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佔裴寒聲便宜,他小我六歲,我要他叫我叔叔。
但誰家叔叔做成我這慫樣,誰家侄子又狂成他那拽樣。
他壓着我,一邊賣力一邊哭:
「你看我一眼啊,你看我一眼啊!」
我掀開眼皮看他,他又捂住我的眼睛。
「你在透過我看誰呢小叔叔?你說話啊!」
我嗚咽着要解釋。
他抬手把助聽器一扔:
「不愛聽的我不聽。」
我:「……」
-1-
裴寒聲一點都不像小時候乖。
他綁住我的雙手抵在頭頂,一句話都不和我說,又親又咬,埋頭苦幹。
發瘋似地一寸寸剖開我刻意維持的平靜。
「寒聲……」我仰頭想去吻他,剛開口就被他用領帶塞住了嘴。
「季總,」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拖長尾音,「我們現在是正經的商業合作,不用說別的。」
得,躺牀上的正經商業合作,小叔叔也不叫了。
這麼恨我。
今晚見到裴寒聲我非常意外。
老爺子去世,季家姓季的不姓季的都冒出來分遺產。
公司狀況不好,我忙得焦頭爛額,連軸轉了半個月沒怎麼閤眼。
凌晨三點回到公寓,就看見裴寒聲倚在落地窗前抽菸。
我那顆脆弱的心臟猛地一抽,愣了好久以爲在做夢。
「寒聲?你怎麼回來了?」
他掐滅菸頭轉身,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季總還記得我?我爲什麼不能回來?」
小王八蛋,嘴這麼毒。
確實太忙太累了,連他回國我居然都沒收到消息。
「回來了怎麼不說一聲?」我走過去想抱他,卻被他避開。
他把平板推到我面前,我掃了一眼項目書——完全植入式人工耳蝸芯片。
這個技術我聽盛明瑞提過,說是個年輕博士研發的,一大堆公司排着隊送錢,誰合作誰撿錢。
「這個技術是你研發的?」
「季總該不會以爲,你送我出國五年,我在那裏是曬太陽度假?合作嗎小叔叔?」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有點驕傲又有點難過。
五年前誰會料到,我和裴寒聲面對面陌生到只談利益。
「條件?」
「和我上牀。」他扯開襯衫露出精壯的胸膛,平鋪直敘地說。
-2-
「這種時候小叔叔還要走神?」
他懲罰似的咬了我一口。
我咬着下脣哼了一聲,他卻突然掐住我下巴逼我對視,又開始發瘋。
「你現在和我沒話講了嗎小叔叔?我就那麼惹你心煩?
「如果我不回來,你就要和別人結婚了是嗎?你說話啊,你爲什麼不說?」
?
倒是讓我說啊。
我嗚嗚咽咽抵着嘴裏的領帶,好不容易吐了出來,他又給我塞了回去。
算了,他也沒多想聽我說。
我像條死魚一樣攤開來由着他折騰。
他垂眼看我,突然就悲傷起來:
「小叔叔,你這樣一動不動,現在一定恨透我了吧。」
我:「……」
我奮力配合着他的動作,直起上半身啄他的嘴角。
這下滿意了嗎?
他的動作猛地頓住:
「小叔叔,你爲了你的公司能做到這種程度?」
神經。
什麼話都讓他說了。
他紅着眼像是不知道累,一會兒要我看他,真看了又捂住我的眼睛。
一會兒要我說話,半個字沒蹦呢,就堵住我的嘴巴。
我真懷疑他在國外待五年把腦子待傻了。
暈過去又醒過來,他還很有勁。
但好在能說話手也能動了。
我抓緊時間,顧不上一點矜持。
「寒聲,我好想你。」
他停下動作,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小叔叔,你在說話嗎?你忘了,我已經聾了啊。」
他用指節狠狠敲自己的耳朵,「我聽不見你的心跳,聽不見你的聲音,我只能在夢裏聽見你說不要我……」
對哦,他聽不見了。
我伸手到處去摸他的助聽器。
他勾着我的手從小腹下滑,在我耳邊輕聲道:
「小叔叔,你嘴裏那些我不愛聽的,我一個字都不想聽了。你不愛我嫌棄我都行,就這麼和我糾纏到死。」
我閉上眼睛,蹭着他敏感的耳朵。
「我愛你。」
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又重複一次:「一直都愛。」
我抬手把他摟進懷裏,他軟綿綿地掙扎了兩下,最終癱軟在我的懷裏睡着了。
-3-
等再睜眼,天已經黑了,我摸向旁邊,冰涼一片。
沒良心的,爽了就走。
裴寒聲離開的時候連被角都掖得整整齊齊,我身上也已經清洗過了。
我大字型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
直到盛明瑞給我打電話。
我扯過睡袍裹住滿身青紫,接起電話就聽見他咋咋呼呼的笑聲:
「昀安你可真行啊!耳蝸芯片技術是裴寒聲研發的啊,沒白養沒白養。這個項目拿下,咱公司最大的難關算是過了。」
我忍着渾身痠痛站了起來。
呵呵,確實沒白養,勁大得差點死在他身上。
「明瑞,你說話注意點,什麼小狼崽子。」
「得得得,我錯了。說不得他一點不好。」他立馬服軟,「下週一下午三點籤合同,別忘了時間。」
我心裏堵得慌,這樣更像是我爲了公司才和他上牀。
但老子是心甘情願的,就算沒項目這事,我也會拉着他上牀,親死他。
捏着手機站在落地窗前,電話那頭傳來忙音。
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五次,終於傳來他有些沙啞的聲音:
「喂?什麼事?籤合同的時間不是定了嗎?小叔叔這麼急。」
我的喉嚨突然被什麼堵住了。
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站在窗邊,聽着電話那頭他冷淡的聲音,突然就繃不住了,哽咽得說不出話。
五年前機場分別時沒掉的眼淚,此刻全湧了上來。
「寒聲,」我吸了口氣,卻帶出更濃重的鼻音,「你在哪?」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打火機咔嗒輕響。
