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澡風波

老闆讓我給男客戶搓澡。
我編瞎話說我是男同，不能騷擾男客戶。
「好，那你來給我搓，我也是男同。」
「？」
「不怕你騷擾。」

-1-
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賣的！
下一秒。
我給自己買了個蝴蝶結底褲套在棉襖裏，打車去了老闆家。
男人和男人不能怎麼樣吧……
頂多就是被親一下。

-2-
半小時前去客戶家裏送資料，老闆發來炸裂語音。
「你去了先幫客戶洗個澡。」
要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男客戶這時裹着半開不開的浴巾，拉開了房門。
他身上掛滿水珠，明顯是洗一半來開的門。
靠，上個破班拿我當搓澡大爺使？
光顧着上班，忘了上吊了。
我腳下一頓，被客戶拉進屋內。
「你老闆都交代你了吧，幫我洗澡。」
他不接資料，轉身又回了浴室。
半開着的浴室門好像在等我進去給他搓背。
老闆緊接着發來催命消息。
【幫他洗了嗎？】
我皺眉打字。
【老闆，能不幫他洗嗎？】
老闆秒回。
【要把客戶服務好。
【他不會把你怎麼樣，他就這點癖好。】
讓乙方第一天見面就給他洗澡的癖好？
他們北方人再愛搓澡也不能這麼搞吧！
【上週的小劉，上上週的小王，上上上週的小李，都幫他洗了，你不能洗嗎？】
萬萬沒想到我的同事們爲了業績能拼到這份上！
還是說這是北方人的傳統？
我一個南方人接受不了啊！
我抓耳撓腮，急中生智，瞎說。
【老闆，我和他們不太一樣。
【我其實是男同，我要是幫客戶搓澡，就成騷擾了。】

-3-
顧江正在輸入中打了好久。
他似乎突然陷入了沉思。
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客戶也在催促我。
「你好了嗎？」
手機上顧江終於憋出話來。
【好，的確不合適。】
我鬆口氣。
「謝謝老闆」四個字還沒發出去，就收到他發來的別墅位置。
【那你來給我搓，我也是男同。】
？

-4-
本來上班就煩！（王媽語氣。）
我帶着悲憤哐哐打字。
【我去！（語氣詞）
【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賣的！
【上個破班做牛做馬。
【我是不是過去再給你帶點禮物啊？
【去他喵的工作，老子不幹了！】
大不了辭職！
從客戶家衝出去，低頭一看。
房東發來交房租最後期限。
老闆那邊，由於網絡不佳，就發出去兩句。
【我去！
【我是不是過去再給你帶點禮物啊？】
顯得我格外熱情。
顧江回覆我。
【禮物就不用了，你來就行。】
我是禮物是吧？
【我會找人接替你今天的工作，現在過來吧。】
讓我過去我就過去，我是狗嗎？
我趙雲桁今後就是窮死，也不會再做資本家的舔狗！
……
「老闆，這個蝴蝶結的款怎麼賣？」
「給女朋友買的？」
「……要最大碼。」
男人和男人不能怎麼樣吧……
頂多頂多，就是被親一下。
人總不能爲了尊嚴連錢都不要了。
可剛到門口，就聽到顧江打着電話給我開門。
「嗯對，我派別人去你那裏了。
「我還能做什麼？對準，再出力。
「不說了，人來了。」

-5-
顧江開門的瞬間我夾緊了屁股。
事情好像沒我想得那麼簡單。
高大挺拔的 187 身量，套着寬鬆浴袍，臉龐棱角分明，目光寡淡，氣場懾人。
「進來吧。」
還好剛剛消息沒發出去，見到真人我就慫了。
我邊進邊慌忙從包裏掏出五片搓澡巾。
「顧總，您看您喜歡哪種？有嬰兒海綿的，潔膚粗砂的，浴花夾心的，老式雙層的，還有搓澡皮子……」
顧江握拳掩嘴，輕笑。
「你還真當是來給我搓澡的？」
我去。
這麼直接的嗎？
跳過搓澡難道他要對我……
我右腿戰術性後撤。
顧江一把把我拽到桌案邊，我屁股一扭，大腿撞到桌沿。
「顧總你……你別急……」

