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詭夢

高考落榜那天,我夢到了老祖。
他告訴我:
「後山祖墳,挖開棺木會有一本祕籍,看完後你就將平步青雲。」
我覺得很奇怪,於是告訴了媽媽。
媽媽一臉驚恐:「他是不是穿着白色長衫,手裏還拿着一本書卷?」
我一臉驚訝:「媽,您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媽媽臉色瞬間就白了。
她拽着我就往外跑。
「快跑!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1-
「怎麼就來不及了?」我疑惑地問。
媽媽沒有回答我,拉着我剛走出房門,迎頭就撞到爸爸身上。
「走這麼急也不看路,被鬼追着了啊?」爸爸沒好氣地說。
一提到鬼,媽媽的臉色更難看了。
「孩他爸,是它!它又追來了!」
爸爸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又不遠千里入贅你們家,它又怎麼可能追得來?」
媽媽卻只是一疊聲地催促着我們走。
「趕快走吧,真的是它,小貝描述的跟你當初給我講的一模一樣。」
「你又沒給他講過,肯定不是巧合。」
「想當年,它害得你家那麼慘,我可不想步你家的後塵!」
我媽越說越激動,最後都流出了淚來。
我爸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沒用的,只要被它盯上了,咱們去哪裏都逃不過的!」
媽媽在這立刻徹底崩潰,她撲在爸爸的懷裏不停地敲打着他的胸膛。
「都怪你非要招惹它,現在它纏上了咱們家小貝,你讓我們娘倆如何是好?」
爸爸被媽媽吵得心煩意亂,他咬了咬牙。
「我再去求下三叔,當年就是他給我指的明路,現在他肯定還有辦法。」
說着爸爸拿了一疊黃表就出了門。
三叔公別人都叫他三瘋子,村裏都說他是我們村的守村人。
平常瘋瘋癲癲的,我很怕他。
爸媽卻很敬重他,不僅逢年過節都會送一份節禮,在平常也多有關照。
爲了這事,村裏人沒少奚落我們家。
爸媽平常行事確實透着一些古怪。
他們說話做事我都看不懂。
就像今天他們爲什麼這麼懼怕那個老祖啊?
在夢中他是那麼的和藹可親。
「媽,你們口中的那個它到底是什麼?你們這麼怕它?」
等爸爸走後,我湊過去問我媽。
我媽卻瞪大了眼,一把捂住我的嘴,眼神里充滿了驚恐。
「可不敢亂說,如果被它纏上,可就麻煩了!」

-2-
我媽就是這樣,經常弄一些模棱兩可的回答搪塞我。
我都長大了,怎麼還會相信她這種嚇小孩的把戲?
我家被村裏人另眼相看的另一個原因,是我爸是個上門女婿。
當時他是清北畢業的高材生,卻執意放棄了一線城市的光明前途。
硬要入贅到我們這個偏遠的小鄉村。
村裏人都說媽媽給爸爸下了蠱。
他是不敢離開媽媽,所以纔不得已嫁入了我家。
然而,媽媽卻說爸爸入贅完全就是爲了避災。
他們兩人婚後日子過得很紅火,經營的生意也是風生水起。
可是卻一直懷不上孩子。
直到爸媽都要奔四的時候,纔有了我。
辦滿月酒的時候,爸爸高興喝多了酒。
這纔跟媽媽講起了執意要入贅的原因。
那時剛恢復高考不久,爸爸便以縣狀元的身份考入了清北。
整個家族都爲他興奮不已。
然而爸爸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爲從來沒學過高中課程的他,知道那成績是怎麼得來的。
就在他決定報名高考的頭一晚。
也是一個自稱老祖的人讓他去族墳挖一本祕籍。
爸爸照做了,他果然順利地考入大學。
然而,代ŧũ̂ₐ價卻是所有的近親在一夜之間全部暴斃。
當時還沒瘋癲的三叔公路過我爸老家的時候,說我爸用一家人的命換了一次飛黃騰達的機會。
而最終,這換來的一步登天也會變成水中月鏡中花,徹底消失不見。
爸爸當時就慌了,跪求三叔公破解之法。
三叔公卻搖了搖頭。
「人一旦動了貪念,便失去了所有的福澤,最後只能淪爲那東西的奴隸。」
「不過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那就是入贅一個五陰之家,用陰氣鎮住那個煞氣。」
而我媽家就是難以尋覓的五陰之家。
三叔公便帶着爸爸前來入贅,當時窮到連嫁妝都陪送不起的姥爺,也很樂意白撿這麼一個入贅姑爺。