「小叔叔感冒了?」
我深吸一口氣,「沒有。」
「小叔叔這是在查崗?」他低笑一聲,「還是說怕我變卦,放心,我不像你,我向來說話……」
「我想見你。」我打斷他,我不想隔着手機聽他亂七八糟的話,「現在就想見你。」
裴寒聲又沉默了。
我能想象他垂眸抽菸的樣子,可只是一想,心裏就細細密密地疼着。
「季總要是寂寞,不如找個牀伴。」他突然冷聲,「我是個聾子,不配你想。」
電話掛斷的嘟嘟聲在耳邊炸響,我維持着那個動作僵了很久。
窗外飄起了細雨,我裹着睡袍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也哆哆嗦嗦地點了根菸。
-4-
我和裴寒野是發小,裴寒聲是他的親弟弟。
裴家只剩下他們兩兄弟。
那年裴寒野做玉石生意,被人算計困在礦洞裏,最後搜救隊找到他時,只剩半口氣。
他攥着我的手,血糊糊的指縫裏塞着裴寒聲的照片:「昀安,我弟才十四歲……」
我至今記得他嚥氣前最後一句話:
「求你,幫我照顧他,讓他好好活着,求你了。」
裴寒聲抱着我,眼睛哭得通紅。
我抹了一把淚,揉了揉他軟軟的頭髮,把他往懷裏攏了攏:
「寒聲要聽話,以後我來照顧你。」
「那你也會丟下我嗎?」
「我不會。」我肯定。
我恨裴寒野不聽我的話專做錢多危險的生意丟了命,又心疼他獨自一人拼命帶着弟弟活下去。
爲了佔他便宜,就讓他的親弟弟叫我小叔叔。
裴寒聲也乖乖地叫了,他是個很乖很乖的小孩,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二十歲的我拉扯十四歲的裴寒聲其實很不容易,季家都是羣不好惹的豺狼虎豹。
但一看到裴寒聲,我就覺得沒什麼苦的。
人總要有一個向前走的盼頭,他好像就是我的支柱。
他捏着我的指尖,目光真誠:
「我會好好讀書,以後賺很多很多錢養小叔叔。」
我喉嚨發酸,卻故意逗他:
「那別叫叔叔了,你以後給我養老,叫一聲爸爸聽聽。」
「纔不要!」他紅着臉瞪我,「小叔叔就是小叔叔!」
我笑着把他拉進懷裏,「行,小叔叔就小叔叔。」
笑着笑着我感覺懷裏一片濡溼。
裴寒聲靠在我懷裏掉眼淚,「小叔叔,要是我再大一點就好了,就能保護你了。」
「那等你長大了,就換你保護我好不好?」
「好!」他眼睛亮晶晶的,「一言爲定!」
那幾年我特別拼,我忙業務搶項目,養裴寒聲。
我不停告訴自己,只要我在公司站穩腳跟,裴寒聲就不會跟着我受苦。
-5-
裴寒聲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在應酬桌上被灌得爛醉。
推開家門,裴寒聲穿着單薄的睡衣倚在沙發上。
少年棱角初顯的下頜線在光影裏忽明忽暗,那張臉已經褪去稚嫩,又立體又俊美。
「小叔叔怎麼纔回來?我等你好久了,不是要給我過生日嗎?」
如果我清醒着,當然能聽出來他的聲音是飽含愛慾的沙啞。
但我醉了,就只知道又好聽又低沉。
我踉蹌着扶住鞋櫃,咧嘴一笑:
「寒聲,禮物收到了嗎?生日快樂。」
他不說話,臉色陰沉,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突然傾身抱住我。
呼吸急促,溫熱的鼻息噴在我耳畔:
「小叔叔,我成年了。你不要和別人在一起,你看看我。」
酒意瞬間被抽乾。
我僵在原地,感受着少年劇烈的心跳透過單薄布料撞在我胸口。
「寒聲,別鬧。」我想推開他,卻被他攥住手腕抵在牆上。
「我沒鬧,我喜歡你,小叔叔。」
「裴寒聲!」我終於發火,「你發什麼瘋?」
「季老爺子要你聯姻是嗎小叔叔?」
裴寒聲哽咽着解開我一粒粒釦子。
我抓住他手腕想阻止,卻在看到他委屈的臉瞬間心軟。
這孩子從小缺愛,裴寒野死後他把所有安全感都寄託在我身上。
可能是太害怕我丟下他了纔會這樣。
「寒聲,我沒有聯姻對象,以後就算有,」我放軟語氣,「你也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不信!」他突然咬上我頸側,「除非你和我上牀,Ŧû⁰像對待你那些小情人一樣。」
我渾身血液逆流。
他知道我養了情人。
但那些都是爲了應付季家,藉口還沒玩夠不會結婚,把自己塑造的混蛋一點,季家很多人就會安心一點。
那些小情人我不僅臉對不上號,連手也沒碰過,更別說上牀了,太冤枉我了。
「寒聲,這不是愛。」我啞聲勸他,「你太依賴我了,分不清是親情還是愛情了,等過了暑假,你上了大學,你值得更好的……」
「我只要你!我知道你養的小情人裏有男人,爲什麼他們行我不行?」他突然扯開自己的褲子,又來扒我的衣服。
這小子力氣大得出奇。
我被他按着親得腿軟。
他趁機把我壓在沙發上,眼睛亮得像是淬了碎鑽:「小叔叔,我想要你。」
我喉嚨發緊,也是暈了頭了,抵抗他的力氣越來越輕。
「寒聲,你弄疼我了。」
他抓着我的手按在心臟位置,自言自語。ƭů₌
「我這裏也疼,都疼得像是被人攥碎了。
「你能不能只是我一個人的。我都看見了,你身邊總有好多人,我好嫉妒。
「我想你只是我的,你罵我吧,我是混蛋,你打死我我也要愛你。」
什麼亂七八糟的。
暈頭轉向中,我聽見他壓抑的嗚咽。
「求你了,別不要我。」
我喉嚨發緊,想說些什麼卻被他堵住嘴脣。
鬼使神差地摟住他的腰,裴寒聲像是得到了鼓勵,動作突然變得激烈。
「小叔叔,」他喘息着抵住我的額頭,「說你愛我。」
這不對。
這很不對。
我怎麼把裴寒聲養成這樣了。
我被親得缺氧,雖然意識不清醒了,但腦子還沒壞。
那天晚上混沌的思緒裏全是裴寒野會不會從棺材裏蹦出來要我的命。
-6-
那時候我也年輕,第二天看着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意識到多年親情變了質。
