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女主自救指南

五歲那年,我腦子裏多了個系統。
它像個銷售,說我是 po 文女主。
將來要和男一虐戀和男二甜寵、被男主三強取豪奪。
但只要我在它的積分商城購買道具,改造自己的身體。
最後就能 1v3,四人幸福快樂地生活。
五歲的我懵懂。
且照做,立即買了一個【身嬌體軟】道具。
反手就用在它口中的男一身上。
詭異的沉默後,系統癲了。
我笑了。
男一不該硬的地方,終於軟了。

-1-
系統出現的時候,二叔正要給我洗澡。
我不喜歡二叔給我洗澡。
他每次給我洗澡,呼吸很重,看我的眼神也很恐怖。
以前,我問奶奶:「可不可以不讓二叔給我洗澡呀?」
「我長大了,可以自己洗的。」
但奶奶罵我:「你一個幾歲大的丫頭片子,自己能洗乾淨嗎?」
「咱們村裏,哪個女娃小時候叔伯沒看過光屁股?長輩喜歡小輩,纔會幫她洗澡換尿布,這事兒多正常?就你和你媽窮講究。」
她嗓門大,我害怕。
被罵一回,我就不敢問了。
爸爸說,奶奶和二叔是除了他和媽媽以外,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親人不會害我。
所以我想,奶奶說二叔幫我洗澡這件事很正常。
那二叔會在我洗澡的時候摸摸我,親親我。
說這是我們的小祕密,只要我不告訴其他人,就每天給我糖喫這件事,應該也是正常的。
我一直這樣想,就算不喜歡,也默默接着二叔給我的糖果。
可今天,二叔剛脫下我的衣服,照常親親我的臉蛋,還要親親我嘴巴的時候。
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發光的圓球。
那圓球會說話。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
後面的話,它沒說完。
卡殼幾秒後,它四處亂竄,忽然發出尖銳的驚叫。
「啊啊啊!!!住手!快住手!」
「舉報!我要舉報到中央!這裏有人猥褻兒童!!」

-2-
我不知道什麼是「猥褻兒童」。
但我知道,它說的是二叔。
而且聽它的語氣,現在二叔正要對我做的事很不好。
幾乎下意識的,我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二叔,我不想洗澡了。」
二叔愣了一下。
他似乎看不見飛來飛去的光,也沒聽見光球說什麼。
愣怔過後,又像從前那樣,溫潤地笑着,從衣裳口袋裏拿出一顆糖。
「熹熹,怎麼了?」
「你不想喫糖了嗎?今天二叔買的是你最喜歡的草莓味呢。」
二叔不是我的親二叔,他是奶奶和爺爺領養的孩子。
這件事,在家裏不是祕密。
他才十八歲,上大學。
正年輕,長得好看,性格也很溫柔。
以前我調皮搗蛋,爸爸會打我手掌心。
但二叔會保護我。
他會溫柔地說:「哥,熹熹還是小孩子,你和她計較什麼?別打了。」
也會偷偷給我買媽媽一天只允許我喫一顆的糖果。
以前我很喜歡二叔。
喜歡幼兒園放暑假,他來家裏住,帶我去遊樂場玩。
喜歡他瞞着媽媽,偷偷帶我去喫我饞了很久的炸雞桶。
但爸爸媽媽車禍去世,他和奶奶搬來一起住以後。
我好像沒那麼喜歡他了。
「就是不想洗。」
我一把推開他,衝回房間。
我的房間沒有鎖,二叔和奶奶隨時都能進。
好在今天他沒有跟來。
讓我躲回牀上後,有時間打量飛在眼前的光球。
「你是什麼東西?是鬼嗎?」
光球圍着我飛了一圈。
彷彿確認似的,問我:「你是陸熹微?剛纔那個是你二叔陸嶼?」
見我點頭,它再次暴鳴哀嚎。
「天殺的!誰家好人讓五歲萌娃當 po 文女主啊!」
「殺了我吧!良心好痛!!!」

-3-
光球說,它是系統。
而我是一本名叫《活色生香》的 po 文女主。
書裏有三個男主。
我二叔,就是其中一個。
它說,二叔將來會和我僞骨科虐戀。
我還會被第二個男主疼寵入骨,被第三個男主強取豪奪。
他們爭我、搶我,未有一段時間我會遍體鱗傷、過得生不如死。
但沒關係,那些都是十幾年後的事。
只要我在它的積分商城裏兌換道具,不停改造自己的身體,以後就能扛過去。
然後,和他們三個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五歲的我不知道什麼是 po 文,也不知道什麼是系統。
我只是好奇。
「和他們在一起,我真的會幸福嗎?」
這個問題它一直沒回答,甚至轉移了話題。
「你就沒什麼其他想問的嗎?」
想問什麼?
有很多。
可是怕被罵,我不太敢問。
於是想了想,我問了一個不會捱罵的問題。
「你是銷售嗎?媽媽說賣東西的人就是銷售,她的工作也是銷售。」
系統又沉默了。
好一會兒,它才幽幽開口。
「八百年沒見過像你這麼情緒穩定的小孩了,我對你的感情忽然有點複雜。」
「有點想生你。」
我沒說話。
有點驕傲地想,它才生不了我呢。
我可是爸爸媽媽的熹熹寶寶。