「在我跟你爸結婚後,你三叔公卻突然變得癡癡傻傻,你爸說是因泄露天機,受到了懲罰。所以這麼多年來,你爸一直要求我要善待你三叔公。」
「之前我一直以爲,你爸是給我編了一場離奇的故事。」
「直到你昨天那麼說,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媽媽說得瘮人,我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身後的房門突然響了,嚇了我一個激靈。
我轉頭看去,是爸爸走了進來。
「怎麼樣?三叔公有辦法嗎?」媽媽連忙上前問着。
爸爸長嘆一口氣。
「三叔公就說了兩個字:『挖墳』!」

-3-
媽媽一下愣住了,她看着爸爸,再三確認:「貝兒爸,你沒țŭₜ聽錯,三叔公是讓咱挖墳?」
爸爸點了點頭:「沒錯,我還又確認了一遍。」
媽媽卻不幹了:「貝兒爸,三叔公怕是真的瘋了!咱們怎麼能聽那東西的,族墳又怎麼能是隨便能挖的?」
爸爸又嘆了一口氣:「三叔公說的什麼時候錯過?你想想去年他讓咱去墳地撿的那箱錢。」
媽媽突然不說話了。
等到天徹底黑透以後,收拾好工具,爸爸就帶着我跟媽媽去了族墳。
到了地,我們就慌了。
那「老祖」說讓挖,卻沒說到底要挖哪一個呀。
這麼多墳,總不能挨個挖開找吧?
爸爸卻把我叫了過去。
「小貝,你覺得應該挖哪一個?」
我指着腳下的那個,很堅定地說「就是這個!」
爸爸看着我指的墳頭皺起了眉頭。
這個墳傳說是一個斷了後代的老祖。
他當年考試多年不中,最後死在了趕考的路上。
因爲家裏太過貧窮,沒有侄子願意過繼給他。
所以早已斷了香火多年。
爸爸沒費多少力氣,就挖到一個已經腐爛了的薄棺。
他剛翻開第一塊木板。
一個捲起來的書卷就被挖了出來。
看着書卷,我們都連連稱奇。
連木頭都爛成了泥,這個紙做的書卷卻依舊嶄新,就像剛被放進去的一樣。
爸爸迫不及待地Ţũ₂便把書卷打開。
可是上面卻沒有一個字。
「不應該啊,上一次我的那個上面全是答案,這個怎麼一個字都沒有。」
我湊過去,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有字,爸爸卻把它一下合上了。
「不行,三叔公說這祕籍千萬不能讓你看,不然全家都會有危險的。」
「我們還是快點下山問問三叔公這是怎麼回事吧!」

-4-
當我們趕到三叔公家的時候。
他竟然還沒有睡覺。
正蹲在桌子上,手不停地揮舞着,哼唧着一首我聽不懂的歌。
三叔公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一個瘋子。
可爸爸卻畢恭畢敬的走了過去。
將那個書卷雙手遞到了三叔公的面前。
「三叔公,小貝夢到的書卷挖到了,可它上面卻一個字都沒有,是不是說這次就不會有事了呀?」
三叔公的身姿猛然一怔,拿起書卷胡亂地翻着。
圓瞪雙眼,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樣。
「不好,不好,不好……」
他渾身顫抖着,不停地搖着頭。
我被他的舉動嚇壞了,連忙往爸爸的身後躲。
爸爸的手在此刻也已經變得冰涼。
「它書上沒有字,小貝沒從中獲利,還能有什麼事?」
爸媽不解地問着。
「蠢貨!字越少,事越大!」
「這書沒字……天要塌了!」
三叔公突然拾起菸袋,狠狠地抽在爸爸的頭上。
爸爸聽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顧不上頭上流下的鮮血,拉着我跪下來,給三叔公磕起了響頭。
「他三叔公,小貝是你看着他長大的,你可要救命呀!」
三叔公在此刻卻閉了嘴。
擎着那菸袋一動不動,像個雕塑一樣。
爸媽拉着我,雙手合十跪在他的身邊。
就像是最虔誠的信徒在禮佛一般。
「三叔公在幹什麼?」
我好奇地問着媽媽。
媽媽卻給了我一個白眼。
「在救你呢,別多話,衝撞了就不靈了。」
就這樣過了很久,直到那鍋煙袋熄滅,三叔公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把那鍋煙灰,磕入到一個油乎乎的碗中。
然後加水攪拌成了一碗難以名狀的混合物。
他把那碗往我面前一推。
「喝掉!」
看着那污垢斑駁的碗中,泛着五彩油花的灰色液體。
