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男輔導員讓我和校霸組成實驗小組。
我卻突然看見彈幕:
【這就是白月光嗎?看起來確實溫柔,怪不得死後多年男主都念念不忘。】
【白月光也是慘,懷了孩子又流產,覺得配不上男主了,就把所有研究項目都掛上他的名字,自己休學進廠,孤零零死在了髒兮兮的廠房。】
【這本來就是救贖文!炮灰前妻姐不死,男主怎麼變陰鬱瘋批大佬,女主怎麼救贖他?久別重逢的僞師生,禁忌感拉滿,多好磕!】
我這才知道。
原來我是救贖文裏男主早死的白月光。
而女主,正是臺上的輔導員。
可爲什麼她所謂的救贖,要踩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起身,冷淡開口。
「老師,我拒絕。」
-1-
輔導員一身修身旗袍,嫋娜多姿地走進教室。
「實驗小組的名單都看見了吧?」
她微笑:「如果沒有意見,明天就正式執行。」
我看了一眼紙上的名字。
言予朝。
靠着家裏捐了一塊足球場,才換來這所頂尖學府的插班生名額。
囂張地染着一頭耀眼的金髮。
性格也像烈日,灼燙,易怒,暴躁。
校規裏不準的事他幹了個七七八八。
檢討書加起來得有五六十張。
這樣的人,實在不符合我心目中搭檔的標準。
我忽然站起身,直視着輔導員的眼睛。
一字一句冷淡地開口。
「老師,我拒絕。」
-2-
滿座譁然,又在瞬間寂靜。
誰都知道,我的實驗搭檔被分到了言予朝。
沒人敢拒絕言予朝。
後排一直趴在桌上睡覺的男人,慢悠悠地支起腦袋。
他眯了眯眼,眸光危險地盯着我。
我像是毫無所覺,脊背挺得筆直。
像風中綠竹。
又像利劍出鞘。
輔導員名叫蘇暃麗。
論年齡比我們大不了幾歲,是前幾屆的學姐,畢業後就留校工作。
她的臉色很不好看。
「衛姜,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拒絕和言予朝一個實驗小組。」
「衛姜,老師真是看錯你了。」
蘇暃麗滿臉失望:「我一直覺得你是班上最聽話的女孩子,幫助同學一起進步是多有意義的事。」
「何況是言予朝同學。」
她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別樣的情緒。
言予朝名聲在外,除了身後跟着的一幫不良少年。
沒有人想靠近他周圍半步。
學院老師也同樣如此。
除了蘇暃麗。
看着她的臉,我沉下眉眼。
聽話?
意義?
指的就是犧牲自己成全男主嗎?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就在剛剛那一刻,我看見了鋪天蓋地的彈幕。
從那些彈幕上的信息得知。
原來我們都生活在一本救贖文學裏。
言予朝是故事裏亟待拯救的男主角。
我是早早病死的白月光。
而蘇暃麗就是在男主功成名就後,再出現安撫寬慰他的女主。
他們倒是甜甜蜜蜜,幸福一生了。
可誰來替我發聲呢?
「砰!」
一聲重響。
伴隨着凳子腿劃過地面,摩擦拉出的刺耳聲音。
言予朝一腳將椅子踹倒。
他氣勢洶洶,眉眼間浮現出幾分戾氣。
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
「衛姜。」
「我記住你了。」
低沉的聲音像是從牙齒縫隙間擠出來的。
充滿威脅。
-3-
【奇怪,劇情怎麼變了?我記得前妻姐應該是老老實實聽從安排了呀,然後就和男主相親相愛甘願奉獻了。】
【是啊,白月光跟男主好像是一見鍾情吧。本來我還覺得她挺不爭氣的,明明是個頂尖學霸,最後混得那麼慘。但是看見男主這張臉,好吧,還是情有可原。】
【不過問題不大,男主現在照樣對白月光起了興趣。】
一見鍾情嗎?
