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如許

我是青樓老鴇,花魁是個戀愛腦。
爲了一個浪蕩子要贖身。
贖身後,浪蕩子以她出身低賤爲由,轉身要娶富家小姐。
我告訴她女人心要狠,尤其是我們這一行。
大婚前夕,浪蕩子屍體漂浮在湖中。

-1-
碎玉閣。
江明月跪在我腳下苦苦哀求。
「菱媽媽,你就讓我走吧,我與裴郎真心相愛,他說只要我脫了賤籍恢復自由之身,便娶我。」
我看着桌子上滿滿一箱子的珠寶首飾,挑了挑眉:「江明月,你可知這十年我在你身上花的錢可不止這點。
「別說一箱,就是十箱都不夠。」
一旁的小蓮,訕訕道:「江明月,菱媽媽可待你不薄,你就這樣對她?
「更何況你這些首飾,大半還是菱媽媽贈予你的。」
江明月眼眶通紅,朝着我重重叩首:「菱媽媽的知遇之恩終生難忘,可世間難得有情郎,望媽媽成全Ṫü⁼。」
我喝了一口茶,擺弄着手中的茶杯:「帶你回來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講過這個行當,哪能講什麼真心?裴家那兒郎若對你一片真心爲何不親自拿錢來贖你,讓你獨自一人在這苦苦哀求?」
江明月愣了愣:「裴郎……裴郎他有難處。」
「菱媽媽,裴郎他自是真心愛我的,他說會娶我過門,照顧我一輩子,明月從小到大沒求過媽媽,就這一次只求媽媽放我走。」
「如果我不放呢?」我不緊不慢地吹着茶盞中漂浮的茶葉。
「我答應過裴郎要走出這門的,如果菱媽媽不答應,我只能將這性命還給媽媽了……」
說着江明月拔下頭上的髮簪抵在白皙的脖頸上,鮮血順着脖頸流了下來。
「拉住她!」我厲聲道。
房中的姐妹,死死地鉗制住情緒崩潰的江明月。
我閉上眼睛,思索良久。
再聰明的女人,遇到愛情也難免犯傻,罷了罷了。
我慢慢睜開眼,從箱子抓出一把首飾扔在她面前:「這些你自己留着傍身,出了這個門,以後碎玉閣便護不了你了。」
「多謝菱媽媽成全,你的養育之恩明月沒齒難忘,來日明月定會報答。」
「咚!」
江明月重重地叩下頭,起身,帶着幾分留戀走出了碎玉閣。
只在地上留下一個明晃晃的帶血叩印。

-2-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癡情的女子,缺的是深情的男子。
十八歲那年我一手創立了碎玉閣,也是那一年遇到奄奄一息的江明月。
臨街的小巷裏。
人牙子用皮鞭抽打着一個小女娃,嘴裏不斷咒罵:「讓你跑,都被賣了還裝什麼清高?
「還當自己是大小姐,我打死你這賤皮子。
「晚上便將你賣到妓館,看你還清高不清高?」
瘦弱的小女娃任由皮鞭抽打在身上,抿着嘴,紅着眼睛,倔強地看着一臉兇惡的人牙子。
青澀稚嫩的臉龐抬眼看向倚牆看熱鬧的我,一臉的可憐無助。
「行了,別打Ṱű̂⁹了,這小女娃多少錢,我買了」我搖着手中的蒲扇走上前。
人牙子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的諂媚:「菱姑娘,要這女娃子?」
「開個價吧。」
「這小女娃原也是書香人家的小姐,不過家裏犯了事……」
人牙子還在滔滔不絕的鋪墊中。
我蹙了蹙眉:「別廢話,直接說價格。」
「普通女娃三五兩銀子,但這女娃長得精細,又知書識禮,行情價得二十兩往上……」
我在這個行當這些年,難道我不懂行情,這個價格也敢張嘴就來。
我嘴角堆滿笑Ṫṻ₊意,冷冷地看向人牙子。
人牙子話鋒一轉:「不過菱姑娘喜歡的話,我也不多要,賣個人情價十五兩。」
小女娃怯生生地跟在我身後,與我一同回了碎玉閣。
「你叫什麼名字?」我打量着站在房中一角的小女娃。
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髒兮兮的手臂上,仍可以看到幾處白皙嬌嫩的肌膚,小小的瓜子臉,一雙杏眼清澈如水,通身的氣質倒也有幾分文雅。
「江……江清泉。」
「這名字不好,入了這行就算清白,在別人眼裏也不乾淨了,以後就叫江明月。」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天上的圓月高高在上,總好過地上的溪流任人踐踏。
「多謝菱姑娘。」小女娃脆生生地喊道。
不過轉眼的工夫,小女娃先前臉上的倔強與驚慌,化爲了柔和。
小小年紀便有着如此的情緒掌控力,做這行定是不會差的。
「進了這樓,以後得稱我爲菱媽媽。」
我緩了緩,接着道:「你籤的可是死契,我這裏也不是慈善堂,是要賺錢的,以後若是沒我的同意,你是出不了這門的,你可知否?」
江明月乖巧地點點頭。

