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懸不沉

我是 po 文中一羣反派少年的白月光女配。
他們因爲小白花女主長得像我,欺負折辱,把人家玩弄得天天哭哭啼啼的。
我回國後,他們卻擔心我欺負她,跑過來警告我。
我正打算遠離他們,遠離一切。
其中一個卻把我抵在牆角,眸色陰晦:
「知道爲什麼都喜歡她麼?因爲可以褻瀆的明月……纔可愛。
「給抱、給親、給……」
最後那個字,他湊近我耳畔輕輕道。

-1-
我是 po 文中一羣反派少年的白月光女配。
他們把我當作明月,高高捧起,又渴望被垂憐。
直到我出國留學,他們找到了個與我三分像的貧窮小白花。
膽子小、脾氣軟、家裏又窮。
他們彷彿找到樂趣似的,把所有陰暗的、隱匿已久的惡意對她傾瀉。
但是。
什麼時候,惡意和愛意,開始混雜不清了。
……
我從夢裏驚醒。
滿身冷汗。
這一次,我終於夢到了故事的結局。
明天是我回國的日子。
而這羣少年在我回國後,會在我和女主之間猶豫不決,卻仍舊沒停止過欺負女主。
直到男主對可憐的女主動了惻隱之心,威逼利誘將女主擄走,金屋藏嬌。
那羣反派少年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開始後悔。
而所有人都將過錯歸結在我身上。
後來。
家裏破產。
我生了大病。
我以爲他們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借給我錢看病。
我甚至發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打擾你們,我只是……快死了。」
他們卻高高在上地拒絕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們不會弄丟她。」
直到其中一個人扣住我瘦到脫骨的手腕,眸色晦暗,「想要錢?用自己換。
「畢竟……可以褻瀆的明月纔可愛。」

-2-
可是最後那個將我困束住的少年,我看不清他的長相。
不知道是四個人的哪一個。
寂靜的夜晚,只有我心臟怦怦直跳。
就在這時,充滿電的舊手機發出消息提示音。
我低頭打開。
羣聊的消息飛速刷新着:
【小矮子明天過生日,你們送什麼禮物啊?】
【當然是獎勵她跟小爺約會一天!】
【?神經病,滾遠點。你想霸佔她,當我們是死的?】
【她這幾天一直在躲我,明天帶她去夜煌吧。不乖的小貓得受到點教訓。】
【嘖,別把人玩壞了。但別說,她哭起來還挺帶感。】
又過了會兒,羣裏突然冒出了句。
【明天季沉妤回來。】
熱鬧的羣裏安靜了好一會兒,纔有人回:
【那你們明天帶小矮子玩吧。】
【臥槽,這兩天逗小矮子太歡,忘了這茬。我也要去見沉妤姐,我後面再給小矮子補生日吧?】
……
【但是以她那個愛哭的性格,真的不會傷心麼?】
【煩死了,沒見過比她事多的。】
【得了,我去給沉妤姐說聲,等過幾天我們再給她辦接風宴。】
這句話發完,我另一部手機就收到了江弋的消息:
【沉妤姐,終於回來了,想死你了。不過我們這幾天要去參加競賽,等過幾天我們再給你辦接風宴,成不?】
我秒回:好啊。
回覆後,另一邊又刷起消息:
【ok,沉妤姐同意了。明天安心陪小矮子過生日。】
【操,我爲了她推了和季沉妤見面的機會,她明天不得好好給老子抱抱摸摸?】
【你們別嚇着她了,膽子那麼小。】
飛機起飛的最後一秒,我關了網。
接收不到新消息,我往上翻了翻聊天內容。
兩個月前他們的聊天記錄還是:
【好想沉妤姐……剛剛把她的照片弄髒了,你們有沒有其他照片了?】
【傻逼,被你喜歡真是季沉妤的不幸。】
【她還有兩個月回來。】
【對哦,我再努力忍忍吧。等她回來我就讓我爸去提聯姻,服了,做夢都是她在我懷裏喊我老公。】
【?你也配?還聯姻,你出門被車撞死她給你上上墳得了。】
後面又吵起來了,什麼髒詞都往外蹦,甚至還約架。
而這段聊天沒多久。
他們聊天的中心開始變成了個代號。
小矮子。
一開始他們吐槽她笨,還愛哭,是個麻煩精,看着就煩。
說頂着一張和我相像的臉盡幹蠢事。
他們要去教訓教訓人家。
再後來。
就變味了。
像幼稚的男孩爲了引起喜歡的女生注意,天天欺負女生。
我看得心臟沉入谷底。
心裏在盤算着,怎麼讓他們不在我和女主之間猶豫,堅定地選擇女主呢?
只要他們不因爲我傷害女主,不也就沒有後面一系列追妻火葬場的事了?
——聯姻。
只要我跟其他人聯姻,他們就會徹底收心。

-3-
下飛機後,我打着車。
另一部手機又瘋狂響起來。
等車無聊,我打開看了看。
江弋艾特了薛闌桉,【不是哥們,小矮子生日你不去啊?她可最喜歡你了。】
【嗯。】
【別跟我說,你要揹着兄弟們偷偷去見季沉妤?】
【有事。】
【行吧,嘖嘖,小矮子一片真心白付了。這下我要讓她知道,誰是最喜歡她的,別一天天地往你面前湊。】
薛闌桉沒回了。
羣裏加上我一共五個人。
我這個號是江弋之前高中時用來防父母、打遊戲的小號。
有段時間他被管着拿不到手機,就央求我幫他做遊戲任務。
然後直接把微信號給我,方便我登錄。
小號裏除了遊戲羣,只有這個五人羣,羣主是江弋的大號,另外三個人我也都認識。
我本來不想太好奇小朋友的隱私,結果一條消息蹦出來:【沉妤姐又漂亮了,喜歡。】
我眼皮一跳,控制不住地點進去。
然後就看到了許多……狂熱的言論。
江弋最甚。
我沉默着翻完幾頁聊天記錄。
心情莫名複雜,我打不定主意究竟是江弋忘了小號有這個羣,還是故意的。
故意讓我看見。
我只接管了幾天,然後找到羣裏面發言最正常的薛闌桉,彈了個語音,儘量語氣正常:
「闌桉,前幾天江弋讓我幫他做遊戲任務,但是我最近太忙。你幫我跟他說一聲,要不你們幾個幫他做吧。」
薛闌桉沉默幾秒,平靜地說了聲好。
後來我有些躲着江弋,他卻黏我更起勁。
這事之後,我正巧換新手機,那個微信號就沒再管了。
直到我出國,原先的手機裏有些備份,我就一起帶着了。
兩個月前翻東西的時候,消息跳出來,纔看一眼。
估計江弋自己也把這個號忘記了,從來沒再登過,一直留在我手機上。
似乎這個小號只是個工具,用完了,也就不要了。
……
亂糟糟的思緒收回。
抬眼卻看到一道熟悉,又略有陌生的身影。
少年站在對面的陰影中,身形修長,比以前高了不少,也長開了更多。
他眉眼神色不明,但一雙眸子落在我身上。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他見我認出他,長腿往這裏邁來,修長的手接過我的行李箱,「我送你回去。」
我低頭看了眼,司機在原地沒動過。
我猶豫了會兒,還是取消了訂單。
跟上薛闌桉的步伐。
月光照在他優越的眉骨、高挺鼻樑,還有密長的睫毛打在眼瞼的光影。
相較以前的青澀,現在驚豔到我盯着他側臉看了良久。
直到上了車,車平穩地駕駛後。
已經過了凌晨,是第二天了。
我不動聲色地打探:「江弋給我發消息說,你們今天要去參加競賽。這麼晚了還來接我,你不用養精蓄銳嗎?」
薛闌桉嘴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一點弧度。
不知道是無所謂還是嘲諷。
「不用。」他漫不經心地開口。
我不死心,「對了,我聽朋友說,你們最近和一個女孩走得很近?」
他側眸看了我一眼,「嗯」了一聲。
沒有解釋,也沒再回答。
我壓住心底的煩悶。
見他不願多說,我也就不多問了。
直到車開到我家樓下,薛闌桉沒等我開口,徑直去拎後備廂的行李箱。
一句「沒事的,有電梯」卡在我喉嚨中。