-6-
「會打檯球嗎？」
我才發現抵在身後的赫然是張室內檯球桌。
原來他打電話聊的是這個對準。
我鬆了口氣。
「不太會。」
「那就好。陪我打一局。」
？我都說了我不太會了！
我不喜歡檯球廳的煙味兒，家裏又不像他奢侈到有檯球桌，根本沒打過檯球！
「握杆姿勢不太對。」
顧江從身後環住我，骨節分明的大手和我五指相扣。
「應該這樣。」
他的臉離我很近，聲音貼在我臉邊，呼吸沉重。
我緊張地心跳加快，兩眼一閉。
「顧……顧總！親臉可以！親嘴不行！」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顧江撤開身子。
「其實我不是男同。」
「你剛剛明明說你是。」
「我真不是。」
他伸手指向另一張亮着電腦屏幕的桌子，語氣平淡。
「剛剛和我哥視頻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我撓撓頭。
「嗐，我沒那麼想您。
「我剛剛說夢話呢，您接着教。」
原來一切都是誤會！
那我就放心了！
「嗯。」
顧江重新俯身，從身後環我。
想到屏幕上的確是他不久前和他哥的視頻通話記錄，我安心地向後撅了撅屁股，以保證我更好地貼近檯球桌。
就聽到顧江悶哼一聲。
嗓音沙啞。
「趙……雲桁。」
「嗯？」
「別貼這麼近。」

-7-
對了，我在他眼裏好像還是男同形象。
我趕緊從他臂彎裏滑溜出去，雙手舉高以示清白。
「領導我不會騷擾你的！
「我是那種有底線的男同！」
顧江抬腳走到桌面另一頭，隔着桌子在我對面站定。
「你還是自己來吧。」
「好。」
沒喫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我杆頭對準白球，向後拉桿蓄力。
猛然一擊，白球朝顧江下腹部某處精準飛射……

-8-
捂着大腿內側倒下的姿勢，連霸總都帥不起來。
顧江蹲在地上忍受男人的疼痛。
額頭青筋暴起。
十分鐘後，我在臥室門外終於等到了緩和好的顧江。
他換了身筆挺的西裝。
一開門我就急忙迎上去。
「顧總我真不是故意騷擾你！
「我不是氣急敗壞、得不到就毀掉的那種男同！」
因爲我根本就不是男同，純純失手。
「好了別解釋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整理袖口。
「還有，你不用一直強調你不騷擾我這件事。」
顧江臉色寡淡。
「我不怕你騷擾。」
我癡呆抬頭。
「啥？」
「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你再怎麼騷擾我，都只是徒勞。」
我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哦哦。」
他輕咳兩聲。
「既然你這麼不相信我的定力，那你大可以放馬過來試試。」

-9-
我沒有不信啊？
「領導我信。」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信了？
顧江突然冷了臉。
聲音堅硬無比。
「今天出差加上你，現在跟我下樓。」
他冷着臉抬腳，下一秒踉蹌扶牆。
我替他擔心。
「顧總您的……」
直接問出口是不是太直白了？
我頓了頓改口，打算委婉點問。
「您還能生孩子吧？」
我眼睛向下瞟去，西裝褲襯出明顯的褶皺外形。
嗯……
看起來還很能生。
顧江冷聲。
「不能了。」
然後趕緊直起身板，上身直挺，下身彆扭，故作堅強地向外走去。
聲音還是冷颼颼。
「跟上。」
這次出差的人員很多，我原本求了組長半天別帶上我，還是被老闆直接抓來了。
公司樓下，我等着排隊一起和同事坐大巴車。
看到小劉、小王、小李的時候，我眼神里多了些許複雜。
不知道他們三個給客戶搓澡，誰手勁兒更大。
顧江衝我勾手。
「你不用排，上我的車。」
「爲什麼？」
「我走路還不太方便，你全責。」
我只能乖乖上了領導的車。
到目的地同事分配夜間住宿，顧江又把我喊出去。
「考慮到你情況特殊，不適合和男同事睡一間。」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愣住。
「那我和女同事睡一間？」
「也不合適。」
我聽不懂了。
那讓我過來幹嘛？
睡大街啊？
「那我……走？」
讓我回去得了，反正我也不想來出差。
「和我一間。」
「？」