-3-
到底是出身富貴之家,江明月跟其他的女娃不一樣。
聰明伶俐,乖巧聽話,琴棋書畫一學便通,看着她認真的面龐,我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如她一樣不幸的女子。
我給尋來全京最好的私塾先生,教她知文識禮;尋找最好的舞師,教她舞蹈;找來最好的樂師,帶她撫琴……
十五歲那年,江明月出落得嬌俏動人,風華絕代。
一支霓裳舞,名動京城,多少王孫公子,一擲千金,只爲看一眼江明月絕妙的舞姿。
江明月在京師的名氣越來越大,碎玉閣也被踏破了門檻。
達官貴人出手千金,只想與她春宵一夜,但江明月不願,她不願我自然也不會逼迫。
掛牌至今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江明月便想離開這煙花之地。
江明月冰雪聰慧,在我多年的教養下,卻依舊逃不開這種絲蘿託喬木的想法。
我甚至懷疑是我平日的教導太於嚴苛,纔會導致她如此渴望愛情……
或許……世上的女子,都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幸運的存在,能遇到有情郎。
「姑娘,你就這樣讓明月走了?」
在打掃房間的小蓮,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無奈地笑了笑:「人總是要喫點苦頭纔會明辨是非。」
不一會消息便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議論,那個裴家公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能讓碎玉閣的頭牌如此決絕,要知道這碎玉閣可不是普通的青樓,多少色藝俱佳的妙人想進來掛牌,都被拒之門外。
酒館茶樓裏,議論紛紛。
「菱媽媽的一棵搖錢樹就這麼沒了。」
「不知道是誰給誰錢呢?要是沒有菱媽媽她江明月會有今天?」
「出入碎玉閣的人哪個不是達官顯貴?」
「你們不知道,宋菱可不簡單,她可不單單是一個青樓媽媽……」
「當朝宰相也姓裴,莫非……」
衆人鬨堂大笑:「宰相之子怎會娶一個青樓女子?江明月真是異想天開,不知天高地厚。」
……

-4-
清晨梳洗時,裴逸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
對着我恭恭敬敬地行禮:「菱媽媽……小生有要事請你幫忙。」
拿着檀木梳子爲我梳整發髻的小蓮,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我說裴公子,江明月都爲你自己贖身了,你還來這碎玉閣作甚?」
「我……菱媽媽,我從未要求過明月贖身。」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這個清秀俊逸的男子,淡淡開口:「裴公子,爲何事?」
「菱媽媽,旁人不知,但你知道的,我父親身爲宰相,我怎能娶一個青樓女子爲妻?可她非要做正牌娘子,這怎麼可能?再者我與城中做官鹽生意的白家早有婚約……」
小蓮憤憤不平:「裴公子說的什麼話?京城誰人不知明月只賣藝,再者我們碎玉閣也不是逼迫她人賣身之地……」
裴逸嘟嘟囔囔:「可……終究是上不了檯面。」
看吧,江明月心心念唸的男子,終究嫌棄她身份低賤。
我沉下眼眸,嘴角疊滿冷冷的笑意:「你要我怎麼幫你?」
裴逸對着我深深作揖:「求菱媽媽幫我勸勸明月,同意爲妾。」
我把弄着手中的髮釵:「裴公子,江明月出了這門,就不是我碎玉閣的人了,我幫不了你。小蓮,送客!」
裴逸一臉不悅,甩了甩袖子,離開了碎玉閣。
看着裴逸離開的背影,我輕聲道:「小蓮,明月的房間留着,她還會回來的。」
裴逸是宰相裴袁青的獨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裴逸表面謙謙君子,實則本性浪蕩,時常隱藏身份混跡煙花柳巷,因其頗有幾分文采、長相俊朗、出手大方,深得姑娘們喜愛。
我沒想到的是,江明月如此聰慧的女子也會被他的僞裝所迷惑,又或許她是想着攀上高枝便能脫離這沼澤之地……

