來,「秦總說,您的傷勢還未痊癒,讓您待在家裏等他,不要出門。」
我爲難了,「他知道家裏有人容不下我嗎?」
林特助飛快地看了秦湛一眼,「秦總還說,如果有人不想看到你,那就讓他滾出去。」
「林特助!」
秦湛一聲厲吼,下車走到我們面前。
他面色陰鬱地盯着我:
「這就是你說的,你未婚夫讓人來接你了?溫敘,你跟誰扯上關係不好,非要染指我小叔?」
「如果你說你未婚夫是別人,信就信了,可你說ťűₒ你未婚夫是我那個不近女色的小叔,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等我開口,他轉頭又對林特助說:「你公車私用,就不怕我小叔知道?」
林特助糾正:「是秦總讓我來的。」
秦湛還想說什麼,我上了秦靳川的車。
「林特助,我們回去吧。」

-7-
夜裏,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身邊的位置凹陷下去。
常年保持的警覺性,讓我瞬間彈坐起來。
「誰?」
「是我。」
打開牀頭燈,入眼的是一張如鬼斧般雕刻的俊臉,精緻的五官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他眉峯冷銳,透出幾分冷意,緋色的脣緊抿,似乎在強忍着什麼。
我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我是在做夢嗎?」
啪嗒~
另一盞燈被打開,徹底映出秦靳川清晰的輪廓,那麼地真實。
「你怎麼回來了?」
不開口不知道,一開口才發現帶了濃濃的鼻音。
就像是在外面被欺負了的孩子,終於見到了會給自己出氣的家長,那種委屈忍都忍不住。
男人扣住我的腰,把我帶進他懷裏。
我往他懷裏鑽了鑽,順勢摟住他精壯的腰身。
「明天我就公佈婚訊。」他的嗓音不容置喙。
「不行。」我仰着脖子看他,「說好了等你國外的市場開拓完成再提結婚的事。」
他似笑非笑,「你以爲我爲什麼會在這裏?」
我又驚又喜,「那你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嗯,不過這段時間會比較忙。」
我在他懷裏乖巧地點頭,「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你。」
「你已經打擾到我了。」
我不解抬頭。
下一秒,他扣着我下巴吻了上來。
男人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衣料傳來,灼得我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
他把我放進大牀時,我緊張地抓住了他的衣襬,「我剛出院……」
「我輕點。」
他說輕點就輕點,全程沒讓我有不好的體驗。
第二天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
我起牀收拾,下樓喫早餐。
讓人意外的是,這個點秦湛還在家。
他坐在餐桌前看報紙,面前的早餐一口都沒喫。
認識 20 多年,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看報紙。
突然,他把手裏的報紙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溫敘,你還真是不擇手段!」
我茫然抬眸:「你在說什麼?」
他陰惻惻地盯着我的脖子:「你以爲弄出這些痕跡,我就會以爲你跟我小叔好上了嗎?」
「溫敘Ṭũ⁼,求複合也要動動腦子。幸好我小叔不在家,不然他的清白就要被你毀了。」
我下意識捂住脖子。
剛纔洗漱的時候我看到了,是秦靳川弄出來的痕跡。
想着也沒人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便沒有遮住。
沒想到,秦湛竟然拿這個來做文章。
我放下筷子:「他昨晚回來了,你不知道嗎?」
秦湛冷笑,「他回來,我會不知道?」
我望着餐桌對面的人,忽然意識到,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我了。
於是也不再開口,拿起筷子繼續喫早餐。
剛要去夾點心,餐盤突然被挪走。
一抬眼,對上秦湛陰沉的目光。
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秦湛,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眸子冷得幾乎要把人凍死,
「你做這麼多不就是想要複合嗎?求複合可不是做這些就有用的。」
他還在認爲我是在對他死纏爛打。
閉了閉眼,我深吸氣,「秦湛,我跟秦靳川要結婚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眼底毫無波瀾。
「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但這是事實,過幾天你就會知道了。」
說完,我起身準備離開。
不料剛走兩步,手腕被拽住。
秦湛極其剋制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溫敘,追人要有追人的態度,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就真的完了。」
我難以置信,「我們三年前不就完了嗎?」
說着掙脫開他的手,「都是要結婚的人了,以後就別說這種話了。」
一轉頭,和站在樓梯轉角的許昭昭對上視線。
她眼眶紅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8-
不知道秦湛是怎麼哄的許昭昭,當天晚上我回家時,兩人已經和好如初。
他們在準備婚禮邀請的名Ťū́ⁿ單。