坐在牀邊抽了幾口煙,第一反應是彼此先冷靜冷靜。
其實說得太好聽了,我就是有點想逃避。
會不會這件事冷一冷,我和裴寒聲就會默契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但很顯然,裴寒聲沒這麼想,我剛起身,就聽到他的聲音帶着饜足的愉悅。
「小叔叔,你要跑嗎?你睡了我,不想認嗎?」
我渾身一僵,「昨晚……」
「小叔叔,」他打斷我,沒有給我逃避的機會,把一切撕開了敞開說。
「你沒有教過我敢做不敢當這事。我也不是你外面養的小情人用錢就能打發。
「我喜歡你,你可能不喜歡我,但從今天開始就要試着喜歡我了。
「你不能丟下我,我會鬧,我會哭,我會纏着你,我會求你愛我。
「昨晚小叔叔一直叫我的名字,我纔會停不下來。小叔叔,你也有一點喜歡我對嗎?」
到底是誰教他這麼說話?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教育問題了。
什麼睡了,什麼停不下來,敢做敢當是這麼用的嗎?
直白的我都想翻窗從這裏跳下去。
我絕望地搓了搓臉,渾身上下像是被燒熟了一樣,還是梗着脖子說:
「我是個正常男人,誰來我都這樣,你不是知道我在外面養了一堆小情人嗎?
「我這個人就這樣,你去好好找個人談戀愛不行嗎?非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他難以置信,眼眶紅着看我。
我的心木木地疼了一下。
自暴自棄地說:「哭什麼?那你想怎麼樣?」
他立馬不哭了,從身後環住我,滾燙的胸膛貼在我後背上。
「和我談戀愛。」
「裴寒聲,我們不能這樣。」我喉嚨發緊,「你哥哥把你託付給我,我不能……」
「季昀安,」他舔了舔我的脖子,「推開我我們也回不到從前,拒絕我我哥在地下也知道了。」
我:「……」
挺有道ƭũ̂³理的。
我還是跑了,正好出差躲到外地。
一個月後,接到了助理的電話。
「季總,裴少爺現在發着高燒在醫院躺着,您真不回來看看?」
「什麼?」
我顧不上自己沒整理好的思緒,連夜趕了回去。
推開病房門,這小子要死不活地躺着,看見我眼睛瞬間亮起來,又立刻板起臉縮了回去。
「季總日理萬機,怎麼有空來看可憐的我?」
我被他陰陽怪氣的語氣噎住,摸出兜裏準備好的道歉禮物。
「別生氣了寒聲,出差呢,給你帶了禮物。」
他鑽進被子不理我,沒過一會兒就聽見被子裏傳來悶悶的抽泣聲。
「你就是躲我,不愛我,不想承認,我都知道。」
「我不是故意要躲你……」
「那你爲什麼不接我電話?」他突然掀開被子,眼角泛紅,「是不是覺得和我上牀噁心?」
「當然不是!」
我手忙腳亂解釋:「我很亂,我需要點時間理一理。」
他抓住我的衣領往下拽,鼻尖幾乎相觸。
「那你想好了嗎?」
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臉上,我低頭吻了吻他發燙的眼皮。
「想好了,談吧。」
裴寒聲渾身一僵,緊接着就纏了上來。
「等等,這裏是醫院。」我按住他亂摸的手,「你在發燒。」
「發燒才需要物理降溫,不會有人進來的。」他咬着我的耳垂,「小叔叔,我很想你。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我嘆了一口氣,抱住了他。
是,我不會丟下他。
他不過是算準了我會心軟,算準了我會把自己勸得繳械投降,所以纔給我時間考慮,他總是那麼聰明。
「現在能那個嗎?」
「不行!」
「就一下,小叔叔,我生病了你不心疼我嗎?」
「裴寒聲!」
-7-
今天是籤合同的日子,我特意做了髮型,穿了裴寒聲最喜歡的銀灰色西裝。
但他除了進門的時候看了我三秒,就再也沒看我了。
冷漠得像沒愛過。
這幾個月爲了理清季家那灘爛賬,我經常連着熬夜。
算了,肯定很醜。
裴寒聲坐在長桌對面,白襯衫領口敞開,模樣認真。
他垂眸翻動合同的樣子,很像從前在我書房溫書的樣子。
我好懷念。
那時他總愛把下巴擱在我肩頭,問我這個公式那個定理,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
只是現在的他,冷得很,和他坐在一起,都覺得冷。
「季總在看什麼?看夠了嗎?不看看我是不是會在合同裏埋雷?」他突然抬眼,直勾勾看着我。
我慌亂移開視線,盯着投影儀上跳動的數據。
盛明瑞正唾沫橫飛地講解分成方案,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思緒翻滾,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突然就很難過,但也沒什麼好委屈的,我確實打着爲他好的名義送他出國,還不解釋。
我活該,我該受着。
那個會撒嬌,會鬧脾氣,會依賴我,會說愛我的裴寒聲真的不見了。
我知道他怪我,恨我丟下他拋棄他,可我真的沒別的辦法。
簽了合同,裴寒聲起身就要走。
我拽住他,「明瑞,你先出去。我想單獨和寒聲談談。」
辦公室裏只剩下我和裴寒聲。
玻璃幕牆映出裴寒聲冷笑的臉。
「季總合同哪裏不滿意,你知道我的,用身體換。」
頭疼得厲害,我深吸一口氣。
「你現在和我說話,就只有這麼難聽?你就那麼恨我?」
「是,我就是恨你!你這個騙子,我最討厭你了。」
我揉了揉眉心:
「寒聲,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解釋,那時候我……」
「閉嘴!」他紅着眼揚聲打斷,「你想說什麼,說你有苦衷?說你不得已?說你從沒有嫌棄我是個聾子?還是說我跪下求你不要趕我走你也很難過?」
我:「……」
還真他媽是我想說的。
他說了我說什麼?