-4-
進了家後,我還沒來得及開燈。
門關上的聲音響起。
薛闌桉突然出聲:「他們最近都很喜歡那個女孩。」
我怔然片刻,遲鈍地「哦」了一聲。
我知道。
「她長得和你挺像。」
「……」我也知道。
「不好奇麼?爲什麼他們一開始那麼喜歡你,現在卻換人了。」
我斟酌着說辭:「這,喜歡這東西,也說不清。」
屋內沒有亮燈,只有透過客廳落地窗的月光照來。
眼前的少年不緊不慢地貼近我。
他脣角上揚,笑得無辜,眉間卻難掩晦色。
「你知道要幹什麼嗎?給抱,給親,給……」
最後那個字,他湊近我耳畔輕輕道。
我僵硬住。
只有耳邊那道呼出的熱風,讓我渾身一抖。
在我眼裏最乖最冷淡的這位,如今把我抵在門上,說着莫名的話。
甚至說完也沒有離遠,兩人之間的縫隙幾乎沒有。
我張了張嘴,不自在道:「……你們喜歡就好。」
「怎麼出汗了。」薛闌桉的指尖落在我冒出薄汗的額角。
我想躲開,卻發現後背早就嚴絲合縫地貼緊門。
電話鈴兀然響起,將凌晨的寂靜打破。
薛闌桉面無表情地接通電話。
江弋的聲音清晰地出現,「喂?我還以爲你不會接呢,你沒睡啊?」
「有事說事。」我面前的少年眸底閃過不耐。
「哦,晚上阿鶴去找小矮子了,這禽獸!看着斯斯文文,結果把小矮子欺負哭了,鬧着不要我們給她過生日了。」
薛闌桉:「所以呢?」
江弋哎了一聲,「要不你來哄哄呢。」
「我來?現在?」
「昂,在夜煌。」
聽到他們的對話,我陡然鬆了口氣,朝薛闌桉做了個口型:快去哄哄人家吧。
薛闌桉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知怎麼的,感覺周身的氣氛冷了冷。
半晌,他側首,對電話那頭道:「行。」
電話掛斷後,我如釋重負,「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薛闌桉扯了扯脣:「我死在路上你也不在意吧。」
他語氣平靜,走前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5-
我跌坐在沙發上。
拍了拍心口。
努力平復情緒。
知道自己是個結局悲慘的女配後,我無法再把自己當成大姐姐,和出國前一樣寵着慣着他們。
甚至控制不住地對他們有了排斥和疏離。
我側眸,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
因爲我,他們和小白花女主恨海情天。
那我不在他們面前晃悠。
直接找個優質的男人聯姻,一切不都解決了?
而且……
我出國前就打算聯姻,但是他們當時高中,一羣什麼都不怕的桀驁少年,不知道攪黃了我多少場相親。
所以聯姻這件事一直耽擱了。
現在他們有了新歡,我順利聯姻不是輕而易舉了?
我在心底唏噓一番,拿起手機翻起了爸爸發給我的照片。
挑了幾個長得不錯的。
直到看到最後一張照片,我沉默良久。
【江凜延怎麼也在?他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不聯姻?】
發完消息才意識到現在是凌晨,他老人家早睡了。
我抑制住好奇心,洗漱一番趴上牀。
刷個朋友圈準備睡覺時,最新一條就是江弋發的合照。
我點開放大。
嬌小可愛的女生站在四個又高又帥的少年中間,她臉頰微微泛紅,杏眸盈盈秋水,穿着淡黃色短裙,露出筆直白皙的雙腿。
面前的桌上擺着一排昂貴的酒水。
除了最左邊的薛闌桉,剩下三個少年都許久未見。
江弋、溫鶴忱、慕容岷。
都長開了。
哪怕除了薛闌桉,另外三個人都帶笑,還是有種壓迫感。
壓迫感?
都怪該死的劇情,讓我從一羣小屁孩身上感受到了壓迫感。
我嘆了口氣,點了個贊後繼續往下刷。
沒想到沒過幾分鐘,江弋的這條朋友圈沒了。
我閃過一絲古怪的感覺。
這時另一部手機彈出一條接一條的消息。
江弋:【臥槽,沉妤姐給我點讚了。】
溫鶴忱:【怎麼,你還對季沉妤有意思?】
江弋:【不是啊,怎麼可能,那小矮子不得哭昏厥去?我是這樣見異思遷的人麼?】
溫鶴忱:【誰知道。】
江弋:【我警告你啊溫鶴忱,別在小矮子那邊裝好人,講些什麼不該講的挑撥離間。老子現在對季沉妤一點意思都沒。】
慕容岷:【那你怎麼刪了?】
江弋:【我怕季沉妤看到了對小矮子幹出什麼事來!畢竟小矮子又窮又慫,誰都能欺負兩下。】
這就是主角和劇情的力量嗎?
幾個月前還說我是最漂亮最善良最包容他們的沉妤姐,現在什麼事沒做,我就要欺負人了?
我徹底沉默了。
世界毀滅吧。
過了會兒,江弋又發:【我講真的,季沉妤回來發現沒一個人喜歡她了,不會發瘋吧?她要是敢傷害小矮子,我讓她喫不了兜着走。】
我盯着這句話,被氣笑了。
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溫鶴忱:【我會保護好衿衿的。】
江弋:【裝什麼?老子一個人也能保護好她!】
慕容岷:【那後面還要給沉妤姐辦接風宴嗎?】
江弋:【辦啊,怎麼不辦?我還要把小矮子帶到她面前遛一圈,給小矮子撐腰。】
我麻木地關掉手機。
躺在牀上。
心臟鈍鈍地疼,還有一絲迷茫。
我明明,什麼也沒做。
過了許久,我一個鯉魚打挺,給我爸發消息:
【就江凜延,我今天就要跟他見面喫飯。】
江凜延是江弋的哥哥。
出國前我就覺得他是一個很完美的聯姻對象。
但是據說他私生活不接觸任何女性,我當時也就放棄了。
如果我真的能跟江凜延聯姻……
其他人不就能徹底安安心心地愛女主了?