-4-
二叔來的時候,我已經明白了什麼是「猥褻兒童」了。
也確信奶奶和二叔不對。
而媽媽以前說「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不能給人看」,纔是對的。
我有點睡不着。
因此二叔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眼睛睜得大大的我。
「熹熹還沒睡嗎?」他腳步輕輕的。
走過來摸摸我的頭,自然地坐在我的牀頭。
「熹熹,你能說說今天爲什麼不讓二叔幫你洗澡嗎?」
「是不是不喜歡二叔呀?」
他的聲音也輕輕的,表情有些受傷。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捏緊被子,一句話不說。
「是因爲討厭二叔親親嗎?」
「你想想,你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會經常抱抱你,親親你呀?」
「二叔喜歡你,纔會親親你的。」
爸爸媽媽以前的確會經常親我的額頭。
但他們親我的時候,我不會像二叔親我那樣,感覺不舒ṭú₌服。
「哎……」
大約我長久的沉默,讓二叔有點難過。
他嘆了口氣,又摸摸我的頭。
「熹熹長大了,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不想告訴二叔也沒關係。」
「但是你看,你今天推倒我,我都受傷了。」
他伸手,將手上的擦傷亮給我看。
傷口和我以前跑步摔倒的擦傷很像。
雖然已經結痂,但還是紅紅的。
一看就疼。
不知道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愧疚。
我忽然就有些想哭,也沒忍住哽咽。
「二叔,對不起……」
「我又沒怪熹熹。」
二叔抱我坐在腿上,拍着我的背輕聲哄。
笑得很溫柔。
「我只是想告訴熹熹,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一定要敞開心扉說。」
「就像我受傷了會告訴熹熹一樣,熹熹不喜歡二叔親你,也可以告訴我,二叔以後再也不那樣了。」
「真的嗎?」
二叔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嗎?
我抬頭,哽咽地望着二叔。
「真的。」
二叔的笑容很溫暖。
這一瞬間,他好像又變回了以前那個好二叔。
可惜,他不是。
因爲就在我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誤會他的時候。
我突然感覺屁股底下,有什麼東西忽然硬硬的。
緊接着,腦海中又傳來系統的尖叫聲。
【啊啊啊!!!!】
【一號男主不是要女主成年後纔對她動心起反應嗎!】
【人渣!!!我雷戀童啊啊啊!!!】

-5-
系統說完的時候,二叔已經放下我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將我放下後,捏了捏我的臉頰。
匆匆說了一句「熹熹早點睡吧,做個好夢。」
逃似的走了。
「嚇死我了!」
系統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
「寶寶!雖然咱是 po 文女主,但咱現在堅決、絕對不能走劇情啊!」
「你才五歲,你還是個寶寶!」
「天殺的,陸嶼這樣違法啊!怪不得是僞骨科虐戀呢!」
它上躥下跳,驚叫的聲音刺得我耳朵疼。
它的話我還是聽不懂。
但我聽懂了兩個字,「違法」。
媽媽以前說,國家有法律,壞人做錯了事,違反了法律,是會坐牢的。
二叔果然是壞人嗎?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有點不明白。
大約是看我神情懨懨,上躥下跳的系統漸漸冷靜下來。
它飄到我面前,一動不動。
明明它沒有眼睛,但我卻感覺,它在看我。
「寶寶,雖然這些話對你來說有點殘酷,你現在也許聽不懂。」
「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在你還未成年、心智和三觀還沒正確長成的時候,你二叔對你做的這些事,是不對的、違法的。」
「每年,兒童猥褻性侵案件中,熟人作案的佔比的 70%~80%,人性和人心都很複雜,相信你媽媽也教過你,衣服遮住的地方不能輕易讓人看,就算對方是二叔,是爸爸。」
它頓了頓,飛得離我近了些。
語氣也軟了下來。
「還有,你是小孩子,就算力氣再大,也不可能輕輕一推,就把一個成年人推倒,受那麼嚴重的傷。」
「在大人面前,小孩纔是弱者,如果有大人向一個小孩求助,或者在小孩面前示弱,用講條件的方式以求達成某種目的,那你一定要學着分辨,那個人是不是居心叵測。」
真的是這樣嗎?
我有些懵懂。
又忽然感覺,系統說的這些話,很像媽媽以前教我的。
我好想媽媽啊。
想哭……
或許看我眼淚汪汪的樣子可憐。
系統有些不忍,也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它飛過來,嘆了口氣。
「最近發生的事,不會給你造成什麼心理陰影吧?」
「我記得積分商城裏有記憶消除道具,只要 99 積分,要不你買一個試試呢?」
它說着,半空中出現一塊屏幕。
屏幕裏好多花花綠綠的圖案在滾動。
還有字。
但好多字我還沒學,都不認得。
我不需要消除記憶。
回想起剛剛二叔抱我時的場景。
我心裏有些不舒服。
猶豫問它:「有能讓人身體變軟的道具嗎?」
像是聽見什麼可怕的話。
系統僵硬回頭,吞吞吐吐。
「有是有……」
「雖然 po 文女主們大多數都會買來用在腰上,但是寶寶,咱還小,這可不興用嗷……」
我搖頭打斷它:「可以給我二叔用嗎?」
話音落下,它沉默了。
「……」
「嗯……試試呢?」

-6-
二叔病了。
系統癲了。
「這個道具竟然對別人也有用??」
「宿主!宿主!以後你一定要多買!一定要買夠一萬分,讓我成爲一名光榮的銷冠系統!」
直到我答應它,它才高興地「嗚呼」幾聲。
圍着我亂飛,像極了上躥下跳的猴。
它說得沒錯,道具對二叔真的有用。
一連好幾天,他臉色都黑黑的。
明明和以前那樣,會溫柔地對我笑。
但我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恐怖。
我的感覺沒錯。
有一天我照常喝完牛奶睡覺。
半夜卻聽見系統大喊:「宿主,別睡!快醒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發現我被人抱在懷裏。
是二叔。
他嘴裏叫着我的名字「熹熹、熹熹……」。
手卻伸進了我的小睡衣。
剛醒來,我還很懵。
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喊了聲:「二叔?」
話音落下,二叔愣了幾秒,猛地捂住我的嘴。
「熹熹,別怕,二叔走錯房間了。」
「你別喊,別出聲,我們來做個遊戲好不好?」
「二叔病了,硬不起來了,你幫幫二叔好不好……」
二叔的話我聽不懂。
我也從沒見過二叔這麼可怕的樣子。
一動不敢動,乖乖點頭。
但等他一鬆開我,我還是大聲哭喊:「奶奶!救我!」
二叔慌了神,又要捂我的嘴。
可我掙扎、反抗的動作不小。
情急之下,他竟然拿起了一旁的枕頭,蓋住我的臉。
黑暗襲來前,我聽見系統焦急的聲音。
「人渣!謀殺啊!!」
「寶寶!你堅持住!」
也看見小小一團的它,衝向牀頭櫃上的檯燈。
「嘭」的一聲驚響聲。
檯燈被撞落摔碎。
房間裏巨大的聲響,終於吵醒隔壁房間的奶奶。
燈光驟亮,驅散黑暗。
捂在我腦袋上的枕頭一鬆。
我掙扎着坐起。
放聲大哭的瞬間,看見門口奶奶一臉驚恐,站在門口。
「謝嶼!你在熹微房裏做什麼?」
「你、你混蛋!」

