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仙治鬼

-1-
最近天氣太熱了,小區泳池開放後,我就去泡着,解暑還順帶健身。
結果碰到一個七八歲的熊孩子,在淺水區拿着水槍對着人臉滋。
那種強力的水槍,滋到臉上有點痛。
他還專門針對那種十來歲,不太會遊在淺水區玩水的女孩子,對着人臉滋了後,趁着人家摸臉上的水,就拿着水槍笑嘻嘻的走過去。
人家以爲他是道歉,他就飛快的出手,去扯人家的肩帶,要不就是去揪人家的泳衣下襬,反正就是哪裏容易露,就揪哪裏。
一揪完衣服,趁人家整理衣服的空檔,他就往深水區遊,人家罵他,還朝人家吐舌頭,拿水槍嘩嘩的滋水,讓人家去深水區去追他。
可他本來就專挑不會遊的捉弄,小女孩被揪扯掉了衣服,急着整理衣服哪還敢追他。
泳衣本來就布料少,他都七八歲了,力氣也大,沒一會,就好幾個被他弄的走光的。
有看不慣的揪着了他吧,他一個孩子,也找不到家長,打也不好打,就算被女孩子的家長揪到,最多就是罵兩句沒教養。
叫了保安也沒用,他是個孩子,家長不在,誰也拿他沒辦法。
被保安說了幾次,他根本不當回事,依舊在泳池裏拿水槍滋人,大家都儘量離他遠點,不讓他靠近。
後來他滋了一個發育得不錯的女孩子,還直接把人家的泳衣揪到了腋下,在人家肩膀抓下了幾道血痕。
那女孩子我認得,我家樓下的,平時挺乖巧內向的,但成績很好,才中考完,據說一千多分,省重點錄了,她媽逢人就說。
那女孩子臉皮薄,泳衣浸了水,胳膊還被抓出了血,一時也不好整理回去,又急又羞,就抱着胸在淺水區那裏哭。
那小鬼見人家哭了,還一邊往深水區遊,一邊還回頭朝那女孩子吐舌頭,罵人家大奶牛羞羞!
發育期的女孩子,本來就臉皮薄,那女孩子家長不在,就在那裏哭得又傷心又無助。
我這人吧,脾氣爆,而且那女孩也算個熟臉,平時一起電梯上下的,還會靦腆的叫我姐姐。
見他還挑釁,直接游過去,一把搶過他水槍,對着他腦袋就來了一下。
趁着他發懵,轉着胳膊,直接摟着他脖子,一手扯着旁邊的護欄,將他強行倒拉到淺水區,讓他道歉。
這小鬼哪肯道歉,還假假的大哭大嚎的,我對着他就是幾個爆栗子:「不道歉,我就報警,讓你家長去派出所領你!」
旁邊的人,也都是幫腔的。
那小鬼還掙扎,我學過兩年散打,胳膊箍着他脖子,腳將他鎖住,讓他動不了:「道歉!」
結果這小鬼還朝我臉上吐口水,還得意的嚷嚷:「你報警啊,報警啊!是你打我,我又沒打人!」
趁着我抹臉上的口水,還使陰招來揪我泳衣的前胸,想讓我走光!
我氣得直接反鎖着他雙手,給他摁水裏淹了幾下,他不是水性好嗎?
嚇得旁邊人連忙來拉我,怕真出事。
那熊孩子被嗆了幾下,見旁邊的人不幫腔,都是指責他的,也知道我發了狠,也就假模假樣的道了歉,只是那樣子油得不行。
旁邊幾個認識他的,說他平時就是這樣,告訴他家裏也沒用,讓我別跟他計較,免得惹事,所以我也就沒再理會他。
那女孩子肩膀抓了好幾條血痕,又走了光,哭着回去了,我怕她不好意思,就送她回去。
走的時候,那小鬼倒是老實了,拿着水槍坐在泳池邊,抽着水,往泳池中間滋,還拿眼睛偷偷瞄我。
本來就是教訓個熊孩子,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我爸媽就認爲我這二十好幾的人了,不該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動手,也怕遇到那孩子的家長找麻煩,從那之後就讓我去了體育館的大泳池,所以我們家也沒去小區的泳池。
大概是過了四五天吧,一大早就聽說那小鬼淹死在游泳池,還有業主把視頻發到了羣裏。
頭下背上的趴浮在泳池裏,連泳褲都沒穿,就光着身子淹死了。
小區的泳池是露天的,但保安晚上會清場鎖門。
查監控吧,泳池這幾天正暑纔開放,去年下了幾場大雪,把監控凍壞了沒修。
業主羣裏還是有被那小鬼折騰過女兒的表示死了活該,說他從小區游泳池開放後,天天在那裏折騰,小小年紀又壞又賤,家裏有女孩子的都不敢去小區的游泳池,他家長從來也沒見管過。
我當時心裏雖然也有點同情,感覺罪不治死,但具體怎麼回事也不清楚,所以也沒在意,就是被我媽唸叨了幾句。
結果等我下班的時候,很多人圍在我家樓下,鄰居奶奶直接把我拉走,讓我快回去。
我這才知道,屍體撈上來後,發現那熊孩子身上有傷,說是被人強行掐着脖子壓住,生生摁在水裏淹死的,而且連褲子都被扒了,肯定是哪個被他扯過衣服的家長報復。
鄰居奶奶說到「報復」的時候,特意瞄了我幾眼。
我其實也沒太在意,我教訓他是好幾天前的事了。
但回到家裏,就發現我爸媽正在收拾,家裏亂糟糟的,這才知道那熊孩子的父母帶人來鬧過了,還砸了不少東西,說是我在泳池打了他,罵我是殺人犯,殺了他們兒子。
還是警察來了,才把他們帶走的。
我爸媽倒也沒怪我,只是告訴我,樓下那家被霍霍的女孩子家,也被鬧了,還罵人家女孩子年紀輕輕就發育成這樣,活該被罵大奶牛。
反正熊孩子背後,就是熊家長。
我拿我媽手機,看了業主羣的消息,被那孩子折騰過的家裏,因爲有可能記恨那熊孩子,他家長懷疑人家報復,挨家挨戶的去鬧,一言不和就砸人家東西。
他家住七棟的 1408,因爲早上在羣裏撕過了,被挪了出去,大家也不知道他們家叫什麼名字,反正就是稱呼爲 1408。
我原本以爲那熊孩子七八歲,就一個人在泳池玩,是因爲父母工作忙,結果看了羣裏才知道,他父母靠打牌爲生,成天守在棋牌室,夫妻倆還聯手搞鬼贏錢。
沉迷牌癮的人嗎,怕那孩子煩他們,從小那熊孩子哭了、餓了就是給錢,讓他自己在外面買小賣部買零食喫瘋玩,只要不煩他們打牌就好。
以前這熊孩子就一直鬧事,但都是鬧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人家都避着他走,叫他小瘟神。
我家沒有小孩子,所以不知道。
我反正也問心無愧,就沒當回事,警察上來錄口供的時候,也如實說了。
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教育我,下次不能再對小孩子動手了。
當晚小區鬧得沸沸騰騰,因爲是兇殺案,那熊孩子的屍體被帶走了,家長又不讓解剖,一口咬定,就是那些被熊孩子鬧過的女孩子家裏報復,當然重點還有我,讓警察把我們都抓了,嚴刑拷打,就不信沒人承認。
還帶人堵在物業門口,那孩子死在小區游泳池,物業肯定是要賠錢的。
我反正相信警察,加上自己問心無愧,也沒太在意。
只是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發現牀腳溼漉漉的全是水,正腳頭一大灘,旁邊還有一滴一滴的,也不像是拖地的水。
問我媽,她以爲是樓上漏水,可天花板也沒有水痕。
我房間不大,空調就裝在牀尾,我媽就以爲是空調壞了,空調水從吹風板滴了出來,就叫人修空調,讓我早點去上班。
我在電梯裏,碰到了樓下那個小女孩,幾天不見,整個人都憔悴得不成樣了,大清早的,好像剛洗了頭髮,溼漉漉的,還隨手亂糟糟的扎着。
髮尾的水溼答答的往下流,連衣服都溼透了,露着裏面粉藍色的小背心。
電梯門開了,她也不進來,就站在那裏,抬着一雙紅腫的眼睛看着我,怯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姐姐,你要離水遠點。」
她考上了省重點高中,被錄了之後,跟着就偷偷開班補課,所以每天早早的去補習班。
我前兩天碰到的時候,還感慨她們這代的孩子太卷太辛苦。
以爲她是被那熊孩子的死給嚇到了,連水都怕,朝她笑了笑,招呼她快進來。
可她就站在那裏沒動,只是半抬着頭,怯生生的看着我,那雙眼睛好像一整晚沒睡,又黑又青,還滿是血絲。
我看得有點心疼,明明是那熊孩子惹事在先,他死了,這些受害人還擔驚受怕。
摁着電梯開關,招着手叫她快進電梯,我包裏有紙,幫她先把頭髮上的水擦乾。
可剛一伸手,我就感覺胸前一冷,幾個溼漉漉的指印出現在胸前,還把衣服往下揪了一下。
那個女孩子嚇得突然尖叫一聲,我再抬眼時,好像看到她溼漉漉的低馬尾裏面有一隻青白的小手,從後面伸出來,掐着她脖子,用力將她往下壓。
那女孩子尖叫一聲,跟着就好像被掐着脖子發不出聲了,雙眼發白,直接朝地上栽去。
我嚇得連忙想出電梯去拉她,看她怎麼了,可電梯門居然砰的一聲就關上了。
我手差點被電梯門夾到,跟着電梯就飛快往下。
我連忙摁了下面的所有樓層,幸好到了下面五層停住了。
我心有餘悸,連忙跑出電梯,看着衣服上那幾個溼指痕,好像這水都不滲開的,依舊保持着清晰的指印。
看上去挺小的,似乎是個小孩子的手印。
想着那女孩子頭髮下面,掐着她脖子的青白小手,以及她那不太自然的模樣,想再坐電梯回去,但一想到剛纔電梯詭異的故障,就有點後怕,乾脆就跑到安全梯,一路往上跑。
邊跑邊跟我媽打電話,問她知不知道樓下那戶的電話,說那女孩子情況不對,估計是被嚇到了,還是在家裏休息一天的好,不要去上補習班了。
我媽這兩天被搞得煩了,直接回吼我:「陳霖,你是真的狗啊,惹的事還不夠多嗎,還在這亂拿耗子?上你的班去,管人家的事情做什麼!」
我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但一想到那女孩子詭異的情況,不去看一眼就不安心。
等我跑到樓下那一家的時候,發現從電梯口到她家門口都是水。
正中流了一灘水,旁邊還有着那種一滴滴的,就跟我牀腳的水一樣。
那女孩子不見蹤跡了,我想到她雙眼發紅的模樣,還有她那溼漉漉的頭髮下面青白的小手,感覺心頭梗着什麼。
敲了她家的門半天,也沒有開。
還是住她家對面的奶奶送孫女上舞蹈課,看着樓道這麼多水,也感覺奇怪。
聽我說了那女孩子的事情後,那老奶奶臉色有點發青,讓我等着,她給那女孩子的媽媽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家長明顯不當回事,那老奶奶看着地上的水,似乎想到了什麼,直接道:「你們都走了,留青青一個人在家,你家門口全是水,老話說了,淹死的水鬼,都是要找替身的。」

-2-
我聽着老奶奶說水鬼要找替身,本能的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溼漉漉的指印,這會還是溼的,一點都沒有滲開。
那老奶奶好像也知道些了什麼,給自己孫女的舞蹈課請了假,讓孫女回家等着,把門關好,跟我一起等青青的家長回來。
青青爸媽是八點上班,所以七點半左右就走了,青青的補習課跟我一樣是九點,她現在這年紀也不用接送,所以她爸媽都是讓她自己收拾的。
老奶奶一直很着急,不停的看我,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尤其是這大熱天的,在樓道站了一會,後背都汗溼了,胸前的溼指印卻還沒幹。
青青媽是騎電動車回來的,拿着個頭盔,熱得滿頭大汗,臉悶得通紅,明顯的不耐煩。
一邊開門一邊罵罵咧咧的,說給青青打電話,一直也沒接,現在都九點多了,也沒去上課,白花了這麼多錢給她報補習班。
她看我的時候,目光很不好,冷呵了一聲。
還瞥着對面的老奶奶道:「就算那小水鬼要找替身,也找不到我家青青啊。如果不是那些愛出風頭的打了人家,我家青青也不會被嚇成這樣。」
我聽着就火了,怪不得我媽一聽她家的事情就罵我狗拿耗子。
敢情她是因爲我幫青青出頭,在泳池摁了那熊孩子,1408 鬧上來了,就怪我出風頭,害她們家跟着遭殃了!
但她家門口有着水滲出來了,老奶奶瞥了我胸前的指印一眼,忙撐着笑:「你先開門看一眼,看青青有沒有事吧。」
青青媽拿鑰匙開着門,門還沒推開,就朝裏面大吼:「劉慕青,你睡死算了,花這麼多錢給你上補習班,你就在家睡。我跟你爸掙錢容易嗎,你還讀什麼書啊,找個電子廠打工算了!」
她吼得挺大的,我都嚇得一哆嗦。
對門的奶奶緊皺着眉,無奈的嘆了口氣,可見她平時對青青都是這麼簡單粗暴的。
可等門一推開,就聽到嘩嘩的水響,滿玄關都是水,門一推直接就溢了出來。
青青她媽也嚇了一跳,昂着脖子又吼了一聲:「劉慕青,你死哪去了。」
屋裏好像還有着嘩嘩的水聲,我朝她道:「先去看下廁所。」
心頭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
青青媽這會也有點發怵,連忙踩着水往裏走,邊走還邊喊青青的名字,只是那聲音再也沒有原先那麼足的中氣了,慢慢的變弱。
我也有點擔心,脫了鞋跟着踩水進去。
也是怪,這大熱天的,我早上洗漱的時候,水還是溫溫的,但青青家的水,一踩進去,就跟冬天放出來的水一樣,冷得刺骨。
我本能的將腳縮了回來,呲了口氣,朝那老奶奶不好意思的道:「水有點涼。」
聽屋裏的聲音,青青她媽還沒有找到青青,我還要再踩進去。
那老奶奶卻一把揪住了我,朝我搖頭,喃喃的道:「豆子鬼,亂禍害,水鬼又要找替身,他生前沒忌諱,死後更無法無天亂蹦躂了。」
我們這裏老話說夭折的小孩子,死後就成了豆子鬼。
就是亂蹦亂跳愛折騰,一沒弄好,就亂蹦躂。
我其實算是無神論者,雖然感覺早上碰到青青有點古怪,但什麼水鬼找替身,還是不太信的。
那老奶奶見我不信,還要說什麼,屋裏就傳來青青媽尖叫的聲音。
撕死裂肺的那種!