-6-
醒來已經是下午ṭů⁶了,我爸給我回了語音:
「小延啊?他家裏人催婚呢,不過這孩子倔,你倆接觸試試。不過事先說好,最後人家要是不願意我也沒轍啊。」
然後他給我發了個餐廳地址,「今晚六點,別遲到啊。」
我收拾好後就去了餐廳。
江凜延已經坐在包廂,他穿着一件單薄修正的白襯衣,脊背挺拔。
見我進來,他微微頷首。
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凝着疏離和冷淡。
跟江弋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我坐下後,接過服務生遞來的菜單,笑意盈盈地與江凜延攀談:「久聞江先生大名,有什麼忌口嗎?」
「我弟弟喜歡你。」江凜延長腿交疊,平靜地說了這麼一句。
我頓了下。
迎上他審視的目光。
「是嗎?」我笑了笑,「我不清楚。不過小孩子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我記得,你跟江弋他們的關係挺好的?」
江凜延聲音冷淡,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讓人窒息。
尤其這樣審問的語氣。
這是把我當他下屬了?
我合上菜單,笑容淡了幾分,「這與我們今天的內容有關?」
包廂內寂靜幾秒。
「沒有。」他道,隨後將菜單遞給服務生,「和以前一樣。」
我隨便點了幾個菜後起身,對江凜延:「失陪一下。」
……
從衛生間回來的路上,我滿是煩躁。
直到被人拽住也後知後覺。
「……薛闌桉?」我驚愕地望向拽住我的人。
少年垂眸,居高臨下,「你怎麼在這?」
「有事。」我敷衍。
「這裏不是辦宴會派對的地方,你在和誰喫飯?」他修長的手指牢牢攥緊我手腕。
我頓了頓。
雖然看樣子,我和江凜延也發展不了了,但也不代表可以像以前一樣任由相親被破壞。
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和女孩的嬌笑,我臉色一凝。
趕緊拉着薛闌桉躲進旁邊的空包廂。
黑暗之間,呼吸更加敏感。
「怕見到江弋?」他問。
「不是,被他們看見我們倆在一起,容易說不清。」我低聲,「而且要是被你喜歡的那個女孩看到怎麼辦?」
身旁人的呼吸倏然沉下去。
我哎了一聲,「你們在這兒幹嘛呢?什麼時候走?」
說完我想起來。
給人過生日呢。
薛闌桉答非所問:「外面沒聲音了,應該進包廂了。」
我仔細聽了片刻,確定真的沒聲音了纔開門。
然後朝包廂走去,「你也趕緊去找他們吧,別讓人等急了。」
直到準備推門時,我才發現薛闌桉安靜地跟了我一路。
我:?
我氣無語了,「你幹嘛呢?還跟蹤人?」
下一秒,我聽見包廂裏嬉笑的聲音——
江弋哼笑:「小矮子,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哥,小爺勉爲其難地同意你也可以跟着喊哥。」
女孩聲音嬌軟:「……哥哥好。」
江凜延平淡:「你好。」
「哥,你在這幹嘛呢?跟哪個小姑娘喫飯啊?我嫂子啊?」
江弋調笑完,裏面一陣笑聲。
直到溫鶴忱出聲:「闌桉呢?他是不是去我們定的包廂了?」
江弋聲音離門越來越近,「得了,我去找他,讓他來給我哥敬一杯。」
隨着步伐靠來,我心跳戛然而止,側身想離開。
卻來不及。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門被打開,包廂內明亮的燈光傾瀉而來。
瞬間,寂靜。
江弋和我大眼瞪小眼。
他後退一步,難得結巴,「沉、沉妤姐,你、你……」
我默默呼出一口氣,決定先發制人:「你們不是要去參加競賽?」
江弋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神情呆愣。
直到慕容岷笑意盈盈地湊到我面前,擋住江弋的視線,從從容容地打圓場:
「沉妤姐,我們今天正好複習,晚上出來喫頓飯,回去還要繼續複習呢。」
「那你呢?」江弋冷不丁地插話,「你就是和我哥喫飯的那個女人?」
我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氣氛僵持之際,角落裏傳來一聲弱弱的聲音:「阿弋……」
江弋被這聲喚得正常了些,他走過去把角落的女孩攬到懷裏,「給你介紹一下——」
「女朋友?」我打斷他,笑眯眯地開口接道,「女朋友對吧?很般配哦。」
江弋情緒不明地盯着我。
慕容岷琥珀色的眸子在我和薛闌桉之間來回打轉。良久他脣角彎起,臉頰酒窩深陷,露出尖尖的虎牙:
「沉妤姐,你剛剛是和小桉桉在一起?」
一副單純好奇的模樣。
隨着這句話落下,包廂內又恢復安靜。
「恰好碰到。」我實話實說。
薛闌桉低笑一聲,不置可否。
我:?
不是,這什麼態度,搞得我倆有姦情似的?
我下意識往江凜延那邊看去,與平靜坐在那邊的男人對視上。
「你又看我哥幹嘛?」江弋咬牙切齒,手裏也不自覺地加大力氣,疼得懷裏的女孩臉色蒼白。
說着江弋轉頭,質問道:「哥,你爲什麼跟她在一起喫飯?你們在相親?」
江凜延一個凌厲冷淡的眼風過去,江弋不情不願地噤聲。
直到這時,一直站在一邊安靜地觀看的溫鶴忱推了下金絲鏡框,抓住江弋懷中女孩的胳膊,對江弋道:「放開,你弄疼她了。」
江弋下意識鬆開。
溫鶴忱攬過女孩的腰,帶她往外走。
路過我時,溫潤的少年點了下頭,「沉妤姐,好久不見。」
隨後兩個人離開。
江弋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後臉色難看地跟上。
於是原本攘攘的包廂裏只有薛闌桉和慕容岷留下。
我問後者,「他們都走了,你不跟着?」
慕容岷笑容可掬,語氣中卻帶了些委屈埋怨,「沉妤姐只趕我走,不趕小桉桉走,也太偏心了吧?」
我瞥了眼薛闌桉。
又揉揉眉心,看了眼慕容岷。
搞不懂這倆小瘋子要幹什麼。
「那你帶他一起走。」我說。
慕容岷眨了下眼,過去拍了拍薛闌桉的肩膀,「走吧。」
薛闌桉沒動。
「我說,小矮子的生日蛋糕還沒切呢。」慕容岷唉聲嘆氣,「你賴在這裏不走,打擾沉妤姐和江哥的約會何苦呢?」
薛闌桉彷彿沒聽見,自顧自地坐在了我旁邊的位置上。
我:……?
慕容岷也愣住了,他抽了抽嘴角,「兄弟,你擱這蹭飯呢?咱們包廂除了飯,還有蛋糕喫,還熱鬧。」
趁此間隙,我不動聲色地打量慕容岷。
慕容岷還是和以前一樣,臉上常常掛着燦爛的笑容。不過他以前總對我撒嬌,現在倒是正常很多。
我坐回位置上,抿了口茶水,「既然闌桉不願意走,你就先回去吧阿岷。」
慕容岷頓了兩秒,嘴角的笑淡了幾分,情緒不明道:「沉妤姐還是這麼慣着小桉桉啊。」
「但是……」他話鋒一轉,重新揚起笑容,「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他在這裏打擾你們的約會啊?」
菜被服務生一道道端上。
薛闌桉仍舊沒有起身的意思。
倒是江凜延平靜地理了理袖口,站起身來,「公司還有許多事務沒處理,我先回公司了。」
「江哥回見~」慕容岷笑眯眯招了招手。
江凜延走到我身邊,「我送你?」
我怔了下,「好。」
「不是回公司嗎?」薛闌桉也起身,站在我身邊與江凜延平視,「我送她。」
「不用啊,你們幾個小孩玩去就行了。」我連忙擺手,「不是給人過生日嗎?別讓人等急了。」
慕容岷環臂,倚在牆上看着,笑容得體地看戲。
江凜延沒管,長腿往外邁去。
我拎起包跟上。