-7-
奶奶打了二叔。
自從爸爸媽媽車禍去世後,她第一次抱我,也第一次哭。
「他是你哥的孩子啊,就算你不是我親生的,論輩分,你也是熹微的叔叔,她是你侄女!」
「禽獸!真是造孽哦……」
二叔跪在地上,臉色慘白,一言不發。
奶奶哭,我也哭。
好一陣後,奶奶才把我抱起來。
「你走吧,反正暑假要結束了,回你的學校去。以後沒什麼重要的事,別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她將我抱回她的房間。
這一晚,她抱着我哭了很久。
說了好多「對不起」,還讓我別怕。
其實,我不怎麼怕。
因爲我是故意的。
故意喊「奶奶救命」。
故意哭得大聲。
故意表現得害怕和難過。
因爲這樣,奶奶才能發現,我被欺負了。
我知道,因爲車禍時爸爸爲了保護我喪命,奶奶心裏有隔閡。
但她是親人,不是壞人。
就像前幾天,系統告訴我。
「你奶奶是農村人,她們那個年代的女性沒什麼機會讀書,也沒那麼多機會接觸社會,接觸壞人。」
「她們消息閉塞,不懂性教育,不知道人心險惡,甚至談性常識害羞,也下意識認爲人都是善良的。」
「這種觀念根深蒂固存在幾十年,想要改變她的認知和想法並不容易,但也並非不可能,只是需要時間和契機罷了。」
而親眼看見犯錯的二叔,似乎就是那個契機。
被捂住口鼻的瞬間,我是那樣想的。
我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好孩子。
我很知道,如何利用奶奶的愧疚。
「奶奶,我好害怕……」
我撲進奶奶懷裏,嚎啕大哭。
「奶奶,二叔走之前,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果然,這一次奶奶沒有罵我。
她同樣哽咽,眼淚燙得我很疼。
「對不起熹熹,我沒想到……」
「怪我……」 

-8-
二叔是第二天走的。
他沒和奶奶告別,只留下一封信。
信裏寫了什麼我不知道。
只知道奶奶在看完信後,在房間裏坐了很久很久。
那天以後,我的房間終於裝上了鎖。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奶奶對我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而這件事,好像嚇到了系統。
它嘴上說着什麼:「性教育永遠不嫌早。」
轉頭就推薦我,在它的商城裏買了一堆《女孩別怕》《女孩安全指南》《女性安全防範書》……
它比老師還嚴厲。
不認識的字一個個教。
不懂的句子,它也一句句摳。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我念完小學,初中畢業。
這些年,二叔再沒有回來過,只是偶爾打來電話,向奶奶報告行蹤。
隨着年齡增長。
我漸漸明白了什麼是 po 文女主。
也從系統那裏要到了原著,看完了全文。
那本以我的名字爲主角,全文三分之二都在牀上的故事,讓我很不適。
不想變成故事裏那個只會在「男主們」身下哭,只會被爭來奪去的「女主」。
七歲那年,我求奶奶讓我學武術。
自從二叔那件事後,她變化很大。
以前從來不社會新聞。
這幾年卻一有空就研究各種案件。
還會偷偷看我的《女性安全指南》。
因此,聽說我想學武術,她並沒有反對。
考慮兩天後,就給我挑了一家柔道培訓機構。
系統商城的道具很好用。
雖然我不知道它的後臺面板上,18250 積分是怎麼來的?
問它,它也支支吾吾不說。
但每天放學訓練兩個小時。
就算再累,受再多傷,一個道具也能輕輕鬆鬆解決我的疲乏和傷痛。
託系統的福。
我成了教練口中最努力,也最有天賦的學員。
也多虧了它,ṱŭ̀²我「po 文女主」的特徵漸漸明顯後,沒再喫過一次虧。
進入高中後,因爲胸部比同齡女生髮育快。
有人嘲笑我「大雷」「奶牛」。
無論男女,我都平等地送上一個豐胸道具。
因爲我身上總是香的,有人普信告白。
被拒後,他破防:「一天噴那麼多香水,不就是爲了勾引我?」
我也沒慣着,隨手讓他擁有我的同款體香。
有了和我相同的身材,嘲笑羞辱的話,再沒人說得出口。
而身上總是香味襲人的男生,被同宿舍的人以同樣的方式追求後。
也很快轉學,再沒有對我污言穢語過。
後來,我高中畢業。
爲了避開原著劇情,毫不猶豫選了和原著不一樣的大學。
我本以爲,這樣就不會和書中的其他「男主」產生交集。
但新生報到第一天。
一個容貌帥氣、笑容陽光的男生在學校門口攔住我。
「學妹你好,你的行李好像很重,我幫你搬吧?」
而看見他的第一眼,我腦海中佛系多年系統,再次尖叫。
【啊啊啊!!宿主!!!】
【你眼前的男生,好像是這個世界的第二個男主——程澈】。