我凝神,用目光描摹着面前的男人。
我一直醉心學業,除了室友沈安琦,對班上的其他人都沒什麼印象。
如果不是發生今天這檔子事。
我絕對不會多分給言予朝一絲目光。
他確實生了一副頂好的相貌。
膚色冷白,眉眼精緻。
配上一頭燦金髮色,宛如從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那雙眼幽黑清冷,像狼。
可我並不覺得。
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帥臉,就能讓我忘記初心,放棄多年努力。
自甘墮落到爲一個男人流產,退學,進廠。
這太荒謬了。
我的夢想,一直都是進入全球頂尖實驗室。
研發出可以拯救更多病人的新型藥物。
我是農村裏最常見的留守兒童。
只有奶奶陪着我長大。
可後來,奶奶被診斷患上了罕見病。
這種病在全球都沒有特效藥。
父ţū⁼母支撐不起昂貴的治療費,最後只能哭着拔掉奶奶的氧氣管。
那時,我在一旁看着。
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我一定要研製出針對這種病的藥。
一步步艱難地走到今天,可不是爲了成爲救贖文學裏的炮灰。
「裝什麼呢。」
言予朝身後的跟班突然嘲弄一笑。
「之前不是還天天給我們言哥送牛奶嗎!」
他盯着我,眼神里滿是惡意。
「不會是看言哥沒反應,惱羞成怒,欲拒還迎的手段吧?」
言予朝一頓。
再次看向我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輕蔑。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
什麼牛奶?
誰天天送?
彈幕及時解答了我的疑惑:
【哎呀,男主一直以爲每天收到的牛奶都是白月光送的,其實是女主塞進他課桌裏的。】
【白月光每天都第一個來教室,大家當然都以爲是她了,根本沒懷疑到輔導員身上。】
【所以男主其實早就注意到白月光了,還暗爽呢,只是一直嘴硬哈哈哈哈。現在人家拒絕跟他組隊,直接破如防。】
原來如此。
我根本不想和言予朝扯上關係。
直接明瞭地戳破他的幻想:「不是我送的。」
「我的生活費不多,自己都很少買牛奶,更不可能送給別人。」
言予朝一愣。
第一反應卻是皺了皺眉:「你很缺錢?我可以……」
沒等他的話說完,我腦子裏瞬間警鈴大作。
「我是缺錢,但我不缺愛。」
我直直地盯着他:「更不會愛一個成績差人品也差的爛人。」
言予朝還沒來得及憤怒。
比之反應更快的,是講臺上的蘇暃麗。
她聲音突然拔高,聽起來變調到有些刺耳。
「衛姜!」
「向言予朝同學道歉!」
「否則,我就取消你這學期獎學金的資格和各項留學申請。」
-4-
像被籠罩在玻璃罐子裏。
四面八方的聲音都顯得模模糊糊。
我只能看見蘇暃麗的嘴一開一合。
輕而易舉地抓住我的命脈,逼我向言予朝低頭。
向劇情低頭。