-7-
坐上江凜延的副駕後,我笑了下,「我就說吧,他們小孩子心性。」
喜歡的人,變得快得很。
他黑眸略過我,「安全帶。」
「哦……」我摸到安全帶繫上。
一路平穩地行駛到我家樓下。
我茫然:「你怎麼知道我住哪兒?」
他不緊不慢搖開車窗,風吹進車裏,「江弋之前被關在家裏學習,那些放在你家門口的禮物都是他拜託我來送的。」
我側首,「他現在換人喜歡了,你可以去其他地方送禮物了。」
江凜延的指尖點了點方Ṱü₀向盤,換了個話題:
「他似乎並不想我們在一起。」
「是嗎?」我打開車門,要下車。
「你打算什麼時候領證?和我。」淡淡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在寧靜的夜晚激起漣漪。
我猛地回頭,音量拔高,「你說什麼?」
「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我領證?」他似笑非笑地重複一遍。
我盯他半晌。
心中在計較利益得失。
「如果要聯姻,我是你可以接觸到適齡男人中,」江凜延抬起眼皮,言簡意賅,「條件較好,樣貌較好,私生活簡單的。
「體檢報告、財產證明、徵信報告、無犯罪記錄證明,我會發給你。還想知道什麼,也可以直接問我。」
我沉默了。
條件和樣貌用「較」還是謙虛了。
江凜延長得確實沒話說。
江弋已經長得很優秀,精緻又不羈。而他哥比他還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上位者的遊刃有餘。
江氏集團,更不用說。
「讓我考慮考慮。」我抿脣。
「一週之內,期待你的回覆。」
他似有似無地笑了下。
當總裁的就是不一樣。
很明顯,江凜延掌控欲很強。
無論是工作、集團,還是感情與婚姻,都必須在他掌心。
我回到家後,洗了個澡,剛吹完頭髮。
門被敲響。
我看了眼門口的監視屏,意外道:「江弋?」
我猶豫片刻,還是打開了門,「你有什麼事嗎?」
江弋一雙黑眸看着我,聲音微沉,說的話更是對我的警告:
「我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你不要因爲嫉妒去傷害她。」
我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已經明白自己的內心了,知道自己深愛的是女主了!
我重重地點頭,「好!」
江弋眉尖蹙起,他停了停道:「你也不用因爲這個傷心,勉強自己去和其他男人接觸。」
我思考了下,認真道:「不是勉強。我一直打算聯姻的,出國前就是。你們不是知道的嗎?」
然後你們天天搗亂,呵呵。
江弋怔了下,似乎想起了什麼,他薄脣微動。
到底也沒說什麼。
直到電梯裏又冒出來一個人。
江弋磨了磨後槽牙,「你怎麼在這?」
薛闌桉掃了他一眼。
「說話!你怎麼在這?」江弋咬牙切齒。
「你爲什麼在這,我就爲什麼在這。」薛闌桉冷呵一聲。
江弋顯然不信,一把攥過薛闌桉的衣領,一字一頓,「小矮子多喜歡你,你不知道?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她?」
薛闌桉臉色徹底冷下,漫不經心地挑起一抹諷刺的笑,「我不跟你搶。」
半晌,他附在江弋耳邊,「你也別跟我搶。」
隨即他進了我房子,一把將門關上。
我:?
我聽了會兒門外的動靜,沒聲了才微微放下心來。
感覺江弋那暴躁脾氣,比薛闌桉的危險程度還是高上一些的。
我坐到沙發上,ţű̂⁽「你也是來警告我的?那你可以走了,江弋警告過一遍了。」
「江凜延不是什麼好人。」薛闌桉開口。
不知爲什麼,他說完這句話後,我突然意識到,我根本不知道男主是誰。
在我做的夢中,男主根本沒有露臉。
江凜延會是男主嗎?
不對,如果他是的話,應該已經被女主吸引,而不會主動和我提領證。
我臉色變幻莫測。
腦子亂成一團,我突然想起了個很不相關的事:「你好像從來沒喊過我姐。」
另外三個都喊我沉妤姐,唯獨薛闌桉從來不喊。
他答非所問:「溫鶴忱和慕容岷也不是好人,江弋太蠢。」
這我看得出來。
他們心思一個比一個重。
不過心思又不用在我身上,跟我也沒關係。
我輕描淡寫:「那你更要保護好那個小女孩。」
你們之間相互扯頭花就好了。
千萬別牽扯到我。
房內靜了靜。
薛闌桉順着落地窗,微微抬顎,望向空中懸掛着的月亮。
他輕輕勾脣,像是慨嘆般輕聲說了句:
「可以褻瀆的明月……纔可愛啊。」
我猛地抬頭。
所以夢裏在我生病後,逼迫我留在他身邊供他褻玩的,是薛闌桉。
我牙關微ŧúⁱ顫,一時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從我家離開。」
薛闌桉站在我面前,勾起一抹難言的笑意,「你這是什麼表情?」
我動了動脣,「我讓你滾。」
薛闌桉轉身就走。
帶上房門的那一刻,外面傳來悶響。
拳拳到肉的聲音。
江弋沒走,他倆在門外打起來了。
我忍無可忍,隔着門道:「要打滾下去打,別在這擾民!」

-8-
我想了一晚上。
縱觀圈內,江凜延是條件最好的。
長得帥,在江氏擁有最高實權,也沒有花邊流言。
這應該是我爸最理想的女婿了。
第二日,我去了江凜延公司。
跟前臺助理道:「我姓季,麻煩幫我和江總通報一下。」
助理微笑,「江總已經提前吩咐過我們。」
隨後他拿卡替我刷開專門電梯,「您直接上去就好了。」
我愣了下,點點頭,「謝謝。」
到辦公室門口時。
我聽到從門內傳來柔弱的女聲:「他們……一直在強迫我。」
我敲門的手頓住。
沒得到回應,女孩繼續道:「我、我不喜歡他們,你……幫幫我好不好?」
甚至到後面,摻了委屈的泣音。
我識趣地轉身,卻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我在猶豫打不打招呼的時候,他溫聲:「沉妤姐。」
我訕訕:「小鶴。」
辦公室裏的女孩哭起來,「我不喜歡他們!我恨他們……你不幫我,還有誰願意幫我……」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能在心裏罵,怎麼總裁辦公室隔音效果這麼差!
哦。
原來是門沒關嚴。
幾秒後,女孩嗚嗚地跑出來。
看見溫鶴忱,一瞬間嚇白了臉。
溫鶴忱仍舊帶笑,牽住了她的手腕,不忘和我再見:「再見,沉妤姐。」
我的視線落在女孩哭花的臉上,停頓了會兒,「別欺負她。」
溫鶴忱嘴角的笑意倏然淡了。
他看了我半晌,隨後拽着女孩離開。
辦公室裏的男人聽到外面的動靜,不緊不慢地抬聲:「季小姐?」
我推開門進去,儘量維持表情正常,「哎,沒打擾到你吧?」
江凜延停下翻合同,似笑非笑,「沒有。」
「哦……你對剛剛那個女孩沒那個意思吧?」我不放心地又挑明問了一遍。
「沒有。」
那就好。
江凜延不是男主。
我坐到他對面,認真道:
「我們先相處一段時間,我會回家和父母說這件事。雙方家長確認可以後,進行訂婚。半年至一年中,我們沒有覺得彼此不合適,就去領證結婚。」
江凜延眸光微斂,薄淡的脣掀起一絲笑。
他嗓音低沉:「好。」
我被這個聲音撩得一激靈。
高山千年的冰雪融化,莫過於此吧。
「那、那我走了。」我起身。
他拿起座機打電話,「我讓司機送你。」