-10-
程澈,大學校草、未來的天才賽車手。
是原文中,「我」的初戀,也是第一個和我在一起的「男主」。
的確,他相貌出衆,身姿挺拔,笑容爽朗乾淨。
光是從學校門口走到女生宿舍樓的這十分鐘,就讓路人頻頻回頭。
但明明,我已經選了和原著不一樣的大學,爲什麼還能遇見他?
【難道因爲劇情具有強制性?就算你刻意避開,男主們也會圍上來。】
系統小聲說。
顯然,它也有相同的疑惑。  
因它的話,我好奇地打量身邊的程澈。
原著裏,我和他就是大學第一天加上的聯繫方式。
又在他生日那天,在酒店的套房裏確認關係的。
可那又怎樣?
原著是原著,我是我。
就算劇情有強制性,也別想左右我。
「同學,我臉上有什麼嗎?」
思緒被打斷。
大約我剛剛的目光太直白,程澈的臉頰和耳廓染了些薄紅。
想了想,我嘗試退後,和他拉開距離。
確認身體沒有被亂七八糟的力量控制,才從他手中接過行李。
「嗯,你臉上有點髒,回去擦擦吧。」
說完,也不等他再次開口。
同他道謝,徑直上樓。
【宿主,你就這麼水靈靈地走了?可以走?】
【當然。】
【事實證明,原著劇情是可以避開的,就算男主們仍舊會圍上來,但是否和他們產生交集,選擇權好像在我。】
確定我不會被劇情控制後,我並沒有刻意躲着程澈。
於是,學校食堂、操場、教學樓、校門口……
幾乎每天,我都能偶遇他。
每次見面,他會熱情地和我打招呼。
出於禮貌,我要麼點點頭,要麼笑笑,擦肩而過。
我和他並沒有太多交集。
也不認爲,沒有交集後,他還會像原著裏那樣追求我。
但幾個月後,他還是告白了。
那天,我和舍友們約好去唱歌。
進了 ktv 包間,卻看見程澈和他的朋友也在。
我本來想走。
但在舍友的再三勸說下,還是留了下來,打算待一會兒就找個藉口溜。
可還沒等我找藉口。
程澈忽然湊近我耳邊:「熹微學妹,你能和我出來一下嗎?我有話對你說。」
他的動作不小。
有人看見,立即起鬨:「喲,咱們的程大校草有什麼話不能當着大家說呀?」
「就在這裏說嘛,讓咱們也聽聽……」
起鬨聲中,程澈眼睛亮晶晶的。
臉也越來越紅。
這種被人圍觀起鬨的感覺令我不適。
想了想,我站起身。
「還是出去說吧。」

-11-
我原以爲程澈說的「外面」,是 ktv 外面。
不想走進電梯後,他按的卻不是下行,而是往上,去了 vip 頂層。
電梯打開。
看見一個個酒店似的房間,我心中有些訝異。
腦海中登時閃過原著中,我和他在酒店套房確認關係的那一幕。
果然,程澈打開一扇房門。
映入眼簾的就是氣球、綵帶,和玫瑰花海。
「熹微學妹,其、其實我從見你的第一面就開始喜歡你了。」
他捧起桌上的花束,紅着臉向我走來。
「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當然不能。
我下意識要拒絕。
但話還沒出口,他卻有預料似的,問都不問,忽然抱住我。
「熹微,先彆着急拒絕好嗎?」
「我們可以先試試,如果試過以後,你還是不喜歡我,我絕不會糾纏你的。」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我頸側。
讓我的腹部一陣酥麻,忽然燥熱。
身體的異樣令我的心跳狠狠一頓。
猛然想起,剛纔在樓下包間裏,有好幾次都是程澈朋友幫我倒的酒。
難怪,哪裏不能告白?
非得帶我到 vip 套房。
難怪,也不等我同意,就先抱住我。
但就憑那幾杯加了料的酒,就讓我失去神智,稀裏糊塗和他在一起?
他們是不是小瞧我了?
沒有猶豫,我猛地將人推開。
似乎沒想到我的力氣那麼大,程澈踉蹌着後退幾步。
他飛快解釋。
彷彿對我的異樣不知情似的。
「熹微,我沒想對你做什麼,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抱抱我?而已?」我笑了一聲:「我好像沒答應你的告白吧?你憑什麼抱我?」
說完,也不再看他瞪大眼睛,漸漸白下來的臉色,轉身就走。
同時在腦海中喚系統。
【系統,我的酒裏好像被人加了東西,我要兌一個萬能解藥。】
【好嘞!】
系統很乾脆。
解藥效果也很快。
幾乎瞬間,身體的異樣就消失無蹤。
可就在我剛碰到門把手,即將開門時。
一隻手從後面伸來,「嘭」的一聲按住門板,將我困在牆壁和臂彎之間。
「熹微,等一等。」
程澈語速很快,呼吸很急。
他似乎有話要說,可我不想聽。
沒等他開口,就一腳踹在他的膝蓋,輕輕鬆鬆將他制服。
「程澈,我已經拒絕你了。」
「還有,勸你有點邊界感,對女生尊重一些。」
「下次再動手動腳之前,先問問對方願意不願意?畢竟,不是誰都像我這麼好說話的。」

-12-
這一次,我從房間出來很順利。
我本來打算直接離開。
但出了 ktv 纔想起,剛纔出來的時候我只拿了手機,包包還在包廂裏。
於是,又折回去。
包間裏仍舊很熱鬧。
甚至比我和程澈離開前更熱鬧。 
剛走近,還沒推門,聲音就從門縫裏傳來。
「給你們說個八卦,你們知道嗎?程哥第一次見陸熹微就硬了。」
「嗐,還以爲是什麼八卦呢,男人因性而愛,多正常啊。」
男生們的對話,引得衆人鬨堂大笑。
笑完以後,又有人問:「程哥準備了那麼久,就等今天告白以後拿下陸熹微了吧?」
「要不然咱們打個賭?賭他今晚會不會得手?」
「我我、我賭會!我仗義,幫了程哥一把,事成以後他說不定得好好感謝我。」
「快,發個消息問問進度……」
……
鬨笑聲中,有人拿出手機,似乎給程澈發去消息。
片刻後,就有人說:「喲,他竟然回了,看來進展不錯。」
但下一刻,鬨笑聲戛然而止。
因爲我推門而入,搶過了那人的手機。
來不及關閉的聊天對話框,是程澈的宿舍羣聊。
大林:【@老大,哥,成沒?嫂子身材咋樣?辣不辣?】
而程澈回的,是模棱兩可的三個字。
【還行吧。】
包間裏,氣氛很凝滯。
除了枯燥的音樂伴奏聲,沒有一個人說話。
直到我迅速拍完照,纔有人如夢初醒,結結巴巴解釋。
「嫂子,你別生氣,我們就是口嗨,開玩笑而已,沒有惡意的……」
「不好意思,我是個正常人,分得清什麼是惡意,什麼是玩笑。」
我拿上包。
轉身離開前,視線一一掃過衆人。
「還有,別叫嫂子,我可沒答應程澈的告白。」