-10-
上學考試和監考老師同桌，上班出差和自己老闆同住。
什麼破事都讓我碰上了。
當晚回酒店，我更是看着屋內僅有的一張大牀陷入了沉思。
後撤三步，我看着完全沒錯的房卡號摸不着頭腦。
「顧總我們進錯了。」
「沒錯，就是這間。」
「怎麼沒錯？這隻有一張牀，我們有兩個人。」
顧江推了我一把。
「先進去。」
他氣定神閒地在屋內站立。
「公司這次來的人多，雙牀房不夠分。」
我扭頭就走。
「那我找兩個同事給您換間房。」
「不用。」
他把我揪回去，靠着桌子握拳輕咳。
「我體恤下屬，看不得ŧù³他們受委屈。
「我自己沒關係，睡覺擠一點就擠一點……你在做什麼？？」
顧江突然驚歎。
趴在地上放枕頭的我抬起腦袋，呆滯開口。
「給自己打地鋪。」
顧江有些慍怒，伸手把我拖到牀上。
「我說了，我體恤下屬。」
他輕咳一聲，眼睛有點紅。
「你給我睡牀。」
我有些茫然。
「領導您……您睡地上不合適吧？」
顧江不可思議地看我一眼，咬牙吐字。
「我當然也睡牀。」
「好。」
我屁股從牀上挪下來，想到什麼，在包裏翻出五片搓澡巾。
「顧總，既然您是直男，我又喜歡男人，我給您搓澡也不太合適了。
「要不這個澡……您自己搓？」
顧江被我逗地輕笑一下。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後退幾步，屁股再次跌回牀上。
他撐住牀沿，我上身後仰，被他圈在懷裏。
「這麼喜歡搓澡？」

-11-
「不……不是你讓我搓的嗎？」
顧江撤回身子站好，冷聲道。
「你下次聽人說話把話聽全。」
剛被他貼那麼近我還有點蒙，沒有多想。
「什……什麼？」
顧江脫掉西裝外套開始解領口。
他回頭看脫掉棉襖，卻還穿着小西服的我。
「你要穿這身睡覺？」
「不是。」
我只是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既然顧江不是 gay，說搓澡也是開玩笑。
那……
那我裏邊的蝴蝶結底褲……
要是被他看到，是不是顯得我太像個變態了。
顧江皺眉繼續追問。
「怎麼不脫？」
「顧總我不困。
「我這個人睡前不運動睡不着覺，運動完累了才能睡着。」
顧江眉頭皺得更深。
我從牀上跳下來。
「顧總您先睡，我做會兒運動！」
顧江蓋好被子靠在牀頭看我，我在他對面拉伸、起跳、開合……
半小時後。
他表情似乎有些焦急，拍了拍牀上給我留的位置。
「還不睡？」
我心裏也很急躁。
你不閉眼我怎麼脫掉外褲！
那裏邊穿的是能讓你看的嗎！
我催促他。
「顧總您快睡吧，您睡了我就要好了。」
他還盯着我不動，沒有半點閤眼的意思。
我被他直視的目光看得彆扭，索性轉身背對他，面對牆開始跳開合運動。
可能我太急了。
只聽我的西裝褲「呲啦」一聲。
顧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以爲要給我搓澡，所以特地穿這種過來？」

-12-
空氣都靜止了。
我投其所好被老闆本人發現。
結果人家還根本沒有那個「好」。
那我肯定不能承認，太尷尬了！
躲了半天還是被看到了。
「當然不是！」
我捂住屁股回頭。
心虛地快速接話。
「那是……」
我腦子一抽。
「個人愛好。」
雖然這樣聽起來很像變態，但總比我要爲了保全工作獻身老闆好那麼一點點。
顧江喉結滾動兩下。
「愛好挺別緻。還是粉紅色。」
他掀開我那側被子催促。
「快上來睡。」
見我不動他又加了句。
「明天還有工作，太晚了。」
我乖乖爬上牀，貼着牀沿邊躺下，努力隔開很遠。
反正已經被看到了，還白運動那麼久，累死！
雖然我不習慣和人一張牀睡覺，但由於剛剛運動量過大，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
我在顧江懷裏醒來，腿纏在他腰上。