-9-
回到家後,父親聽了難得遲疑,「那孩子真的同意了?」
我點頭。
他深沉地摸了摸下巴,「看來我女兒魅力四射啊,多少人想跟那孩子聯姻都碰壁了。」
我:「……」
直到江家的電話打來,江父在那邊爽朗大笑,稱他爲親家,父親才徹底相信。
掛了電話後,父親拍了拍我的肩,欣慰道:
「江家這大兒子我是放心的,管理公司雷厲風行,投資也有前瞻性。也不像你老爸我紅顏知己一大堆!哈哈哈哈哈哈……」
說着他又接了個電話,「喂?誒,寶貝,我馬上來找你啊,乖乖。」
父親從皮錢包裏摸出一張卡放到我手心,「你回來後,爸還沒給你添置什麼,你要是有什麼喜歡的,就自己去買啊。」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出門了。
我看着他發福的身材,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銀行卡。
原地待了會兒,我往樓上走去。
我的房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書桌上還擺着我和母親的合照。
她死後,我已經很久沒回這裏了。
不知道我站了多久。
直到包裏的舊手機又開始冒着消息提示音。
我頓了頓,點開。
慕容岷發了一張截圖。
#江氏集團長子確定與季氏集團大小姐聯姻#
慕容岷:【@江弋。?】
江弋:【?】
【我不知道這事。】
【等下,我問問我爸。】
【我操,是真的?????】
溫鶴忱:【這種消息能被放出來,就不會是假的。】
羣裏詭異地安靜了好幾分鐘。
江弋:【不是,出國前她不是眼光高得很麼?現在誰都能嫁了?】
【呵呵,我哥對女的沒興趣。她嫁給我哥守活寡?怎麼的,發現沒人喜歡她然後就自暴自棄了?】
溫鶴忱意有所指:【羣裏不是還有喜歡她的?】
薛闌桉:【?】
溫鶴忱:【昨天晚上你幹什麼去了,當我們不知道?】
薛闌桉:【?】
慕容岷:【小桉桉啊,別狡辯了。不是你跟江弋在她家門口打架嗎?江弋是去警告她的,你去幹嘛的?】
薛闌桉:【你們找人監視她?】
羣裏又安靜了。
過了片刻,慕容ẗù₋岷轉移話題:【唉,反正以後她是江哥老婆,我們都要喊一聲嫂子。現在爭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江弋突然發了段語音,聲音煩躁,「媽的。耍老子呢?老子以前追她追那麼久,現在她跟我哥在一起了?」
薛闌桉:【你現在不是喜歡阮衿衿?】
江弋笑起來:「真搞笑,你在這裏質問我什麼?我喜歡誰關你屁事?以後逢年過節她季沉妤都要跟老子同一張桌子喫飯,你擱哪兒玩呢?」
慕容岷:【他不就說了一句實話,你破防什麼?你不喜歡小矮子?還是你對沉妤姐還有感情?】
江弋連罵好幾句髒話:「慕容岷你也少在這裏狗叫,之前在季沉妤面前天天裝小白兔跟她撒嬌是你吧?你算個毛線啊,你也不害臊,老子忍你很久了!
「你一天天的腦子裏什麼骯髒心思,我不知道?表面一套背後一套,裝什麼無辜呢,誰意淫她最狠,你當老子不知道?」
我聽這一連串的罵音,驚得趕緊把手機音量調小。
甚至就連沒說話的溫鶴忱也被江弋無差別攻擊:
「還有你,溫鶴忱,斯文敗類沒錯吧?裝得人模狗樣,之前就你在季沉妤面前裝斯文是吧?還有女的說你溫潤少爺,我真是吐了。照照鏡子吧,天天掛着虛僞的笑騙騙兄弟們得了,別把自己也騙了!」
我茫然了。
懷疑耳朵,也懷疑人生。
更離譜的是,江弋似乎覺得這樣罵不過癮,甚至發起了羣通話。
沒幾秒,另外三個人都進去了。
我忍住也想要加入進去的衝動。
不知道他們在通話裏說了什麼。
只是幾分鐘後,慕容岷發了一句:【我知道我得不到她啊,所以得到個替代品也不錯。最起碼我不會像你這樣,既要又要,跟條瘋狗似的。】
隨着這句話的發出,羣通話沒多久就結束了。
也沒有人再接着回了。

-10-
第二天下了大雨。
季宅待得不習慣,我回自己的小區途中,正在等紅綠燈時,在傾盆大雨裏看到了兩道身影。
一個在前面跑,淋得渾身溼透。另一個倒顯得冷漠了,只是撐着傘,沒有追過去。
就在我好奇地看着的時候。
發現撐傘的我認識。
慕容岷。
那在前面跑的……
不就是那個,阮衿衿?
然後。
女孩撲通一聲倒在我的車前。
我大驚:碰瓷?!
大雨滂沱,我猶疑了幾秒,讓司機打了雙閃。
我拿了把雨傘下車,撐在早就被淋成落湯雞的女孩身上。
她睫毛輕顫,滿臉的水痕。
我側首,對慕容岷道:「把她抱到我車上,我送你們去醫院。」
慕容岷定定地看了我幾秒。
隨後彎下腰撈起阮衿衿。
塞到了我車上。
我說:「你坐副駕駛吧,我陪她坐後面。」
慕容岷沒說話,沉默地坐上副駕駛。
女孩柔弱無力,臉頰泛紅,如小獸般嗚咽着。
我找了半天,摸出毛巾來,擦拭着她的臉頰和身上。
她發燒了。
或許感覺到我身上比較涼,她神志不清地往我身上貼。
我摁住她,細聲道:「別亂動。」
車在大雨中平穩地行駛。
我第一次有機會打量她。
其實我覺得她並不像我,她太脆弱,似乎輕輕一捏就會破碎。似乎所有人都能把她玩弄在手掌心,膩了再扔掉踩上一腳。
而我不可以,我不能讓別人覺得我脆弱。
我可以溫柔、矜持、遲鈍、浮躁、狡詐、刻薄……
唯獨不能脆弱。
否則我爸的私生子就會如潮水般湧來,與我爭奪季氏集團。
就像聯姻這件事。
在我爸眼裏,只有女兒有一個優秀的丈夫,他才能放心地將公司交給他們夫妻二人。
如果我單身未婚,或者我的丈夫在他眼裏並不靠譜。
那麼季氏就會由在他眼中靠譜的人來接手。
所以我一直在考慮聯姻,而且聯姻的對象必須是我爸滿意的。
只有我拿到入場券,我才能把其他人踢出局。
……
到了醫院後,我對慕容岷說:「你把她抱下去,我去掛號。」
慕容岷淡淡地掃了我一眼,「不要。」
又在發什麼瘋?
「那我抱她下去,你去掛號。」我硬邦邦道。
靜了幾秒。
他笑笑,「好啊。」
說完,他淋着雨大步邁進醫院。
我皺起眉頭,對司機道:「曹叔,麻煩幫我把她扶進去。」
「哎,好。」