我聽着一驚,顧不上水冰冷刺骨了,連忙踩着水朝裏走。
玄關和客廳的水,已經沒過腳板了。
我踩着水,一路小跑到裏面。
她家就在我家樓下,戶型就是一樣的,公共浴室就在最裏面。
等我到的時候,就見青青媽扶着浴室的門,在放聲尖叫:「啊……啊……」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除了尖叫,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順着她目光看去,就見一個半弓着的身影立在洗臉檯前。
洗臉盆的水龍頭還沒有關,嘩嘩的流着,一縷縷烏黑的頭髮順着溢出的水在白瓷的洗臉盆邊順水流動着。
一雙手無力的垂在洗臉檯旁邊,泛着死青,一條條水流從垂落的手指縫隙中流了出來。
好像身體,就靠那低垂在水龍頭下的頭擱置在洗臉盆裏。
「啊……啊……」青青媽幾乎還在本能的尖叫。
我掃過青青被水淋得溼透的睡衣,以及那雙垂落在一邊死青的手,連忙轉手將青青媽往外拉。
她雙手還死死掰着門,不停的尖叫,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身體發軟、頭埋在洗臉盆裏的青青。
我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她拉到玄關口。
到了門口,她死活都不肯出門了,雙手死死的掰着門,一屁股坐在水裏,大叫了一聲:「青青!」
我雙腳凍得發青,感覺這水好像是冰水,強行將青青媽半拉半抱弄了出來。
對上那老奶奶好像有所預料的目光,朝她無力的道:「報警吧。」
老奶奶似乎早就猜到了什麼,打電話報了警,又幫我將青青媽挪到樓道邊乾點的角落坐着。
我媽聽到動靜,也跑了下來,看到我時,咬着牙,好像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樓上樓下那些人,也有聽到消息趕過來的,但沒人敢進去。
青青媽坐在角落裏,好像失了魂一樣,跟中考成績纔出來時一樣,喃喃的念着:「我女中考有一千零五十七分呢,省重點的尖子班,一被錄,學校就偷偷給她們開班補高一的課了。我女打小就乖,讀書都不用我們管的……」
那老奶奶一直在一邊安慰她,瞥着我的凍得發青的腳道:「回家讓你媽磨點糯米漿,兌薑汁,多泡一會,要不然晚上有你受的。」
我們小區外面就有治安亭,警察來得很快,沒一會就將現場控制住了。
青青爸趕回來,進門看了一眼,直接就暈了過去。
青青媽被一個女警察扶到一邊,我和對門老奶奶錄了口供。
這次錄的是一個老警察,聽我說下樓的在電梯門口見過頭髮溼漉漉的青青時,看我的眼睛有點不太對。
再三跟我確定:「你說你八點二十幾分下電梯,還看到她了?」
我點了點頭,出門的時候我拿手機,隨手就摁了一下,看了時間,是八點二十三分來着。
看着那老警察緊皺的眉頭,我又把看到青青那古怪的樣子說了。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也知道事情有點詭異了。
看青青死的那樣子,可能是早上起來,在洗臉盆裏洗頭,被摁在裏面,活生生的淹死了。
死時,她身上穿着的就是一身睡衣,根本就不是我在電梯口看到她時穿的衣服……
更何況,我還看到她脖子後面伸出來一雙死青發白的小手。
難道真的是水鬼找替身?
或者說是那小鬼報復?
那他爲什麼不找害死他的人,報復青青一個被他欺負的?
難道做了鬼,也還欺軟怕硬!
這事可能有點怪,加上樓道有監控,那老警察調了監控之後,就讓我回家了。
我一回去,還沒進門,我媽就在門口,拿着根柳條編的鞭子,將我從頭到腳一通抽,邊抽邊念「打小鬼、打小鬼」。
等抽了一通後,拉着我進屋,指着我鼻子破口大罵了一頓。
業主羣裏因爲這事炸了鍋,1408 那兩口子,聽到事情後,還特意跑到青青家門口,大笑是報應,說他家兒子打小就聽話,不讓他們操心。
現在有人害死了他家兒子,他自己會報復兇手的。
說如果害他家兒子的不自己出來自殺謝罪,他家兒子就一個個的找。
這事噁心人得很!
我媽想着早上我牀腳的水,也嚇得夠嗆,找樓下的老奶奶問了一堆事情。
石磨是沒有的,就用果汁機給我打了幾罐糯米漿,混着打出來的薑汁,強摁着我泡腳。
還別說,我從踩着水回來之後,腳就一直隱隱的作痛,就好像穿了雙帶毛刺的襪子,扎得腳哪哪都不舒服。
在那兌了薑汁的糯米漿裏泡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薑汁太多了,火辣辣的生痛。
好好的一盆糯米漿被我一泡,就有着那種黑青色。
因爲青青的死,業主羣裏對水鬼找替身的事情,都本着寧可信其有的原則,țü⁼要求各家看好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被鬧過的女孩子,千萬別不能離人、不能靠近水。
也開始有人說,就算那熊孩子皮了一點,也是個七八歲的孩子,罪不至死。
更有拿我說事的,說那熊孩子又沒對我做什麼,我就是愛出風頭,把人家一個孩子摁水裏,也太不應該了。
也有說是因爲我給青青出了頭,小鬼最記仇,所以第一個報復了青青,後面怕就是就該我了,要不然青青也不會給我報信,讓我別碰水。
說來說去,居然沒有人再去討論,到底是誰弄死了那熊孩子。
就我泡腳的工夫,青青媽還跑到我家來,就算我媽攔着,還在外面大罵:「是你打了那小鬼,怎麼死的就不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家青青。」
「我家青青好不容易考上省重點,她要上清華北大的,就是你害死了她!」青青媽嗓子都啞了,不停的尖叫。
我被她這些話,氣得夠嗆,想出去理論被我爸摁住了。
後面好像還是物業和那些鄰居,將她勸走了。
我後來才知道,警察調了監控,加上青青家的門是鎖着的,也沒有外人進去,青青身上也沒有外傷,所以暫時定性爲意外。
可在洗臉盆裏洗個頭,怎麼就會出意外?
水鬼找替身這種事情,警察自然是不信的。
可當晚,被 1408 那熊孩子鬧過的女孩子家長,都怕自家孩子被報復,拎着紙燭和一些零食,去泳池外面燒,讓那小鬼別找自家麻煩。
還有直接帶着孩子換地方的,更甚至還有在羣裏說,讓我去給 1408 兩口子賠禮道歉,免得那小鬼記仇,到處霍霍的。
畢竟神鬼怕惡人,我這「惡人」那小鬼不敢欺負,就怕那小鬼就緊着欺負別人,讓我就算爲了大家,也去給 1408 一個說法。
我爸媽看着我,又氣又心疼,讓我請幾天假,找個地方躲幾天,等這案子破了再回來。
我媽還勸我:「如果是個大人,還可以說是冤有頭,債有主。可你也知道,他生前就是個熊孩子,死了之後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他連你都不敢禍害,柿子找軟的捏,知道青青膽小,禍害了人家,所以那害他的兇手,他就更不敢找了,保不定這次害死青青後,膽子大了點,就來找你。」我媽連騙帶嚇。
我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不要躲。
我爸氣得指着我罵,打小就虎,如果不是給青青出那風頭,能惹上這事?
他們倔不過我,最後也只是嘟嚷着,讓我別亂碰水,澡這幾天也別洗了,讓我媽給我擰好毛巾用擦的。
喝水就用吸管,小口小口的嘬,別嗆着。
我被念得有點煩,他們說什麼都應着,同時也感覺這太不公平了。
這兩天出的事多,我睡得也不太好,腦中不時的閃過青青頭擱置在洗臉盆裏,頭髮隨水溢出來,一雙青白的手晃盪時的樣子,怎麼也睡不好。
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嘩嘩的水聲,在糯米漿泡了很久的雙腳又開始發冷。
跟着有人在我耳邊哭的叫姐姐。
我猛的就醒了,一抬頭,就見本來就沒開的空調,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
那空調水居然從吹風板滴了下來,明明離牀還有五六十公分的,卻被風吹起,滴到了我腳上。
就像今天踩到青青家溢出來的水一樣。
而我牀腳,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滴了好大一灘水。
房間裏冷唆唆的,這下我是真的怕了,連忙起牀到客廳坐着,確實連水也不敢喝了。
我爸媽聽到動靜,也起來看了一眼,把空調的插頭拔了,跟我坐在客廳,一直坐到天亮。
然後我媽就託人找關係,要找個大師。
結果還是青青家對面的奶奶,說是介紹了一個什麼供灰仙的神婆叫雲姑,很靈。
我爸媽聽說是灰仙,還有點不太能接受。
畢竟衆所周知的五大仙,狐黃白柳灰,灰仙最末,其實就是老鼠,雖然招財,但一般都不會有人供。
可我家對這種事情沒有路子,城南倒是有個很有名的柳仙,我媽那些柳條就是從柳仙樹上折的,但最近被人潑油放火燒了。
我媽想着柳仙連自己都保不了,更別說保我了。
既然說那灰仙靈,本着和那些家長一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也讓那奶奶找來試試。
我們這邊供仙的,跟傳說中的出馬仙差不多,也是要積陰德之類的,所以也肯接這種活。
只是讓我們事先多準備點瓜子、花生、板栗之類的堅果,說是灰仙愛喫的。
這大熱天的,誰家有這東西啊,我爸就連忙去超市買。
人中午就到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帶着一個二十出頭留着寸板頭、雙眼亮如點漆、精神奕奕的小夥子。
那小夥子長估計是助手,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來了之後,就坐在一邊剝瓜子花生喫。
全程都是雲姑在問我爸媽具體怎麼回事。
還別說,我很少見到這種長相的男孩子,怎麼說呢,用現在流行的詞說,就是奶萌奶萌的,卻因爲那雙眼睛,又帶着幾分暗戳戳的機靈。
伸手抓瓜子花生的時候,還總是轉眼看看旁邊的人,見沒人見着後,這才伸着手指,無論是瓜子還是花生板栗都是一顆顆的拿,然後轉過頭去,悄悄的剝着喫。
好像生怕雲姑說他,被抓包了一樣。
那怯生生的模樣,看得人心裏有點發癢。
我這「愛護幼小」的天性,就有點控制不住了,見他又伸手小心的去捏一顆瓜子,就伸手抓了一大把遞給他。
誰嗑瓜子不是一抓一手,然後慢慢嗑的,他這一粒粒的拿,雖然因爲長相清爽,不顯得娘,可看得我心裏直髮癢。
他見我抓了一把瓜子給他,眨着黑亮的眼睛看着我,好像全是不解。
我直接拉過他的手,將那把瓜子塞他手裏。
見我爸媽和那神婆聊天,乾脆就把零食盤拿出來,放他面前:「喫吧,就是給你們準備的。」
他握着那一手瓜子,黑亮的眼睛閃了閃,點頭輕聲朝我說了聲「謝謝」。
雲姑卻怔怔的看着我,又看了看那男子,低咳了一聲,突然就轉過了話頭,認真的看着我爸媽:「你家陳霖的八字,方便給我一下嗎?」

-3-
我爸媽聽說要給八字,忙點頭,還讓雲姑幫我算算最近是不是遭劫。
好好的遊個水,就碰到這種事情。
雲姑掐着手指算完了,說我最近確實有難,但能逢凶化吉。
我媽一聽說逢凶化吉,想着雖然兩晚都有怪事,但我至少還沒出事,居然還讓雲姑順帶給我算下姻緣。
這真的是一點界限都沒有,連那嗑瓜子的小夥子,都詫異的看向我媽。
我推了她一把,她還瞪我:「你說你這單身狗,一身的狗毛病,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在泳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摁那孩子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你這脾氣不改,遲早要惹禍上身的。結果青青出事,你又跑在最前頭,別說整個小區,就是這一片,誰還敢給你介紹對象。我還能伺候你幾十年啊?」
我被罵得狗血淋頭,就縮在沙發角落裏,跟那小夥子一起嗑瓜子,任由我媽催着雲姑算姻緣。
雲姑算了一通後,只是不停的瞥我和旁邊的小夥子,最後來了句我有份好姻緣,而且日後財運亨通,喫喝不愁。
我嗑着瓜子,見她不停所瞥我和那小夥子,尤其是那眼神有點怪,搞得那小夥子好像連瓜子都不敢嗑了,好看的手指頭捏着瓜子,不解的看着雲姑。
那黑溜溜的眼睛裏面,全是那種靦腆和怯生生的神情,雲姑還盯着他,眼睛越睜越大。
那小夥子好像被嚇到了,就往沙發角落縮了縮,朝她搖了搖頭。
我看他這樣子,好像要被雲姑「脅迫」做什麼不願意的事情。
忙笑嘻嘻的坐了過去,擋在雲姑和那小夥子中間,朝雲姑道:「那我以後還有好運,那現在是不是就沒什麼事?」
雲姑居然還偏着身子,往我後邊的那小夥子看,然後才道:「都說閻王易過,小鬼難纏。活着的時候就是個難纏的,死了之後他就無拘無束了,更難纏。加上又是水鬼,沒找着替身無法往生,這就更麻煩。」
我聽她說了這麼多,都是廢話,而且她一直瞥我身後的小夥子,那小夥子就一直勁的往後縮,搞得我爸媽都看出來古怪了。
我見那小夥子好像很爲難,就抓了一把糖炒栗子給他,這纔看着雲姑道:「那樓下的小女孩子是被找了替身了嗎?可那小鬼好像沒有去股胎啊?」
「樓下那個成了倀鬼。」這次的聲音是從我身後傳來的。
聲音也一樣怯生生的,卻跟長相一樣清爽好聽。
我扭頭看了那小夥子一眼,他正小心的咬着板栗。
明明一小顆能一口丟嘴裏的,他硬是要咬成兩半。
見我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睛轉了轉,身體往後縮了一下,指尖還握着那顆板栗,小聲的道:「小鬼沒規矩,喜歡強行捉人爲倀,再被他欺負着玩。那小女孩被他抓成倀鬼,受他欺負捉弄。所以不算替身,而且他還沒過頭七,不能入地府。」
「就算入了地府,他這種枉死且害了人性命的,還要受刑,刑滿可能就入個餓鬼道或是畜生道。」小夥子捏着半顆栗子,居然說得條理清晰。
連我媽都一臉瞭然,連忙點頭,身子往這邊傾:「雖說人死爲大,他又是個孩子,可我對他真不關心。我只關心我女兒,怎麼辦?」
我媽說話嗓門大,那小夥子捏着栗子縮了一下,連眼睛都嚇得縮了一下。
我媽看得都心疼,連忙放低聲音,不好意思的道:「阿姨說話大嗓門慣了,你別害怕。你就告訴阿姨,有沒有辦法把那小鬼送走。早一點讓他去地府受刑,也能早一點投胎嗎。我也是爲他着想,不是嗎?」
「要不再禍害人,這不是又多造孽!」我媽翻着手,習慣性的打算拍大腿。
可見那小夥子怯生生的模樣,就又把手縮了回去。
我轉眼看向那小夥了,他被大家一看,好像臉都紅了,捏着半顆栗子半天都不敢喫,眼睛溜溜的看着我們,好像在想怎麼辦。
雲姑看着他,不停的嘆氣,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估計這小夥子,是她帶的徒弟什麼的,有點氣他怯場。
我見他半顆栗子在嘴邊打轉了半天也沒喫上,被這麼多人盯着,又不好意思喫。
伸手拿了顆栗子,剝了遞給他:「你先喫,喫完再說。」
他眨眼看着我掌心金黃的栗子,將手裏的半顆放嘴裏,飛快的伸着指尖捏住。
這才慢吞吞的道:「小鬼終究是懼父母的,讓他父母給他超度,再多燒點錢紙,做個人偶在他死的地方丟水裏,給他做個假替身,就可以了。又能讓他走,又不殺生造孽。」
這聽着好像都合情合理,可我想着 1408 那兩口子知道青青可能是被他家兒子害死後,那開心的樣子,又感覺這事不太好辦。
我媽還一個勁的追問那小夥子,有沒有其他辦法,那小夥子只是搖頭。
在警方沒有找到兇手的情況下,讓 1408 那不講理的兩口子超度他家兒子,不要再鬧事,這情況有點爲難。
雲姑也表明這事暫時只有這一個辦法,讓我們先協商好,剩下的法事,她可以解決,跟着就要走。
但我一想到她們一走,萬一那小鬼又找上來呢?