-13-
我半夜都做了什麼！
居然剪刀腿我的霸總老闆！
我在顧江懷裏倒抽一口涼氣。
還好他閉着眼還沒醒，要是讓他看到了還得了！
我緩緩移開雙腿，就聽到有聲音問我。
「抱得舒服嗎？」
我順口回答。
「舒……」
然後突然看到顧江睜眼。
「不不不不……顧總你聽我解釋……」
他微微皺眉，慢吞吞吐字。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不老實。不老實就是——」
他和我四目相視，眉目冰冷。
「欠收拾。」
我慌忙擺手。
現在我在他眼裏豈不是真的成了想對他圖謀不軌的 gay 子？
「顧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騷擾你！」
他突然收起緊繃到嚴肅的臉。
眉眼有些輕快。
「逗你的。」
「……」
面癱臉霸總逗我。
他什麼時候學會說笑話了？
一點也不好笑。
這感覺就像是半夜有鬼追我，邊追邊說「別怕我只是親你一口」。
很瘮人。
顧江利索地起身下牀，背對我穿衣服。
「我不介意。」
他邊係扣子邊漫不經心地說。
「我不是說了？我不怕你騷擾。
「就算你半夜纏在我身上，對我來說都是小意思。
「我定力很足，你放心，接下來兩天你也可以想怎麼抱就怎麼抱。」
穿戴整齊後他踏進廁所。
「給我四十分鐘。」
四十分鐘後，我沒聽到衝馬桶的聲音，只聽到結尾水池洗手的響聲。
壞了，老闆便祕了。
四十分鐘都沒拉出來。
縱使顧江說他不介意被我抱。
當晚睡前，我還是儘可能地把自己往牀沿邊上貼。
由於白天顧江一直讓我跑來跑去遞送資料，我晚上睡得很快。
累了果然睡得很香。
只是第二天醒來，我又抱在顧江身上。
纏得更緊了。
像章魚哥。
這次還沒等顧江醒來我就彈開了。
我從小就沒和人睡過。
沒想到我睡覺這麼不老實！
睡着了還會抱人！可怕得很！
我趕緊跳下牀穿衣服，顧江才眯着眼睏倦地醒來。
他好像睡得不是很好，疲憊起身走向廁所。
「給我四十分鐘。」
他居然每天清晨便祕。
雖然顧江說他無所謂。
但我也不能每天晚上睡覺都抱着自己的老闆吧！
這像話嗎！
還是白天盛氣凌人、說一不二的冷臉霸總。
所以第三個晚上，我偷偷給自己灌了咖啡和喜茶。
深夜躺在牀上，眼瞪得比閻王還圓。
只要我不睡覺，控制住自己，就不會手腳不老實了。
背對顧江躺下的我貼着牀沿，這個位置輕輕翻半個身就會掉下去。
我想不明白。
我睡覺既然那麼不老實。
那我這兩天怎麼不往牀下滾呢？
明明稍微向外轉身就會掉下去，我怎麼每次都是往裏滾？
我睡着後的自我保護意識也太強了點吧？
我邊想着，邊身子向牀外側傾斜着試。
感覺只要再用力一點就會……
還沒等我實驗翻多大程度能掉下去，突然腰間環上一隻手。
？
老闆還沒睡？
然後身後的手使勁往裏一撈。
我嘰哩咕嚕幾個轉身滾進顧江懷裏。
這還不夠。
他把我往懷裏按了按，我臉貼Ṱů²到他滾燙的胸肌。
然後手腳被他撈起。
他拽着我的手和腿依次放在他腰上，最後滿意地下巴蹭了蹭我的頭。
我去！
顧江他！
他他他他他！
他夢遊！
他夢遊撈我！
我還以爲是我睡覺不老實抱的他，原來他纔是睡覺不老實的那一個！
可他抱我抱地太緊，我掙脫也掙脫不出去，只能作罷。
清晨醒來。
準確地說我沒有醒來，因爲咖啡因的刺激，我一晚沒睡。
再加上昨晚顧江對我又抱又貼又頭在我肩膀上蹭。
我臉紅了一整晚，血壓都升高了。
於是清晨我尷尬起身，慌不擇路跌進廁所。
「老闆，給……給我二十分鐘。」
我熄個火。
摩擦生熱蹭出的火。
完蛋了。
演 gay 怎麼把自己演成真的了。