-13-
離開 ktv 時,系統已經徹底變成了尖叫的土撥鼠。
「啊啊啊!!!我對程澈濾鏡碎了!」
「什麼純愛小狗,呸!都是騙人的,這算哪門子純愛甜寵?」
「宿主,你別攔我!我一定要買個道具,給他點顏色瞧瞧!」
小小的光球在我眼前上躥下跳。
我卻面無表情,靜靜地看着它,一言不發。
直到它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底氣。
「宿主,你看着我做什麼?你這樣不說話,我有一丟丟害怕哦……」
我才問它:「你早就知道我的酒裏被人加了東西?」
它應該知道的。
所以我找它兌道具,它纔沒有一點驚訝。
果然,它沒否認。
收起玩鬧的語氣,它鄭重道:「沒錯,我知道。」
「那個人下藥的時候我看見了,卻故意沒有提醒你,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其實我沒生氣。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這十幾年來,它都一直教我愛惜自己、保護自己。
明明它似乎也不喜歡我和那三個「男主」糾纏在一起。
爲什麼還會眼睜睜看我,喝下那些加料的酒?
我不明白。
這麼想,也是這麼問的。
它沒瞞着。
電子音輕嘆一聲,忽然語重心長。
「這一次我能提醒你,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原著裏,那些你被誘哄、被騙、被威脅的次數那麼多,現在劇情和原來不一樣了,就算我是系統,也不可能次次都發現,次次都提醒你。」
「宿主,書本上的知識我可以教給你,但那些終究是乾巴巴的理論。」
「有時候,因爲不夠警惕,很多人無法發現潛藏的危險。更多的時候,就算發現了,也會因爲身處險境慌亂,記不ṭū́ₕ起那些理論知識。」
「我只是一個系統,等兌完一萬多分道具就會消失。但你的人生還很長,你不可能凡事都依賴我,沒有我在,你得足夠細心、足夠冷靜,才能在危險來臨時,自己救自己。」
系統的聲音不疾不徐。
雖然類似的話,我不是第一次聽。
但鼻尖還是莫名發酸。
連心裏都脹得微疼。
「嗯,我明白了。」
「那你……還授權我積分嗎?」
嚴肅的氣氛被它慫慫的語氣,一秒殆盡。
我剛升起的那丁點情緒,也被瞬間衝散。
我有些好笑:「行行行,都授權給你,你想兌什麼兌什麼,行了吧?」
它也不拒絕,「嘿嘿」一笑,轉而問我。
「那你現在準備做什麼?回學校嗎?」
「不。」
我斂了笑容,捏緊手機。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當然要去報警啊。」

-14-
因爲我手機照片裏拍攝到的,不止程澈幾人開黃腔的內容。
還有他們調侃,要下藥灌醉我,給程澈助興的消息。
當晚,程澈和羣聊裏的那幾人,就被傳喚到警局。
警察查到了其中一人網購違禁藥的訂單。
並在我的血液樣本中,提取到相同的違禁藥成分。
當晚,那人就被拘留。
但因那人將全部罪責攬在自己身上,稱大家都以爲他是開玩笑,並不知情。
其餘人錄完口供後,也只是被口頭批評教育。
我配合完調查,離開警局時,程澈恰好也被放出來。
他追上我。
「熹微,能和你聊一聊嗎?」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聊的。
連話都懶得說,繞過他。
但還是被他攔住。
「熹微,我以爲他們就是口嗨,在羣裏開玩笑而已,真的沒想到他們會買那種藥。
「還有,是我不對,喝多了嚇到你,但我衝動是隻是因爲太喜歡你而已……」
「你信我,不要討厭我行不行……」
口嗨? 
開玩笑?
太喜歡我?
實在好笑。
「程澈,這些是什麼新型的犯罪藉口?」
「先不說我有沒有發現你們下藥,有沒有看見你們口嗨?單說你喜歡我這件事。」
「如果我今天ţů⁹接受了你的告白,你是不是要藉口『情侶之間做這種事是正常的』,哄我和你在那間套房裏睡,第二天,再把它當成得手的戰利消息,開玩笑告訴你的朋友們呢?」
我的話直白。
每說一句,程澈的臉色就白一分。
他嘴脣翕動,急道:「我肯定不會,熹微,你信我。」
但我纔不信。
因爲原著裏,他就是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