接連兩晚的滴水怪事,還有青青的死,以及泳池外面燒了半夜的燒紙,讓我也有點相信這種事情了。
忙問雲姑:「那我怎麼辦?而且那小鬼如果再害人,怎麼辦?」
雲姑眼睛轉了轉,又往我身後啃栗子的小夥子瞥了一眼,笑眯眯的道:「那就讓宿星,在這裏保護你吧。」
還生怕我爸媽不放心,雲姑急急的解釋:「你別看他模樣嫩,可本事比我大,就是因爲膽小,所以纔不肯單獨出來。而且他晚上精神好,不用睡,用來治小鬼最好了。」
宿星明顯有點不太樂意,眼睛溜溜的轉,直接就站了起來,要往外走。
可他剛纔講那些話,說得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又聽雲姑說他本事大,我爸媽哪會放他走。
連忙這個拉着手,給他塞板栗;那個扯着他,留他喫飯,讓他一定留下來保護我,怎麼也得在我們想辦法說服 1408 那兩口子,給那小鬼超度後,才走。
宿星被他們的熱情給嚇壞了,黑溜溜的眼睛都發着懵,雲姑錢都沒要,只是留了一句話,說把這裏全部交給宿星,就走了。
我看他被我媽給嚇到了,忙讓我媽去做飯。
我媽支使了我爸去買菜,還感慨:「這麼好一孩子,跟着學這些神神叨叨的,真的是浪費了,那麼好的一張臉,去當明星多好啊。」
又一邊擇菜,還一邊從廚房探頭,問宿星名字是哪兩個字?
多大了?
有十八了嗎?
宿星看上去又乖又萌,我媽問什麼就答什麼。
問到年紀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眼睛轉了一下,才輕聲道:「二十多了。」
我見我媽又開始問,人家爲什麼跟着雲姑學這個。
朝宿星打了個眼色,然後拉着他到陽臺。
宿星軟萌萌的,到了陽臺後,那黑溜溜的眼睛,見着陽光,好像有點刺眼,就往角落的窗簾後面縮了縮,看着我道:「你放心,既然接了這個活,我肯定會保護你的。」
那他那怯生生的模樣,感覺得我保護他,不是他保護我。
手往樓下指了指:「你說樓下那個被害死的小女孩子被抓成了倀鬼,就算死了,也會受那小鬼禍害?」
「嗯。」宿星依舊怯怯的點頭,但目光卻很瞭然的看着我:「你想救她?」
還別說,他雖然模樣怯生生的,可確實機靈。
其實我內心還是挺自責的,如果不是我給青青出頭,她至少不會被那小鬼惦記,被害死了。
青青真的是個好孩子啊,就算被害死了,昨天一早還給我報信,讓我別碰水。
昨晚那滴水,肯定又是那小鬼找上來了,她也在叫我「姐姐」,把我叫醒。
青青媽還有點怨我,可青青就算被害死了,卻還是護着我。
我怎麼能不先救她!
「可以。」宿星靠着窗簾,朝我點了點頭:「你跟那女孩子的父母打個招呼,要上她生前最喜歡的東西,再帶一件她貼身穿的衣服,我可以把她陰魂招回來保護起來的。」
我想着點了點頭,去找 1408 那對熊父母,我暫時是沒想到辦法怎麼溝通的。
可青青父母,無論如何也是要去的。
中飯做得很豐盛,我媽不停的給宿星夾菜,他碗都堆不下了。
宿星這種軟萌的性格,根本就不知道拒絕和反抗,只是埋頭苦喫。
還是我看不下去了,在我媽又給宿星夾菜的時候,伸着筷子把她夾的菜接住了。
我媽還不樂意的瞪我,我瞥了一眼宿星碗裏的雞腿和大蝦,我媽也有點尷尬的笑了笑:「這孩子,長得就討人喜歡,性子也好,不像一些人狗性子。」
喫了飯,我換了身黑色的衣服,下樓敲了青青家的門。
昨天泡了水,按理該搬走的,可青青爸媽不肯,說 1408 那小鬼能回來報仇,她們也要在這裏等青青回來,讓她也自己給自己報仇。
我敲開門的時候,是青青爸,他雙眼無神,見是我,朝我搖了搖頭,示意我走,直接就要關門。
我連忙推着門,將青青被抓成倀鬼,可能變成鬼還要受那熊孩子鬼折磨的事情說了,當然也說了我帶宿星來,是爲了救青青。
可他雙眼愣愣的,了無生氣,好像一直在神遊天外。
我說完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青青爸,我剛纔有說明白嗎?沒有的話,我再給你說一遍?」我推着門,還想朝他再說一遍。
青青媽就猛的衝了出來,一把扯開青青爸,指着我就破口大罵:「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啊,你有本事,把那小鬼再弄死,把我家青青救活啊!」
她披頭散髮的,眼睛和鼻子都紅腫,臉青脣黑泥,猛的衝出來,宛如厲鬼一般朝我撲了過來:「你賠我家青青的命啊,你讓我家青青活過來啊。」
她看上去兇狠,可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推開青青爸的時候,整個人差點栽倒在地上。
本能的伸手扶了一把,將她拉起來,她居然順勢伸着手就要來扇我巴掌,尖叫道:「都是你害死了青青。」
我雙手正扶拉着她,這會又靠得近,眼看她手就要扇着我了,我腦後一隻修長的手,一把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宿星的聲音依舊怯生生的道:「不許打人。」
我忙將青青媽推到青青爸懷裏,沉眼看着她:「我是真心想救青青的,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找個法師問問。這事雖然跟我也有一定的責任,可罪不在我。」
「罪不在你,那小鬼怎麼不害死別人,光害我家青青啊。沒天理啊,活着的時候,害人;死了,也害人,死的怎麼不是你們這些欺負他的,他就只知道欺負我家青青啊,還不是因爲你出風頭!」青青媽在青青爸懷裏,可青青爸好像也摟不住,跌坐在地上。
卻還拍着腿,指着我要大罵。
青青爸幾次想拉她起來,可好像也虛弱無力,扯了兩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鞋櫃,低垂着頭,眼淚成串的掉。
從知道青青出事後,青青爸一回來,直接就暈了,就算剛纔我找過來,他也沒有說話,一直沉默寡言。
我看着他們夫妻倆坐在門口,一個無語垂淚,一個拍腿大罵,在家裏想好想好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青青媽依舊坐在地上,指着我罵,罵我還有臉來她們家,罵我禍害了她家的青青。
她那樣子,看上去挺讓人心酸的,我雖然心裏堅定的知道主要責任不是我,但她這樣,再跟她爭辯也沒用。
還是救青青要緊,我略過她,看着青青爸:「剛纔我說的,您可以找個大師確認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是可以把青青從那個熊孩子水鬼手裏救出來的。」
「她都成鬼了,你還救她什麼,她生前的時候,你怎麼不救她?就是你害死了她,你現在還來貓哭耗子!」青青媽立馬盯着我罵。
我後面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來。
就像我媽說我的,看上去爆脾氣,就是喫軟不喫硬。
就在我猶豫着還要怎麼開口的時候,身後的宿星又軟軟的道:「既然你知道是那熊孩子害死了你女兒,你爲什麼不去找他。」
「他死了!他是個鬼,我們怎麼找他。」青青媽猛的吼了一聲,瞪着我道:「就算他活着,他也是個孩子,他殺了人,都不用負責,更何況是個鬼,我們怎麼跟他計較!可你是個大人啊,你怎麼不知道輕重。」
「那你可以找他父母啊。」宿星眨着黑溜溜的眼睛,盡是不解。
青青媽呵呵的笑:「他爸媽都是混帳,找他們有什麼用。他們不混,能把兒子養成這樣!」
「所以你罵陳霖,就是因爲她不混,她是個大人,是她不該從那熊孩子手裏救你女兒,她就該任由你女兒生前被欺負。」宿星的語氣依舊軟軟弱弱的。
可條理依舊清晰:「你女兒死後,還知道走生魂,給陳霖報信,想保護她。你們就只知道遷怒,你們真不如你女兒。」
「我們怎麼不如啦?如果不是她,怎麼可能死的只是我女兒,別人的女兒怎沒一個死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啊!都給那小鬼賠命,憑什麼只有我女兒死了!」青青媽扶着櫃子,宛如厲鬼一般的站了起來,盯着我和宿星。
她那樣子太瘮人,我本能的後退一步,可身後宿星卻伸手穩穩的扶着我的肩膀。
他手軟軟的,很舒服。
我正要再勸青青媽,就見我媽急急的從安全梯跑了下來,一把扯住我,聲音發抖的道:「你先出去躲幾天,剛纔 4 棟 703 的女兒,喝奶茶嗆死了!」

-4-
我媽明顯是被嚇到了,扯着我的手冰冷,聲音都在抖。
連看都沒看青青媽,伸手就將我摟在懷裏,拉着我往安全梯走。
青青媽聽說有人死了,突然呵呵的笑:「對啊,要死,大家一起死啊,憑什麼只有我家青青死了,我家青青中考可考了一千零五十七分呢,要考清華北大的……」
她聲音癲狂,明明是笑,卻帶着哽咽和沙啞,眼睛紅腫得只剩一條縫,蓄着水光。
我被我媽半摟着進了安全門,扭頭看了一眼,卻見青青媽依舊無力的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青青爸依舊靠着鞋櫃,低垂着頭,好像一具木偶一樣,了無生氣。
我記得以前晚上出去夜跑回來,總能碰到他跟青青父女倆偷偷回來,其實就是揹着青青媽偷偷的出去喫燒烤、喝奶茶什麼的。
父女倆感情很好!
我媽拉着我從安全梯往下走,招呼着讓宿星跟上。
還從口袋掏了一把瓜子塞給他:「好孩子,你要好好的保護陳霖,雲姑說你有本事,阿姨信你。只要護着陳霖沒事,你以後想喫什麼,阿姨都給你買!」
宿星性子奶萌,我媽說跟上,他也接着瓜子就跟着。
我家住 9 樓,我媽拉着我往下走,叭叭的說着,幫我把衣服都收拾好了,我以前不是想去新疆西藏嗎,那裏乾旱少水,又隔得天遠,我家就自駕去新疆西藏玩一圈。
西藏那邊還到處是廟,有各種大師,我去那裏肯定不會出事。
我想着青青還在那小水鬼手裏呢,怎麼昨晚沒事,這會又有人出事了。
伸手扯着她站好:「這躲也沒用啊,難道我一輩子呆西藏新疆不回來了?」
「你是不是傻?」我媽伸着手指頭,用力戳着我額頭,恨鐵不成鋼的大罵:「上次泳池那事我就說了你了,那麼多人呢,都看着,怎麼別人不出手不教訓那孩子,光看着啊?還不是怕惹禍上身!」
「哦!就你能,你爸就不該送你學那個散打。你出手了,現在惹了一身騷了,別人謝你了嗎?別人只會怪你,你出什麼頭啊!你是不是也想被那小鬼害死啊!」我媽氣得眼睛都紅了,水光直閃。
咬着牙,連耳後根都繃緊了:「都死倆了,其他這麼多家都被那死小鬼鬧過,有誰出頭了嗎?你現在是不是還想出頭啊?你怎麼不長教訓啊!」
我被我媽戳得額頭「嘣嘣」作響,可眼前閃過青青媽那瘋癲的模樣,還有青青爸那死氣沉沉的樣子,胸口憋着一口氣。
青青多乖的孩子啊,在電梯碰到我,雖然害羞,可還是會靦腆的叫我姐姐。
從小到大,我聽着她媽各種吼她,但她從來沒有鬧過脾氣,做作業、上輔導班全是自己收拾好去的,從來不讓家裏接送。
在泳池被欺負了,也不敢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尖叫着罵人,只敢抱着胸低低的哭!
她中考的那一千多分,多不容易啊。
這麼乖巧,這麼有希望的一個孩子,生前被欺負,死後卻還要被那該死的熊孩子折騰!