-14-
還好這是出差的最後一天。
我和顧江之後不會再有什麼接觸了。
老闆和員工，頂多就是在電梯裏碰到打個照面。
出差後放了兩天的假。
復工第一天，我在電梯裏看到不遠處準備上電梯的老闆。
我「哐哐」摁關閉按鈕。
終於在老闆趕上電梯的前一秒關閉了電梯門。
顧江疑惑不解的表情夾在門縫裏消失。
上樓後，我和同事換掉了我離總裁辦公室最近的工位。
顧江經過我原來的位置時眉頭深皺。
他在角落裏找到我。
「趙雲桁，一會兒把彙報單交我。」
他指指辦公室門明示我，然後先行進去。
我藉口肚子疼，讓小劉幫忙遞交。
下班我冒死卡點衝出公司大門。
組長說我瘋了，下班都不裝一下再走。
總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對顧江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一看到他我就想到那個尷尬的早晨。
還有我愣是沒睡一秒的夜晚。
還有他抱着我腦袋蹭來蹭去……
和上班的總裁形象完全是兩個人！
他要是知道我掌握他這麼重要的機密，肯定會殺我滅口的。
我溜得快，這麼大的公司，顧江也不好當面抓我。
所以我日日如此。
褲兜裏的手機嗡嗡兩聲，同事小張的電話。
他是那天后來頂替我去客戶家的冤種。
「上次那個客戶對換人很不滿意，項目下不來了。」
「因爲我拒絕給他洗澡？」
小張快哭了，聲音都在抖。
「對，他說要你再去一次，求求你了，可別讓老闆知道我沒辦成這事。」
小張父親賭博，母親住院，老婆要生了，他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我知道了。」
我掛掉電話，帶上了我上次買的五個搓澡巾。
不就是搓澡。
我這個南方人今天非要給他這個北方人搓反光了！
可到了地方我才發現。
事情沒我想得那麼簡單。
搓澡根本不是正經搓澡ṱŭₑ。

-15-
我摸了摸兜裏的搓澡巾進門。
「您不要爲難小張了，今天我給您洗，我準備得很充分。」
客戶有意思地看我一眼。
「知道我爲什麼要你們每個人進門就給我洗嗎？」
我怎ƭṻₚ麼他喵的知道他哪來的癖好？
「也算是我對你們的一丁點兒服從性測試。」
這可不是一丁點兒。
我看您那背也挺厚的。
「再說了，我也不白讓你們洗。」
我閉口不言，他接着說。
「你們洗完了也能享用，不好嗎？」
他說什麼？
我掏搓澡巾的動作頓住。
享用？
享用？？？
我猛然抬頭。
「你對小張做了什麼！」
客戶淡淡回答。
「什麼做了什麼？洗完我讓他享用了啊。」
「你怎麼能逼他做這種事！」
「我沒逼他，他享用得挺開心的。」
「不可能！」
我三觀震裂，震驚道。
「他有老婆孩子！」
然後扭頭衝出了客戶家。
怪不得最近我見到小張，總是無精打采、萎靡不振的樣子。
他畏畏縮縮的，打電話也像是被欺凌過。
原來是碰到了男同客戶，逼他做了他這種有家庭的人，不應該做的事。
我已經想象到那個畫面了。
客戶把小張逼到浴室牆角。
「張 sir，你也不想失去你的工作吧？」
小張肯定也是被逼無奈才請我再去。
所以之前的小劉小王和小李……
我一口氣衝進總裁辦公室。
顧江還在，我憤憤不平。
「顧總，你知不知道小劉小王小李他們……」
顧江從老闆椅上起身，向我走來，氣壓低到嚴寒。
「你躲我這麼久，來找我就爲了他們三個？」
「還有小張。」
顧江咬了咬牙。
我繼續義正詞嚴。
「顧總您不知道，之前那個客戶他其實是 gay，他讓大家給他洗澡都是不安好心，我們應該呼籲男性安全！不能讓這種變態得逞！」
顧江差點兒把牙咬碎。
「趙雲桁，我之前有沒有提醒過你，聽我說話把話說完？」
「顧總您說。」
他從桌面摸出手機，播放某天給我發的語音消息。
「你去了先幫客戶洗個棗。進門茶几上有他自己在院子裏種的大冬棗。」
「……」
原來是這個棗。
我當時聽到第一句，客戶就開了門。
顧江說讓我幫忙洗澡，客戶又正好只裹了浴巾。
我嚇得趕緊把語音關了。
「他只是愛好自己種棗，有讓每個人幫他洗了一起品嚐的怪癖，怎麼變態了？」
「……」
「不說他了。」
顧江氣笑了。
他向我一步步逼近，我屁股退得貼到桌沿。
「你還是說說，最近爲什麼要躲我？」
「沒……沒有啊顧總。」
顧江挑眉。
「是嗎？」
他伸手將我環在辦公桌邊，臉也逼近過來。
劉海的髮絲掠過我的額頭，鼻樑輕碰我太陽穴的位置。
明知故問。
「你出差第三天早上，在廁所二十分鐘。」
他聲音壓得很低，在我耳邊。
「抱我睡一晚，……了？」