我說:「我偏不。」
頂着蘇暃麗暴跳如雷的盛怒,我領了三千字手寫檢討的懲罰。
可那天最後。
言予朝還是成爲了我實驗小組的搭檔。
因爲他爸又給學校捐了一棟樓,導師強行給他塞了名額。
沈安琦安慰我:「沒事沒事,姜姜,到時候我儘快做完自己的實驗以後,就去幫你。」
言予朝一個不學無術的廢物,估計連實驗室的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
果然。
第二天,言予朝只是掛了個名,根本沒見到他的人影。
不來最好。
莫名的,我鬆了口氣。
我不會讓他毀了我的實驗。
更不會讓他毀了我。
可在第一階段的實驗結束,遞交報告的當天。
意外還是發生了。
蘇暃麗非要請全班同學唱 K,說犒勞大家最近做實驗ŧŭ₂辛苦了。
我準備申請的留學資料還需要她蓋章,不得不去。
音樂聲震天響,彷彿每一下都在我的心臟上打着節拍。
我跟着覺得惴惴不安。
「怎麼了,姜姜?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沈安琦關切地問。
我正準備開口。
言予朝從門外走了進來,視線輕飄飄掠過我身上。
一瞬間,我再度看見數條彈幕:
【暗爽哥又在悄悄看前妻姐了,笑死Ṭūₙ,每次人家做實驗的時候,就躲在教室門後看,還沒看夠呢?】
【前期男主對白月光是真愛啊,要是沒記錯,Ŧű̂₆陰差陽錯下讓白月光懷孕的劇情,就是這一集了吧。】
【對啊,老劇情了,前妻姐不小心喝到了加料的酒,就跟男主這樣那樣了,開始了一生墮落的開端。】
分明是盛夏的夜晚。
我卻覺得極冷。
無數惡意似是要從每個毛孔的縫隙,灌進我的體內。
壓縮,膨脹。
壓縮,膨脹。
最後炸成一片模糊的血肉。
不行。
我得離開。
我拉着沈安琦剛起身,就被蘇暃麗攔住。
她眼裏帶着警告:「衛姜,你聽話一點。」
「別忘了你的申請書。」
我只能不甘地挪回原位。
一晚上,我都十分謹慎,沒有喝過一口水或飲料,保持着絕對清醒。
恍惚間。
隱隱察覺到言予朝發燙陰暗的目光,如蛇般纏繞在我身上。
衆人終於玩鬧夠了,醉醺醺地準備散場。
在等沈安琦從廁所出來的過程中,彈幕再度活躍:
【激動人心的劇情就要來了!咦,我怎麼自動變黃了嘻嘻~】
【嘖嘖嘖,爲前妻姐默哀一秒鐘,從這段劇情開始,理智學霸就要變成戀愛腦小嬌妻了。】
【男主喝醉了這眼神也太欲了吧,一發就中,睡到就是賺到,她也不虧!】
?
我迫不及待想走,卻被身後的人猛推了一把。
空包廂內。
只有神色潮紅、眼神露骨的言予朝。
往後仰倒那一刻。
最後看見的,是隔着門縫。
蘇暃麗臉上露出的一絲嫉妒又憐憫的笑容。
-5-
彈幕裏預言的一幕幕畫面,仿若走馬燈在我眼前飛速輪轉。
難道,我註定要屈服於那樣的命運嗎?
我忽然向前伸手,一把扣住蘇暃麗的手腕。
將她用力扯了過來。
藉着力,我和她的身位瞬間交換,跌出包廂房外。
目光交錯的剎那。
我清楚看見蘇暃麗眼中的詫異、震驚,還有恐懼。
她在害怕什麼?