我扯着我媽的手,朝她搖了搖頭,還是堅定的道:「宿星說有辦法,所以我還是想救一下青青。」
「你怎麼就長了個狗腦子呢!啊……」我媽氣得又跟小時候一樣,伸手就來揪我耳朵。
可她剛一伸手,一直站在我旁邊的宿星就忙伸手擋了一下:「如果是才死的話,我還有辦法救的。」
「青青媽讓你救嗎?她都死了,救個鬼有什麼用!」我媽氣得連宿星都吼,可吼到一半,見他縮脖子、縮眼的,聲音慢慢的降了下來。
我聽宿星的意思,並不是救青青,畢竟如果能救青青的話,他早就說了。
忙問他:「是能救剛死的那個女孩子嗎?」
宿星被我媽吼得靠着樓道牆,卻還是怯生生的點了點頭。
我媽見他那模樣,沉吸了一口氣,臉帶無奈:「知道你和陳霖一樣,都是好心。可這種事情,沾染不得,萬一……哎!」
她自己說着說着,眼裏的水光就流了下來,捂着臉朝我們擺了擺手:「你說好好的孩子,誰家不心疼,換成我是青青媽,我也瘋!」
正好我爸見我們一直沒下去,找了上來,見我媽捂着臉哭,忙摟着她,讓她別擔心,我從小就命大。
我忙扯着宿星,問我爸,那被奶茶嗆死的女孩子怎麼回事。
還得是我爸媽有先見之明啊,昨晚就交代我喝水得用吸管小口小口的嘬,怕我嗆着了。
703 的女兒今年才 11 歲,已經 1 米 6 了,發育得早,卻還是個孩子性格大大咧咧的,整個小區都Ţű⁴知道她家女兒長得高。
她爸媽不信這種邪,昨晚沒有走,也沒去燒紙,但也小心了點。
一家子就守着她,爺爺奶奶也聞訊過來,小心的看着。
可現在天氣熱,過了中午就更熱了,那女孩子就想喝奶茶,她爸不信這種事情,又寵女兒,就叫外賣送了杯奶茶。
爺爺奶奶怕出事,也不讓她拿吸管喝,就拿小勺子一勺勺Ŧų⁷的喫,可還是出事了。
我爸說着,就將手機遞給我,業主羣裏有視頻。
她家客廳裝了監控,她爸媽用來監督她寫作業的。
那監控裏能清晰的看到,那女孩子原本好好的坐在沙發上勺奶茶裏的料喝,可喝着喝着好像手就不受控制了,用勺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停的往嘴裏喂,嚼都沒嚼,直接就往下吞。
有的還吞不下去,順着嘴角往下流。
那女孩子自己也感覺不對了,臉上露出恐慌,更甚至想抗拒,便根本就控制不住,那個塑料勺子也能看到被一股力量掰彎,飛快的將奶茶裏的東西,一勺勺的往她嘴裏強塞。
更甚至那勺子,還有大半塞進了女孩子的喉嚨裏。
女孩子想叫,可一張嘴,嘴裏的東西就嗆到了氣管裏,跟着就有着紅豆、西米、珍珠之類的從鼻子裏噴了出來,嗆得她雙腿亂伸,嗚嗚的亂叫,死死的咬着那勺子。
她家大人也在,見狀不對連忙去幫忙。
可跟着那半杯奶茶就扣在她臉上了,奶杯的蓋是那種果凍式能吸合的,一扣上,就吸在她嘴鼻邊上,半杯奶茶就蒙着她嘴鼻了。
她爸媽用力去扯那奶茶杯,都扯不動,更甚至還能看到那奶茶杯好像被一隻手慢慢摁癟。
她爸連忙拿剪刀,把倒扣着的奶茶杯的底剪了,想着露了氣,就能將奶茶杯扯下來,可還是不行,那女孩子因爲嗆得手腳亂動。
她爸廢了好大力氣,將她扛起來,本以爲奶茶倒出來了,就不會嗆着了,還將她倒立着,想把她嗆在喉嚨裏的東西吐出來。
她爺爺奶奶在一邊氣得直跺腳,她媽就ťüₐ打了急救電話。
可電話一打,那女孩子喉嚨裏就大股大股的水吐了出來,混着喝進去的奶茶和那些紅豆、西米、珍珠、花生碎,全吐了出來,淋溼了她爸半個身子,還嘩嘩的朝下吐。
後面她爸還摳她喉嚨,可都沒用,那女孩子嘴裏渾濁的水,嘩嘩的朝外湧,淹沒了嘴鼻,痛苦得四肢跟上案的魚一樣亂抽。
沒一會,光是從監控畫面就能看到四肢不再抽動了。
她爸卻還在不停的摳她的喉嚨,把她抱起來人工呼吸。
爺爺奶奶跪在地上,不停的求什麼……
但那就在她爸人工呼吸起來的時候,陰影的地方,隱約能看到兩隻青白的小手,掐着那女孩子的脖子。
「別看了!」我爸見我情緒不對,將手機拿了過去:「就正午時候的事情,救護車到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拉到醫院,也沒搶救過來。」
「1408 兩口子知道出了事,還在棋牌室裏邊打牌邊說死得活該。說他們兒子有能耐,死了也要把這些欺負過他的全部帶走,也被人拍了視頻發業主羣裏了!」
「703 知道後,就把這監控發到了業主羣裏,然後拿着菜刀,去小區外面的棋牌室找 1408 兩口子去了。」
我爸也感覺不好受,眼睛滿是血絲,朝我和宿星擺手道:「那兩口子真的是混人,如果能救孩子就儘量救吧。」
我媽扭頭看了我爸一眼,原本是想阻止的,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還是嘆了口氣,吸了吸鼻子:「這世道,神鬼怕惡人就算了,好好的孩子還要受那些個天殺的小鬼挫磨,還有沒有天理了!」
她這幾天壓力大,本來也個感性的人,說完紅着眼睛就走了。
我爸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宿星,擺了擺手,說是帶我們去找 703 的家長,拜託宿星,儘量想辦法救那女孩子。
宿星捏着瓜子,目光閃閃的,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好。」
上車的時候,我媽坐在副駕駛,不停的抽鼻子。
到小區外面棋牌室的時候,警察已經來了,703 的男主人握着把菜刀,被很多人拉住了。
1408 的兩口子還在棋牌室裏叫囂着:「你來啊,你來殺我啊?我兒子被人殺了,兇手還沒找到呢?正好你殺了我,我們夫妻倆,跟我兒子一起成了鬼,弄死你們這些人。」
「你說我兒子活着不作好人,死了也是個惡鬼,你殺了我們啊,我們夫妻也變成厲鬼,將你們一家都弄死!」
「你女兒死了活該,我兒子不就是在泳池裏扯了一下她衣服嗎,你還揪着我兒子,把他胳膊都弄青了,別以爲我不知道。我兒子死了,成了鬼,他還不能報復了!現在的法律,還能管到鬼了!」
「哦豁!我們就是要讓我兒子報復,讓你們這些人以爲沒大人看着他,就好欺負。你女兒死了,也得給我兒子欺負!我兒子把你們這些女娃全抓了去,當鬼婆娘!」
別說圍觀的人,就連旁邊的警察都聽不下去,呵斥她們別說了。
她們卻指着 703 的家長,說拿刀的是他,要警察抓他。
氣得 703 的家長拿着刀準備割脖子,說他變成鬼也要先讓那個死小鬼再死一次,再弄死 1408 這兩口子。
還是旁邊的警察連忙壓住,奪了刀。
可五六個警察都摁不住他,紅着眼睛對着 1408 那兩口子不停的大叫,整個人都好像發了狂。
最後還是我爸連忙上車,用小擒拿手將他摁住,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他才冷靜下來。
我爸這人平時也仗義,在小區裏面有點威信,那 703 被我爸勸了一會後,就被警察帶走了。
走前打了個電話,據我爸說是讓他愛人帶我們去醫院,看他女兒的屍體,看宿星有沒有辦法救。
我在車上看着 703 被帶走,整個人好像都很蕭索。
1408 那兩口子,還很得意,站在棋牌室門口,說得口水四濺。
宿星卻盯着他們,好像在低聲念着什麼。
我正好奇的看着他,想問我爸,703 的女主人在哪,我們去接她也行。
就見一個一身紅裙的女人從旁邊走了過來,那一身紅裙就像染了血一樣,確切的說,也是真的染了血。
因爲她走動的時候,還有着血水朝下滴。
我媽連忙朝我道:「剛纔 703 家的媽媽穿着一身紅裙子,準備跳樓了。」
把手機遞我看了一眼,只見業主羣裏有人發了視頻,就是這女主人,站在麻將館上面的樓頂,冷冷的看着這邊。
不過後面沒有跳,又走了下來。
這會她走過來,冷冷的瞥了一眼 1408 那兩口子,她目光太過陰冷,一身滴血的紅裙,嚇得原本還大放厥詞的 1408,立馬閉了嘴。
她轉過臉,卻不好意思的朝我爸道:「孩子她爸說,您家有大師可以救我家希希。您先送我去,車髒了,我給您洗。您如果還介意的話,我給您買新的。」
她走近後,才發現,那滴的血,就是從她手腕滴下來的。
我媽連忙拿了毛巾給她摁着傷口,招呼着我爸快開車。
我也忙將她扶上後座,幫她緊摁着傷口。
她整個人和青青爸一樣,了無生氣。
上車後,看了看我們一家三口,又看了看旁邊的宿星,小聲的道:「你就是大師嗎?」
宿星還盯着外面的 1408,還是我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朝她點了點頭。
她打量了宿星一眼,臉色依舊平靜:「老話不是說,穿着一身紅,滴了血,死了之後,會變成厲鬼。如果我這樣死了,能不能弄得過那個小水鬼?」
她語氣陰森森的,連車裏的冷氣好像都重了,我握着她的手,看着紅裙兩側溼漉漉的血水,只感覺全身發冷。
所以她們兩口子,都沒打算活,是真的打算拼命了!
我看着她那死氣沉沉的眼睛,突然想到了青青爸,也是這樣的死氣沉沉,摁着她手腕上傷口的手,幾乎都摁不住。
「他會有報應的。」宿星似乎感覺到我在抖,握住我的手,跟我一起摁着她的傷口。
宿星的手軟而有肉,有點像是貓爪的肉墊一樣,很舒服,還暖暖的。
他臉上還是那樣奶萌奶萌的,可黑溜溜的雙眼卻沉沉的看着她:「我們先救人,報應已經來了,你就看着吧。」

-5-
我一直感覺宿星是那種怯弱軟萌需要保護的男孩子,可看他接連兩次出手,還有現在的語氣,突然感覺他就是長得軟萌了一些,事實上還挺靠譜的。
等送到醫院的時候,希希媽沒有先去包紮手腕上的傷,而是穿着一身染血的紅裙,帶我們去看了看希希的屍體。
死了纔沒兩個小時,才拉進太平間,並沒有放進冷櫃。
希希媽好像連進去看一眼都不敢了,就穿着那身染血的紅裙,靠牆站着,自己緊捂着傷口,眼巴巴的看着我們。
眼裏有着奢望,卻又似乎只要我們沒有救活希希,她就不會去縫合傷口,就又會穿着這身染血的紅裙,化身厲鬼,找那小鬼報復。
我媽也不敢看,扯着我,也不想讓我進去看:「我們在這裏陪着希希媽,勸她去逢下傷口。」
可我看着宿星站在太平間門口,那身板好像都要被吞了。
還是朝我媽搖了搖頭:「你和爸好好勸勸她,我去幫忙。」
跟着走到宿星旁邊:「要幫忙嗎?」
他好像什麼都沒準備,怎麼進去救人?
宿星卻朝我點了點頭,推開門進去。
等門關上了,才朝我道:「這種被水鬼找替身和捉弄的,大部分都是壽數未到。我看了監控,希希說是被嗆死的,其實是被陰氣給堵了氣竅,我可以渡一口氣給她,通了氣竅,她就能活過來。」
這麼神奇?
我立馬扯着宿星,走到停屍牀前,示意他馬上就渡氣。
「我不能。」宿星瞥着我,輕聲道:「我一身陽氣,她雖然剛死,魂還沒離體,光由我渡氣的話,陽氣會傷了她。」
「那怎麼辦?」我都有點急了。
宿星看了看我,低咳了一聲,先是抿着嘴,跟着臉開始發紅,然後耳朵也慢慢紅了……
連脖子都有點紅!
最後手從口袋捏出一粒瓜子用手剝着,可他手居然也有點抖,瓜子殼都剝碎了。
我見他這樣子有點怪,拍着他肩膀,沉聲道:「宿星,你就說怎麼辦吧,只要能救人,我都可以的。」
宿星好不容易把瓜子剝出來,放進嘴裏,嚼了兩下,這才喃喃的道:「我可以把氣先渡給你,你是女子,身爲陰,再由你渡過她,就不會有這麼強的陽氣了。」
我聽着陰陰陽陽的,也不太懂。
但看宿星已經紅透了的臉,也不像是要佔我便宜的樣子。
當下點了點頭:「可以的,來吧。」
宿星看着我,滿臉不可置信,黑溜溜的眼睛裏帶着退縮,手剝着的瓜子都掉了。
好像提出這麼個要求的,是我一樣。
我見他這奶萌奶萌的樣子,沉吸了口氣,伸手勾着他脖子,盯着他粉潤的脣,還別說,顏色挺好看的。
做好了心理攻略,掂腳慢慢湊過來,貼着他那紅得好像要出血的耳朵,沉聲道:「我們這是救人呢,不要瞎想,你也別害羞,姐姐我這也是初吻,我們誰也不喫虧,我數一二三,就吻你,你把氣渡過我。」
看他這樣子,也是不會主動的!
宿星在喉嚨裏低低的嗯了一聲,可頭恨不得垂到腳下去。
我盯着他的脣,臨陣了也有點膽怯。
重吸了幾口氣壯膽,又順便想讓自己把氣憋長一點。
然後數了:一,二……
「三」還沒數到,就感覺脣上一暖。
跟着一股子瓜子香順着暖風,就吹到了我嘴裏。
宿星黑溜溜的雙眼,好像亮着燈光,一口氣從貼着的脣間長緩而穩的吹了進來。
我原本的淡定一下子就沒了,整個人好像都因爲這一口帶着瓜子香的暖風,給燒了起來。
等見我憋着一口氣,臉都鼓了。
宿星眨着的眼中,盡是笑意,這才停止了吹氣。
然後將停屍牀的白布揭開,伸手掰開希希的嘴,示意我渡氣。
以前我見過希希,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父母寵愛,爺爺奶奶換着法子給她做好喫的。
個子雖然竄得高,可還有着奶膘,皮膚粉嫩,雙脣也紅潤。
但這會臉色死青,雙脣發紫的躺在這裏。
我突然有點明白,我媽爲什麼在樓道說着說着就崩潰了。
別說父母,光是我一個外人看着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變成這樣躺在這裏,也有點揪心。
看着宿星把希希的嘴掰開,我憋着氣的嘴,慢慢湊過去,往希希嘴裏渡氣。
她脣是乾冷的,不像宿星一樣,暖而潤。
這一口我渡得很長,有一分多鐘,我幾乎將自己肺都吹癟了,才停下來。
渡完氣後,我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只是盯着停屍牀上一動不動的希希,小口小口的呼着氣。
爺爺奶奶也跟我說過一些什麼停屍幾天,又活過來的。
醫學上,也有一些暫時性休克死亡,段時間內又活過來的。
我盯着希希,真的希望她能活過來……
如果她活不過來,守在門外的她媽,怕是怎麼也勸不住了,會穿着那身血紅的裙子,化身厲鬼……
明明好好人家,卻因爲一個熊孩子,變成這樣,再讓那小鬼鬧下去,要多少條人命來填啊!