許昭昭熱情地招呼我:「溫小姐,這些人我都不太熟悉,你能過來幫我忙嗎?」
我婉拒:「抱歉,我也不熟。」
轉身,上樓。
走到二樓樓梯口,我聽到許昭昭低呼一聲:
「學長,我們好像忘了邀請溫小姐!」
秦湛的聲音很低,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緊接着,又聽到許昭昭說:「要不等小叔回來Ṱũ̂⁹,我們再問問他的意見吧。」
這次我聽到了秦湛說什麼。
他說:「小叔婚禮都不一定趕得上,你等他回來?」
許昭昭:「啊?可是王媽說他昨晚就回來了呀。」
秦湛的動作一頓,「他回來了?」
「對呀,昨晚在家裏住的,一早就出門了,王媽沒跟你說嗎?」
我腳步一頓,下意識朝秦湛望去。
只見高大的男人瞬間面色慘白,眸子里布滿了不可思議。
「你說……什麼?」
許昭昭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又重複了一遍。
秦湛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樣,僵硬地保持着一個姿勢。
許昭昭終於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停下來問他:「你怎麼了?」
秦湛沒回答,依然保持着剛纔的姿勢。
我沒想到秦湛會從許昭昭的口中知道我和秦靳川的事。
看他的反應,應該是信了許昭昭的話。
事到如今,他信不信我已經不重要了。
收回視線,我轉身繼續上樓。
剛走到三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等我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將我拽進了往天台去的閣樓裏。
門被鎖上。
黑暗的空間裏,ṭŭ̀³秦湛扣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到像是要把我的手腕捏斷。
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好樣的!溫敘,你真是好樣的!」
說話間,他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我喫痛皺眉,「我跟你說過,是你不信我。」
「好,很好!」他咬牙切齒,「爲了報復我,你竟然去勾引我小叔!」
說是秦湛的小叔,其實只比他大 4 歲。
三十多歲的人,保養得好,看不出年齡差別。
我來秦家時,秦靳川已經去了國外。
這十多年他只有節假日回來,待不了幾天就要走。
直到前幾年秦奶奶去世纔回國定居。
而立之年的秦靳川全身心都撲在工作上,無心男女之事。
也難怪秦湛會認爲是我主動招惹的他。
見我一直不說話,秦湛發了狠般把我抵在牆上。
「你不就是想嫁進秦家嗎?行,我娶你,你別去禍害我小叔。」
一瞬間,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瘋了嗎!」
且不說他和許昭昭的婚禮事項都定了下來,就算他現在單身,我也不可能再回頭。
哪知秦湛卻冷笑起來,「你不是想嫁給我嗎?怎麼現在得償所願又不開心了?」
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傳來許昭昭的聲音:
「學長,你在裏面嗎?小叔回來了,他讓我喊你去一趟書房。」
秦湛沒動。
我試圖抽出手,卻撼動不了他半分。
準備大聲喊出口時,秦湛又毫無預兆地鬆開我,打開門,大步離開。
我站在角落平復心情,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才慢吞吞地從閣樓走出來。
「溫小姐。」
許昭昭從角落走出來。
「你能不能離開秦家?」

-9-
說實話,許昭昭在我面前一直卑微的。
我從沒見過她露出鋒芒的樣子。
但此刻我眼前的許昭昭,目光犀利,面色沉靜,跟之前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她走到我的面前,「從你回來,他的心思就不在我的身上了。」
「溫小姐,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秦湛不愛一個人的樣子吧?」
「你都走了三年,爲什麼就不能成全我呢?」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樣裝,也挺累的。就算你們在一起,你能保證他一輩子發現不了你的真面目?」
「這個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搬出去,不要出現在他的視野,我就能保證他對我死心塌地。」
不知爲何,我忽然想笑。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
葉昭昭戒備地看着我,「你笑什麼?」
我沒回答她,只道:「沒人跟你搶,我過幾天就搬走。」
無意多聊,我越過她進了主臥。
關門之際,葉昭昭正晦暗不明地盯着我的房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回房沒多久,秦靳川回來了。
他的眉宇間染上幾分倦色,「大哥大嫂趕不回來,讓我當阿湛的證婚人。」
秦家就秦湛的父親和秦靳川兩兄弟,再沒有別的兄弟姐妹。
秦湛的父母在商場上鬥了幾十年,近幾年兩人突然和解,手牽手環遊世界去了。
用秦湛的話說,他們就是兩個甩手掌櫃。
把秦湛和公司都丟給了秦靳川。
我點點頭,猶豫片刻,把剛纔秦湛和許昭昭的事告訴了他。
秦湛的事還沒說完,秦靳川的雙眼便釋放出要殺人的冷意。
我停下來。
他薄脣輕抿出一抹冷冽的弧度,「繼續說。」
我睨他一眼。
這讓我怎麼繼續?