我很快就知道了。
包廂房門合攏。
一瞬間,我感受到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桎梏從我身上消散。
這扇門明明可以輕易推開。
蘇暃麗卻始終沒有。
因爲男主是劇情的中心,如同龍捲風的暴風眼。
吸引她。
囚禁她。
劇情必須有人去完成。
之前是衛姜。
現在,是蘇暃麗。
我緩緩抬眼。
「誒?這劇情怎麼突然改成這樣了,和男主一夜情的不是白月光嗎,怎麼變成女主了?」
【感覺白月光有點不ẗú₉太對勁啊……根據我看小說多年的經驗,要麼重生了,要麼覺醒了!】
【如果真覺醒就好了,本來就是頂尖學霸,該擁有光輝燦爛的人生。男主現在就是個小黃毛,就讓他和女主去糾纏好了!】
說得對。
男女主嘛,本來就是該在一起的。
我只是加快推進了一下而已。
這麼愛救贖,就讓蘇暃麗親自去救吧。
「姜姜。」沈安琦喊我,「走啦,回寢室了。」
我勾起脣應了聲:「好。」
沈安琦挽着我的胳膊,「他們都走了嗎?輔導員和言予朝也是?」
「不是我說,這兩人真的奇奇怪怪,姜姜你離他們遠點。」
「嗯嗯。」
我眼睛一彎。
「我肯定離他們遠遠的。」
再度見到蘇暃麗和言予朝,是在第二天。
言予朝走進教室,衣服根本遮不住脖子上可疑的紅痕。
他瞥我一眼,睫毛顫了顫,又很快像是不在意的樣子掠過。
沒多久,蘇暃麗跟着走上講臺。
她今天穿了身更顯身材的黑色包臀裙,胸口弧線起伏。
隱隱約約可見鎖骨上曖昧的牙印。
「哇哦,蘇姐,今天穿得好騷啊。」
班裏的男生兩眼發直,嘴裏吐出的話更是毫不避諱。
「討厭,瞎說什麼呢。」
蘇暃麗風情萬種地白他們一眼,視線裝作不經意地落在言予朝身上。
見他面無表情,不由委屈地咬着下脣。
又轉頭瞪了我一眼,眼底漫過幾分怨毒。
「安靜,我是來通知大家。」
「校領導對大家這次實驗項目非常看重,從第二階段開始,會時不時去抽查。」
「所以,每個同學都必須參加。」
蘇暃麗的目光環視過教室一圈。
最後,聲音驟然變得柔媚:「予朝~聽見了嗎?」
一個尾音拐了八個彎。
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言予朝面無表情:「知道了。」
或許是太早就撞上,現在的男女主並沒有像乾柴遇烈火一般激情四射。
看言予朝的反應,反而還有幾分嫌棄。
蘇暃麗臉上的笑淡了幾分,委屈道:「予朝,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然而。
頂着衆人熊熊八卦的目光,言予朝長腿一邁。
卻是走向我。
「衛姜。」
他眉目深幽,聲色發澀:「昨天的人……爲什麼不是你?」
-6-
我以爲,我已經脫離了劇情的掌控。
可在對上言予朝目光的這一刻,深切的寒意還是順着脊背一點點爬上來。
不可能。
當時言予朝分明已經喝醉了,或者是誤喝了什麼別的東西。
坐在沙發上,連起身拉我的力氣都沒有。
他不可能記得。
我捏着指頭,一點點攥緊。
「你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言予朝沉眸,盯了我好一會兒,才神色莫名地甩臉離開。
身後,蘇暃麗焦急地快步跟着。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不再管他們的愛恨情仇,一心投入到接下來的實驗當中。
礙於校領導的視察,言予朝終於紆尊降貴出現在實驗室裏。
他站在我旁邊,一臉不解又不屑地看着那些化學試劑。
「無聊。」
又低下身來,向我湊近了些:「衛姜,我帶你去玩些更有意思的,好不好?」
低沉的聲音透着蠱惑意味。
我卻只覺得煩。
比夏日蟬鳴還要喧鬧。
「言予朝,你很想跟我玩遊戲是吧?」
我神情冷漠地看着他,「那就從現在開始。」
「誰先說話誰是狗。」
言大少爺的臉一僵。
他被掃了面子,於是也想讓我不高興。
怒氣衝衝地隨手拿過一瓶試管,往地上狠狠砸去。
玻璃碎片四濺。
裏面的試劑汩汩流淌。
我被氣得心口疼。
每組實驗都需要無數次精確控制才能得到現在的試劑。
他就那麼輕而易舉地,轉瞬間毀了我好幾天的成果。
臉上還帶着高傲的怒氣。
似是還在等我去哄他。
「啪!」我反手一巴掌扇在言予朝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後,實驗室裏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一直暗中觀察的蘇暃麗忽然衝過來,重重推了下我的肩頭。
我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手掌被地上的碎片割出細碎的傷口,鮮血湧出。
她像只護犢子的老母雞,叉着腰站在言予朝面前。
「衛姜!你竟然動手打人,實在是太惡劣了!」
沈安琦連忙跑去倒清水幫我清洗傷口。
一邊衝着蘇暃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老師,是言予朝破壞了實驗在先,那是姜姜努力好幾天的成果!」
她憤憤不平:「爲了得到最精準的實驗數據,姜姜熬了好多個通宵,就這麼被言予朝毀了,打他不應該嗎!」
言予朝身子猛地一震。
他顫抖着脣,迷茫地說:「我……我不知道……」
他當然不知道。
他是世界中心。
是絕對男主。
不論是我,還是蘇暃麗,在劇情裏全都得圍着他一個人打轉。
這樣的人,怎麼會看得見我們這些配角的苦苦掙扎?