聞着那直衝天靈蓋的味道。
我再也忍不住,衝出房間哇哇地吐了起來。
爸媽的臉色,瞬間白了下來。
他們把我拉回房間,捏着我的鼻子把那碗液體給我灌了下去。
很奇怪,那碗東西明明很噁心。
可喝下去卻很美味,我這一輩子都沒喝過這麼可口的東西。
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舌頭。
看着那污垢斑駁的碗,我竟生出了給它舔乾淨的衝動。
爸媽對着又蹲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的三叔公千恩萬謝後,離開了他家。
臨走的時候,我見三叔公將那祕籍鎖進了一個古董匣子裏。
一路上,我都活力十足,感覺自己有用不完的勁。
然而,一回到家裏,見到牀以後,立馬就像被拔了電池一樣。
立刻睡了過去。
然而,我剛睡着,那個老祖又出現在了我的夢中!

-5-
我見到它就像見到貓的老鼠一樣。
雖然想要跑,卻根本就動彈不得。
可它一見到我,就厭惡地捏起了鼻子。
「好臭,好臭!昨天見的時候還是一個氣自華的人。今天怎麼變成了跟那些人一樣,臭不可聞的東西?」
我不知道它說的是什麼意思。
只是不住地打着顫。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害我?」
那老祖卻皺起了眉頭。
「我給你送祕籍,助你一步登天,你竟然說我要害你?」
「可那祕籍上根本就沒有字!而且爸媽說你是要用我們一家人的命,換一次飛黃騰達的機會,而且換來的飛黃騰達,早晚有一天也會破滅……」
「老祖」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你把我讓你去挖祕籍的事,告訴你爸媽了?」
我心虛地點頭稱是。
「誰還知道這件事?」它繼續逼問。
「還有三叔公,他還給我喝了一碗很美味的東西!」
這個「老祖」,我爸媽很害怕它。
我本來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透露出來。
可這些話就像是有思想一般,自己從我嘴裏冒了出來。
而且一想到那碗東西,我竟然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
「老祖」凜起了臉:「是了,我就說你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原來是被他們偷換了命格。」
它說的我都聽不懂,只能疑惑地看着它。
「你那三叔公根本就不是人,它是一隻孫山鬼,給你喝的那東西是換命湯,它要拉你當替身呢。」
說着它把手搭在了我的頭上。
「它一碗湯就換走了你一魂兩魄,等它下次再出手,連我也救不回來了。」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這怎麼可能?那可是我爸媽親自帶我去的呀,我爸媽會害我嗎?」
老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爸早就ṭú⁴不是人了,在上一次我渡給他好運以後,他就被那個所謂的三叔公給害了。不過當時他找到你爸的時候已經晚了,那祕籍被你爸看過,已經失去了效力。所以它才蠱惑你爸前來他的家族入贅,爲的就是等你成人我來給你渡運之時,將那還未被看過的祕籍搶走。」
它說的我冷汗都流了下來,當初說看了祕籍會家破人亡的也確實是我的三叔公。
如果按照老祖的話來看,三叔公確實很有問題。
可是,我也發現了老祖這段話中的漏洞。
「那本祕籍我爸已經看過了呀,雖然上面都是空白的,那第一個看到這本祕籍的人不就不會是三叔公了嗎?」
老祖見我還是不相信,臉沉得像水一樣。
「那祕籍你看了嗎?」
「沒,爸爸說那祕籍我不能看。」
「是了,祕籍只有我要渡運之人才能看到字,而且那些字看完以後,便會消失。你沒有看那祕籍,那個祕籍就相當於還沒被看到。」
「等到它把你拉做替身以後,它就能看得到上面的文字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現在想來,爸爸不讓我看祕籍,以及三叔公把祕籍鎖進匣子的行爲都很可疑。
可是就算三叔公有問題,我爸媽又怎麼可能不是人呢?