高大的男人坐在單人沙發上,與生俱來的矜貴和上位者的經歷,讓他即便生氣也沉穩如泰山。
我直直地盯着他。
他一動不動。
「生氣了?」我試探性地問。
男人的面色淡漠富貴得不可思議。
我走到他面前,輕輕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肌,「真生氣了?」
男人沉俊的臉刻着冷硬,黑眸深冷,淡淡掃過我的手腕。
下一秒,他驀地抓住我的手腕,陰森森地看着被秦湛攥出來的紅印。
「他弄的?」
怕他繼續誤會,我解釋道:「他力氣大,我掙扎不開,就成這樣了。」
「呵。」
他鬆開我,轉身就要出去。
我連忙拉住他:「我們明天搬出去,好不好?」
秦靳川頓了頓:「現在就搬。」

-10-
搬家的動靜有點大,驚醒了家裏的人。
秦湛是第一個從房間出來的。
他隨意裹了件浴袍,露出輪廓分明的肌肉線條。
只是那上面又添了許多新鮮的紅痕。
我拉着行李箱,和他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下一秒,秦湛臉色大變,幾步下樓來到我面前,「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回家。」
秦湛皺眉,「什麼時候走不行,非要半夜走?」
「你有意見?」身後,秦靳川緩步上前。
他停在秦湛面前,不怒自威。
秦湛向來怵他,但這會兒他也顧不上了,「小叔,這麼晚了,你要趕她……」
「誰說我趕她走?」
秦靳川將我的手拉到他面前,漫不經心地把玩着。
「你嬸嬸回家不到一小時,手就成這樣了,我能放心讓她繼續住下去嗎?」
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因爲那兩個字,秦湛的臉色變了好幾變。
可秦靳川就像沒看到一樣,繼續說:「我跟你嬸嬸就不住家裏了,你們注意安全。」
說完,也不管面如土色的秦湛,摟着我出了門。
上了車,秦靳川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我往他身邊湊了湊,咬了咬脣:「秦靳川。」
他頭也沒抬:「說。」
「領證嗎?」
他驀地看過來,深邃的眸子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好,明天上午我有空。」
雖然他極力控制,但我還是聽出來了一絲顫抖。
這是我認識他這麼久,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激動。
印象中的秦靳川,從來都是遊刃有餘的,不管遇到什麼事,他總是能很從容淡定地處理。
其實我小時候對他的印象不深。
他回國時,我已經和秦湛在一起,對於秦湛這個小叔,也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直到下決心離開秦湛那天。
從學校離開時,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沒帶傘,手機也丟了。
沿着回家的路走了很久很久,終於繃不住,蹲在路邊嚎啕大哭。
哭了不知道多久,面前多了一雙高定商務皮鞋。
是秦靳川。
他把我拎回車裏,遞了一條幹毛巾過來。
我頂着紅腫的眼睛向他表示真誠的感謝,一邊擦頭髮一邊忍不住想着秦湛和奶茶的畫面。
一個沒忍住,把臉埋在毛巾裏無聲流淚。
「就這麼喜歡他?」
秦靳川醇厚的嗓音竟讓人產生幾分他在喫味兒的錯覺。
我停下來,邊抽噎邊點頭。
從我的八歲到二十八歲,秦湛陪着我度過了整個青春。
要徹底放下他,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事。
秦靳川慢條斯理地接過毛巾,動Ṭųⁿ作輕柔地幫我擦頭髮。
也許是車廂內的溫度太宜人,又或者是剛淋了雨,我的頭在他手中搖搖晃晃,最後趴在了他的腿上,沉沉睡去。
醒來時,我躺在他的住處。
常年西裝革履的男人換上素色居家服,少了一半的疏離感。
那一天,他陪我聊了很久。
最後,他問我:「我要去南方考察項目,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我想到圈子裏對秦靳川的誇讚。
他們說,如果能在秦靳川身邊待上個三五年,出來就能自己單幹。
所以我問:「那我能一直跟着你嗎?」
他難得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當你的助理嗎?生活助理也行。」
他幾乎沒猶豫就答應了。
我跟着他南下,在南方一起共事了一年。
他回總部時,把我留在了南方。
這期間,我們每天都保持聯繫。
一開始是他要求我每天對他做簡單的總結。
漸漸地,我會跟他分享我的生活,他的話不多,但遇到有趣的事也會跟我分享。
就這樣,我們慢慢走到了一起。
如果說我對秦湛的感情是熱烈的衝動的,那我對秦靳川就是細水長流的智性戀。