-11-
「她發燒將近四十度,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啊?」趁着女孩在裏面打點滴,我忍無可忍地把就診單扔到慕容岷身上,「不把人當人嗎?」
慕容岷垂眸,笑得輕描淡寫,「你是聖母嗎?對誰都好。」
我愣了下。
他繼續道:「對薛闌桉好,對江弋好,對溫鶴忱好。甚至對搶走所有喜歡你的人的女孩,也這麼好。
「你的善心是批發的麼,這麼廉價?」
我從來沒聽過慕容岷這麼對我說話。
難聽的,尖銳的,刻薄的,惡毒的。
我氣笑了,拿出手機給溫鶴忱打電話,「阮衿衿在醫院,慕容岷在發瘋。有時間過來一趟吧。」
說完我掛斷電話,把具體位置發過去。
慕容岷猛地攥住我手腕,聲音輕顫:
「在你眼裏,溫鶴忱溫和有擔當,江弋是桀驁頑皮的弟弟,而薛闌桉因爲童年不好你對他關心有加。對我呢?!」
我甩開他的手,指着病房裏面:「所以呢?這就是你漠視他人生命的理由?」
慕容岷輕輕吐了一口氣。
他冷靜下來,笑容諷刺,「她無辜什麼?她本來就想要錢,現在也得到了不是嗎?」
我坐到椅子上,不想再跟他說話。
他不依不饒,眼尾泛紅,「沉妤姐,你現在就因爲這麼個人,質問我?」
我努力揚起笑容,放軟語氣:
「她不是你喜歡的人嗎?沉妤姐不得替你照顧好她?否則出事了後悔的還是你。」
他聲音沙啞,「你口口聲聲說我喜歡她,其實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喜歡。」
這陣勢,這話術,讓我想起羣裏的江弋。
我顫着聲音:「……你和江弋輪着發瘋?」
怪不得是反派呢。
一個兩個三個,全都有病,病得不輕。
大雨天,醫院裏人不多。
我給阮衿衿升了病房,過道中人更少。
「……我不喜歡阮衿衿。」又過了很久,慕容岷坐到我旁邊,輕飄飄道,「我就是覺得好玩而已。」
看出來了。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會冷眼旁觀,那麼殘忍?
我抱起胳膊,「發生了什麼,讓你突然這麼對她?」
我不相信什麼事都沒發生,阮衿衿的情緒這麼激動,在大雨裏亂跑,慕容岷卻這麼冷然。
「她擅自看了我手機的聊天記錄。」他淡淡道。
我腦海中浮現出他們的那個羣。
和慕容岷的那句結束語:
【我知道我得不到她啊,所以得到個替代品也不錯。最起碼我不會像你這樣,既要又要,跟條瘋狗似的。】
看到聊天記錄,小姑娘的自尊心受挫了?
我不好多問,只是側面地提醒:
「是你們主動招惹人家的吧?既然打亂了人家的生活軌跡,就應該好好對人家。」
這時病房裏傳來微小的聲音。
我趕緊進去。
費力地撐起自己的阮衿衿和我對視上,她呆住。
我走過去幫她調整靠枕,「以後別亂跑了,很危險。」
她睜着一雙小鹿眼,茫然地看着我。
直到慕容岷跟在我身後進來。
阮衿衿眼眶發紅,垂下視線。
人也醒了,我沒必要再留下,「我先走了啊。」
「我要是倒在你車前,你也會救我麼?」慕容岷全程盯着我。
我搖頭:「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說完我轉身。
他頓了下。
又跟着我出病房,近乎執拗地問,「之前我年紀小,現在我成年了,既然要聯姻爲什麼不選我?爲什麼要跟其他人聯姻?」
我不解地扶額,「你們一開始圍着阮衿衿轉悠,現在又對我說這種話,想一出是一出。世界是圍着你們轉的?」
慕容岷沉默良久,「是不是阮衿衿消失了,現在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你就會選擇我了?」
「不會。」我斬釘截鐵,「因爲你們的喜歡,對於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你說什麼?」沉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回頭。
就這一眼,我差點暈過,「我就讓溫鶴忱一個人來,怎麼全來了?」
江弋冷笑,「就這麼不歡迎我?」
「行。既然都到了,我就先走了,你們照顧好人家。」
江弋拽住我胳膊,聲音發狠:「你到底搞清楚沒,你們倆是情敵關係!」
我目瞪口呆,音量不自覺地拔高:
「我要是喜歡你們,纔跟她是情敵關係!而事實是你們死了我都不帶掉一滴淚的,還情敵?你有病吧江弋,你的智商全安你哥身上了?」
江弋攥拳狠狠砸在了牆上,轉頭髮現其他三個人無動於衷,「你們啞巴了?她都這麼說了!」
「我早就知道啊。」薛闌桉輕嗤一聲,走到我身邊,「外面下大雨,我送你回家?」
「司機在下面等我呢。」我拒絕。
江弋還想說什麼,慕容岷扯了扯脣,「江少,別在這發瘋了,她對病房裏那個都比對我們上心。」
江弋突然道:「我把阮衿衿送出國,你能不能別跟我哥……」
「江弋。」我打斷他,從我包裏翻出舊手機。
當着他們所有人的面。
我打開那個羣,拿起來對着他們:「江弋,這個號你後來沒再登過,所以一直掛在我手機上。羣裏的聊天記錄我都看見了。」
「你說什麼?」江弋徹底怔在原地,不可置信。
薛闌桉和慕容岷的表情也凝住。
只有溫鶴忱,到現在未置一詞。他視線落到屏幕上,眉間微蹙,但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而且,」我微微笑了笑,「你們,我嫌髒。」
江弋低聲:「……我沒跟其他人上過牀,沉妤姐。」
或許他自己都沒注意,自己的語氣中帶了委屈和焦急。
「你低劣的人品不會因此改變什麼。」我嘲諷地彎脣,「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你在巷子裏打架的那次我不會管你,死了就是爲民除害。」
江弋的瞳孔驟然緊縮,像是被冰錐刺穿了心臟,連呼吸都凝滯在喉中。他踉蹌後退兩步,帶着哀求,「沉妤姐,我就是玩玩……那些話都是我沒過腦Ṫüₙ子說的。」
我認認真真地看了周圍一圈人,「你們真的是一羣人渣。」
說完,我轉身離開。
下一秒,慕容岷的拳頭髮泄地揍到江弋的臉上。
溫鶴忱冷靜地在一邊評價:「兩個蠢貨。」
「你他媽覺得自己很清醒?」江弋吼了一聲。
一團混亂。
不知誰的拳頭又打到溫鶴忱臉上。
我不合時宜地想,在醫院打架,打完了直接住院,還挺有效率。
只有薛闌桉還是跟了上來。
「就一定要跟江凜延結婚?」他執着,眸底一片陰霾。
「是。」
「你不會幸福的。」薛闌桉扯脣。
「是嗎?我覺得會。」
成功從我爸手中捲走季氏的股權,成爲最大股東,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頭也不回地撐着傘走進雨裏。

-12-
我和江凜延結婚的那天,是個豔陽天。
婚禮盛大。
在後場的時候,父親紅了眼眶,「女兒,你有了好的歸宿。」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了江家那孩子陪着你教導你,爸爸可以安心把集團交給你了。」
我久違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謝謝爸爸。」
而後,我挽着父親的胳膊,一步步走向江凜延。
所有人都在祝福我走向了幸福。
只有我知道自己是走向了權力。
但是我……
此時此刻,真的很幸福。

-13-
江凜延不是喫素的,我和他婚後,其他人便沒再來煩我。
我也從來沒有跟江弋一起喫過飯。
每當我去江家,江凜延都會提前打招呼,讓江弋滾到外面去。
我一心撲在集團上,甚至有幾次是江凜延冷着臉來找我,「一週不回家,你就這麼忙?」
我只能歉意地笑了笑,然後討好地把他拽過來,「正好有個問題要請教你,老公。」
他聽到稱呼後,他足足頓了十幾秒。
他幫我處理好問題後,往旁邊的休息室看了一眼,「裏面的人,還在?」
我:「昂。」
江凜延捏住我下巴,臉色不好看:「江弋養完,你養?」
我無奈道:「他們不養了,小姑娘又容易被欺負,我照看一下也沒什麼。」
從那天醫院之後,江弋給我發消息,向我保證他不會再跟阮衿衿有任何接觸。
據我瞭解,其他人也是。
他們拋棄阮衿衿的樣子,就像在夢中他們拋棄我時一樣。
得不到什麼,就更喜歡什麼。
畢竟阮衿衿也是女主,真出什麼事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乾脆就把她好好安置了。
就是吧,她很沒安全感,總喜歡找我。
我工作的時候便讓她去休息室。
江凜延瞥了我一眼,半晌淡道:「今晚回來喫飯。」
我眨了下眼。
他微微抿脣,「我下廚。」
我比了個 OK 的手勢。
江凜延走後,我手機收到一條打款消息,到賬二十萬。
我挑了下眉,阮衿衿小心翼翼地打開門,「那個,姐姐,這是我最近賺到的錢,都給你。」
阮衿衿長得好看,臉蛋討喜,當網紅漲粉很快。
有人說她立人設,但是也有人喜歡她。
剛開始時,她眼睛亮晶晶地跟我說:「姐姐,竟然真的會有人喜歡我。」
我當時拍了拍她腦袋,「既然有人喜歡你,那也說明會有人討厭你。」
她羞赧地笑起來,「有人喜歡我就足夠了。」
還比我想象中的堅強點。
我後來問她,「江弋他們不喜歡你嗎?」
她堅定地搖了搖頭,「他們從來沒在意我的想法,也不尊重我,我只是供他們消遣的東西。」
我愣住。
說完,她有些自責地低下頭,「姐姐,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但是我缺錢……」
我五味雜陳,最後只說了一句:「別這麼想,錯的不是你。」
因爲在夢裏,我曾遙遙地看到過阮衿衿。
臉色蒼白,眼神空洞,一舉一動都如同沒有生氣的娃娃,隨時會凋零的模樣。