-16-
「不是的顧總！」
我心虛地猛然後撤。
但我屁股後邊就是辦公桌，所以我身體向後一挺，一個鯉魚打挺沒撤動，腦門兒和顧江的腦門兒撞在一起。
「嘶——」
「嘶——」
我們雙雙抱頭。
顧江捂住腦袋。
「你想讓我忘掉也不必要用這種方式吧？」
我搖頭晃腦。
「不是的顧總，你聽我解釋。
「我其實不是男同，我當時以爲要給陌生客戶搓澡，不想搓才那樣說的。」
顧江皺起眉頭。
「你說你不是？」
我用力點頭。
「我不是。所以你別擔心，我不會騷擾你，也不會喜歡你的。」
他臉色驟變，語氣沉冷。
「我說了你可以騷擾我。你也可以……」
我使勁搖頭。
「不不，你允許我也不會騷擾你，我不會給你添這種麻煩。」
顧江有些頭疼。
「這不是麻煩。」
我悶頭往門口挪步。
「沒事我就先走了顧總。」
「站住。」
顧江突然從身後拽住我手臂。
「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這是怕我騙他呢？還在顧慮。
「沒有。」
我無比堅定，讓他放寬心。
「顧總放心，我是直男。
「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種。」

-17-
從公司離開後我去了一趟客Ťűₒ戶家。
爲之前兩次誤會賠禮道歉。
後來和客戶聊開，喫棗後還喝了點酒。
我一直賠罪，喝得有點多。
站起身晃晃悠悠要換鞋出門的時候，倒在了一個健碩寬厚的懷裏。
「那我就先帶走了。」
我聞聲抬頭。
顧江？
喝酒壯膽，我傻乎乎笑。
「嘿嘿，哪來的面癱臉！」
我被推靠在牆上。
「別動。」
他的聲音和他握在我腳脖上的手指一樣冰。
「抬腳，穿鞋。」
從客戶家出去，屋外寒風蕭瑟，我冷得直往顧江懷裏鑽。
他把我摟緊，我抬臉問他。
「你誰啊？胸口挺暖的！」
「和你睡了三個晚上的人。」
「你胡說！我從來不跟人一起睡的！」
突然又想起什麼。
在他胸口剮蹭腦袋。
「不對，我小時候跟我二奶奶家的狗睡過。」
「趙雲桁，你說你不是 gay。」
顧江頓了頓。
「那你喜歡我嗎？」
我突然停住步子站定，把顧江也帶停。
我皺着眉頭認真思索。
「這個問題……你讓我想想。」
然後忽然豁然開朗。
「你是狗我說人話你肯定聽不懂啊！汪汪！汪汪！汪汪！……」
……

-18-
我是在顧江家醒來的。
和之前的三次一樣，睜眼就在他懷裏。
不同的是，我們嘴脣也貼在一起！
這次我來不及想是我自己抱上去的還是他把我的腿纏上去的。
完全不記得昨晚我把他當成小狗。
先是自己趴在牀上裝狗叫了半個晚上和他對話。
又是抱着他的嘴脣啃了又啃。
「你好香啊，小狗，汪汪。」
然後捧起他的臉。
「就是臉怎麼癱了？回頭讓二奶給你扎扎鍼灸。」
雖然不記得這些。
但我收起腿就逃。
有些事還是回自己家廁所比較好。
要是再耽誤二十分鐘，顧江肯定真醒了。
這次回家後，我請了幾天假期。
不知道早上親到顧江那下是不是他的初吻。
總之我沒臉見他了。
可在家的這幾天我愈發不對勁。
腦子裏不是我抱顧江睡覺的畫面，就是他之前每次上班從我工位擦桌而過的畫面。
以前沒怎麼留意過，現在仔細想想。
顧江每次從我工位經過，似乎都會朝我瞥上幾眼。
我一開始以爲他對我不滿，畢竟他臉挺冷的。
後來我安慰自己他可能眼有毛病，就沒再管了。
我的工位離總裁辦公室門是最近的。
當初還是顧江親自吩咐我組長給我更換的位置。
那是我入職第一天，下班後回公司拿忘掉的雨傘，看到了這一幕。
我的腦子越來越亂。
除了顧江，還是顧江。
經過這幾天下來，我突然遲鈍地想起一件醉酒當天的事。
顧江那天是不是問我，我喜不喜歡他？
我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我揪禿頭髮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答他的。
無非就是兩種答案。
「喜歡」或者「不喜歡」。
不可能再有別的了。
我到底回答的哪個？
真讓人想得頭疼……
打開好多天沒看的手機。
裏面全是顧江這些天發來的慰問。
【怎麼請假了？
【在幹嘛？
【病了？還是什麼？
【發燒？
【你請婚假什麼意思？！你組長說你還沒對象！
【婚假不批。
【算了批了，知道你不是真的去結婚。
【說句話。
【如果交辭職表我可不批。
【你再不來，我去你家找你了。】
……
我也是膽子大了，敢不回領導消息。
這麼多條我不知道該回哪條。
想了想，我回復兩個萬能的字。
【收到。】
我想通了。
我不躲了。
喜歡就是喜歡，幹嘛一直不承認自己愛上了。
我抱着手機接着發一句。
【顧總，我今天回去上班，有話要對你說。】