蘇暃麗梗着脖子:「那她也不能動手打人!」
「實驗試劑沒了再重新做一份不就好了。」
「衛姜,我可要提醒你,還有兩天就到截止日期了。」
她眼裏閃着不加掩飾的惡意。
「到時候你拿不出完整的實驗結果,不論ţúⁱ是國獎還是留學,老師都很難幫你申請啊。」
「小姑娘就是不省心,還是班上的男生更老實。」
我抿着脣,沉默不語。
「別怕,姜姜。」
沈安琦忽然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我不喫不喝也會幫你的!」
身前忽然多出好幾道女孩子的身影,她們齊齊站在我面前,異口同聲:
「還有我們!」
-7-
那天以後。
我只遠遠看見過言予朝幾眼。
他眼中情緒複雜,還來不及分辨,就被蘇暃麗強行拉走。
取代了我的戲份,蘇暃麗成爲了這個故事裏唯一的女主角。
不論現在的言予朝願不願意。
他都註定將和蘇暃麗牢牢綁定在一起。
「阿朝,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蘇暃麗撫摸着肚子,嬌羞地開口:「我懷孕了。」
言予朝夾着香菸的手頓了頓,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猩紅在他指尖忽明忽暗。
他開口,聲音很冷:「打掉。」
蘇暃麗一臉幸福的表情瞬間凝滯。
她呼吸急促地抓住言予朝的手臂:「這可是我們的孩子!」
言予朝頗覺荒謬地笑了下。
「你覺得,我會娶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嗎?」
「何況,我對你又沒感情。」
說是輔導員,可實際上,蘇暃麗根本還沒被正式任命。
完全是靠着和老師關係熟,臉皮厚強行留下來當的助理。
蘇暃麗的臉色瞬間慘白。
「爲什麼……」
「明明劇情裏你對衛姜不是這樣的……」
原劇情裏,言予朝對意外懷孕的衛姜十分看重,約定好了畢業就結婚。
後來衛姜爲了救他流產,還被凌辱,才獨自黯然地離開學校。
明明是這麼深情的男人,爲什麼同樣的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反應就變了!
他和她纔是命中註定的男女主啊!