-14-
結婚兩年後,我成功坐穩位置。
將離婚協議放到了江凜延的書桌上。
到公司後,我接到江凜延電話。
他語氣發冷:「什麼意思?」
我回憶道,「我們婚前不是有過協議嗎?等我徹底掌控季氏,我們就和平離婚。屆時我會轉讓你 1% 的股份,作爲你幫助我的酬勞。」
他冷笑,「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工具人?」
我耐心地說:「我們約定好的呀,趁着我們現在沒什麼感情,早離掉不好嗎?」
「沒什麼感情?」江凜延沉默許久,反問了這麼一句。
我遲疑,「也是有的……」
不過沒到恩愛夫妻的那種地步吧?
我察覺到他排斥的意思,我勸道:「江總,好聚好散嘛。咱們都說好了,也簽了協議。」
江凜延聽着稱呼,嗓音更陰沉幾分,「你在威脅我?」

-15-
但到底,江凜延不是不體面的人。
等三個月後,所有手續都辦妥,很順利地離婚。
消息放出去後,我的微信跟爆炸了似的。
薛闌桉:【你離婚了?】
江弋:【我哥欺負你了?】
【你在哪兒?我能來找你嗎?】
【跟我哥離婚是對的,他不會喜歡上人類的。】
慕容岷:【我這兩天替朋友在酒吧唱歌~沉妤姐,要不要來聽聽放鬆一下?】
溫鶴忱:【需要律師的話可以找我,不收錢。】
我:「……」
我動動手指,把他們拉黑。
我爸也給我打了許多電話,大致意思是,江凜延那麼好的一個男人我竟然把握不住,我還能把握住什麼,好好的女孩落了個離婚的名聲,給其他家看笑話。
還說我要是這樣的話,就把集團還給他,沒了江凜延的幫助我很難管理好集團。
真搞笑,真還給他的話,用不了多久季氏就要敗在他手上,喜迎破產。
我敷衍地應付着,他更生氣了,說我現在翅膀硬了。
確實硬了。
畢竟要不了多久,他身上僅剩的一點股份也會被我設計拿到手。
我懶洋洋地躺在沙灘上,推了下墨鏡。
難得給自己放了個離婚假,我已經在夏威夷了。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愜意過了。
直到我身側有一道陰影打下,我下意識看過去。
手裏的果汁一歪,我驚愕,「你、你也給自己放假了?不工作了?」
「嗯。」江凜延抬手,讓幾個人在我旁邊擺上太陽傘和沙灘躺椅。
我還是不信,試探地問,「別騙我了,是有國外的客戶在這,跟客戶在這談生意呢吧?」
「追老婆。」簡單的三個字,讓我表情凝固。
我遲疑:「……不能是我吧?」
「能。」他言簡意賅。
咱們不是純潔的合作關係嗎?
我沉默良久:「你對我日久生情了。」
他不着痕跡地一停,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但是……」我斟酌着拒絕的措辭。
他低聲,「我不是在逼迫你,我在追你。」
我一愣,很難想象這是從江凜延這位高嶺之花嘴裏說出來的臺詞。
就在這時,我又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不遠處和我對視。
薛闌桉。
江凜延聲音冷了冷:「他怎麼在這裏?」
我聳了聳肩,「只許你來,不許人家來?
「嗯。」身邊的男人不鹹不淡道,「想來找你的確實很多。」
我轉頭,「什麼?」
「江弋過來的路上,我讓爸媽把他抓回去了。」江凜延嗤笑,「過幾天就把他扔出國。」
我頓住,「怎麼?」
「我從小讓給他太多東西。」他一雙沉沉的黑眸注視我,「現在不想讓了。」
我不由想起之前聽到的傳聞。
江凜延從小被當作繼承人嚴格培養,江弋則被寵得無法無天。
我誠懇地說:「你比江弋優秀很多。」
江凜延垂眸,嗓音微啞:「你這麼誇過我很多次了。」
我聳肩,「說的實話。」
風吹過,帶起海水一片漣漪。
薛闌桉沒有過來,只是遠遠地看着我。

-16-
天色將晚,我回到酒店,江凜延定了我對面的套房。
晚上睡覺時,我久違地做了個夢。
和幾年前不一樣,夢境中蔓延的不再是悲傷絕望的情緒,而是放鬆平靜。
夢裏我生活得很幸福,和現在一樣。
但是……我心底始終存在一個疑問,男主到底是誰,爲什麼到現在也沒出現?
夢境隨着這個疑問緩緩瓦解,然後變成另一幅畫面。
江凜延冷聲:「我送你出國。」
阮衿衿哭着搖頭:「他們會找到我的!求求你,救救我吧……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他緊緊皺眉,過了很久,「離開這裏,我會找保鏢保護你。」
沒過多久,江弋咬牙切齒地找到江凜延:「你把她藏哪兒了?」
江凜延平靜地反問:「季沉妤在哪?」
江弋詭異地停住,半晌道:「薛闌桉的懷裏吧。」
一片死寂。
江凜延扯脣,「當初是你說,你喜歡她,讓我離她遠點。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江弋嗤笑,「哥,她當初不過把我從你手裏拿走的一個收藏品拿回去還給你了,至於這麼對她念念不忘?」
……
我猛地驚醒。
所以,所謂的金屋藏嬌只是阮衿衿想離開江弋他們,求江凜延幫忙,故而後者找人把阮衿衿藏起來了?
我看了眼時間,早上了。
我梳洗了一番,打開房門下去喫早餐。
沒想到在餐廳,看到了薛闌桉。
他在等我。
薛闌桉坐到我對面,就在這時,我身邊也坐了個人。
江凜延似笑非笑,「旁邊的空位置很多。」
薛闌桉嗯了一聲,「比起你賴着前妻,這倒也不算什麼。」
我:「……」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沒錯嗎?
江凜延意有所指,嗓音微涼:「你那幾個朋友可不省心。」
「我找人攔住他們了。」薛闌桉漂亮的黑眸鎖定我。
誰?
溫鶴忱和慕容岷?
他們不會也要來找我吧?
不是,這羣人瘋了嗎!
阮衿衿也鬧着要跟我一起來夏威夷,我好不容易纔拒絕。
我無奈扶額。
就在這時,隔壁桌的一個金髮帥哥笑眯眯地用英語跟我打招呼,誇我好看,問可不可以加我個聯繫方式。
頂着旁邊兩道視線,我和金髮帥哥互換了聯繫方式。
我無辜地笑了笑。
好吧,雖然有的人煩了些,但……
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番外一·薛闌桉】

-1-
薛闌桉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會真心喜歡他。
出軌的父親,因爲父親出軌而上吊的母親,還有父親外面各種各樣的情人。
從他三歲時,媽媽死了,就有許多女人表面上討好地喊他薛少爺,背地裏詛咒他趕緊死。
畢竟薛父到底沒允許那些女人留下孩子,還是把薛闌桉當作繼承人來培養。
薛闌桉除了沒感受過愛,一路上順得有些無趣。
沒處花的錢,次次第一的成績。
但是好像除了這兩樣,他又什麼也沒有。
直到他十五歲那年,在一場宴會上看到了一個姐姐。
她笑容明媚,裙襬帶風。
哦,又是一個幸福的富家女。
他心裏這麼想着,無趣地跑到宴會廳的後花園去。
那個姐姐沒多久,端着酒杯也來了。
神色疲倦,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薛闌桉靜靜地在角落裏看着。
他是一個可惡的人。
如果世界是個童話故事,那他就是童話故事裏陰暗的惡魔,會被幸福刺痛,會被慘痛吸引。
直到那個姐姐發現他,摸了摸他的頭,「怎麼啦,你有心事嗎?一個人躲在這裏。」
他忍着想要逃離的衝動,只爲欣賞她明明很累還強撐着對他微笑的表情。
「好吧。你不說話,那我自己說。我叫季沉妤。」她自顧自地伸出手指,在空中寫下這幾個字。
薛闌桉依舊沒說話。
季沉妤想了想,「你有看到一個哥哥嗎?他往這兒走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那張臉上沒有對喜歡之人的羞澀,只有一種……對待滿意的商品的探尋?
他搖頭。
她失望地哦了一聲,「那我換一個吧。」
薛闌桉:「……?」
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薛闌桉出聲,「換什麼?男人?」
「對啊。」季沉妤笑了笑,「優秀的男人。」
薛闌桉看着她重新往宴會廳走去。
一雙黑眸落在她纖細的背影上。
她把別人當作商品。
又何嘗不是把自己當作商品?
她不幸福。
薛闌桉這麼想着。
真好,這個世界上有人和他一樣,不幸福地活着。