-5-
城南小院中,江明月失魂落魄地坐在庭院中。
抬頭見我的一瞬間,眼眶裏淚水驀地落了下來:「菱媽媽,你還是來了…….」
進到後堂,江明月奉上一盞茶,柔聲道:「這是裴郎爲我買的明前龍井,媽媽嚐嚐。」
「你約我前來,不會是爲了品茶的吧?」我輕輕吹着茶湯,冷漠道。
江明月眼眸垂了下來,聲音哽咽:「裴郎說,即使我贖了身,也是青樓出身。他家世代爲官,家身清正,是斷不會讓進門爲妻的,除非我有清白的身世……」
我看着眼前一臉憔悴的女子,低聲道:「僅僅是這樣嗎?」
江明月身子一顫,大顆大顆的淚水滴落在茶桌上:「他說……說他家早給他與京城白家嫡女白語凝定下婚約,白家我是知道的,那是京中富戶,白語凝姑母還是貴妃……
「我想進裴家門只能爲妾……」
我眯起眼睛,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那你可願意爲妾?」
「媽媽,你是知道我的,寧爲莊戶妻,不爲高門妾!」
我搖搖頭:「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男人的話一句也不能信。裴逸,更不是值得託付之人。」
江明月擦去臉頰上的淚水,低聲道:「也……也不能全然怪他,他一個人也抵抗不了父母之命,畢竟他官宦世家,娶一個青樓女子終究是……」
我抬起眼眸,看向她:「青樓怎麼了?碎玉閣的女子哪個是以色侍人的?誰不是憑着一身本事喫飯的,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何況別人?」
江明月怔怔看着我,一臉的茫然。
如果再等上幾年,她閱盡了人間冷暖,看慣了世態炎涼,或許就不會做出這樣衝動的事情,這個世上堅定不移的愛情少之又少。
世俗的眼光,更是容不下門第的差距。
「媽媽,我知道你有辦法幫我的……你在京中認識那麼多名公巨卿,請他們其中一人收爲義女,這樣我也有一個能拿出手的身份……」
江明月一臉哀求地看向我,臉上的淚痕在那張花容月貌的臉上格外顯眼。

-6-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江明月帶着幾分疑惑地看向門口:「誰啊?」
門外的人,沒回話,敲門聲越來越大。
「奇怪,這院子是裴郎爲我置下的,怎會有人來?」
江明月示意前院的小廝打開院門。
只見一個紫衣女子,帶着一行人。
「姑娘,請問你找誰?」
小廝話音剛落,便被紫衣女子身後的一個高壯男子推至一旁。
紫衣女子步履輕快地往後堂走來:「我倒是要看看這豔絕京城的花魁是個什麼樣的美人。」
身後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跟着進來。
江明月在碎玉閣這些年,也見慣了大場面,處變不驚地上前,伸出一隻手擋住白語凝的去路。
「這位小姐,裏面有貴客,不便請你入內,你是誰?你來所謂何事?」
紫衣女子上下打量着江明月,臉色由先前的高傲逐漸泄下氣勢,只剩滿眼的嫉妒與恨戾。
她生得也算標緻、清秀,但一旁的江明月比她耀眼太多了,如果這樣絕色的女子進門爲妾,只怕她的日子不會安生。
江ẗű³明月抬起眼眸看向對面的女子:「白語凝?」
看着鎮定自若的江明月,她愣了愣,一個青樓女子竟可以如此冷靜。
白語凝一臉不屑:「裴逸說你糾纏他,非讓他娶你進門,到底是青樓女子也就只會用這些下作手段,花魁又怎樣?還不是一樣地喜歡纏男人。」
「江明月,有些東西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可以高攀的……」
江明月不緊不慢道:「白小姐身份倒是高貴,可惜裴郎不喜歡你,你……下賤!」
「白小姐,親自跑上門來和一個青樓女子搶男人,誰更下賤未可知……」
白語凝被氣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轉頭看向身後的人,大聲道:「你們是死人嗎?拉住這賤人,給我打!」
一羣青壯男子,哪裏見過這樣的美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江明月,白語凝急得直跺腳。
許久,一個男子小聲道:「江姑娘一個女子,小姐,我們這樣不好吧?」
白語凝看了看江明月,臉上浮現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今天就讓花魁好好伺候你們幾個……」
話音剛落,前面的男子便要上手抓江明月。
「啪!」
江明月抬起手,一個巴掌朝走上前的男子打去,瞬間激怒了男子,一羣男子氣勢洶洶地朝着江明月走來。
「喲,這京城竟還有人當着我的面,欺負我的人。」
我緩緩走到前廳,笑盈盈地看向亂作一團的衆人。
白語凝抬眼看向我:「你是誰?」
我一把將江明月拉到身後:「白小姐不認識我,你父親我倒是挺熟,他在碎玉閣的那些荒唐事,我找個時間跟白小姐說道說道。」
白語凝神情甚是不屑,抬眼冷哼一聲:「我倒是誰?原來也是青樓之人,果真是人以羣分。」
身後的男子拉了拉白語凝衣袖,低聲道:「小姐,她是菱媽媽,我們還是回吧。」
「回什麼回?管她什麼菱媽媽、江媽媽,都給我打!」
衆人默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面相覷。