「老祖」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樣,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還不能相信我。」
「被孫山鬼奴役的人在背後會有細線,你明天可以仔細地觀察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淒厲的雞鳴。
「老祖」的臉色變了變。
「壞了,我得走了,等你相信了我,晚上再來這裏找我,我救你出去!」
「還有,千萬不要喫蛋糕!」
爲什麼不要喫蛋糕?而且我們這根本就沒有蛋糕店。
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蛋糕長什麼樣子。

-6-
我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冷汗在這個時候溼透了全身。
爸爸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我。
媽媽在一邊吹着一個特製的哨子,那雞叫聲便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你是不是又夢到那東西了?」爸爸一臉驚恐地問我。
我木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夢裏「老祖」說爸媽不是人,都已經被孫山鬼奴役了。
按照它說的,爸媽背後會有細線。
我於是仔細地看向爸爸的背後。
可是,任我怎麼看,都沒有看到細線在那裏。
我伸手在爸爸的後背摸索着,也沒有摸到任何的線。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夢中的「老祖」是騙我的。
爸爸一把打開了我的手。
「這孩子怎麼神神叨叨的?不會又被那東西蠱惑了吧?」
說着一把拉開了我的袖子。
胳膊上竟然有條若隱若現的黑斑,在慢慢地從肩膀上往下爬。
「果然如此!幸虧我們發現的早,不然這條黑線爬到手上,咱們的小貝就拉不回來了!」
看着肩膀上的那條黑線,我猛然一驚。
那是夢中「老祖」最後拍的地方。
我悔不該相信它的鬼話,差點釀成大錯!
媽媽這個時候已經嚇哭了。
「貝兒爸,你快點想辦法呀,咱們就小貝一個孩子,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活啊!」
我爸起身往外走。
「你看好他,我再去找三叔公想想辦法!」
我爸走後,媽媽抽泣着安慰。
「小貝,別害怕,爸爸跟三叔公肯定會想到辦法的!」
我心裏雖然害怕,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
媽媽欣慰地摸了摸我的頭,轉身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快把這個蛋糕喫了吧!」
她拿掉蓋子,一個精緻的蛋糕展現在我眼前。
上面插着的那根蠟燭,在蓋子拿開的一瞬間,自動點燃了。
更恐怖的是。
在燭光的映照下,媽媽身後,有幾根細線,反着燭光!

-7-
我瞬間魂飛魄散,呆呆地坐在牀上,看着媽媽不知所措。
夢中那老祖說爸媽已被孫山鬼奴役,背後會有細線。
現在媽媽身後果然有細線。
難道爸媽真的死了嗎?
那麼現在的爸媽還算不算我的爸媽?
還有,那老祖叮囑我千萬不要喫蛋糕。
媽媽卻又真的捧着一個蛋糕。
這肯定不會是巧合!