……
多虧了沈安琦和班裏其他女生的鼎力相助。
我終於趕在截止日期前交上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由於這個項目受到了校領導的重視。
蘇暃麗就算心裏對我不滿,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腳。
靠着這份實驗報告,我成功入選這次的國獎名單。
還有爲期一年珍貴的海外研學機會。
我被導師看重,接下來又跟着她做了好幾個大項目。
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差點都忘了生活裏還有言予朝和蘇暃麗這兩個人物。
直到電話那頭,沈安琦興致勃勃地爲我慶祝。
「可惜我們放假都回家了,只有姜姜你一個人還留在學校,不然還可以爲你辦個慶功宴。」
出國不是小事,資料很多,我需要在學校再待一段時間。
「對了,」沈安琦幸災樂禍,「姜姜,你聽說了嗎?」
「咱們那個媚男輔導員啊,狐狸尾巴終於藏不住了。」
「不知道誰把她和言予朝有一腿的事捅破了,照片都傳到校長那裏去了。」
「校長當即就把她開了,反正也就是個臨時工。她轉頭就上了言家的豪車,看別人偷拍的照片,好像都懷孕了,嘖嘖嘖。」
我愣了愣。
又笑,「能夠嫁進豪門,她應該挺開心的。」
沈安琦在那邊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哈關鍵是沒嫁進去啊!聽說還沒到言家門口,就被言予朝拖下車隨便丟到了馬路上。」
【這還是救贖文嗎,怎麼現在走得像追妻路線?】
「樓上還沒看出來嗎?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這次劇情裏言予朝沒能得到白月光,那心裏更不得勁了,要追妻也是追衛姜,哪裏還看得上倒貼的蘇暃麗(扶額)」
「不過按照劇情守恆定律,雖然現在細節已經跑得野馬脫繮,但是重大劇情事件還是會發生的。」
「比如男主包廂一夜情,又比如……」
「今天原本該是衛姜受到凌辱流產的日子。」
-8-
此時此刻。
我正在從圖書館回寢室的路上。
今晚有霧,月亮像長了毛,月光都變得模模糊糊。
放假了,學校里根本沒什麼人在。
光線昏暗。
在經過那片枝繁葉茂、監控死角的小樹林時。
我的心臟重重一跳。
黑暗放大了感官,也將無聲無息的恐懼放大。
我默默捏緊了手裏的羽毛球拍。
在身後黑影衝上來抓我的前一刻,如有神助一般,低身躲過了他的攻擊。
隨後用力揮打球拍,重重擊在黑影身上。
彈幕呆滯住了:
「wokkkkk,白月光不是溫溫柔柔美女學霸嗎?什麼時候變這麼猛了!」
「我爲白月光打 call!女主現在就是死綠茶,男主死裝男,兩個賤人天生一對,不要影響我們衛姜姐在研究的道路上發光發熱啊!」
「話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爲什麼衛姜今天去圖書館看書,要帶着羽毛Ţū́ₚ球拍,她又不打球。】
【而且,她好像總能精準躲開黑影的攻擊。】
黑影的每一步動作都被我無比準確地預判、躲開、反擊!
像是曾經描摹練習過千千萬萬遍一般。
他發出的痛苦哀鳴似乎成了我的興奮劑。
不知不覺下起了雨。
雨聲混雜着他被球拍打中的慘叫,奇異地悅耳。
我的頭髮溼透,眼睛卻晶亮。
直到警笛聲響起,警察將黑影控制住,轉頭給我披上衣服。
我才如夢初醒般露出了個笑容。
結束了。
解脫了。
這困擾我無數個失眠夜晚的噩夢。
終於被我親手打碎。
在包廂門口,我奮力和看戲的蘇暃麗交換命運的那天晚上。
我做了一場真真切切的噩夢。
夢裏是我。
又不是我。
被控制着愛上言予朝,放棄尊嚴,放棄學業。
當言予朝打架惹到的校外混混來找麻煩時,毫不猶豫地挺着大肚子站到言予朝身前。
多可笑。
一個設定有錢又能打的一米八校霸,竟然需要懷着孕的我去保護。
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包括言予朝自己。
他拖着一身累累傷痕,臉上糾結和不忍幾乎要溢出,「姜姜,你堅持一下,我馬上找人來救你!」
但等他帶人趕來的時候。
看見的只剩下暈倒在地上,血浸透了整個下半身的我。
我想罵那個愚蠢的我。
可張開嘴,只有無聲哽咽。
爲什麼我要經歷這些?
爲什麼我要愛上言予朝?
爲什麼要用我的痛苦去換男主的洗心革面?
爲什麼作者筆下的女人結局總逃不開侮辱慘死,而男人卻只是輕飄飄一句永失所愛?
這樣的白月光。
我不稀罕!