-7-
「明月……」
一道溫和的男聲傳來,裴逸匆匆趕來,將明月護在身旁。
白語凝一臉嗔怒:「阿逸,我纔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江明月順勢倒在裴逸懷中,泫然欲泣:「裴郎,我從未見過這白小姐,她貿貿然闖了進來,還說要讓這羣男人玷污我,我雖是青樓女子可也不曾受過這種侮辱,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着便欲要往牆上撞去,裴逸一臉心疼地將其牢牢扣在懷中。
裴逸一臉擰着眉頭:「白語凝,你身爲世家小姐就這麼容不下明月?」
「阿逸,你明明說喜歡的是我,與江明月只是玩玩……」
「住口,我幾時說過這話?我與你只是父母之命不可違,我愛的始終是明月……」
江明月依偎在裴逸懷中,衝着白語凝眨眼,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白語凝氣杏眼圓睜,目露兇光:「你這賤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白語凝金枝玉葉,性格跋扈,哪裏受得了這種氣,揚起手便朝江明月打來,裴逸身子一傾,巴掌便重重落到裴逸臉上。
江明月眼波流轉,一臉心疼地捧住裴逸的臉:「裴郎,都是我不好……」
白語凝見狀上前一步,將明月從裴逸懷中拉出,隨即掏出一把匕首便要往江明月臉上劃去。
這一石二鳥的好計策,被裴逸玩出了新花樣。
白語凝這一刀下去,定會落下善妒、惡毒的名聲,而他則可以藉此拿捏白語凝。至於江明月,如果容貌毀了,他將其納爲妾室也能落一個深情、不離不棄的好名聲,這一手好算盤打得叮噹響。
匕首即將落到江明月臉頰之時,我牢牢抓住白語凝手腕,向後一掰,匕首掉落在地上。
緊接着我騰出一隻手,一巴掌打在白語凝臉上:「怎麼?白璟就是這樣教導你的?私闖民宅,濫用私刑。」
我轉頭看向裴逸,冷冷道:「接下的事情怎麼處理,不用我教你吧。」
說罷,便拉着江明月便往後堂走去。
「宋菱,你竟敢打我?我要殺了你……
「裴逸,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若是娶這種女子進門不怕祖上蒙羞嗎?」
…….