「還愣着幹什麼,吹蠟燭!」
媽媽把蛋糕又往我面前推了推。
燭光搖曳之下,她的臉蒼白得可怕。
我戰戰兢兢地對着蠟燭吹了一口氣。
那蠟燭搖搖晃晃幾下,熄滅了。
媽媽將一把叉子插在上邊。
「很好喫的,快點喫吧!」
她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很期待一般。
可是,她背後那細線的反光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媽媽身後的那個細線越來越明顯。
媽媽每個動作,每次說話眨眼,甚至每次呼吸。
身後的那個細線都會有幾根,上下的翻動。
就像漫畫裏的提線木偶一般,十分的詭異恐怖。
再想起夢中老祖說的那些話。
我整個人害怕極了。
「媽,我不喫,我不愛喫蛋糕……」
我往裏躲了躲。
可我媽卻保持着那詭異僵硬的笑容。
端着蛋糕直接爬上了牀。
她翻身把我按住。
用哄小寶寶的口吻跟我說着話。
「小貝乖,你不是一直要喫蛋糕的嗎?啊~張嘴喫一口。」
「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真的不愛喫蛋糕。」
她這種表現,我更加不敢喫了。
我拼命地掙扎,想要從媽媽的鉗制之下逃脫。
卻發現根本就掙扎不動。
我從來沒有想過,如此瘦弱的媽媽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
笑容在媽媽的臉上逐漸地消失。
表情換成了憤怒,但依舊僵硬詭異。
她皺着眉頭,怒目圓睜。
「聽話,不聽話的孩子媽媽不喜歡。」
「再不聽話,媽媽不要你了!」
「快點喫了它!它又不是毒藥,媽媽又不會害你!」
她越說越激動,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波動。
就像是帶着一個憤怒的面具一般。
我這次真的被她嚇壞了。
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你喫不喫?再不喫媽媽可要捏你的嘴了!」
媽媽說完,用手死死地捏住了我的嘴。
她的手就像是機械的鉗子一樣。
越來越用力,連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我的肉裏。
鮮血順着她的手指流了下來。
我整個人痛到劇烈地抖動。
但依舊謹記着夢中老祖的話,拼命地掙扎,不肯張嘴。
「媽媽……我疼……你放過我吧!」
我緊咬着牙關,苦苦地哀求着。
媽媽卻像是發了狠,她手上再次加大了力度。
連手上的青筋都已經暴起。
「咔咔咔」下巴傳開骨頭開裂的聲音。
那鑽心的劇痛再度升級。
我再也堅持不住,張開了嘴。
媽媽獰笑着,把蛋糕整個塞進了我的嘴裏。

-8-
媽媽給我塞入蛋糕的那一刻,她就放開了我。
一下跳下了牀。
雙手抱在胸前,像一個慈母一樣,站在牀邊微笑地看着我。
我心裏暗道一聲不好。
強忍着嘴上的劇痛,想要將那蛋糕吐出來。
可那蛋糕就像水做的。
一入到我的嘴裏就化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它就像自己長了腿一樣。
一下滑入到了我的肚子裏。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在我的肚子裏蠕動。
從胃裏往上,然後離奇般地竄入到了我的心臟。
然後又在心臟一次又一次的泵血中。
順着我的血管流遍了我的全身。
突然,胃裏傳來一陣劇痛。
緊接着是腦袋裏一陣天旋地轉。
背後的皮膚猶如被千萬根細針刺破。
我用手摸過去,驚恐地發現,在我的背後竟然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細線。
我也要變成孫山鬼的傀儡了嗎?
不要啊!