-8-
媽的,嘴這麼兇。
我也來了脾氣,起身按住他的後腦勺狠狠親了上去。
不想聽我說,也不說些好聽的,那就都別說了。
裴寒聲的後頸撞在冰涼的玻璃上,他死死地按住我,扯開我的褲子,一路往下。
「季總,喜歡在辦公室玩兒?和多少人這麼玩兒過?」
「你這張破嘴能不能安靜點!」
我攥住他頭髮往上扯,卻在看見他泛紅的眼眶時心軟。
裴寒聲趁機咬住我的拉鍊下滑,溼潤的觸感讓我渾身發顫。
「小叔叔,你還有什麼難聽的話等着我呢?
「你的解釋我一個字都不想聽,你要解釋就用身體解釋,告訴我這五年有沒有碰過別人。」
我狠狠抓了一把他的頭髮,「裴寒聲,我送你出國,你他媽話不會說了,就學會氣人了!」
火越燒越旺,嘴沒停,動作也沒停。
「睜開眼!」他把我壓在休息室的牀上,嘶吼着揪我頭髮,「看着我!」
我被迫與他對視,他眼底翻湧的情慾與委屈幾乎將我淹沒。
我的心像是被捏了一下,他猛地咬住我下脣,在我喫痛時啞聲道。
「說你愛我。
「你說啊!說你愛我!」
我張着嘴喘息。
「我愛你啊裴寒聲。」
眼淚一點一點砸在我的身上,他胡亂親着我:
「我不信你,我一點都不信你。」
我怒火攻心,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你他媽真有病,別說話了,閉嘴!」
還是安靜當個啞巴比較好。
見我不說話了,他又開始哭着發瘋。
「我這張臉和我哥長得像吧季昀安,你把我當成他嗎?」
我:「……」
我眼前一黑,真有可能會成爲在牀上被氣死的人。
實在忍不住了,抬手甩了他兩巴掌。
他懵了,也冷靜了。
「裴寒聲!老子就是因爲愛你喜歡你才能這麼憋屈地被你壓着!
「我沒有不要你,我本來就計劃着等這邊處理好就去接你回來。你自己瞞着我回來就算了,回來不聽我說話,就只發瘋是嗎?」
「你再說一遍愛我。」他的動作突然溫柔了,「我沒聽見。」
我真無語了。
敢情我噼裏啪啦說一大通,他就只撿自己想聽的。
我抓住他的手腕,直視那雙泛着水光的眼睛。
裴寒聲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卻在笑,那是我五年未見的、帶着愛意的笑容。
「我說我愛你,」我啞着嗓子重複,「老子說愛你你聽到了嗎?」
裴寒聲蹭了蹭我的發頂,抱着我小聲說:
「聽到了,我聽到了。」
-9-
等我再睡醒,又是一個人躺在休息室,身上的衣服穿得挺好的,被子蓋得也挺好的。
行,真把老子當那什麼了,爽了就走。
連續一個月,不接電話,不回消息,除了上牀。
聊天記錄也從我的長篇大論變成了
我:【來。】
他:【好。】
我:【來。】
他:【好。】
我:【來。】
他:【好。】
……
消息一條不回,上牀一次不落是吧。
等我不想理他了,他又偶爾發一兩個表情包,我又巴巴地貼他的冷屁股。
就勾着我吊着我氣死我。
我忍住了,還能怎麼樣?