-8-
裴逸在前院安撫白語凝,江明月則在屏風後不斷張望。
我淡淡道:「明月,經歷這事你還要堅持自己的選擇嗎?」
江明月眼神意味不明:「裴郎心裏是有我的,剛剛他一直在護着我,我相信他……」
「如果他心裏真有你,白語凝怎會知道你的住所?怎會有今天這一出?今天這一出誰在自導自演,莫非你看不出?」
江明月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菱媽媽,裴郎不是那樣的人,我信他。
「再者,裴郎是宰相之子,前途不可限量,我若是能進門爲妻,以後身份便能大不同了……更不用爲了『賤籍』二字困擾一生……」
原來,江明月不僅僅是爲了情,更是爲了脫離這青樓女子身份的束縛。
裴逸垂頭喪氣地走進來:「她已經回去了,明月讓你受驚了。」
江明月弱弱的挽着裴逸的手臂,輕聲道:「裴郎,都是我不好,讓你爲難了。」
裴逸輕輕握住江明月的手:「月兒,我也是沒辦法,我父母聽聞你贖身的事,逼我在他們與你之間選擇,奈何我飽讀聖賢書,實在是做不出爲了你與父母決裂這大不敬之事……
「白家的婚事早早便定下,白語凝死活不願退婚,她這架勢你若是進門,她斷然也容不下你,我爲你置一處宅院,我天天陪着你可好……」
江明月眼眶通紅,弱弱道:「裴郎,你的意思是讓我當一個外室……」
裴逸一臉的無奈:「月兒,這也是無奈之舉,你相信我,日後我定會想法子迎你進門……」
江明月轉身「撲通」一聲跪在我腳下:「菱媽媽,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明月只求一個清白的出身。
「有了清白的出身,我就能當裴郎的妻了……
「菱媽媽,靖王不是和你關係很好?你去求他收我爲義女,他定能答應,這樣我就能配得上裴郎了…….」
裴逸明顯被江明月突如其來舉動震驚到了,怔怔地看着她,良久纔回過神來,跟隨着江明月的目光看向我。
我小啜一口茶,不緊不慢道:「靖王?靖王是誰?我不認識,再者你憑什麼覺得堂堂靖王,願意收你爲義女?」
江明月楚楚可憐,弱弱道:「我……我是京中最美的女子,媽媽去求一求,我想……他會答應的。」
我目光轉向裴逸:「裴公子當真願意娶明月?」
裴逸目光閃爍:「我對月兒自然是真心的,若不是父母的原因,我早迎娶月兒過門了。」
我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低聲道:「你們若是真心相愛,自然有辦法。
「假死再造一個新的身份,你便不是江明月了,便是清白之身了。
「裴公子,你意下如何呢?」
裴逸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喃喃道:「可……這不妥吧,萬一被白家知道了鬧到殿前去,我們都擔不起。」
「你不說,我不說,誰又能知能?」
江明月拉住裴逸的手臂:「裴郎,難道你不願意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嗎?我覺得菱媽媽這個法子挺好的,還是你有其他顧慮……」
裴逸思索片刻,最終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江明月臉色一白,抓着裴逸衣袖的手微微一顫:「裴郎,難道你不願意娶我爲妻嗎?」
「月兒,此事太過兇險,我斷然不會讓你冒險,你容我想想其他法子。」
旁人看來再明顯不過的事,賭上一切的江明月只能騙自己,裴逸是愛她的。
我看着眼前被所謂「愛情」矇蔽雙眼的女子,無奈地搖頭,江明月眼眶微紅地看向我,欲言又止:「菱媽媽……」

-9-
回到碎玉閣,小蓮便端上了一碗蓮子羹,我拿着勺子攪動良久。
小蓮一邊給院中的花草澆水一邊道:「姑娘,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小蓮,你覺得明月是怎樣的人?」
小蓮停下手中的動作,一本正經道:「聰慧、乖巧、有氣節之人,即使在煙花之地也沒有辱沒她滿身的才情,沒想到……」
我閉上眼睛思索,是啊,一個有立場的人不應該轉變如此之大。
別人或許不瞭解裴逸先前的事情,江明月向來是耳聽六路之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身居高位ƭű̂ₜ的浪蕩子,何來的深情?
我叮囑道:「小蓮,明月那邊你安排人盯緊一點,別生出事端來。」
次日,靖王便被宰相裴袁青參了一本。
碎玉閣的花魁親口說,靖王與花樓老鴇熟識。
至於是何人告訴宰相這件事情無人深究,大家的目光只會落在靖王身上。
聖上年事已高,東宮之位的競爭暗流湧動,靖王手裏握着兵權,擁有武派的勢力。
裴袁青則是齊王的簇擁者,裴家與白家的婚事也是齊王一手促成,白家在宮中那位受寵的妃子便是其母妃。
在立太子的節骨眼上,靖王傳出此等荒唐之事,勢必會影響到聖上的判斷。
聽着小蓮說完這些後,我隱約覺得江明月的所作所爲並沒有那麼簡單。
「靖王」似乎是她用不經意的方式故意告知裴逸。
她到底想幹什麼?