和他在一起,總會感到心安。

-11-
第二天一早,秦靳川就帶着我去了民政局。
一套流程下來,我捏着結婚證一陣恍惚。
秦靳川把結婚證拿了過去,「你用不上它,我拿着吧。」
我沒多想。
直到回到辦公室,接到沈棠的電話。
「天,你老公把整個圈子都炸了你知道嗎?」
「什麼?」我一頭霧水。
「朋友圈!那個萬年不發朋友圈的秦靳川,發了你們的結婚證!」
我打開朋友圈,一看,秦靳川果然發朋友圈了。
但只有一張結婚證的照片,一句話沒有,像極了他的爲人處世風格。
「我跟你說,秦湛剛剛在陪許昭昭試婚紗,看到你們的結婚證,他把許Ṱűₕ昭昭拋下就走了。」
「我猜他肯定是去找你了。你可千萬不要給他好臉色,高低讓他喊你一聲嬸嬸!」
沈棠的話音剛落下,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不等我反應過來,秦湛闖了進來,反鎖上門,大步走到我面前。
「你真跟他結婚了?」
我淡淡頷首:「是。」
秦湛一瞬間紅了眼, 「溫敘,他是我小叔啊, 你就一定要嫁入秦家嗎?」
可不等我回答,他又放軟了語氣:
「既然你想嫁的是秦家, 爲什麼不能嫁給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曾經我那麼想嫁給他, 可他卻次次拒絕, 甚至移情別戀。
如今他願意娶我, 我早已不想嫁他了。
正要開口, 身後響起秦靳川的聲音:「你又在鬧什麼?」
秦湛瞪過去, 語氣充滿了戾氣, 「你搶自己侄子的女人,算什麼男人!」
話說得很難聽。
可秦靳川破天荒地沒有反駁。
而是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給他,「看看吧。」
「什麼?」
秦湛皺着眉頭接過來, 我也看了過去, 是一份收養證明。
收養人, 正是秦湛的父母。
一瞬間,秦湛臉色血色盡失。
「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我看向秦靳川, 試圖想要他解釋。
他站定在我身後, 「大嫂不想生孩子,大哥就去領養了你。」
「不……不可能。」秦湛不肯相信,「你就是爲了自己的名聲才編出這麼離譜的謊言!」
說着, 他又喃喃道:「我怎麼可能不是他們的孩子呢?」
說着說着, 他又開始自嘲起來:「難怪了……難怪他們連我的婚禮都不願意回來參加……」
他忽然看向秦靳川, 「所以你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話,對嗎?」
秦靳川悠悠瞥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你非要鬧,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12-
那一天,秦湛走的時候失魂落魄。
像是一下子就被擊垮了一樣。
我問秦靳川,爲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他真相。
秦靳川淡淡道:「他在外面說,我搶了自己侄子的女人。」
「……」
「他還要跟我搶你。」
「……」
夜裏, 沈棠約我慶祝的時候,許昭昭闖了進來。
她跪在我面前,哭得聲淚俱下。
「溫小姐, 我找不到秦湛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裏?」
沈棠罵她:「你有病吧, 自己的男朋友不看好, 來問我們找人,我們欠你的啊。」
許昭昭根本不聽沈棠說:「溫小姐, 秦湛要跟我分手,他還說他要離開秦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爲什麼去見了你一面,他就要離開秦家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皺眉,「人不見了你就去報警吧,找我也沒用。」
「可是……」
「許昭昭,你不用在這裏跟我裝。圈子裏都知道秦湛不是秦家親生的孩子,你要是真喜歡他,就去找他,找我沒用。」
許昭昭還想說什麼,被沈棠喊來的保安給帶走了。
沈棠感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我是一點都同情不來秦湛。不過, 秦家沒有虧待他,以他的才能, 去哪裏都混得開, 也不會過得太差。」
「嗯。」
世事無常,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結果。
但如果事事如意,那就不叫生活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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