只能哄着唄,這不是我自己慣的脾氣嘛,用我自己身上也算自食其果。
今天非常難得,裴寒聲主動給我發信息。
他:【來。】
我興奮地高唱了一首「今天是個好日子」,下了班哼着歌出了公司大門。
正好在門口遇見了林錦言。
她穿着掐腰吊帶,捲了個大波浪,招搖地站在大門口。
林錦言是老爺子還在世時我找來騙他的聯姻對象。
她有喜歡的人,我也有喜歡的人,還從小就認識,知根知底。
合作一下,能省很多麻煩。
「你怎麼在這裏?」
「等盛明瑞。」她叉着腰挑眉看我。
「盛明瑞?你們怎麼在一起了?」
「我一直都喜歡他啊,他說不想對不起你,我和他解釋了我們就是演戲,他不信。」
林錦言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我就只能來這裏堵他了。你呢?」
「情況比你還差點。」我跟着嘆了一口氣。
「小叔叔,很忙嗎?」
裴寒聲的聲音陰惻惻從背後傳來。
我莫名有點心虛。
林錦言順着聲音看過去,突然笑出聲:
「他那眼神,像是要把我活剝了。有好戲了,姐最喜歡這種場面了。」
我:「……」
「不介紹一下嗎小叔叔?這位是?」裴寒聲走了過來,盯着林錦言搭在我肩上的手,語氣冷得能結冰。
林錦言眨眨眼,故意往我身邊湊近半步:「我是昀安的未婚妻啊,你不知道嗎?」
裴寒聲瞳孔驟縮,轉頭看向我的目光像是要殺人。
「……不是。」我蒼白無力地辯解。
姐姐,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好得很好得很,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轉身要走,我急得直冒汗,抬腳就要追。
林錦言伸手拉住我,小聲說:
「我一看就知道,死悶騷一個,別上趕着,聽姐的。」
裴寒聲走了幾步,腳步頓在原地,又轉過來怒氣衝衝地拽着我走。
不知道來了哪個巷子,突然轉身,我剎不住,猛地撞到他的下巴。
少年時期單薄的胸膛如今已經寬厚結實,我望進他泛紅的眼底,心跳漏了一拍。
「裴寒聲,你在哭嗎?」
「解釋。」他從齒縫裏擠出這個詞。
「林錦言是我找來應付季家的假未婚妻,我們連手都沒牽過。」
他的表情緩和了一瞬,又難看起來:
「不信。」
我目瞪口呆,「你有病啊!不信要我解釋什麼?」
「是你有病。」他突然長臂一攔,把我撈進懷裏,「之前把我扔出國,現在我回來了你又和別人勾勾搭搭。」
他的聲音越來越委屈,「季昀安,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想要我怎麼樣?就因爲我愛你你就要欺負我嗎?」
我埋在他懷裏:
「我不想怎麼樣,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蹭了蹭我的脖子,聲音有些幽怨:
「不信。」
神經病。
-10-
裴寒聲一聲不吭地跟着我回了家。
我明知故問:「做什麼?」
他咬牙切齒:「你啊。」
一進門,我就被他按在了牆上。
他的氣息籠罩下來,卻在即將貼上嘴脣時突然停住。
不上不下的弄得人心癢。
「小叔叔,你想讓我親你嗎?」
我看着那張驚心動魄的臉,沒出息地嚥了咽口水。
「昂。」
他勾着脣笑了一下,拽過我的領帶矇住我的眼睛。
布料下的黑暗讓感官無限放大,我聽到他解開皮帶的聲音,感受到他的指尖滑入我的腰間。
「怎麼矇眼睛?」
「感受我。」
柔軟溼熱的吻重重壓了下來,我看不見他,只能用力摟着他的脖子。
從客廳到浴室再到牀上。
我已經喊不出聲音了。
然後我的手也被綁了起來,嘴也被塞住了,軟弱無力地癱在牀上。
他體力真不是人吶,又壓了下來。
在我耳邊蠱惑着,「小叔叔,我聽不見,你替我聽聽聲音好不好?」
我看不見,說不出,思緒也亂飛。
只能嗚嗚咽咽地哼着,各種羞恥的聲音直往我耳朵鑽。
「小叔叔,你這樣依賴我,我好開心。」
「你摟的我好緊,讓我喘一口氣。」
「小叔叔,你想我嗎?晚上一個人的時候,這裏也會想着我嗎?」
「我每晚每晚都很想小叔叔,它也很想小叔叔。」
我聽得面紅耳赤,他聽不見,就不管不顧說些騷話讓我聽是吧。
但很奇怪,這麼聽着,還挺爽的。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變得又冷又低,「有時候恨不得掐死你,有時候又很想抱抱你。」
他的手指慢慢掐着我的脖子,一會兒使勁一會兒放鬆。
「我真恨你,恨你狠心,恨你不夠愛我,恨你丟下我。
「我也恨我自己,學不會你的心狠,學不會不想你,學不會不愛你。做了點成績,就巴巴地回來找你。」
這些話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裏,我看不見,卻知道他在哭,他在害怕。
我當然知道他愛我,也當然懂他的彆扭。
我心裏一陣陣難受,只能努力迎合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已經像條死魚一樣動不了了。
他卻越來越瘋,毫無章法。
算了,瘋就瘋吧。
……
凌晨四點,裴寒聲終於饜足地嘆了一口氣。
我渾身骨頭都散了架,蜷縮在滿是褶皺的牀單裏。
看着他倚在落地窗抽菸。
我抖着腿過去抱他,「怎麼學會抽菸了?」
他盯着我,「心裏難受,聽說能止痛。」
我就着他的手來了一口,笑了一聲。
「來,小叔叔給你止痛。」
他掐滅了煙,攬住我的腰:
「來。」
-11-
第二天我在公司,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盛明瑞才問完我有事沒事。
我剛想說沒事就眼前一花,栽了下去。
耳邊是混亂的呼喊聲,迷迷糊糊之間我還在想,不會是因爲不節制暈的吧。
這樣被送去醫院醫生會查出來嗎?
會不會太丟臉了?