可我呼吸再小心,停屍牀上的希希依舊沒動。
我轉眼看向宿星,他似乎也有點詫異,眨眼想了想,伸手在希希額頭摸了摸,跟着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希希嘴裏。
然後推了一下希希的脖子,朝我道:「叫她!」
我也知道老一輩有叫魂的說法,連忙湊到希希耳邊叫:「希希!希希,醒醒!」
隨着我叫,宿星在希希胸口用力一摁。
他一經用力,希希身體猛的坐了起來,跟着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隨着她哇的一聲,還有着一股腥臭的水噴了出來。
她嚇得夠嗆,放聲大哭。
我顧不得害怕,連忙摟着她,將她倒對着旁邊,拍着她的背,方便她把那些髒水吐出來,又讓宿星去叫希希媽進來。
可宿星走了兩步,好像身體都在晃,差點在停屍牀邊就栽倒了。
我連忙一手扯着他,將他扶住,大聲的叫我爸媽。
外面本來就聽到動靜,但不敢進來,怕打擾了,這會聽到叫,全都急急的進來。
一見希希在哭,希希媽猛的就撲了過來,死死的抱着她,放聲痛哭。
可宿星明顯不太好受,就算我拉着,也不停的往下栽。
我雖然沒修行過什麼的,但小說看得不少,知道這種渡氣啊、用精血救人啊,最傷元氣。
忙將宿星抱起來,朝我爸道:「快,我們先送他去急救。」
「帶我回家。」宿星卻揪着我衣服,小聲的道:「我在你家陽臺邊的櫃子上面,藏了很多板栗,還沒捨得喫。」
我……
我爸也聽着愣了一下,那邊希希和她媽哭得厲害,我媽出去叫了醫院的人。
回來見我抱着宿星,忙又打電話給雲姑,問她怎麼辦。
罵我狗腦子,這種事情醫院也救不了啊,說雲姑已經去我家了,讓我先帶宿星迴家,她跟我爸在這看着希希母女倆。
畢竟一個剛死而復生,一個割着的手腕還滴血,沒人照顧也不行。
還生怕我不會來事,附在我耳朵邊,悄聲道:「宿星都能起死回生,是個有大本事的,你好好伺候着人家,別把人家惹毛了。」
我忙不迭的點頭,讓我爸把車鑰匙給我,抱着宿星就往停車場走。
出了太平間,醫院哪哪都是人,見我一個女孩子抱着宿星一個男的大步流星的跑,都詫異的看着我們。
我哪顧得上這些啊,抱着宿星健步如飛。
等到了車上,小心的將宿星放在後座,問他要不要喝水。
他好像很虛弱,縮在後座朝我搖了搖頭。
我生怕他出什麼事情,畢竟對於他們這種修行的人,又是渡了元氣,又是放了精血的,好像會元氣大傷怎麼怎麼着。
我媽說雲姑已經在我家等着我了,讓我回去就行,就急急忙忙的開着車往家趕。
出了醫院,到了外面一個紅綠燈路口等車的時候,我擔心宿星撐不撐得住,本能的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
結果一看,整個人都驚呆了。
就見後座幾件衣服攤在那裏,一個巴掌大、白白的毛團子,蜷縮在後座上,還伸着粉粉的小舌頭舔着自己的爪子。
宿星不見了!
我忙扭頭看去,依舊是那個巴掌大的白團子,在小心的舔爪子……
就在我看的那會,那白團子抬頭看向我,肥嘟嘟的白毛腦袋上,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小心的轉了轉。
粉粉的舌頭,還貼在爪子上,四目相對,我從那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生怯。
跟着那小白團子,捧着爪子一轉身,在後座兩靠背中間,縮成一團,將兩對鼓起來又圓又毛茸茸看上去很 Q 彈的屁股對着我。
我轉眼看了看車子的鎖,確定門沒有開。
又將車子開到路邊停好,把行車記錄儀給弄出來,確定沒有誰光着身子跳窗逃走。
然後盯着那縮在兩個靠背中間的毛團子,給我媽打了電話,讓她把雲姑的電話告訴我,我有急事問她。
我說到雲姑的時候,那白毛團子終於想起什麼來了,扭過屁股,把那肥嘟嘟的小腦袋對着我。
三分不好意思,三分可憐,四分無奈的道:「是我。」
那聲音聽上去就好像受了欺負,我媽明顯聽到了,在電話裏再次警告我:「你這狗腦子,能不能清醒一點。宿星能起生回死啊,是活神仙,你可別欺負他,好生供着!你說你這狗腦子,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啊!」
我看着巴掌大小,毛茸茸的白團子「活神仙」,握着方向盤,感覺有點口乾舌燥。
她讓我別惹毛宿星,可現在他成了個毛團啊!
強裝冷靜,讓我媽把雲姑電話給我後,就掛了電話。
看着那還舔着爪子的白毛團子,抿了抿嘴。
好像是隻倉鼠,可巴掌大的倉鼠,好像有點大。
說是豚鼠吧,又有點不像。
也不知道是家養的成了精呢,還是野生的……
我剛纔也算是接了吻,不知道他有沒有打疫苗,據說鼠類是攜帶病毒最多的野生動物,那我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或許是我盯得太久了,那個白毛團子捧着爪子縮了縮,好像就有點昏昏欲睡,頭不住的打顫,艱難的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睡一會。」
跟着還真的頭往下一埋,四肢縮攏,聚成一個更圓的毛團子,自Ţüₕ顧的縮在衣服堆裏面,睡了……
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鼠!
我瞥着那白毛團子,抿了很久的脣,最後想了想,還是先帶他回去找雲姑再說。
等到了小區,白毛團子還沒有醒,我看着那圓滾滾,毛茸茸的一團,瞥着那圓溜溜的屁股,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怕自己給戳壞了,就用小拇指輕輕的颳了刮後背。
刮一下,這白毛團抖一抖,跟着爪子在嘟嘟的臉上撓了撓,把頭往懷裏鑽了鑽,就又睡了。
「宿星?」我又不敢用力,把怕這「活神仙」給弄疼了。
可這毛團子抖了抖外白內粉的小圓耳朵,縮得更緊了。
我突然有點明白,爲什麼要叫宿星了,鼠類都是晝伏夜出的,就算是隻白嘟嘟的倉鼠或是豚鼠啥的,也是這樣。
所以他這名字的意思是,宿醒,夜裏醒?
但不是說雲姑供的是灰仙嗎?
不是那種請上身的嗎?
誰知道她帶着一個白毛團子老鼠到處跑,算怎麼回事?
在我連颳了好幾次,「活神仙」都只是越縮越緊,根本不醒後,我突然有點明白雲姑爲什麼看着他恨鐵不成鋼了。
這麼一個東西,沒人跟着看着,在外面,遲早得被逮了去關起來當寵物養。
最後我實在沒辦法,就用手小心的將白毛團子活神仙捧在手裏,用紙巾蓋着,又把他的衣服摺好用個袋子裝着,往家走。
還別說宿星雖然是隻鼠,可衣服還是挺正常,內褲、襪子、鞋子都有。
雲姑早就在門口等着了,見我捧着白毛團回來,連忙讓我開門。
等進去後,她拿着一根不知道是什麼的藥材,往那白毛團子前肢湊了湊。
明顯那白毛團子還沒醒,卻聞到味,伸着前爪子就抱住了,眼睛都沒睜開,就張嘴啃了啃,然後又縮成一團,自顧的睡。
「沒什麼大事,就是傷了點元氣,損了點道行,睡一晚就好了。」雲姑重重的舒了口氣,朝我道:「這次不只是你的劫,也是他的劫。」
我看着那白毛團子,還是有點恍然。
可事實就在眼前,我剛見識過水鬼害人,起死回生,倒也勉強能接受一隻白胖倉鼠成精。
只是看着縮成一團的宿星,朝雲姑道:「那這……這位大仙,您要帶回去療傷嗎?如果要什麼藥材啊,或是其他的東西,你跟我說,我想辦法弄。」
好歹也是因爲我,才找來的;又是救人,才傷了元氣,怎麼也得救他。
雲姑只是瞥眼看着我,朝我輕聲道:「沒什麼事,睡一會就好了。但不能讓他再救人了,元氣傷得重,道行再深也不經摺騰的。」
我聽着忙不迭的點頭,忙找了個小紙箱,把宿星裝起來,多墊了點紙,讓他睡着。
雲姑見我弄好,交待我不要讓外人知道,如果有急事要叫醒他的話,就把宿星放在瓜子花生板栗這類堅果堆裏,他聞着香味就醒了。
她還有事宿星交待的事情要處理,跟着就走了。
來得急,走得更急,也沒說宿星這是倉鼠呢,還是豚鼠呢,或是什麼鼠活得太久所以白了毛。
我媽打電話來,說希希雖然醒了,可肺部感染,要住院。
希希媽失血過多,原先一口氣撐着還好,後來直接就暈了過去。
希希爸,還在警局……
所以總罵我狗拿耗子的老媽,想着有宿星這「活神仙」陪着我,我不會有事,就和我爸在醫院看顧希希母女。
我看着盒子裏,一個勁的往瓜子堆裏面縮,不時聳聳粉嫩只有一點尖尖鼻子、好像睡着都吱吱笑出聲的「活神仙」,感覺我有點不太安全。
不過想着宿星確實救回了希希,肯定是能從那小水鬼手裏,把青青的陰魂救回來的。
所以我找了個揹包,把盒子裝進去,準備揹着下樓找青青爸媽,按宿星說的,找青青生前喜歡的東西和貼身衣服,先把青青陰魂招回來。
可就在我裝好揹包,準備開門的時候,外面就傳來了啪啪的拍門聲。
還隱隱的夾着又哭又笑的聲音!
我聽着有點像青青媽,忙將揹包拉好,去開門。
一開門,青青媽就撲到我身上,死死的抓着我手腕,又哭又笑:「那個大師呢?就那個跟你去我家的大師呢?他救活了 703 家的,肯定能救活我家青青的,你讓他救我家青青。」
她手很用力,緊緊的摳着我,那笑容比原先她說青青中考成績更開心,連着又問我了幾句:「大師呢?」
「阿姨,你聽我說。」我想着青青已經死了兩天一夜了,宿星如果能救,肯定會和救希希一樣,主動提出來。
而不是隻說有辦法可以把她陰魂,從那小水鬼手裏救出來。
我看青青媽的樣子,想着跟她怎麼說。
她見我不答應,直接一把將我推開,急急的往裏面跑,邊跑邊叫:「大師,大師!」
宿星就在我揹包裏,她哪找得到啊。
我忙轉進去,在後面叫她,她卻根本不理我,只是不停的叫:「大師,你行行好。也救救我家青青吧,開始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計較。」
「只要能救青青,您拿我命換都可以。大師,大師!」青青媽根本不顧我阻攔,在我家各個房間亂竄。
我攔了她幾次,沒攔着,乾脆站在一邊沉聲道:「青青已經死了,救不活了!」
她原本還帶着笑意叫「大師」的臉,立馬變得冰冷,猛的衝到我面前,朝我大吼:「怎麼可能!大師能救活 703 家的,肯定能救活我家青青。你把大師叫出來,我問他!」
她說着,又開始滿屋亂竄的找。
我站在一邊,看着她跟只亂竄的老鼠一樣,整個人形若癲狂,連想阻止她的心思都沒有了。
每個房間,包括廁所和陽臺她都翻遍了,沒有找到。
臉上一陣失落,愣愣的站在那裏,轉眼看着我,雙眼不停的跳動。
然後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抿了抿嘴,搓着手,把亂糟糟的頭髮理了理,朝我笑:「陳霖啊,阿姨前面是真的蠢,說了一些對你不該的話。你年輕,又是大學生,別生阿姨的氣。」
「沒有,阿姨,真是……」我看她神色不對,連忙解釋。
可她跟着抬手,對着自己臉,重重的就是兩巴掌,然後重重的跪在地上:「陳霖,阿姨求你了,你把那大師叫出來,好不好?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可以。」
「只要能救青青,我可以去死啊!」她跪在地上,對着自己的臉用力的扇:「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青青!」

-6-
我被青青媽這麼激動給嚇到了,連忙摁着她的手,把她壓住。
可她卻不停的求我,求我叫大師出來,救活她家青青。
不停的大叫,是她的錯,是她不該說了對不起我的話,是她害了青青。
我怎麼勸都沒有用,最後還是青青爸沉默的走了進來,跟着的還有兩個他家的親戚和保安,將她強行抱走了。
青青爸整個人都依舊死氣沉沉的,看着我道:「你說可以救青青,死了不被那小鬼折騰?」
我點了點頭,忙將宿星要的東西說了。
青青爸點了點頭:「跟我來吧。」
到了樓下,青青媽沒有在,估計是被親戚帶走了。
青青爸帶我去了青青的房間,其實根本就不像她那個年紀女孩子的房間,牀單、窗簾什麼的都是簡單樸素,也沒有多餘的裝飾,連個貼紙都沒有。
牆上貼着作息時間表,以及各種承諾書。
保證一模、二模每門各考多少,沒考到,多做幾套試卷。
保證中考要考多少,沒考到如何如何。
保證暑假補課,入學分班考一定要考到尖子班,沒考到如何如何的。
整個房間,貼滿了公式、英語單詞,沒有一個玩具,也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連個毛絨公仔都沒有。
還是青青爸站在飄窗上,從窗簾盒上面拿了一個藏着的巴掌大的長耳兔出來,遞給我:「這是青青小升初的時候,在娃娃機夾的,她媽丟了,被我撿回來,然後就藏在這裏,她有時晚上會偷偷拿出來捏一捏。」