-2-
再一次見到她,是在學校運動會上。
他的前桌,江家的小少爺哼哼唧唧地把她介紹給他們,「這是沉妤姐,你們跟我一樣喊就行了。」
然後江弋自然地拿過她手裏的礦泉水。
她驚訝地看了一圈,「我竟然都見過哎!」
什麼?
薛闌桉平靜地掃了一圈,除了江弋,還有那個僞君子溫鶴忱,兩面派慕容岷。
她都見過?那她還真活躍,在各個宴會上露面。
江弋僵住:「……什麼?」
季沉妤拍了下腦門,「你們都有比賽是吧?我再去多買幾瓶水哈!」
江弋急道:「你給他們買什麼,你們又不熟!」
隨着這句話,十幾歲少年的心思躍然顯現。
溫鶴忱溫和地笑了笑,「沒事,我可以自己去買。」
慕容岷玩味地在季沉妤和江弋之間掃了一圈,「嗯嗯,我也是。」
薛闌桉垂下眼簾。
無聊。
然後。
一個小時後。
薛闌桉中暑了,生平第一次。
他模糊的視線裏看到Ṫū́⁾一張白淨的臉焦急地晃了晃去,耳邊是什麼……
「校醫室在哪?」
「你們還愣着幹嘛,跟我一起扶他啊!」
「要不直接打 120 吧?嚴重了會出人命的!」
「……」
他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季沉妤坐在牀邊認真地削蘋果。
見他醒來,她將削好的蘋果塞他手裏,「你渴嗎?餓嗎?身體還有不舒服嗎?你先別動,我幫你叫醫生。」
季沉妤走後。
薛闌桉和病房裏的另一個少年對視。
江弋冷笑一聲:「你別多想,她對誰都很好。」
哦,對誰都很好。
明明過得不幸福,爲什麼還要向外界釋放善意?

-3-
江弋喜歡季沉妤,薛闌桉知道。
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溫鶴忱和慕容岷也對季沉妤有意思了?
她魅力這麼大?
慕容岷好理解,愛玩,覺得有趣,就跟着江弋一起黏季沉妤了。
溫鶴忱呢?
想不明白。
後來季沉妤想聯姻,他跟着另外三個人攪黃了她許多場相親。
嗯。
她好沒眼光,相親的那些男人長得都沒他好看。
後來季沉妤要出國。
他平靜地想,她厭煩了他們吧?
他知道的,在她眼裏,他們就是一羣幼稚的、頑劣的弟弟。
她包容,是因爲她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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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國外ṱŭ̀₅的每一天,薛闌桉都在想她。
他偷偷辦了簽證,就爲了能隔三岔五去看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
可能是想看看她在國外孤苦伶仃,一個人過得有多慘吧。
不能只有他一個人不幸福。
季沉妤要陪着他一起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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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妤回國的前兩個月,江弋他們找到了個有點像季沉妤的女孩。
沒意思。
無聊。
他看着那三個人的注意力放在阮衿衿比季沉妤身上長時,他詭異地想,這下季沉妤回國後不會經常被他們騷擾了吧?
畢竟他們有新的目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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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想, 季沉妤回國後,身邊的蒼蠅蚊子少了。
沒人去接機,他去。
沒人在她身邊,他在。
或許真的是他用錯了方式,也或許他在季沉妤眼裏一直是弟弟, 季沉妤找了其他男人。
這一次, 好像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了。
直到這個消息後, 他徹夜未眠。
腦子裏過着千萬種方法,讓季沉妤取消聯姻,或者跟他薛闌桉聯姻。
骯髒的、強迫的、會令她厭惡的……
到最後。
薛闌桉側眸,看着泛起魚肚白的天空。
他才發現。
只要她幸福就好。
【番外二·溫鶴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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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鶴忱一直循規蹈矩地活着。
扮演所有人心目中的好兒子、好同學、好朋友。
禮貌的, 溫和的。
他擁有着強大的家世, 優異的成績,優越的外表。
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有一天, 一個人告訴他:你不需要那麼完美,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
他安靜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謝謝姐姐。」
但他內心嗤之以鼻。
一個要靠聯姻才能拿到集團控制權和股份的女人,憑什麼高高在上地這麼說。
可後來每一次, 他離完美就差那麼一步的時候。
他總能想起這句話來。
你不需要那麼完美。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
可是他必須完美, 纔不會讓人失望。
好天真的女人, 以爲比他大了那麼幾歲,就活得很透徹嗎?
自己都沒活明白吧。
溫鶴忱經常在宴會上看到她,他會無聲地躲開她。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
可能是不想跟這種自大的女人聊天吧。

-2-
哦。
她就是江弋天天掛在嘴邊唸叨的那個女人。
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3-
直到那天運動會, 薛闌桉中暑。
溫鶴忱站在一邊的樹蔭下,冷眼旁觀。
看季沉妤爲薛闌桉焦急。
他腦海中突然劃過一個念頭。
如果他不完美,所有人都唾棄他。
她會嗎?
她會不會溫柔堅定地抓住他的手,說:「不需要對自己那麼苛刻。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對你失望,我也只會關心你開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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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期待這個畫面。

-5-
會有這麼一天嗎?

-6-
不會。
當溫鶴忱意識到這個答案時,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在季沉妤眼裏,他們都只是小弟弟。
季沉妤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底,又何談真心?
都怪江弋,是他給了季沉妤這麼一個刻板印象。
他溫鶴忱明明很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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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沉妤不會和他在一起。
他很早就知道了。
所以在季沉妤出國後,當江弋把阮衿衿帶到他們面前的時候。
溫鶴忱接受了。
這輩子季沉妤不會爲他哭,不會對他有真心, 那就換一個吧。
換一個比季沉妤好掌控的。
可以牢牢在他手心的, 而不是像季沉妤這樣被那麼多人惦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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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爲什麼。
他後悔了。
從小到大的自尊讓他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樣發瘋,他必須是時刻鎮定的,從容不迫的溫家繼承人。
這決定了他只能像個旁觀者平靜地圍觀。
圍觀他們的崩潰,圍觀季沉妤的無動於衷。
直到他坐在宴席上,望着臺上穿着潔白婚紗的季沉妤,他才恍然地意識到。
他內心的波濤洶湧從未停歇。
【番外三·慕容岷】

-1-
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好玩。
搶別人東西真好玩。
慕容岷永遠喜歡掛着友善無辜的笑容,搶走其他人的東西。
小時候搶別人的玩具是。
長大後搶朋友喜歡的人也是。
沒辦法啦,誰讓他爸媽互爲小三呢?簡直是豪門裏一大丑聞。
所以他這樣也是沒有辦法的啦。
誒。
爲什麼江弋喜歡的那個人,會常常被溫鶴忱和薛闌桉的目光所注視?
好奇怪哦。
那他也注視看看。
嗯,如果她喜歡他的話。
想想就好爽。

-2-
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
這個女人對誰都一樣。
不對,她對其他人比對他更好。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不可以。
他要努力地、費盡心思地把她搶過來。
畢竟被那麼多人覬覦的玩具一定是很好的。
必須成爲他的玩具。

-3-
他的笑不好看嗎?他今天噴的香水刺鼻嗎?他有哪句話說錯了嗎?
爲什麼她今天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時間不是最長的?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好狠心的玩具,好薄情的玩具, 好難討好的玩具。

-4-
玩具走了。
所以他換了個新玩具,聽話的、好擺弄的新玩具。
沒有之前的玩具可愛。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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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到底誰是玩具啊。
原來他纔是玩具,一個自作多情的、被不在意的、被討厭被厭煩的、只能肆意發瘋的玩具。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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