再睜眼,看見的已經是醫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了。
裴寒聲趴在牀邊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他的頭髮亂糟糟的,臉上還帶着未褪去的委屈。
我想抬手摸他的臉,卻發現無力到連手指都在發顫。
聽見動靜,裴寒聲猛地抬頭,我看見了一雙猩紅、痛苦的眼睛。
他拉着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聲音嘶啞:
「小叔叔!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還疼嗎?醫生說你太累了,說你這幾年身體虧空太厲害了,身體很差。
「小叔叔,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去叫醫生,我去叫醫生。」
他慌亂不已,口不擇言,背對着我肩膀微微顫抖。
我拽住他的手拉他過來:
「怎麼又哭鼻子了?」
他已經哭成了淚人,垂着頭:
「對不起……」
這是我第三次看見裴寒聲崩潰的樣子。
第一次是裴寒野去世,第二次是我送他出國。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你別害怕。」我輕聲哄他。
他泣不成聲,越哭越兇: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不該說那些混賬話,不該一點都不節制地纏着你。這些天我說的都是氣話,我不恨你,不討厭你,我很想你,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我知道那時候你有難處,我明白,我都懂,我不是傻子。我只是怕你不要我,我只是……只是想讓你哄哄我……」
裴寒聲止不住地抽泣着,手足無措的樣子像個被拋棄的小可憐。
哭得我心都碎了。
我想伸手抱他,卻被點滴管扯得生疼。
「裴寒聲,過來抱我。」
我突然意識到,最該說出口的三個字,我早就說給他聽了。
「寒聲,對不起,是我不好。」
喉嚨突然哽住,那些徹夜未眠的恐懼再次翻湧。
-12-
五年前,季老爺子知道了我和裴寒聲的關係。
我永遠記得他對着我笑得慈悲又陰毒。
「昀安,你可真是讓我失望。裴家那孩子不過是你養的玩意兒,你就是這麼噁心爺爺的?」
「裴寒聲呢?你們把他帶去哪了?」
「你說呢?」他笑着問我。
我渾身血液都凍住了,毫不猶豫跪下磕頭。
額頭不斷地磕向冰冷的地面,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爺爺,爺爺,我錯了我錯了,別傷害他。」
一屋子季家人嘲諷地看着我,我一個一個磕頭,也沒人幫我。
堅硬的石板撞爛了我的額頭,溫熱的鮮血順着臉頰流淌,滴落在地上,很快匯聚成一小灘血泊。
「住口!」
「季家的繼承人,跟個男人搞在一起?傳出去讓我怎麼見人?季家容不下這種醜聞,你以爲你護得住他?」
我崩潰了,去拽老爺子的褲腳。
「那我帶他走。爺爺,二叔三叔,求你們,我什麼都不要。我帶他走,求你了爺爺。」
季老爺子拄着柺杖站在廊下,笑着對我說:
「走?你能走去哪啊昀安?你是我們季家人。
「那孩子貪玩掉水裏了,快找人救他吧。」
-13-
我瘋了似的衝向季家老宅後面的人工湖。
看着他掙扎着浮出水面,溼漉漉的頭髮貼在慘白的臉上。
他不會游泳,他怕水。
湖水咕嘟咕嘟灌進裴寒聲口鼻,我聽見他帶着哭腔喊我名字,可那聲音越來越弱,最終被水浪吞沒。
「寒聲!」我嘶吼着撲過去,卻被幾個保鏢架Ṱùₕ住。
「季萬禮!你到底要做什麼?!裴寒聲要是出什麼事,季家所有人我都弄死!」
老爺子好笑地看着我。
「你要有本事弄死季家人,現在怎麼救不了他?」
這一刻我是絕望的,我意識到自己有多無能有多弱小。
我護不住想護的人,我沒本事,所以我的愛都是那樣危險。
保鏢的制服被我撕得稀爛,指甲縫裏滲着血,可我卻連他衣角都夠不到,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泡水裏。
季萬禮柺杖尖戳着青石板,面目慈祥:
「昀安,放心,他死不了。但這水有多冷,你該比誰都清楚,這是懲罰你不聽爺爺的話。」
是,我當然知道有多冷,這水我因爲受罰從小到大泡了無數次,可沒有一次是讓我這樣恐懼。
裴寒聲的身體逐漸往下沉,蒼白的臉泛着青灰。
我近乎絕望地吼着:
「季萬禮,你們季家有一個算一個,最好每個人都祈禱比我活得久!
「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這羣冷血的狗東西!」
季萬禮笑着,終於恩賜般抬了抬手。
沒人攔我了,我掙扎着撲進了水裏,渾身的骨頭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三個保鏢跳下水一起拉人。
裴寒聲被撈上來時渾身發紫,在我懷裏抽搐,意識模糊中還在呢喃:
「小叔叔,我好冷……」
這一刻我想得很清楚,裴寒聲如果死了,我陪他不夠,我帶着季家人一起去陪他。
-14-
我真的要瘋了。
裴寒聲發着 40 度高燒,肺部嚴重感染,最致命的是耳神經受損導致永久性耳聾。
他沉默着躺在病牀上,眼神空洞得讓我害怕。
我比劃着問他能不能聽見,他怕我擔心,搖搖頭,又點點頭。
手指在被子上無意識地抓撓,很無助很可憐。
我哭得崩潰,裴寒聲抓住我的手腕,用盡力氣把我往懷裏拽。
「小叔叔,你別哭,我沒事,我沒關係。
「你的額頭疼嗎?怎麼身上這麼多傷?」
怎麼可能沒關係?怎麼可能沒事?