這種丟玩具的事情我見多了,理由無非就是影響學習什麼的。
青青家的條件並不太好,她媽性格要強,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青青身上,從小補課,各種課外班,一樣都不能落,她家的孩子不能比別人差。
我接過長耳兔,想着從衣櫃找一件青青的常穿的衣服。
衣櫃裏除了校服,就是運動休閒類的衣服,簡單樸素,沒有一條裙子,也沒有多彩的顏色。
我最終還是找了一件校服,這是見青青最常穿的。
就在我拿着東西,想跟青青爸說怎麼救青青陰魂。
青青爸卻靠着門口的書桌,盯着上面一疊高一習題冊,輕聲道:「昨天一大早青青敲了我和她媽的門,說她感覺有東西把她往水裏拉,她頭髮和衣服都溼了,說她害怕。」
「可她媽罵她,說她是找藉口不想去上補習課,只知道玩。罵她本來去游泳那天就該在家裏預習高一的課本,罵她膽小怕事,被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欺負了,還只知道哭,丟人現眼。」
「她那時頭髮都是溼的,衣服也溼透了,我以爲她是睡覺沒開空調出的汗,她媽不讓她開空調,說浪費電。」
「我們走的時候,她真的很害怕,說要跟我們一起出門,讓我們等她一下。她媽就說她頭髮汗溼透了,不洗一下一身汗臭出門不行,她的課是九點的,這麼早出門,肯定是要和同學出去玩,亂花錢,將她又罵了一頓了……」
「她當時都哭了,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被她媽罵的。」青青爸雙眼直愣愣的盯着那一疊習題冊,喃喃的道:「我本來想留下來陪她的,可她媽罵我,不上進,整天只知道躺平。罵我沒用,才害得她這麼辛苦……我……」
青青爸靠着書桌,伸手翻開一本習題冊,已經寫了幾十頁了,朝我低聲道:「青青當時真的很害怕啊,我該留下來陪她的。如果不是你,可能到我們下班,纔會發現她出事了。」
我聽着他的話,捏着那個長耳兔,腦中閃過青青總是靦腆的樣子。
她的靦腆,和宿星總是怯生生的樣子不同。
宿星看上去怯弱,只是本能的縮着身體,但雙眼卻依舊黑亮。
青青看上去是靦腆,可一雙眼睛卻是真的帶着幾分害怕。
可我真不知道怎麼安慰青青爸,只是輕聲道:「青青很乖的,我會和大師想辦法,將她陰魂救出來。」
「謝謝。」青青爸手翻着那捲習題冊,低聲道:「她就是太乖了!如果她和那死掉的小鬼一樣皮,一樣瘋,該多好!」
「以前我教她,不要欺負別人,不能打別的小朋友。」
「我現在寧願她跟那死小鬼一樣,到處欺負別人,而不是被欺負。」青青爸語氣依舊很沉,卻帶着幾分咬牙切齒。
我聽着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是再三保證,青青如果救出來了,肯定會乖乖的託夢找他的,讓他安心等。
拿着東西順着安全梯跑回家,這才發現天已經大黑了。
我自己煮了個面,不敢放湯,就做了個拌麪。
我媽打電話告誡我,還是別近水如何如何的,讓我一定要跟宿星在一起,寸步不離。
又交待我,別欺負宿星。
說得我連喫麪,都特意把還睡在瓜子堆的白毛團子拿出來,擺在面前。
不過喫麪的時候,並沒有事。
我準備好了救青青陰魂的東西,見宿星還沒有醒過來,就翻了些板栗,放進盒子裏。
還特意把他說藏在陽臺窗簾後面的板栗全找了出來,戳着他的背,想叫醒他。
可這白毛團子就聳着粉鼻子到處嗅,幾根鬍鬚抖得歡,閉着眼睛在堅果堆裏低吱着笑。
我戳了好幾下沒戳醒,就打電話給雲姑,她說讓我等着就行了,他傷了元氣,也不是這麼容易醒的。
鼠類嗎,到了子時自然就醒了,子鼠丑牛。
我見宿星睡得香,也只得等。
可昨晚一晚沒睡,白天又折騰了一天,我也累。
怕那死小鬼又找上來,我還特意把那裝宿星的盒子,抱在懷裏,準備眯一會。
剛一眯眼,就聽到「嘩嘩」的水聲,還有着青青帶着哭聲叫「姐姐」。
我猛一個激靈就冷醒了,卻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家裏沙發上,而是在小區被封了的泳池。
那死小鬼就光着身子,坐在泳池邊上,最過份的是,他就將青青踩在腳下。
青青剛浮上來,他直接抬腳踩在她頭上,把她給踩了下去。
青青好像根本就掙扎不了,隨着那死小鬼踩動,身體和一頭黑髮在水裏起起伏伏的,看着我不停的哭着大叫「姐姐,快醒醒!」
我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在水中已經嗆了好幾口水了,本能的想朝旁邊游泳,剛一動就見那死小鬼呵呵的笑,捧着一捧水,朝我潑。
跟着原本還溫度正好的水,突然就變得和青青家水龍頭裏溢出來的水一樣冰冷。
我腳剛踩兩下水,腳就凍得抽筋了,整條小腿一抽一抽的,我連忙轉身抱着腳準備拉一下筋,可剛一轉身,就感覺腰上一緊。
那原本坐在泳池邊上,踩着青青玩的小鬼,居然到了深水區的下面,死死抱着我的腰,往下拉。
我用力蹬,可他卻還朝我呵呵的笑,光着的身子慢慢的朝我貼了上來……
他明明纔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就搞這種事情!
我心頭一驚,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伸手去掰他箍着我腰的手,可他雙手就好像鐵箍一樣,怎麼掰都掰不動。
更甚至還伸着雙腿來夾着我的腿,整個身體和八爪魚一樣緊貼着我,把我往水裏拉。
冰冷刺骨的水,不停的往我嘴鼻裏灌,我本能的掙扎,見那小鬼的手扯不開,他還越貼越緊,手腳並用纏貼在我身上。
想到我爸教我的陰招,放開他的手,順着他的腿,猛的就往男子致命的地方抓去。
那小鬼就算是個死小鬼,可知道扯女孩子的衣服,知道貼上來,也知道這個地方的重要性。
見我猛的抓了過去,連忙縮開了我,捂着臍下,朝我嘿嘿的怪笑。
我在水中,翻了個身,轉眼看了一下,飛快的朝邊上游。
泳池邊上有一圈柵欄,就是用來給人抓着好站穩的。
不管是真的,還是夢裏,游過去抓着柵欄至少暫時安全了。
我游泳技術不錯,可我拼命的遊,卻發現怎麼都遊不到泳池邊上。
更甚至在水底,都看不到邊界。
浮上水面換氣,充耳就聽到青青的哭聲,她好像就被困在剛纔被死小鬼踩的那個地方,動不了。
而原本不是很大的泳池,這會就好像無邊無際一樣。
我正着急着,就感覺腿上又是一緊。
那死小鬼蹲在水底抓着我腳踝,用力朝我往下拉。
我怎麼蹬都蹬不掉他,轉身倒着往下游,想再去扯他,他就又遊開了。
等我想浮起來換氣,他就又出現抓着我腳踝,將往下拉。
這樣拉扯幾次,我不停的嗆水。
就在冰冷刺骨的水嗆得我肺受不了時,那死小鬼還蹲在泳池底部,死死抓着我腳踝,透過晃盪、冰冷陰森森的水朝我咧嘴冷笑。
我感覺自己腳痛得厲害,拼盡全力朝下倒遊,想再給這死小鬼來幾下,可他立馬就往上一竄,踩着我肩膀將我往下壓。
他現在是個水鬼,在水裏,我根本就鬥不過他。
我感覺身體慢慢的無力,他更是再次變成八爪魚一樣,趴在我背上,手腳纏着,把我往下拉。
渾身好像都發冷發僵,腿腳抽着筋,我怎麼也掙扎不掉,被拉着往下沉……
冰冷的水不停的往嘴鼻灌,耳邊盡是那死小鬼猥瑣陰冷的笑聲,和咕咕水中青青的哭喊。
我只能看着水面的顏色慢慢的變深變沉,以爲自己也要被這死小鬼害死的時候。
突然一隻白中帶粉的手,突然從我身邊伸了出來,一把就扣住了死小鬼那青白的脖子,用力一捏,將他扯了下去,然後在我後背將我往上一推。
跟着我感覺身體一鬆,本能的往上一竄,猛的坐了起來。
卻發現自己依舊躺在沙發上,可滿身都是水,連宿星睡着的那個盒子,也灌滿了水。
他這會還是個白毛團子,在水裏四腳亂蹬。
看樣子是個怕水的!
我忙將他抱起來,轉眼看了看,除了我身上全是水,客廳其他地方都沒有溼,這水都不知道哪來的。
走到房間拿了塊毛巾將宿星包起來,不過擦了兩下,發現他的毛不沾水。
但他好像很愛乾淨,小爪子一通忙亂,別看胖嘟嘟的,可挺靈活的,將全身的毛都理了一遍,然後朝我道:「你把我放你房間,我要……我要……」
他說着說着,那豎着的薄圓耳朵又紅通通的。
我大概猜着,他想從這圓滾滾、毛茸茸的模樣變回人,怕就是不能變回衣服。
忙將他放到我房間,把他「褪」下來的衣服,放在牀邊:「你快點,那小鬼剛纔想弄死我,沒弄成,怕是又會去禍害別人。」
「不會了。」白毛團着依舊縮成一團,小眼睛怯怯的看着我,示意我出去。
我雖然有點好奇,他怎麼不是和電視裏一樣,一轉個身,白光一閃,就變成了人。
但一想他變回倉鼠還褪衣服的,估計一會是個光溜溜的,再好奇也不好意思看,就想先出去。
可走了兩步,就聽到宿星道:「你也要換衣服啊。」
這回聲音就有點不好意思!
我這纔想起來,自己全身都溼透了,所以剛纔他耳朵紅,不是因爲他變回人,要光溜溜,是因爲我衣服溼了?
忙朝宿星揮了揮手:「我打小身體壯,不會有事。」
但有了前面的事情,我也不敢離宿星太遠,就站在門外,問宿星那死小鬼怎麼這麼厲害。
「他父母在供養他,不過馬上就不會了。」宿星在裏面唆唆的穿着衣服。
「不是說鬼也能死嗎?鬼死叫聻,據說沒有靈智,靠吞鬼爲食,所以鬼怕聻,就像人怕鬼一樣!你怎麼不乾脆讓這死小鬼灰飛煙滅,免得他禍害人,也算積功德吧?」我藉着說話,避免尷尬。
宿星聲音依舊軟軟的朝我道:「我不想殺生,我讓找人幫忙,雲姑去安排了,他的報應就到了,你不用急。」
跟着就拉開門出來,把我剛纔包裹他的毛巾遞給我:「我在外面守着,你去換衣服吧。」
那毛巾他疊得整整齊齊的,遞過來的時候都是乾的。
而且他幫我守門……
好吧,我也沒客氣,三下五除二換了衣服,拿着毛巾擦着頭髮,再拉開門的時候,發現宿星又紅頭紅耳的。
乾咳了一聲:「我拿了青青的東西,你需要再休息一晚,還是趁着晚上就去把青青陰魂救出來?」
子鼠,這個時候正了宿星精神最好的時候吧。
「我已經把那小鬼定住了,現在就去吧。」宿星也抿嘴低咳了一聲,跟我道:「你想救活青青嗎?」
我聽着心頭微動,卻還是看着宿星道:「你別勉強。」
如果是我能救,以我這總喜歡狗拿耗子的性子,肯定就救了。
小時候爺爺跟我講這些事情的時候,說精怪修行有成,都不容易。
灰仙就更不容易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看宿星的真身,是隻倉鼠吧,這麼一個軟軟萌萌的東西,能活到成精,估計也是因爲賣了萌,纔沒被人打死。
能有現在這道行,真的挺不容易的。
如果容易救,他在提出能救希希的時候就救了,不會拖到現在。
「其實我也可以救的。我剛纔看到青青被困在水裏,也挺可憐的,想救她。」宿星跟着我朝外走,眼睛一直瞥我。
我看他眼睛閃爍,忙道ƭũ̂⁾:「對你會有很大的損害嗎?」
「會是會。」宿星黑亮的眼睛動了動,低聲嘟囔了幾聲。
我沒聽清,出了門,樓道雖然有燈,可安全梯開着的門黑漆漆的,剛纔夢裏那真實的溺水臨死感,又湧了上來。
平時再膽大,最近接連碰到這種事情,也有點怕,我不由的往宿星身邊湊了湊,假意聽他說什麼。
可就正好宿星站定摁了電梯,我一湊,差點把人家摟懷裏,這才發現他看上去奶萌奶萌的,長得還挺高。
也不知道是真高呢,還是把自己變得高高的。
宿星臉更紅了,低垂着頭,正色的看着我,沉聲道:「青青雖然離魂太久了,但我們找到她被困的陰魂,再招魂入體,然後渡氣引魂體相融,讓她父母接引生路,大概就可以了。」
「就是救她肯定要多渡幾口氣的,所以怕你會介意。而且就我所知道的,她是完完全全肺部積水溺亡的,後面可能會疾病纏身。」
「疾病纏身,總比死了好。如果對你損害不是太大的話,你想親多少口,我都可以的。」我想了想,朝他道:「你要不要再問問雲姑?」
看雲姑對他,還挺緊張的,算得上他家長吧,總得徵求一下雲姑的意見。
「不用的。」宿星臉瞬間更紅了,低垂着頭,露着兩隻更紅的耳朵,低喃的道:「那不是親,就是……」
可說着說着,語氣就越發的小,越發感覺是我佔了他的便宜。
越解釋,他自己耳朵就越紅。
幸好電梯來了,我跟他急忙進去。
泳池從那死小鬼被淹死後,就封了。
加上那死小鬼找替身,亂鬧騰的事情,小區都傳遍了,保安巡邏都不敢靠近,這個時候倒也沒人。
圍牆就是用鋼管柵欄圈了一下,並不是太高,我揹着揹包,手一撐就翻了過去。
宿星雙眼大睜着看着我,好像不可置信。
我見他那弱鼠的樣子,想着應該是體能不太行,就又撐上去,半趴在柵欄上,朝他伸手:「我拉你翻過來。」
「不用。」宿星看着我的手,臉色微紅。
伸手試了試那柵欄縫隙,跟着……
就好像傳說中的縮骨功一樣,從那柵欄縫隙間鑽了進來。
好吧,現在詫異的是我了。
翻過柵欄就見那小鬼跟原先在視頻裏看到的一樣,光溜溜的趴在水池中間,咕咕的嗆着水。
我還想看,他是怎麼定住的。
宿星卻轉身站在我前面,擋着我的目光:「他沒穿衣服。」