-15-
原著裏的程澈,的確被描述得像純情男大。
他動不動就臉紅,一對視就害羞。
就連告白後的第一次Ṱū́ₜ,也是先紅着臉問:「熹微,我能抱抱你嗎?」
然後問:「可以親親你嗎?」
「今晚能不能不回學校?放心,你睡牀,我睡地,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做。」
「我就抱着你睡,不會對你做什麼。」
直到最後:「別怕,情侶之間做這種事很正常的。」
可是,這句話它本身就不正常。
因爲羞於拒絕,害怕喜歡的人生氣,因此結束戀愛關係。
有多少女生會在男朋友「正常」的謊言中,半推半就便結束初體驗?
可是,男生會在乎女生惶恐不安嗎?會在乎她體驗感如何嗎?會知道第二天醒來,她會不會後悔、自責,難過嗎?
我想,大多數都和現實中的程澈一樣。
不會。
他們只會在乎的怎樣得手?在乎女生身材如何?
然後,急於分享真假參半的成就。
明明一段健康的感情是以愛爲前提,雙方發自內心而性,而不是情侶之間的「應該的」「義務的」。
更不應該存在強迫、謊言和欺騙。
可遺憾的是,現實中的程澈,和原著中的他一樣。
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昏暗的路燈下,我看了程澈很久很久。
「程澈,你是成年人,應該知道那種黃謠似的玩笑,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好笑。」
「也應該知道,如果你朋友們在我酒裏的藥起了效,我將會面臨什麼。」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性本身也沒有錯。但喜歡是平等、是尊重,同Ŧų₍樣,性也是。」
「我相信,你如果真的喜歡我,一定不會順着他們那些『玩笑』的。」
路燈下,程澈的臉色微白。
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嘴裏喃喃:「不對,不該是這樣,我們不該是這樣的……」
表情恍惚。
倒是系統,我話音剛落,它就在我腦海中「嚶嚶嚶」。
【宿主,你說得真好。】
【我有一種懷胎十月剛生下女兒,忽然發現她長大了的感覺,嗚嗚嗚…】
它的電子哭聲癲癲的。
讓我有些好笑。
【系統還能生孩子?】
【可別小瞧我,當系統之前,我可是當過人的…】
後面這句,我沒聽清。
因爲就在我收回目光,轉身想要離開的瞬間。
路邊忽然停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
後座車窗搖下。
露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熹熹?真的是你?我還以爲自己認錯了。」
看清那人的瞬間,我眉心一跳。
「二叔?」

-16-
我知道,二叔也是「男主」。
總有一天會和他重逢。
但我沒料到這麼突然。
十幾年過去,除了青澀的 T 恤換成寬鬆的白襯衣,鼻樑上多出一副金絲框眼鏡。
他幾乎沒什麼變化。
沒有重逢的喜悅。
我和他的表情都很淡。
倒是他身側,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探出頭,饒有興致地看我。
「喲,陸嶼,這就是你提過的,那個乖巧懂事的小侄女呀?」
輕佻的語氣,讓我心中有些不適。
想走。
可看清男人容貌的瞬間,系統突然發出尖銳的暴鳴。
【啊啊啊!!!第三個男主傅言川!】
【他爲什麼會和你二叔在一起?】
【這個時間點,他們兩人應該不認識才對啊?】 
系統的話,令我微怔。
就是這片刻出神,二叔下車了。
他走近,看了一眼我身後的程澈,忽然笑了笑。
「這些你過得好嗎?你奶奶呢?她身體還好嗎?」      
「嗯,都很好。」
他像是要寒暄。
我卻不大想多說。
大約我的反應太冷淡,他也察覺到了。
「嗯」了一聲之後,久久沒有說話。
氣氛詭異。
直到車上的傅延川輕笑,打破尷尬。
「陸嶼,你和你小侄女看上去好像不太熟啊。」
「喂,陸熹微是吧?一起喫個宵夜唄?叫上這位……學長?」
傅延川的話,讓我心底忽然生出一絲違和。
學長?
明明從頭到尾,我都沒有介紹過程澈。
他怎麼知道是學長的?

-17-
沒有答應傅延川的邀請。
藉口「太晚,改天」,我匆匆攔下一輛出租車,回了學校。
系統有些慌。
「不對勁,很不對勁!」
「原著裏你第一見傅延川應該是兩年後,時間爲什麼會提前那麼多?」
我也有些心神不寧。
不僅因爲傅延川的那聲「學長」。
還因爲傅延川雖然是原著裏最後出場的男主。
但 po 戲最多。
原著裏的他,就是個瘋子。
會製造車禍,強行將我困在他的私人醫院。
還會利用身份,讓我背上鉅額債務,然後威逼利誘,強取豪奪。
因爲有錢,他眼高於頂。
和書裏的其他兩個「男主」針鋒相對。
在原著大結局之前,對我都沒個好臉色。
但今天,他爲什麼和二叔好得像鐵哥們兒ťŭ₁似的?
我眼皮跳得厲害。
心中也有些不安。
小聲叮囑系統:「最近小心些吧,避着他們總歸沒錯。」
我本以爲,傅延川和二叔和原著裏一樣。
會千方百計接近我。
但我的預感好像出了錯。
接下來幾個月,他們都沒出現過。
就連 ktv 風波過後,一直纏着我解釋的程澈也消失似的。
再沒有偶遇過。
日子過得很平靜。
轉眼就到了年末,學校放寒假。
然而,就在我以爲自己多慮了的時候。
我被綁架了。 
沒看清是誰。
我在路邊等車,背後卻忽然衝出一個人,用手帕捂住我的口鼻。
藥效太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失去意識前,只聽見系統慌亂的聲音。
「宿主、快憋氣!」

-18-
「熹熹寶寶!快醒醒!」
醒來時,耳邊仍舊是系統的聲音。
四周黑黢黢的。
直到眼睛適應黑暗,我才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密閉的房間裏。
房間很寬敞,四面都是牆,沒有窗戶。
通風口被設計在天花板。
就連那道緊閉的鐵門,也沒有門把手。
好在雖然手機包包都被拿走,但我的手腳沒有被綁。
還可以自由活動。
「宿主,你嚇死我了!差點以爲你醒不來了。」
黑暗中,系統飛出來。
看着小小的光球,我稍微安心些。
「放心,我沒事……」
我本想問它,看見是誰綁架的我嗎?
商城裏有沒有什麼道具,可以幫我逃出去。
沉重的鐵門忽然「咔嗒」一聲,開了。
一個人影逆着光進來。
不對。
是兩個、三個。
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進房間。
看不清面容的三人,令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下意識想問「誰?爲什麼綁架我?」
但還未開口,對方卻先出聲。
「熹熹,你在和誰說話?」
熟悉的稱呼。
親暱的語氣。
是二叔。