明月皎皎,本就該高懸。
將它拖進污泥的人,纔是真正自私又怯懦。
那天后,我反覆地做着這個噩夢。
一遍遍重複着被凌虐的痛苦。
可我沒有因此傷神。
而是在記錄。
就像一次又一次枯燥的實驗數據推演。
終於。
在現實裏得出了成功的最優解。
「不知道爲什麼,我感覺我要哭了,好像看見了一個被設定成戀愛腦自毀前途的小女孩,終於成功拯救了自己。」
「這纔是真正的救贖文啊!什麼情情愛愛的,這世界上,只有你纔會永遠千千萬萬遍去救那個深陷水火的自己!」
是的。
只有我。
只有我們。
才能完成一場跨越時間與空間, 對自己的救贖。
去警局做筆錄的路上。
我再次接到沈安琦的電話。
她喫驚地向我彙報最新八卦。
「聽說蘇暃麗爲了保護言予朝, 被言家的死對頭抓去折磨了一頓,流產了。」
-9-
縱使不喜歡蘇暃麗的種種行爲。
可在聽見她的遭遇以後, 我和沈安琦還是默契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對了,姜姜, 我怎麼好像聽見你那邊有警笛的聲音呢?」
她擔憂:「你不會也出什麼事了吧!」
「沒什麼,」我揚起脣角, 「我已經解決了。」
「沈安琦, 我是不是很厲害?」
大概是難得聽見我用這樣自誇的語氣, 沈安琦愣了一下。
她笑:「那當然啦!」
「我們姜姜最厲害了,什麼都能做到!」
嗯。
我心想。
衛姜,你不是書裏爲了男人就奉獻一切的降智戀愛腦。
你清醒、理智,堅定不移地向着想要的人生邁步。
你很厲害了。
所以以後,不需要再做噩夢了。
到了警局,面對嚴厲的審問, 被抓的男人很快就供認不諱。
他是受人指使來教訓我。
而指使他的背後之人,正是蘇暃麗。
在蘇暃麗的病房外, 我遇見了言予朝。
他躲在樓梯間, 手裏的煙一根接一根。
嗆人的煙霧模糊了那張清俊的臉。
他望向我, 目光渾噩又茫然。
他說:「衛姜, 我覺得不該是這樣。」
的確。
不論是原劇情, 還是已經改變的現在。
但凡言予朝能夠表現出一點應該有的責任心,事情都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還想再說什麼, 我已經轉過了身。
蘇暃麗甦醒ťű⁶了。
警察跟我一道進去, 目光嚴厲地審視。
對於做過的事, 她承認得倒是很爽快。
「衛姜,」蘇暃麗怨毒地凝望着我,「你爲什麼沒事呢,明明該承受一切的人是你!」
顯然。
她可能覺醒得比我更早,知道書裏完整的劇情。
可覺醒意識後的她, 竟然半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只想選擇做劇情的傀儡推手。
她忽然又笑起來, 神情癲狂得可怕。
「我和言予朝是男女主, 本來就該在一起!至於你, 什麼白月光,還不是會被我取代, 被他遺忘!你也也不過如此哈哈哈哈哈!」
雖然蘇暃麗認罪了,但很明顯她的精神有異常。
從醫院養好傷後, 立刻無縫銜接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療。
言予朝退學了。
據說這事對他也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整天精神恍惚,嘴裏不知道在唸叨什麼。
最後一次看見言予朝。
是在我準備踏上出國研學的航班機場。
他的神情陰鬱難辨, 「姜姜, 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
我猜他說的是, 想起了原劇情中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姜姜,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這次我保證……」
我毫不客氣地發出一聲冷笑,打斷他的廢話環節。
「言予朝,你多大臉啊。」
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好不容易擺脫劇情。
可不是爲了繼續跟渣男糾纏, 平添晦氣。
我連一絲多餘的眼神都不想分給他。
拖着行李,乾脆利落地走進檢票口。
飛機航行在萬米高空,將舊人舊景都拋在腦後。
從此。
平蕪盡處是春山。
行人更在春山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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