我這纔想起來,這死小鬼怕是已經知人事了,纔會一直在泳池裏揪十來歲女孩子的衣服。
他爸媽從來不管他,就是給錢,給手機讓他瞎玩,現在的小孩子都早熟。
我轉眼看了看,並沒有發現青青。
還是宿星走到那死小鬼趴着的旁邊,伸着手,小心的點了點水面。
跟着就見水波晃盪,一縷縷黑髮在水中就好像滲開的墨水一樣,慢慢的湧了出來。
青青臉色發青,冒着寒氣,朝我怯生生的道:「姐姐,對不起,我想提醒你的,可他踩着我。」
我知道她說的提醒我,是在我被這死小鬼拉進這泳池的時候。
她性子雖然因爲她媽的長期高壓,軟了點,可本性是真的好。
忙安撫她,然後從揹包裏把那個長耳兔和校服拿出來,交給宿星。
他直接拿着那件校服,往水中青青身上一罩。
青青好像就穿上了校服,跟着宿星將長耳兔朝她遞過去。
青青看着那個長耳兔,抬眼看着我,眼帶怯意:「是我爸找出來的嗎?我媽知道了,有沒有發火?」

-7-
我聽着青青的話,突然鼻子一酸,忙朝她搖了搖頭。
她到現在,居然還怕她媽發火。
不過我們偷偷進泳池,怕保安發現,也沒敢再耽擱,我忙讓宿星先帶走青青,有話以後再說。
宿星伸着那沾了水的手,對着青青額頭一點。
跟着青青就好像滴落的水一樣,直接就朝泳池滴去。
宿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長耳兔,將那滴水接住,然後遞給我道:「去找青青爸媽,我們救青青吧。」
我忙將長耳兔塞進揹包裏,看着那小鬼還被無形的什麼扣在水裏,不停的掙扎,咕咕的亂蹬,不由的多瞥了一眼。
「他原先是因爲家裏供奉,養他爲小鬼,所以就不受死限,我掐斷了那點供奉。」宿星只是瞥了一眼。
就知道我想什麼,悄聲道:「所以他會和其他的水鬼一樣,每天到了這個時候,都經歷一次死時的痛苦。」
我對這死小鬼,半點同情都沒有,沒將他弄得灰飛煙滅,完全是怕損了宿星的功德。
等我帶着青青的陰魂,和宿星再到青青家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開門的是青青媽,她居然也穿了一身紅裙子,還特意化了個妝,脣嘴塗得紅紅的。
而屋裏,青青爸居然拿着一個手砂磨在「蹭蹭」的磨着菜刀,火光四射的。
見是我,青青媽還有點怔神,卻難得的朝我笑了笑:「青青的魂,你們帶回來了嗎?」
臉色平穩而冷靜,好像以前那個動不動發火的,以及昨天那個癲狂的人,不是她一樣。
我見他們這樣,是要學 703 那兩口子了。
現在這年頭,誰家的孩子不是個寶,父母受苦受累就是爲了一個孩子。
1408 兩口子,教了那麼一個熊孩子出來,還把他當小鬼養着,讓他四處害人。
不就是仗着沒誰治鬼嗎,所以看青青家的樣子,怕也是得先治熊父母,再化成厲鬼,治死小鬼。
現在有宿星,爲了這麼一家人,不值得。
忙壓着心中的驚意,跟他們說了宿星能救青青。
青青媽眼睛立馬就亮了,砰的一下就跪在宿星面前,砰砰的磕着頭,卻嗚咽的說不出話來。
只是匍匐在地上,對着宿星不停的磕頭,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還是宿星說:「不要耽擱,先帶我們去青青屍身那裏,然後你們從十指各扎一滴血,父母十指連心,與子女血脈相聯。」
「然後你們再剪了青青的頭髮,從她屍身開始,一根頭髮接一根頭髮,從她屍身一直引到她死的那個洗臉盆,擺一根就喊一句她的名字,以發引魂。」
青青媽這才被起身:「可她在醫院,如果頭髮不夠呢?」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果青青的不夠,那就揪你們的頭髮,要從頭上現揪下來帶着毛囊的那種,有你們的氣息,纔可以。如果還不夠……」宿星看着青青媽,沉聲道:「那就是她命中該亡,我也盡力了。」
宿星語氣不再是那種怯生生的,而是無奈和堅定。
「夠的!肯定夠的!」青青媽連忙點頭,看着宿星:「不是說身體髮膚嗎,頭髮不夠,可以揪汗毛,只要能接上,我都可以的。」
一邊青青爸,也點了點頭。
我們就立馬出發,依舊是我開車,載他們去醫院。
路上青青爸看了一眼手機,一打開就傳來 1408 兩口子叫囂的聲音,說 703 家的慫,假模假樣說要弄死他們兩口子,有本事就該半夜摸到他家,到人多的棋牌室,還不是想着有人拉住他,就是虛張聲勢。
還說看希希那樣子,11 歲就發育了,就算救活了又有什麼用,怕是再過兩年就得在外面亂來了,保不準小小年紀就流產什麼的死了呢!
那些話夾着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惡意和陰毒。
在他們叫囂的聲音裏,還夾着打牌的聲音,旁邊人勸他們收斂點,可他們夫妻還一唱一合的,說就算救活也沒用。
他家兒子想找幾個鬼婆娘,青青一個哪成啊,一定要把希希抓過去,以後他們和 703、青青家還是親家呢。
說這兩家都只有一個獨生女,現在結了親,這兩家的房子還得給他們,到時他們讓兒子帶着青青和希希這兩個鬼婆娘去鬧一鬧,還不是立馬就到手了。
青青爸看着,冷呵呵的笑了一聲:「真的該半夜摸過去啊。」
這語氣平穩得好像說半夜要出去透透氣一樣。
我開着車,忙扭頭看了一眼他,想安慰他,卻發現他依舊和原先一樣,死氣沉沉的。
「他家的報應就到了,你們不要髒了手。」宿星又是這麼一句話。
青青媽從打定主意後,好像就清醒了很多,只是朝宿星要笑不笑的勾了勾嘴角,明顯不信宿星的話。
「明天一早,你們就知道了。」宿星連忙又加了一句:「你們相信我。」
青青爸媽只是沉默。
到了醫院,青青已經放在冰櫃裏了,青青爸媽的樣子也有點瘮人,加上白天有個希希死而復生,我都帶着他們儘量從暗處走。
守太平間的大爺卻依舊淡定的看了一眼宿星,就把冰櫃拉開了。
宿星明明什麼都沒帶的,卻不知道從哪裏抽了一根扎手指血小吸管,讓青青爸媽紮了十根手指吸血。
然後要從守太平間的大爺那裏借了把剃刀,那大爺居然還真的有,而且二話沒說,就拿了出來。
瞥着宿星,又瞥了瞥我,沉聲道:「一入凡塵,即沾塵事,大道必阻啊。就爲了她想救一個凡人,你宿星不歸,終落凡塵。」
「不只是她想,我也想。」宿星接過剃刀,朝那大爺恭敬的行了一禮:「還請您開開方便之門,救人一命吧。」
我聽着雖不太懂,但大概知道,救青青還是會影響宿星的「大道。」
那大爺的意思,好像是因爲我要救,所以宿星才救的。
一時心中發酸,想說什麼,宿星就拿着剃刀過來,朝我笑了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跟着握着剃刀,順着青青的額頭往後,嘩嘩的剃着頭髮。
他手又快又穩,沒一會就剃了好,將一把長髮遞給青青爸媽。
青青媽接過那把長髮,對着宿星又重重磕了幾個頭,這才拉着頭髮,從青青屍身,一根根的拉好,擺着,嗚咽的叫着青青的名字。
一直等青青爸媽將髮絲拉到太平間外,宿星這纔將那裝了指尖血的吸管遞給我,抿了抿嘴,低咳了一聲,耳朵就又紅了,再也沒了剛纔那握着剃刀剃髮時的沉穩。
還低吸了兩口氣,這才朝我道:「雖然陰魂我們帶過來了,可要重歸生路,還得讓她爸媽以發引魂替她接引。所以我們也得一點點的來,我朝你渡一口氣,你就渡過她,再把滴管的血,滴一點在她嘴裏。」
我想着從這裏打醫院,走回去得快天亮了吧?
還要擺頭髮,還要叫名字,得多久?
那宿星得渡多少口氣?
爲了救希希,他渡一口氣,就打回了原形,這會一直渡,是不是以後就真的只是一隻倉鼠了?
「別擔心,我不是不滴精血,讓青青爸媽紮了手指血嗎,我就是渡個氣,沒事的。」宿星還朝我笑了笑,跟着慢慢湊了過來:「我要開始了啊。一……」
他一數,我就渾身發緊,想着他白天也沒等我數到「三」,準備在他數「二」的時候,化被動爲主動。
陳霖我,什麼時候這麼被動過。
可他剛數了「一」就覆了上來,這次是香甜板栗味的……
我不只是感覺臉發熱,好像心口也發着熱,就好像自己是顆在翻炒的板栗一樣。
那種陌生的情緒,讓我心底有點發急,本能的想退卻。
可跟着腦後就是一緊,一隻軟而熱的手扣住了我後腦,將那口徐緩的氣渡完。
宿星見我憋氣嘟着的臉,笑得眼睛愈發的亮。
我感覺自己受他影響太大了,耳朵好像發燒了。
連忙轉身把氣渡給青青,宿星自然是幫忙的。
渡完氣,就是滴一小滴血,然後再把裝了青青陰魂的長耳兔拿出來,擺在青青胸口。
據宿星說,有了生氣在胸,青青的陰魂纔會感知得到,所以才能這個時候把長耳兔拿出來。
接下來,在陰冷的太平間裏,宿星好像掐着點,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往我嘴裏渡一口氣,再由我渡給青青,再滴一滴血。
在太平間陰冷昏暗中,宿星在渡了幾口氣後,似乎又開始搖搖欲墜了,但卻撐在停屍牀邊,目光清亮的看着我。
我生怕他再倒下去,忙伸手摟着他,將他撐住。
也不敢跟他多說話,怕白白浪費他精力。
宿星被我抱着,臉和耳朵又開始紅了,但也沒有抗拒,就是身體發軟的靠着我。
還別說,他身體真的跟倉鼠一樣柔若無骨,而且暖暖軟軟的,我抱着他的時候,還小心的擼了兩把他的背。
跟我刮那白毛團子時一樣,又軟又暖。
見宿星沒在意,我又多擼了兩把。
想着,如果能養着宿星這麼一隻倉鼠,還挺不錯的哈。
太平間全靠燈光,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的天色了,更不知道青青爸媽接發引魂到哪了。
我只是在停下來的時候,看着手機上的時間。
這才發現,宿星是每隔一刻鐘,就渡一口氣。
他並沒有看時間,可掐得很準。
越到臨近天亮,宿星就越虛弱,更甚至身體連我抱都抱不住。
而青青爸媽留下來的血,也越來越少了。
後面就沒了,我問了宿星,我的血可不可以。
宿星那時已經趴在我懷裏,除了一雙眼睛黑亮亮的,幾乎說不出話了,只是點了點頭。
我就學着宿星的樣子,渡完氣,就咬破手指,擠一滴血在青青嘴裏。
我十根手指都咬遍了,宿星身體軟得直縮,我將他緊抱在懷裏,問他不用他渡氣,就我來行不行。
可他朝我搖頭,勾着我脖子,低聲道:「陳霖,我想喫你剝的板栗。」
這個時候了,還想什麼板栗。
不過我爲了哄這位活神仙,在揹包裏還真裝了,連忙剝了一粒塞他嘴裏,他細細的嚼着,朝我笑。
可他喫着喫着,就慢慢變成了白毛團子了。
我連忙捧着他,看着他閉着眼睛,軟趴趴的耷拉在我掌心,嚇得我心都停止了。
連忙將他湊到脣邊,感覺有着微弱的呼吸,這才呼了口氣。
先將宿星裝進揹包的堅果袋裏,然後給雲姑打了電話。
她聽宿星救了已經死了兩天的青青,只是輕嘆了口氣,然後安慰我不會有大事,讓我發位置給她,她馬上想辦法過來。
可我看了一眼躺在停屍牀上,依舊一動不動的青青,再看了一眼時間,又到一刻鐘了。
宿星已經完全昏迷了,可不渡氣,我又怕功虧一簣。
乾脆一咬牙,深吸一口氣,依舊渡給青青,然後又咬破手指滴了血給她。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可到了這一步,總得試一試吧。
在等下一刻的時候,我看着在睡夢中還努力又縮成一團的宿星,有點無奈的笑道:「我媽總罵我是狗,拿耗子,拿的怕不是你這隻耗子!」
可一直到早上六點多,我十根手指咬得紅腫發青了,青青還沒有醒。
我以前聽我爺爺說過,到了雞叫的時候,陽氣大升,陰魂就不敢走路了的。
可現在都六點多了啊,這是大夏天,太陽早出來了……
青青還沒有醒,那是不是……
我正着急,就聽到太平間的門推開了,雲姑握着一根柳條,好像沾着水,一路邊灑邊念着什麼。
等水灑到青青身上後,將那根柳條就放在青青身邊,朝我道:「我讓柳仙代爲遮陰,將她陰魂引了過來,你再渡一口氣。」
我忙站起來,對着青青的嘴就是一通渡氣,用力的吹。
一直渡到肺都好像癟了,我還想渡,雲姑就把我扯開了。
跟着就咬破她的手指,擠了一大滴血在青青嘴裏。
這次也沒有叫魂,也沒有摁,她就靜靜的看着。
我不停的瞥時間,不停的摁手機電源鍵,有時連摁幾下,都沒有跳錶的,心裏越發的急。
就在雲姑嘆了口氣,朝我搖頭的時候。
我看着青青依舊青白的臉,知道這是沒有辦法了。
有點失落的將那長耳兔放她手裏:「其實你媽真的沒怪你,她只是後悔。」
就像青青爸說,青青一早就說害怕,可她爸媽不信啊,才留她一個人在家。
也是青青媽讓她把頭髮洗洗,才導致青青在洗臉盆裏淹死的,所以青青媽才這麼癲狂。
就我話音一落,青青的手,猛的抓住那隻長耳兔,跟着猛的就翻身到一邊嘔吐了起來。
我連忙摟着她,讓她吐。
這次吐出來的,是比希希更黑濃的東西。
雲姑見她醒了,也鬆了口氣,朝我道:「宿星就先留在你這裏,我先回你們小區,他給那死小鬼安排了報應,我得去安排一下。」
只要確定宿星沒事,青青活了過來,那小鬼報不報應我都不在意了!