我攥住一把背後的細線,疼痛讓我的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
媽媽臉上還是掛着那詭異的慈母笑。
「沒用的,別掙扎了。」
她的眼神里滿是慈愛,我卻洞穿了她眼底那掩飾不住的漠然。
這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咬了咬牙,攥着那細線用力地一薅。
但我還是低估了那疼痛的程度,那痛就像是剜心一般,只是一瞬,我便失去了意識。

-9-
在我遁入黑暗的那一瞬。
我又看到了那個老祖。
他看到我時一臉驚訝。
「你怎麼現在就來了?」
我剛要對他解釋我媽剛纔對我做的一切。
他的臉色卻猛然間凜了下來。
他衝過來,對着我上下嗅着。
「你喫了他們給的蛋糕?」
我點了點頭,想要說話,卻發現發不出準確的聲音。
「完了!完了!你現在只剩下一魂一魄了,你的感官與機能將會慢慢地消退,最後變成一具活屍,也就是你們現在說的植物人!」
我嚇壞了,對着老祖跪了下去。
「老祖……救……她……強餵我的……」
我越激動,發下越發不出聲來。
老祖長嘆一聲。
憐惜地撫摸着我的頭。
「他們太過分了,竟然把主意打在我的後人身上,今天我拼上去魂飛魄散,我也要保你周全!」
老祖說着讓我盤腿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掐着訣唸唸有詞。
我的意識在漸漸清明。
過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一臉疲憊。
他對我說:「這Ṭü⁸次我耗費了百年的功德替你臨時擋下了這一災,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如果要徹底破衝,搶回你被拘走的魂魄,需要你醒來以後,儘快拿到那個卷軸看到上面的文字!」
一聽到要再回去,媽媽那恐怖詭異的面容又浮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渾身顫抖着祈求。
「老祖,能不能不要讓我再回去了,我害怕!」
老祖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臉。
「傻孩子,你如果從這裏不回去,不就真的死了嗎?」
「快點回去吧,如果再不回去,你的魂魄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切記,這次千萬不要再喝你三叔公給你調的那碗屍符水了!」
他剛一說完,我又回到了現實。
我驚恐地發現,我竟然又來到了三叔公的房間。
他正把那煙鍋黑乎乎的菸灰,倒進那個滿是污垢的碗中。
用手指調勻後,遞到了我的面前。
「喝掉!」
我被嚇了一個激靈。
這碗水就如前一晚一樣真的好香,我情不自禁地接過了那隻碗。

-10-
在爸媽期待的目光中,我將碗端到了嘴邊。
然而在這一刻,我心中卻突然想起了夢中的畫面。
那種無感消散,連說話都說不清的感覺,一下子又籠罩在心頭。
老祖最後的勸諫,在這一刻猶如炸響的驚雷。
讓我的意識又恢復了一絲清明。
趁着這一絲清明,我咬牙閉眼,用力將那碗東西打翻在地。
「我不要喝它,它會讓我沒命的!」
爸媽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情況。
看着在地上滴溜溜打轉的那個滿是污垢的碗。
爸爸的怒火一下就燒了起來。
「混賬!你知道爲了這碗定心符水,你三叔公損了多少心神嗎?你怎麼敢把它這麼糟蹋了?」
他對着我的臉,高高地揚起了手。
瘋癲的三叔公伸出菸袋,擋下了爸爸的手。
「三叔公,您一天只能做這麼一碗符水,現在讓他糟蹋了,這可怎麼辦呀?這不是自絕死路嗎?」
我在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你們到底是誰?爲什麼要霸佔了我爸媽的身體!你們之前騙我喝下符水,又強行讓我喫下蛋糕,霸佔了我的兩魂六魄,現在還妄圖再用這符水搶走我最後的魂魄!你們休想得逞,老祖會替我來收拾你們的!」
聽到我這麼說,他們三個面面相覷。
媽媽更是一臉驚恐地過來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又見到那個東西了?」
「我們剛從祖墳裏挖出那本祕籍書卷,你就暈倒失去了意識,有一團黑氣一直在你眉間縈繞,我們這才知道你已經中邪了。連忙把你背到了三叔公這兒,懇求他來救你。」
「他不過剛給你念過咒,這符水也是剛求來的第一碗,你什麼時候喝過符水?喫過蛋糕?」
爸爸一下失了神。
「我知道了,剛纔小貝不是暈倒,而是被那東西強行拉去了幻境,那東西想要再幻境中奪走小貝的意識。」
「幸好三叔公出手的時機及時,纔沒能讓它得手。」
媽媽聽到以後,立刻哭出了聲來。
她連忙跪倒在三叔公的面前。
「他叔公,小貝是您看着長大的,他現在這個樣子,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這話語我怎麼聽着有些耳熟?
我那瘋癲的三叔公,從桌子上蹦了下來。
「沒法……沒法……只此一法了……」
媽媽的眼神里有了光。
「三叔您爲了小貝,就別再藏着了……」
爸媽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而三叔公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麼,走入了裏屋。
看着他們這拙劣的表演,我心裏不免泛起濃濃的悲哀。
我的爸媽,現在爲了讓我中計,竟然不惜與三叔公演這麼一場戲。
經過了老祖的提醒,我怎麼可能再上他們的當!