-19-
我以爲我請假一段時間什麼都不會變。
可沒想到變得天翻地覆Ŧŭ₁。
公司門口的早餐店倒閉了，辦公樓電梯翻修只能走貨梯，我的工位被新人佔了。
以及。
顧江要結婚了。
我剛到公司樓下，就看到顧江和一個搖曳生姿的女人說笑聊天。
上樓後聽到同事們正在議論此事。
「聽說顧總要結婚了。」
「和誰啊和誰啊？」
「當然是江氏千金了！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現在就在樓下和顧總聊天呢！」
同事聊天無論任何話題都能轉到放假問題。
這就有人挑頭。
「那我們放不放假？」
「放吧！」
「希望他們多結幾天，讓我們好好休息！」
我聽得一臉陰霾。
對啊。
顧江說過，他是直男。
況且，連放假幾天，工位都會被換掉的我，在他眼裏怎麼可能是受到重視的？
我工位上的男生正在整理自己的桌面。
白白淨淨，和我一樣是偏瘦弱的男生。
「哥，我今天剛入職。聽說這是你之前的位置？」
他抬起頭笑臉迎我，人畜無害。
「嗯。ṱų⁶」
也許他這個位置，也是顧江給他專門安排的。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特殊的對待。
「那哥，以後這個位置就是我的了。你之前的這個日曆還要嗎？」
「不要了，扔了吧。」
「哥，你不會覺得不高興吧？」
「沒。」
「那就好，我還挺喜歡你這個位置的，就是你回來晚了，被我……顧總好！」
我扭身，被顧江輕輕扯了下袖子。
「來辦公室。」
然後他抬眼和新職員對視了一下。
新職員嘴角咧得上天。
辦公室裏，顧江問我要和他說什麼。
「辭職我可不答應。」
「不是。」
「那是什麼？」
他心情不錯，在桌前踱步幾圈，好像有什麼高興事。
也是。
可能剛剛在樓下商量婚期吧。
「那你說要和我說的是什麼？」
我看得氣急。
「新婚快樂！」
他握拳輕笑。
「謝謝啊。還有呢？」
他果然要結婚了，公司裏不是傳言。
看到他沒有反駁，我更氣了。
咬着脣撇下一句。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你之前給我安排的工位！每次你半開門我都能看到你！很討厭！」
顧江突然冷了臉。
「能看到我爲什麼很討厭？」
他聲音也跟着一塊冷下來。
「你就那麼討厭我？」
「對, 我要辭職。」
「我不準。」
「那我罷工。」