-19-
幾乎聽見二叔聲音的瞬間,我對三人的身份便有了猜想。
果然,微黃的燈光亮起。
對面站着的,正是二叔、傅延川,還有程澈。
可是,程澈什麼時候和他們兩人走那麼近的?
來不及細想,二叔已經再次開口。
「熹熹,你剛剛是在和誰說話嗎?」
他笑着,環視四周。
笑容很淺,不達眼底,說不出的涼薄。
他的話讓我呼吸微微一頓。
但也知道除了我,他們不可能看見,也不可能聽見系統。
於是貼着牆角起身,也學二叔,脣角勾起笑容。
「我自言自語呢。」
「二叔,這裏是哪裏呀?是你救我嗎?我記得我在路邊等車,好像被人迷暈了……」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
也不覺得自己試探的話拙劣。
但對面的二叔,就像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就連他身邊的傅延川也「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陸嶼,你這個侄女是有點意思哦。」
「現在我都有點相信,將來我會愛她愛到無法自拔了。」
「將來」兩個字,令我心驚。
腦海中登時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可根本來不及細想。
對面的二叔已經走近一步。
他推推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含笑攤牌。
「熹熹,你知道吧?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我不是你的親二叔。」
「相信你應該也猜到了,帶你來這兒的人,就是我……」

-20-
我又不傻。
在看見他們三人的那一瞬,就知道是他們綁架我。
但猜不到他們的目的。
我不敢盲目開口接話。
只能在腦海中問系統。
【商城裏有能幫我逃出去的道具嗎?】
系統看了一圈。
【沒有。】
【不過我有辦法救你,你要不要信我?】
相處十多年,我和它幾乎沒分開過。
它既像朋友,又像長輩。  
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
【當然信。】
【那就保護好自己,等我。】
它說完,再沒了聲音。
倒是二叔,沒等到我接話也不在意,自顧自問:「你還記得你五歲那年的事嗎?」
「我幫你洗澡,卻被攆出家門……」
他像在問,卻並不是要我回答。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當年你還那麼小,爲什麼見你第一面,我就產生了衝動。」
「我接受過教育,知道那樣是違法的,可看見你,身體和意志卻完全不受控制,就像冥冥之中你有什麼魔力,在勾引我愛你、得到你,佔有你……」
「相信你們二位,第一次見她也是這種感覺,是吧?」
他微微側頭,看了看身後的傅延川和程澈。
兩人沒有回答。
但一個挑眉笑,一個皺着眉頭。
此時的沉默,更像默認似的。
我差點氣笑。
「這算什麼?受害者有罪論嗎?」
二叔卻不回答我。
他笑笑。
「其實當年我想不通的事,不止一件。比如那盞檯燈爲什麼會摔碎?比如你爲什麼像今天這樣自言自語?爲什麼突然不喜歡我觸碰?」
「直到後來我出了一場車禍,昏迷的那段時間,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們是這個世界的男女主角,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雖然你在我們三人之間輾轉,但四個人在一起的結局,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夢裏和你在一起後,我們的人生一片坦途。」
「熹熹,我們天生就是該在一起,可是爲什麼現實和夢裏不一樣呢?」
他頓了頓。
忽然伸出一隻手,沿着我的眉骨往下,挑起我的下頜。
「我猜得不錯的話,你身邊應該一直有個東西跟着你吧?」
「就是那個東西,撞碎了那盞檯燈,讓你變得和夢裏不一樣?」
他的話,讓我心口「咚咚」狂跳。
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有幾個月前從警局出來後,程澈喃喃的那句「我們不該是這樣的。」
有那天傅延川脫口而出的「學長」。
還有今天,他說:「將來」。
果然。
他們都「覺醒」了。

-21-
「男主」們覺醒了,也知道原著劇情。
這個念頭讓我感覺無比荒謬。
可荒謬過後,又覺得好像在情理之中。
畢竟我都能系統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但想雖這麼想,我還是裝作不明所以。
「二叔,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可這一次,二叔沒回答我。
倒是他身後的傅延川,不耐煩地上前兩步。
「陸嶼,你廢話那麼多做什麼?囉Ṫū⁾囉嗦嗦的,還玩不玩了?」
他說着,就要伸手脫我的衣服。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我大駭。
幾乎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們想做什麼?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可他卻像是聽見天大的笑話一般,笑不可遏。
「法律?」
「得到你,我們就是這個世界中心,法律又算什麼?」
他說着,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動作粗魯。
偏生程澈還在他身後陰森提醒:「小心,她應該練過,上次揍人挺疼。」
聞言,傅延川立即收起玩笑神色。
眼看他的另一隻手放在我的腰間,就要拉開我的衣服。
我沒有猶豫,動作利索,一腳踹在他下腹。
「*!」
猝不及防被我踢中,喫痛的傅延川罵了一聲,登時臉色慘白,捂住下腹。
二叔和程澈見狀,立即圍過來捉我。
但我那麼多年的柔道,可不是白練的。
一腳踹開一個,趁他們猝不及防,我迅速衝出房門。
我知道,示弱拖延時間已經不可能。
也知道,既然我的手腳沒有被綁,他們就不擔心我會逃。
果然,空曠的別墅,門窗都從外面緊鎖。
像迷宮似的,根本找不到出去的出口。
儼然是一個他們刻意爲我打造的牢籠。