他們分明就是三叔公這個孫山鬼的提線木偶。
他們背後的那些細線就是明證!
我抬眼看向爸媽的背後,卻並沒有發現細線的蹤影。
之前我也是藉着燭光纔看到了媽媽背後的細線。
或許它們在燈光下是無法被發現的。
之前的記憶是那麼的詳細,如果是在做夢的話,我怎麼可能記得那麼多的細節?
我的目光猛然一頓,看到了別在爸爸後背腰帶上的那個書卷。
睡夢中,老祖說過,只有看過書卷以後,我才能真正破衝拿到我被奪走的那些魂魄。
現在爸媽都跪伏在地上。
這不正是我搶書卷的最好時機麼!
想到這,我從牀上一躍而起。
奪過爸爸背後的書卷,就向着門外狂奔而去。

-11-
在我衝出門的那一刻,爸媽也反應了過來。
「小貝,你去哪?」
他們呼喊着追趕。
聽到他們他們的呼喊,我跑得更快了。
可我雖然已經拼盡了全力。
他們卻就像在我身後一般,如影隨形。
以爸媽那個身體狀態,如果他們不是被孫山鬼奴役的傀儡,怎麼能追得上我這個每天都會跑操的年輕人?
他們如果一直追着我,我怎麼能甩得開他們?
我又怎麼能看到這書卷上的內容?
我心中爲此焦急萬分。
突然「嘭」地一聲,我像是撞到了一個東西的身上,被彈了回來。
我定睛一看,前面的人竟然是老祖。
「老祖,快來救我,他們就要追上我了!我還不想死。」
老祖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大白天一下變暗了下來。
身後爸媽的追趕聲也消失不見。
「老祖,你怎麼出現在了現實中?」
我奇怪地問着他。
「我感知到了你的危險,所以特意來救你的!」
他依舊保持着那個微笑,那個微笑讓我覺得眼熟。
就在我絞盡腦汁回憶這微笑到底在哪見過的時候。
他的提問打斷了我的思緒。
「那本卷軸找到了嗎?」
我將卷軸拿到了身前,肯定地點了點頭。
「拿到了!」
「那你還不趕緊打開看,你難道不想找回你所有的魂魄嗎?要知道魂魄早脫離身體一會,找回的困難就會成幾何倍數的形式遞增。」
我怎麼會不想找回自己的魂魄呢?
那五感消失的感覺我再也不想讓它發生了!
於是,在老祖的注視下ŧŭ⁶,我打開了那個書卷。
「老祖,它怎麼還是空白的啊?」
我心中疑惑,老祖不是說過只有我能看到這書卷上的字嗎?
老祖卻依舊掛着那瘮人的微笑,滿眼慈愛地看着我!
這微笑我突然想起來在哪見過了!
就是那個餵我蛋糕的媽媽!
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剛纔的爸媽纔是真的爸媽。
之前餵我喫蛋糕的、讓我喝下符水的爸媽都是「老祖」製造的幻象。
那時候,他讓我以爲我從睡夢中醒來。
起身,我一直在他的睡夢中。
我想要將手中的書卷扔掉。
可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的腦袋裏傳來一陣劇痛。
像是有人在將我的靈魂從我的身體裏抽離。
那個原本空白的書卷急速地翻頁,字一行行印了上去。
那是我這一生的生平!

-12-
「哈哈哈哈!這麼多年,這麼多代,我終於成了!」
「老祖」已經飄到了空中,他對我瘋狂地嘲笑。
「我還要感謝你跟你的爸爸呢!我被你們祖先分成兩半,分別鎮在了兩個家族的祖墳中。短短十八年,你爸放出了一半,而你又放出了我的另一半,讓我重見天日。」
當年鎮壓我的守護者,如今就剩下那個瘋瘋癲癲的小屁孩,也就是你的三叔公。
等我再將你這最後一代守墓人的精髓吸盡,這天下我就真的無敵了!我看誰還能再次封印我?