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裴寒聲的燒早就退了,可耳朵聽不見了,他整個人活在安靜的世界裏,像被抽走了靈魂。
對我的依賴也越發極端,一會兒看不到我就崩潰。
我比劃着問他想喫什麼,他盯着我的嘴脣看了很久,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耳朵上。
「聽不見,我聽不見小叔叔。」他說着,眼淚砸在我手背上。
砸得我疼死了。
我一遍遍說着。
裴寒聲,你不要哭。
我愛你。
可他都聽不見了。
季家的人守在病房外,我不知道季萬禮到底要做什麼。
但我知道不管他要做什麼都不能再拖了,我不能拿裴寒聲冒險。
「寒聲,」我在他掌心寫下〖出國〗兩個字,「我送你去最好的醫院。」
他突然劇烈掙扎,死死抓住我。
「你呢?你跟我走嗎?」他問。
我搖搖頭。
我走不了,季萬禮不會放我走。
「不要趕我走!」他用沙啞的嗓音嘶吼,「我不要離開你!」
我太害怕他從我的生命消失了。
我知道他不怕,他想陪着我。
但是我怕,我想要他活着。
這次聾了,下次呢?
我根本不敢想。
我強忍着淚把他按在懷裏,在手機上打字:
【好好照顧自己。】
「小叔叔不要我了?」他的眼淚像是流不完,聲音支離破碎。
「求求你,別不要我了。」
「是不是因爲我聾了?小叔叔?」
「我不走!你別嫌棄我。」
「你別丟下我,你答應過我不會丟下我。」
……
他什麼辦法都用了,我也沒改變主意。
我不能解釋,他那樣執拗的性子,不知道原因都要死要活了,知道了拼了命也不會走了。
等有機會,等再見到他,我一定告訴他。
我沒有丟下他。
我沒有拋棄他。
我愛他。
他哭得失聲了,最後顫抖地親了親我的嘴脣,像是在確認什麼。
「我聽不到,你也不想說,小叔叔,你真狠心。」
我用最快的速度送他出去。
離開的時候甚至不敢回頭看他的表情,生怕自己會心軟。
五年間,我成了季家人口中的瘋狗。
老爺子要我交股份,我掀翻他的壽宴。
二叔算計我,我砸了他的車。
三叔找人打我,我打斷他的腿。
堂哥挪用公款,我把他的手指釘在桌上。
只要我夠瘋夠狠,季家就會忌憚我,就不會有人再動裴寒聲。
-15-
我和裴寒聲和好了。
在家過了好日子,等再出現在公司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盛明瑞推開門的時候,我正笑着和裴寒聲發消息。
「不好好在家多休息幾天嗎?都累倒了。
「你什麼情況?怎麼笑得一臉盪漾?」
我扯了扯領帶,沒說話。
怎麼說?說在家喫飽了,沒脾氣了。
盛明瑞湊近我,突然壓低聲音,「昀安,你和裴寒聲……」
「睡了,談了,很愛。」我直截了當地打斷他。
盛明宇扭曲的表情絕對算得上詭異,他張着嘴,驚得下巴好像脫臼一樣了僵硬。
「你說什麼?你和他?等等等等……我捋一捋。你和錦言真是演戲哦。」
盛明宇拿起我手邊的礦泉水,猛灌了幾口冷靜冷靜。
似乎覺得自己還在做夢,又沉默着摸出根菸咬在嘴裏,打火機咔噠響了三下才點燃。
「辦公室呢,你抽什麼煙?」
看着我的白眼,他終於絕望地發現,這不是在做夢。
「他小時候一口一個小叔叔,你……你咋就喜歡了?
「要我說你肯定是因爲沒談過戀愛,身邊又只有幾個大男人來來回回的竄,你有點誤解了。」
「我談過,之前也是他,瞞着你而已。」
我無比確認,我喜歡裴寒聲,我在意他。
沒有邏輯,沒有緣由,只是瘋狂地、單純地被他這個人所左右。
盛明瑞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最後,他又想到了什麼,驚道:
「季昀安,你瘋了嗎?爲了公司你就這樣?我們公司還沒落魄到要你去幹這事!是不是他威脅你了?」
-16-
裴寒聲的身影僵在了門口,手指死死攥住門框。
我順着盛明瑞的目光回頭,看見他臉色煞白,眼眶通紅。
盛明瑞在旁邊倒吸冷氣:
「我靠,他聽見了?」
我靠。
我幽怨地看了一眼盛明瑞,好不容易這幾天順了點毛,被他一句話就炸開了。
「裴寒聲?你等等!」我起身追出去,他已經按開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閉合的瞬間,我看見他抬手抹了把臉。
「裴寒聲!」我撲過去卡住電梯門。
他擋住電梯門,明明滿臉委屈卻硬撐着冷笑。
「小叔叔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我不想聽你說。」
我被他氣得胸口發悶,他總不信我愛他。
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往安全通道拖。
裴寒聲踉蹌着撞進我懷裏,我毫不猶豫吻住他的脣。
他站着任由我親,然後嘆息着把我抱進懷裏,加重這個吻。
我發現我和他,還ƭũ̂⁴是少說點話比較好。
說的話傷人,但嘴巴是軟的。
我說了他不信,我要說他不聽。
只有拼命親他,睡他。
他感受我的溫度,感受我的顫抖,感受我的喘息,才能知道我愛他。
他太缺愛太沒安全感了,都是我的錯,在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能力護他。
所以他無時無刻都想確認我愛他,那我就無時無刻告訴他我愛他。
「小叔叔……」他退開半寸,鼻尖蹭過我的臉頰,「我們回家吧。」
-17-
老爺子去世,季家分崩離析,在季家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的境況下,我徹底在公司站穩腳跟了。
我做事狠,當年我就說過,只要我有機會站穩,他們就別想好過。
我恨死他們了。
股權一點點回收,季家那些喫人不吐骨頭的惡鬼,被查出來有問題的自然是該換血換血,該送進去喫牢飯就送進去喫。
五年前我跪下求他們放過裴寒聲,現在他們跪下求我放過他們。
怎麼不說一句因果報應。
我小時候從沒感受過的血緣親情,這幾天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
「昀安啊,我們好歹是一家人。」
「你不能這麼狠心!爺爺一死,你就不顧念骨肉親情了?」
「我們都姓季啊!公司要有一家人幫襯啊!你難道相信那些外人都不相信自家人?」
「我求你了昀安,放過我們吧,別把路逼死了。」
……
一家人,呵。
如果今天是我輸了,他們會因爲這麼點淡薄血緣就放過我?