-20-
這次回家後我心煩地沒有立刻找新工作。
而是把自己悶在家不出門。
和上次不同，Ťü₈顧江這次一條短信都沒發給我。
可能他忙着籌備婚禮, 也可能在打趣我工位上的新員工。
倒是新員工給我發了不少條消息。
他第一天就從公司大羣加了我。
【哥, 我看你特別親切, 你辭職了我們也能做朋友。
【哥, 顧總對人可真好，他對我講話好溫柔啊。
【哥，顧總今天給我穿他的大衣, 好暖。
【哥，顧總好像拉我手了……】
他要結婚了還這樣做？
挑逗別人, 讓別人喜歡上他？
像當初對我說可以盡情騷擾他，然後等我動心後拒絕？
我要把這件事告訴江氏千金。
我憤怒出門，就看到靠在我家門框上抽菸取暖的顧江。
「你……你今天怎麼來了？」
「我不是今天來了, 我是一直都在。」
他凍得有點抖。
「你先讓我進去。」
「怎麼有人能連續幾天不出門的？宅成這樣？」
進門後的顧江雙手抱住溫熱的茶杯。
我看他凍得鼻尖發紅, 一時語塞。
「今天終於出門了, 是回去上班嗎？」
「領導來家門口求人上班, 你還真是史無前例。」
我撇了撇嘴。
「我不會回去了。
「我今天是想給你的未婚妻揭露你的罪行。」
他眉毛一挑。
「給你揭露？」
我眉頭一皺, 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什麼我？我說你未婚妻。」
「我未婚妻就是你。」
顧江放下茶杯。
「你之前說你休婚假，我就對外說我結婚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被公司傳成準備結婚還沒結。」
我突然怔住。
「你最好不是在挑逗我。」
「千真萬確。」
「那那天公司樓下那個穿紫色連衣裙的女人是誰？和你明明很搭。」
「你是看到了這個？」
顧江無奈。
「那是我嫂子, 我哥老婆。我哥要是聽到你說的話得氣死。他倆在國外領證，公司的人不知道很正常。」
我腦子還在飛速旋轉, 顧江身體滑着沙發移動過來。
「你說你要揭露我什麼罪行？」
我板着臉。
「你揹着她招惹新來的男同事的罪行。」
顧江改了詞重複一遍。
「你是說，我揹着你招惹新來的男同事的罪行？」
我臉有些紅, 他靠近我。
「那個自作主張搶你座位的人第一天就被我攆走了。」
「自作主張？」
我愣着掏出手機。
「可他明明說你這些天對他很好。」
顧江大致瞅了一眼屏幕界面，表情慍怒。
「我這幾天每天都守在你家樓下，哪來的空對他好？」
他皺起眉。
「你去查監控，就知道我這幾天被凍得有多慘。」
他敢這麼說, 就不怕我去查。
「你……你爲什麼攆走他？」
「因爲他搶了你的位置，那裏只能是你的。」
「那他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因爲我告訴他, 他搶的是我喜歡人的位置。」
顧江離我越貼越近。
我心跳加快, 把自己所有的疑惑問清。
「你說過你不是男同。」
他索性把我圈在沙發上，一張帥臉逼近我。
「你先說你是不是也喜歡我，我再回答你這個問題。」
我弱弱回答一聲。
「是。」
他俯下身子親上來, 還帶着從門外進來的冷氣。
「我不是說了，和我哥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我選的是真心話。」
我被他摁在沙發上吻得喘不過氣。
「你……你讓我呼吸一下。」
顧江鬆開扣我腦袋的手。
「現在能回去上班了嗎？」
我紅着臉抿嘴。
「不能。」
「爲什麼？」
「因爲……」
我害羞地鑽進他懷裏。
「我今天不想上班。」
「今天當然不上班，真要上也是……」
顧江把我打橫抱起往浴室走。
「買的搓澡巾還在嗎？我給你洗。」
……

-21-
後來我把搶我工位的男生刪掉, 他只是被辭退心裏氣不過。
我也得知了小張那段時間精神萎靡的真正原因。
因爲老婆快生了，顧家的他每晚照護老婆合不了眼。
老婆餓了，他凌晨三點煮麪。
老婆翻身, 他護着老婆生怕滾下牀。
老婆想喫蛋糕，他全城跑着買她最喜歡的樣式。
折騰一陣子, 他不萎靡誰萎靡？
氣虛後聲音都是抖的, 電話都拿不穩。
後來他老婆終於生產，他握着我的手大哭着叮囑。
「雲桁啊！嗚嗚嗚……以後一定要對老婆好啊！嗚嗚……她爲了生娃喫了這麼大的苦嗚嗚嗚嗚……」
我拍拍他的手背。
「放心吧，我這個不會生。」
他愣住。
「爲什麼？」
「被我當時一記檯球撞壞了。」
屁股被和我們並排走的顧江狠狠掐了一把。
他趴到我耳邊。
「我今晚就讓你看看壞沒壞。」
然後拉着我離開, 對小張擺手。
「有點家事, 我們先走了。」
留小張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領導你……你有家事爲什麼要拉走趙雲桁？
「雲桁你拿檯球撞人家肚子了？」
……
我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
當時我問顧江還能不能生孩子，他說不能了。
是因爲他那時候就打算我在一起，沒想要孩子。
當晚, 我被折磨通宵。
扶着腰聽顧江發狠問我。
「壞了？嗯？
「你再說一次我被檯球撞壞了試試？」
……
「不敢了老闆，再也不敢了。」
「不許叫老闆。」
「老公，停手吧。」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