那本書卷最後一筆落下,我也像是一個被曬乾了所有水分的枯葉一般,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他一招手,那本書便落到了他的手中。
那些文字就像是煙塵,紛紛的鑽入到他的鼻息中。
厚重的烏雲,爲他開了天門,金色的陽光灑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體, 沐浴在金光中,逐漸地變大。
他就像是要得道的天神,慢慢地向那天門飄去。
「轟!」突然一聲炸雷響起。
一道閃電,直直地劈在他的頭上。
金光散去,那天門瞬間關閉。
而那些被他吸收走的字, 被閃電劈落。
就像五顏六色的花瓣,紛紛地落回到我的身上。
我的意識恢復到了清明。
這才發現,我躺在了爸媽的懷中,ŧůₕ 他們兩座大山,用身體爲我搭起了一個港灣。
而我那個瘋瘋癲癲的三叔公, 站在我們之前。
高高地舉起他的那個菸袋。
烈烈的狂風, 吹得他的衣服咕咕作響。
還真有那麼一幅仙風道骨的氣勢。
哪有了他那一幅瘋子般的模樣!
「這……這怎麼可能!三瘋子, 你不是已經瘋了嗎?!」
就連剛纔還不可一世的「老祖」都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十八年了, 我裝瘋賣傻了十八年,等的就是你放鬆警惕的這一刻!」
「當年我們師兄弟三人拼上兩位師兄的性命,才勉強將你封在我們的祖墳當中。」
「臨終前, 他們把畢生所學都傳給了我, 讓我有朝一日徹底地消滅你。」
「現在就是那個時機!」
說着, 三叔公又揮了一下菸袋。
「轟!」一條跟「老祖」一樣粗的閃電劈中了他。
老祖在強光中,化成了齏粉。

-13-
「醒醒!醒醒!」
我的耳邊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我抬起頭看了過去。
是監考老師一臉鄙夷地拍着我的桌子。
「你父母辛苦送你來高考, 就是讓你來睡大覺的嗎?」
「最後一門高考的時間結束了, 趕緊準備離開考場!」
我癡癡地看着她,愣在了那裏。
我不是已經參加完高考了嗎?
而且還因名落孫山,而遇到了孫山鬼?
我捏了捏自己的臉,好疼!
這不是夢, 難道剛纔的一切都是夢?
「廢了, 廢了, 這人是真的廢了!」
在監考老師連連搖頭中。
我茫然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跟隨大家有序往考場外走。
可我突然間發現,我自己的那張試卷上工工整整地答完了所有的題目。
我明明記得, 我就只做了七八道我看得懂的題目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渾渾噩噩地走出了考場。
看到大門外送考的家長我更懵了。
人羣中我沒有見到爸媽, 反而是被三叔公招呼了過去。
他穿着一身印滿了向日葵的旗袍, 說不出來的古怪搞笑。
「考得怎麼樣?」他關切地問我。
我撓了撓頭, 竟然對剛纔的高考沒有任何印象。
按照我「之前」的那次高考來說,我應該是落榜了吧!
在疑惑中, 我終於等到了放榜的這一天。
如果兩次高Ŧû⁹考分數的再一樣, 那這肯定是有問題的!
我顫抖着手,點開了那個查分按鈕。
好消息,兩次的分數不一樣。
壞消息, 我的分數被屏蔽了!
我一個老師口中的渣滓, 竟然考了高分?
我震驚到說不出任何話來。
而我的爸媽以及三叔公,卻神情淡然。
「滿分嗎?不過是正常發揮而已!」
到了下午, 清北親自送來通知書, 鄰居們都來圍觀。
爸媽高興, 非要去鎮上給大家請到家廚師, 來辦流水席。
摩挲着清北那設計精巧的錄取通知書, 我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突然,我的臉好疼。
我翻出了家中唯一的鏡子。
只照了一眼,我便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我的臉上, 竟然有五個指甲深嵌入肉中留下的疤!
我猛然一怔,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丟下手中的錄取通知書,向着爸媽離去的方向沒命地狂奔而去!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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