不會,他們會喝我的血喫我的肉拆碎我的骨頭踩進泥裏。
爸媽在世時一手創立的公司,我終於守住了。
我也能守住我想守的人了。
-18-
合作項目推進得異常順利,裴寒聲的團隊展現出驚人的效率。
我每天在辦公室都能收到他發來的進度郵件。
還有他帶着笑意的語音消息。
【小叔叔今天又要加班嗎?】
【小叔叔今天想喫什麼?】
【我好想你啊小叔叔。】
今天沒加班,可以早點回去陪他。
剛走出辦公室就接到他的電話。
「小叔叔,」他的嗓音裹着笑意,「猜猜我在哪?」
我笑了笑:
「樓下是嗎?」
公司樓下,裴寒聲雙手插兜,背抵着車門,一雙長腿隨意地交疊。
我快走兩步,他張開雙臂,把我裹進大衣裏。
「累死了, 見到你就好了。」我埋進他的懷裏,沒骨頭似的任由他抱着。
「盛明瑞說你團隊裏有個姑娘總往你辦公室送咖啡。」
指尖戳他胸口,「你沒有告訴小姑娘你有我了嗎?」
他低笑着看我, 「喫醋了?」
「沒有。」我嘴硬道。
「這樣啊。」
「好吧,有一點點。」
「我拒絕了。」他一邊說一邊把我往車裏塞, 語氣十分酸,「倒是你,今天和財務部的美女經理說了好多話。」
我怔了怔才反應過來:
「你在我辦公室安監控?難怪我從椅子上起身你就打電話來了。」
他關上車門,理不直氣也ẗűₗ壯。
「畢竟小叔叔是有前科的, 以前總說〖寒聲要乖,不可以早戀〗,結果自己卻在辦公室藏情人,還怕我下課發現讓人躲起來。」
他朝我壓過來,吻得越來越下。
我倒吸冷氣,揪住他頭髮想推開卻反而讓他更深地啃咬。
「天地良心,那時候我真是要表現得混賬一點纔行, 我什麼都沒做。」
裴寒聲的聲音不滿極了:「聽起來還很遺憾?那你還想做什麼?」
他扭過臉不理我了。
我笑着看他:「生氣了?我們寶寶生氣都這麼好看吶。」
沒辦法,我太喫這一套了,看他生氣我就興奮。
我感覺這輩子,裴寒聲只要會呼吸就能把我喫得死死的。
「好了好了寶寶,都是我的錯, 寶寶安裝得好,像我這種有前科的壞蛋, 是該這樣。」
他「噗嗤」一下笑出聲, 仰着頭得意極了。
「這還差不多。」
-19-
自從我之前暈倒, 裴寒聲就開始照顧我的身體。
我每天被他押着晨跑、按時喫營養餐,連上牀都要掐着生物鐘。
半年下來, 確實不再動不動就頭暈心悸,連盛明瑞都說我氣色好了不少。
但是, 上牀都要精準把控時間, 這不是變態是什麼?
今天我偏要纏着他多來幾次, 然後又累得癱了。
人不服老不行,是比不過年輕人了。
想着想着又很遺憾錯過的五年, 沒能體驗幾次最有勁最年輕的裴寒聲。
許是我嘆息的聲音太大。
裴寒聲本來把我圈在懷裏看項目書。
突然難以置信地「咦」了一聲。
他的指尖捏住我的下巴晃了晃:
「小叔叔還沒滿足?」
「嗯?不是。」我急忙否認。
他纔不管我的回答,把頭髮往後一捋,抓住我的胳膊,俯下身吻我:
「來。」Ṭùₗ
我拼命掙扎:「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蠻不講理:「我知道, 是我想證明自己。」
-20-
我計劃把季家老宅拆了, 拆之前帶着裴寒聲回去了一趟。
雜草從青石板縫裏鑽出來, 我站在那個人工湖邊旁邊, ƭŭ̀₄像是看到了那時候無能爲力的自己。
裴寒聲突然轉身抱住我。
「冷嗎?」我摸摸他的後頸。
他搖搖頭, 把我拽進懷裏:
「小叔叔, 我已經不會掉下去了,現在我能保護你了。」
我哽咽了一下,埋在他懷裏悶悶說:「我也不會看着你掉下去了。」
裴寒聲突然鬆開我, 半蹲了下去。
「上來。」他拍拍自己的肩膀。
我愣住:「你幹什麼?」
「揹你出去。」他抬頭看我,「你走出去不容易,今天我揹你出去。」
我順從地趴上他寬厚的肩膀。
裴寒聲託着我的大腿起身,走得很穩。
「寒聲, 」我貼着他耳朵輕聲說,「我愛你。」
裴寒聲頓下腳步,把我往上顛了顛:
「明明是我更愛你。」
【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