-22-
三人追出來時,我已經倉皇躲進一個雜物間,將門反鎖。
說不害怕是假的。
因爲我知道被他們捉住,自己會面臨什麼。
但大約越慌,大腦就轉得越快。
腦海中無數念頭閃過之後,這種時候我竟然想起系統說過的「要足夠冷靜,才能自救。」    
冷靜、冷靜……
我在心裏默唸,強迫自己深呼吸。 
環伺四周一圈,終於在房間角落的置物架最上面,找到一柄還未組裝的鐵鍬頭。
但還沒來得及將鐵鍬頭拿下來。
三人的聲音,就隔着門板傳進來。
「人呢?去哪兒了?」
「我看見她跑下樓的。」
「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吧,她肯定在這一層。
……
「熹熹,你以爲你逃得掉嗎?」
「別掙扎了,出來吧。」
「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你什麼都不用做,只管享受就好。」
「我們都是愛你的,也會讓你快活,你出來,我們四個在一起,以後幸福快樂地生活好不好?」
……
他們三人逗弄貓兒似的,一人一句,聲音越來越近。
隨着一聲:「找到了,在這兒。」
幾人停在我所在的房間門口。
「咚咚」兩聲,房門被他們踹了兩腳。
眼見他們開始破門。
我不再猶豫,手裏的鐵鍬頭狠狠砸向窗戶。
「嘭」地一聲巨響。
是窗戶和房門同時破開的聲音。
房門被踢開,三人看見的,就是已經站在窗臺上的我。
這一次,三人終於變了臉色。
「這裏是三樓,你不要命了?」
「你竟然寧願死,也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
「你不會以爲跳下去就能逃出去吧?」 
還是這些高高在上的發言。
我很想笑。
也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你們口口聲聲說愛,知道什麼是愛嗎?」
「愛是平等,是尊重。」
「不是在我五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誘哄我、猥褻我。」
「也不是打着愛的旗號,心裏卻想的是怎麼睡到我。」
「更不是把我當做滿足私慾的遊戲對象。」
「不過,你們倒是提醒我了,既然你們說得到我就能成爲這個世界的中心,那是不是證明,我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是不是隻要我堅信法律和正義,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被你們這種人渣侵害的無辜少女?」
我不是在問他們。
也不是要他們回答。
因爲我堅信,未來這個世界一定是我想象的樣子。
鬆手跳下樓的瞬間,我是這樣篤定的。
失去意識前,似乎也真的聽見警車鳴笛,看見身穿制服的警察向我跑來。
而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明明我從未見過她。
但她的聲音卻很熟悉。
她哭着喚我:「熹熹!」

-23-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系統變成了那個穿白裙子的女人。
她揪着我的耳朵罵我。
「不是讓你保護好自己等我嗎?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你不要命了?」
「還好我來得及時,以後你再這麼莽撞,誰還能救你啊?」
她罵着罵着,忽然紅了眼眶。
「算啦,還是不罵你了,萬一你青春期遲來,逆反心理,以後逮着樓就跳,我豈不是白救你啦。」:
我想說,哪兒有人那麼傻,會逮着樓就跳?
但是這個夢不受我控制,我一個字都說不出。
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淡,聲音也越來越弱。
「積分用完,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我要走了。」
「以後沒有我在,你遇到危險一定要更細心、更冷靜。」
「但你也別怕,就算沒有我,你也不是一個人,遇到危險就報警,人民警察會保護你的!」
「不說了,我好像沒時間了。」
「我走啦,未來一定要幸福平安,好好愛自自己……」
她在笑,笑得很好看。
但她好像又哭了,聲音顫抖。
她的身影消失前,我好像聽見它說了句。
「熹熹寶貝,我好愛你啊。」
……
醒來時,入眼一片白。
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水味。
緩了很久,我纔回神,明白自己在醫院裏。
【系統?】。
我在腦海中輕聲喚。
以往,只要我喚它,它一定會答應。
但這一次,腦海中很安靜。
靜得讓人心慌。
【系統,你在嗎?】
我又嘗試喚了幾聲。
可耳邊仍舊靜靜的。
就像陪伴了我十三年的系統從不存在。
就像我只是做了一場十三年的夢。
一瞬間,我的心裏空落落的。
很難過。

-24-
出院那天,是大年三十。
奶奶來接的我。
有警察來看我,帶來二叔、傅延川還有程澈被抓的消息。
聽說,查案的過程中,警察在二叔的住所,搜到許多他猥褻和侵犯其他女生的視頻。
也查到傅延川過去幾年裏, 利用金錢和裸照,威脅和強迫其他女生的證據。
只有程澈,除了參與這次作案, 沒有舊案。
但警察也讓我放心。
說只要犯了罪,一定會受到法律制裁。
除了這些消息, 他還帶來一段視頻。
視頻裏,和夢裏一模一樣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着急忙慌跑進警局報案。
警察問:「她是第一報案人,但事後我們一直找不到她,這人你認識嗎?」
視頻裏,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讓我心中忽然酸澀。
有些想哭。
認識的。
但我沒辦法告訴警察, 她不是人,是系統。
於是只能搖頭:「不認識。」
我收回視線, 努力藏住情緒。
絲毫沒注意看完視頻後,奶奶的面色變了又變。
這天,因爲我們要趕時間坐車回老家,警察並沒有多問。
但回家後,奶奶就從陳舊的雜物間裏, 抱出一個儲物盒。
她淚眼婆娑。
 「這些都是你爸媽留下的東西, 你看看吧。」
當年,我爸媽車禍去世後。
怕她觸景生情, 二叔將大多遺物都燒了。
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存放在家裏的雜物間。
她年紀大了, 怕她難過,傷了身子,我也一直沒敢提出看。
但今天,她主動交給了我。
盒子裏其實沒有多少東西。
只有幾張泛黃的證件, 和一本日記本。
日記本的第一頁, 是兩行娟秀的字體。
【今天,我的熹熹寶貝出生啦!】
【她太可愛啦!從今天起, 我要每天愛她十次!】
而第二頁,貼着一張照片。
——
醫院病房裏, 一個小嬰兒熟睡着。
溫柔注視着她的年輕女人,表情溫柔, 笑容幸福。
照片很普通。
但看清女人容貌的瞬間, 我卻猛然怔住。
幾乎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有和系統第一次見面那天, 它說:「想生你」。
有它說過的那句:「在當系統之前,我也是當過人的。」
有它說教時, 隱隱熟悉的語氣。
有它在「宿主」和「寶寶」之間變來變去的稱呼。
最終定格在夢裏, 她消失前輕不可聞的那句。
「熹熹寶貝,我愛你……」
「轟」地一聲巨響,大年三十的煙花在天邊炸開。
那轟隆的傳入耳中, 讓我的靈魂都好像在震顫。
也忍不住想哭。
因爲我忽然想通。
那從一開始就有的一萬八千多積分, 剛好夠我出生到媽媽車禍去世,她「每天愛我十次」。
因爲,我終於發現。
那個陪伴我十三年,嘴上說着我是 po 文女主, 要我兌換道具幫它成爲銷冠。
實際上,卻無時無刻都在教我如何保護自己的系統,不止是系統。
還是我的媽媽……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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