我忙不迭的點頭,一邊扶着青青吐,一邊給我爸媽打電話。
他們本來就在醫院照顧希希母女倆,沒一會就來了,還叫來了醫護人員,將青青帶走。
至於爲什麼起死回生,就不在我解釋的範圍了。
我媽見我又手紅腫,對着我肩膀重重拍了一下:「你說你是不是狗!」
瞥着揹包縫隙裏露着的白毛團子,我沒回嘴,只是點頭道:「是!是,拿耗子嗎!」

-8-
我從醫院離開的時候,青青住進了重症,她爸媽都來了,就是頭髮都沒了。
頭皮全都腫了,一根根揪頭髮給揪的。
據小區的業主羣說,天剛亮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平時不鬧老鼠的小區,全是老鼠,一隻只的銜着尾巴,從青青家一路往下接,嚇死個人。
搞得小區,還以爲青青家又要出事了,不過天一亮,那些老鼠就散了。
還有人拍了視頻,其中還有幾隻鬍鬚都白了,跟貓一般大的老鼠。
就有人說這是灰仙顯靈了,給大家招財,也就沒有人打這些老鼠。
我知道那肯定是宿星,叫去幫忙的吧。
我離開醫院的時候,十指手指頭綁得跟棉花糖一樣。
我媽開車送我回去,一路都絮絮叨叨的,不停的問我宿星去哪了,我哪敢跟我媽說,她嘴裏能起死回生的活神仙,就是我揹包裏的白毛團子啊。
只是說宿星和雲姑一起回去了。
我媽還挺擔心的,那死小鬼沒解決,宿星迴去了,萬一他還報復我呢?
1408 那兩口子,死了兒子,還整天不知道悔改,還是到處打牌,大放厥詞。
只是我們車到小區的時候,幾輛警車駛出去,小區下面聚滿了人。
703 的爺爺奶奶在,見ṱű⁻我家的車回來,立馬圍了過來,先是感謝我家請的大師救了希希,跟着說淹死那死小鬼的兇手找到了。
是跟 1408 一起打牌的一個牌友,那兩口子平時沒少聯手搞鬼坑人家的錢。
那牌友也是個好賭成性的,離了婚,他老婆帶着個女兒住在我們小區,他沒錢沒房的,也死皮賴臉的不肯走。
在泳池開放的那幾天裏,女兒也被那死小鬼扯了衣服。
他知道後,新仇舊恨湧了上來,找 1408 兩口子理論,他們兩口子還罵人家,說反正離了婚,女兒也不是他的了,而且一個女兒嗎,哪有他家兒子重要。
如果他不樂意女兒被看了,可以把女兒嫁給他家兒子啊。
說女兒了賠錢貨,兒子還是招財的,要不然怎麼那牌友打牌總輸呢,就是因爲沒兒子。
那牌友沒說得過他們兩口子,半夜的時候見他們兩口子還在棋牌室打牌,就從外面打了個電話給那死小鬼,說是他爸媽贏了錢,叫他下來喫宵夜,他在泳池邊等他。
1408 兩口子平時贏多了,怕輸錢的不服氣,也會喫請個串啊什麼的,那熊孩子也習以爲常,就下來了。
結果在泳池就被那牌友給拿捏住了!
703 的奶奶看着我媽,咂舌道:「聽說不只是掩着淹死了,還給那個了……身上全是傷,要不然衣服怎麼一件都沒有呢?就是被脫下來擦血了!」
我開始還沒明白,「那個」是哪個,看視頻,也沒見那死小鬼身上有外傷啊,怎麼就有血了?
那奶奶又接着道:「1408 說人家只有女兒,沒有兒子。人家就讓他家兒子,也成女兒。」
我立馬就醒悟了,「那個」是哪個了。
我媽連忙低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開始不是沒什麼線索的嗎,怎麼就找到兇手了?」
「早上不是鬧灰仙嗎?結果有幾隻老鼠,從那棋牌室下面的下水道里,扒拉出幾件衣服,是那個死小鬼的,上面還有血,據說還用了套,所以警察以前沒有查出來有……」703 的奶奶說得很暢快:「這不找到衣服了,上面就有那啥啥的。」
我卻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種勁爆的消息,怪不得只是說有傷,沒說是什麼傷。
我媽連忙又低咳了幾聲:「兇手抓到了,1408 兩口子應該挺高興的。」
「何止是高興啊,簡直喜翻天。據說有外邊來的富商,看中了他家兒子的八字,要結陰親。人家光是配個八字,就給了他家二十萬,只等那死小鬼的屍體拿出來,跟那富商的女兒一合葬,再給他家兩口子四十萬的『嫁妝』呢。」703 奶奶冷呵呵的笑。
我聽着只感覺三觀一次次的被摧毀,想着宿星說 1408 的報應就到了,而且讓我們今天早上就知道了,難道就是和這富商結陰親?
703 奶奶只是冷笑:「管他家和誰結陰親,能把這死小鬼送走,就行了,別白白霍霍小區裏的女娃娃。」
這種勁爆的程度,我一時有點消化不了,而且宿星現在還昏迷不醒,我得回去翻那些瓜子花生什麼的,讓他睡那堆堆裏。
所以就拉着我媽,示意她回去。
可等我們轉到我們那棟的時候,就聽到 1408 兩口子歡喜的大嗓門,笑嘻嘻的送着一對看上去就很有錢的夫妻一行人往前走。
中間居然還有云姑,她拿着一根招魂幡之類的,邊走邊晃,還唸唸有詞。
而 1408 的男主人撐着一把黑傘,女主人捧着一個黑布罩着的東西,像是牌位之類的,相對於富商兩口子的沉重,他們兩口子真的是喜笑顏開。
見我和我媽站在路中間,那女主人還瞥了我一眼:「我家兒子就算死了,也能和富家千金配婚,不像有些人,快三十了,還嫁不出去!」
我媽冷呵了一聲,一把扯着我就進去了。
雲姑打着招魂幡,朝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我不知道這所謂的報應在哪裏,但至少看雲姑招幡引魂,肯定是把那死小鬼送走了的。
到了家裏,我媽把被水泡過的沙發收拾了,又去幫我打糯米漿,說是昨晚在醫院,在網上查了很多資料,糯米去陰最好,等下給我做糯米湯圓,蒸糯米飯,做糯米丸子,還熬糯米湯水給我泡澡。
得虧端午的時候,大促銷買多了糯米,要不然哪夠我媽這樣全套糯米霍霍啊。
我只是虛應着,又找了一個盒子,裝了大半盒堅果,然後把變成倉鼠的宿星放了進去。
他昏迷是昏迷了,可在堅果堆裏,又吱吱的低笑,四隻小爪子扒拉着,往堅果堆裏鑽,把自己埋在裏面,只露着個嘴巴鼻子在外面。
我媽正叫我去喝糯米漿湯,見我盯着盒子裏的倉鼠,先是罵我糟蹋東西,跟着伸手戳了我額頭一把:「你這單身狗,還真的拿耗子啊!」
我抱着裝宿星的盒子出來,喝着糯米漿湯,等着雲姑。
果然沒多久,雲姑就回來了。
一進來,就瞥了一眼埋在堅果裏的宿星,跟着朝我道:「你養着吧,估計沒得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了。」
我媽連忙問她,宿星呢?那配陰親是怎麼回事?
「那是宿星託一個狐仙給找的好親事呢。」雲姑瞥着盒子裏露在外面的粉鼻子粉嘴。
輕笑道:「那富商兩口子,生意忙,一直在外面闖蕩,把女兒丟老家養,錢給得夠夠的,結果把性子養壞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出車禍死了。」
「兩口子就想着花錢給女兒配個陰親,可當地人都知道他女兒的性子,又是枉死凶煞,沒人敢答應。宿星就託了一位狐仙當媒人,把你們小區這孩子給說了過去,纔剛死嗎,遷墳下葬什麼的也好辦,又沒過頭七,魂也好引,1408 那兩口子只要錢,啥都好說,富商就答應了。」雲姑笑得意味深長。
朝我道:「人家本來還說,等警局那邊結了案,把屍體領出來合葬後再引魂的。這兩口子生怕這麼好的事情被別人佔了先,就急急的引了魂,先送了牌位給人家。」
我聽着雲姑的意思,那富商的女兒,也是性子不太好?
當下瞥眼看着雲姑:「這就是報應?」
「肯定啊,惡人自有惡人磨,死小鬼就該死小鬼來治啊。」雲姑躺在沙發上,瞥眼看着堅果堆裏的宿星。
朝我笑道:「你可別被外表矇蔽了,說到灰仙,哪個不說機靈的。你還真以爲膽小啊!」
這個我倒是知道,可還想問雲姑,宿星這樣子怎麼辦?
她就藉口說 1408 兩口子,還等着領屍送葬,她也算男方的媒人,要去幫忙,讓我先養着宿星。
我媽這才知道,宿星是雲姑的,好奇的看了幾眼:「這就是灰仙嗎?這白白胖胖的糰子,不應該是白仙嗎?」
白仙是刺蝟,不是老鼠。
我捧着盒子,看着裏面時不時在堅果堆裏聳聳鼻子,吱吱低笑的白毛團子,感覺這東西落自己手裏,還有點不太真實。
因爲怕宿星某天突然醒過來,變成一個光溜溜的美男子,嚇到我爸媽是其次,就怕宿星自己羞澀到再次昏厥,所以我每天將裝宿星的盒子放包裏,揹着去上班。
一起帶着的,還有宿星「褪」下來的那身衣服,以防他突然就變成了人,沒衣服穿,那就尷尬了。
後來有養倉鼠的同事發現我也養了只倉鼠,給我推薦了不少什麼運動型的倉鼠豪宅啊,什麼營養搭配的豪華倉鼠糧啊,還有各種倉鼠的配飾啊。
我一看價錢,立馬搖頭。
同事卻看着白毛團子,說這毛色好啊,個又大,看我這用個快遞盒裝着,也不像是想養的樣子,讓我給她養算了,保證養得好好的,還能跟她家的母倉鼠配對。
嚇得我連忙將抽屜給關上了,朝她一個勁的搖頭,然後狠心從自己存的首付錢裏,挪了一筆,給宿星購了兩套豪宅。
一套放家裏,一套放辦公室裏。
不就是養個倉鼠嗎,還能被同事給比下去,我也能給宿星買豪宅,哪用得着蹭她家母倉鼠的啊。
養個倉鼠,她還分公母。
宿星雖然昏迷不醒,可喫是沒少喫,原本盒子裏的堅果,他在夢裏都扒拉着喫了不少,閉着眼睛都能喫的那種。
後來換了豪宅吧,他半夜還在那豪宅的管道里竄來竄去,跑輪子啊,鑽木屑啊,開心得不行,吱吱的低笑。
我叫他吧,他也不應,就是玩得不亦樂乎,完全就是隻倉鼠。
害得我打電話給雲姑,她說這正常,畢竟原形畢露嗎。
讓我再養養,過段時間醒了,就是宿星了。
我只得再忍痛,買那豪華搭配版的倉鼠糧,不到半個月,宿星憑本事喫了我上千的倉鼠糧,還是隻倉鼠。
嗯!
明顯肉眼可見的胖了!
搞得我嚴重懷疑,這是被掉包了,經常拎起來,翻着爪子檢查,更甚至還想確認一下,這是不是隻公倉鼠。
這半個月裏,希希和青青都出院了。
希希據說是奶茶裏面的珍珠卡氣管裏了,後來吐出來就有點肺部感染,住了一個星期就好了。
青青情況就複雜了一點,具體我也沒問,足足住了半個月,她爸在醫院陪着,她媽每天回來買菜煲湯給她送過去。
出院後,也沒讓她去補課,就是在家休息。
我去看過她一次,她媽在喂她喝湯,很溫柔,她也很開心,依舊會靦腆的叫我姐姐。
大家都沒有提那死小鬼的事情了,似乎就是普通的意外。
1408 那兩口子在警局哭鬧了一通,把兒子的屍體領出來,直接就送去和那富商的女兒合葬了。
兩口子拿了剩下的四十萬,又囂張了好久,說還是他家兒子好啊,活着不用他們操心;被害死了,報仇不用他們擔心,還能娶個千金。
就在我養了宿星二十多天,想着要去寵物醫院給他檢查一下,別真的被掉包了,或是得了什麼病的時候。
一出門就樓下又聚滿了人,樓道里還有警察上上下下的。
一問才知道,1408 兩口子死了。
以前他們打牌就是玩小的,在各小區的棋牌室混,或是哪些棋牌室的老闆差人,叫他們去湊角,或是和一些「朋友」做局坑人。
現在有錢了,因爲他兒子淹死在泳池,Ṫú⁴小區物業賠了六十多萬,和富商結親又得了六十萬,就有人約他們去公海的賭船上開賭,玩大的。
這兩口子從兒子死的時候,就不知道從哪得的消息,把兒子養成招財小鬼,所以手氣特別好,逢賭必贏的那種。
有了錢,人就飄,就想玩大的刺激,就答應去了公海賭船。
結果平時兩口子合夥搞鬼搞習慣了,在那邊也搞鬼,被人家抓了個正着,還囂張。
後來說是公海那邊有人撈到碎屍和他們兩口子的頭,那邊立了案,到這邊來確認身份的。
這消息放出來的,是小區外邊的棋牌室老闆娘,她家女兒也被那死小鬼鬧過,只不過她想着 1408 兩口子是常客,就沒吭聲。
我揹着包,看着停着的警車,感覺有點不是滋味。
這大概就是宿星說的報應吧,那他應該是真的吧,不會是掉包的吧。
所以我就又揹着宿星迴家,乾脆就縮在牀上睡個回籠覺,反正不過就是一隻倉鼠嗎,養着就是了。
都從我買房首付裏花錢給他買了豪宅了,喫最好的倉鼠糧,買夏威夷果這種奢侈的堅果給他喫,我也不算虧待他。
因爲怕宿星能變回人,所以那倉鼠豪宅我自來不鎖的。
回籠覺只有越睡越沉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身邊有個軟軟暖暖的東西,很舒服啊。
伸手就勾到懷裏,用力的揉了兩把,習慣性的順擼了擼。
可擼着擼着就感覺不太對了,這東西好像還發熱……
強撐着睜開眼,就見宿星紅得快熟透了的臉,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着我,怯生生的道:「衣服我還穿嗎?」
我只感覺自己好像也快熟透了,想眨眼,卻感覺身體一軟,跟着就聽到宿星在我耳朵道:「你豪宅都給我買了,還一買就兩套,我就不穿了吧。嗯?」
就他那尾音,比他在堅果堆裏,吱吱低笑,更偷樂!
我突然有點明白雲姑說的,灰仙向來就是雞賊的。
後來和宿星在一起久了,我才知道,1408 那兩口子原先手氣好,是因爲宿星給他們招了財,灰仙是搬財的。
而和富商結陰親的那筆錢,卻是買命錢。
從一開始,宿星就安排好了一切。
果然,機靈如鼠啊!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