-10-
那日,街上人聲鼎沸,一片騷亂。
我推開窗戶,便看到小蓮攙扶着江明月朝樓上走來。
江明月小巧的臉蛋腫脹得像發麪的饅頭,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胸口鮮血直流,臉上滿是淚痕。
小蓮一臉的怒氣:「那白語凝真是狠辣,我要是再去晚一步,明月怕是命都沒了。」
我見狀連忙喊來郎中,所幸刀口不深,只是皮外傷。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裴逸也緊隨其後來到碎玉閣。
看着牀上虛弱不堪、臉色慘白的江明月,裴逸眼底閃過一絲動容。
自小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子頗多,有的仰慕他的才情,有的喜歡他玉樹臨風的俊美身姿,更多的是妄想通過他飛上枝頭的女子,他原以爲江明月也是愛慕虛榮之人,可沒想到關鍵時候,是她爲自己擋下一刀,這個女子對他似乎有那麼幾分真心……
裴逸緊緊握住江明月的手,眼眶微紅:「月兒……」
兩行淚水從江明月臉頰滑落,她抿着嘴一言不發。
「月兒,你信Ţű̂₄我,我這就去跟父母說明,與白語凝解除婚約。」
經此一鬧,裴逸的身份也瞞不住了,滿京都是三人風流韻事。
一個是京城大戶、貴妃的侄女,一個是豔絕京城的絕色舞妓,爲了宰相之子針鋒相對。
「原來讓花魁一片深情的竟是宰相之子,怪不得多少顯貴江明月都不看一眼,原來是攀上更高的枝了。」
「江明月倒也是癡情女子,爲裴逸擋了一刀,只可惜終究錯付。」
白語凝狠辣、善妒的名聲也傳開了。
不知是江明月擋的這一刀觸動了裴逸,還是裴逸厭惡了整日糾纏於他白語凝,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裴逸毫不避諱地往碎玉閣跑。
裴逸這樣的做法,也使得白語凝更加心有不甘,更加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
爲此白語凝不顧形象地跑來碎玉閣,與裴逸大鬧數次。
江明月還在傻傻地等待心上人來娶她之時,裴府、白府張燈結綵、洋溢着一片喜慶。
那晚,江明月獨自癡癡地坐在院中,一陣風吹來,瘦弱的身姿如同飄搖的浮萍。
「裴郎,明明說要跟白家退婚的……
「媽媽,你說裴郎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娶我,前幾天他還問我靖王與你的關係。」
江明月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碧色玉佩,突然身子一顫,喃喃道:「他一開始便在騙我,他一直都在利用我,他愛的只有他自己……」
說罷,便將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碧色的碎玉落了一地。
我眉心一擰,又是靖王?十年了,看來裴袁青和齊王等不了了。
見我眸底凝重,江明月緊張地看向我:「媽媽,放心,明月心裏明鏡一樣,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能說。」
我神情淡定:「你是個聰慧的孩子。」
江明月搖搖頭,滿臉悲傷下壓抑着一絲不甘:「若是聰慧便不會被奸人矇蔽了,爲了他我連命都不要了,可他……」
我看向她:「這一行就是這樣,心要狠,所謂心狠便是除了自己之外不信旁人一言一語。
「你可知碎玉閣名字的由來?」
江明月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輕聲道:「寧可玉碎,不可瓦全。
「媽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11-
翌日一早,小蓮爲我梳洗時,發現一根白髮。
看着手中的白髮,我低聲道:「小蓮,我才二十八就有白髮了?」
「姑娘,你不知道,你十八歲就有白髮了。這些年,你操勞太多了。」
說着說着,小蓮的眸底籠罩上一層白霜。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苦笑:「快結束了。」
入夜,碎玉閣一片燈火闌珊,絲竹聲聲。
靖王溫照璟被一羣人簇擁着來到二樓廂房。
看着眼前的妙人,靖王淡淡道:「江明月?」
江明月恭恭敬敬地行禮,盈盈一笑:「今日,由我爲靖王彈奏小曲。」
接着轉身進入屏風後。
琵琶聲婉轉清脆,縈繞在碎玉閣,引得樓中的人止不住讚歎。
「江明月的琵琶,果真是人間仙樂。」
「也就是靖王來了,我們才能聽到。」
「看來靖王與菱媽媽熟識是真的。」
「噓,別瞎討論了,小心腦袋。」
…….
我與靖王喝着茶,喫着點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無關緊要的事情。
一曲兩曲三曲……
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時辰。
靖王似乎察覺到什麼,微微蹙着眉:「宋菱,你約我前來不僅僅是爲了聽曲喝茶吧?」
我小啜一口茶,顧左右而言他:「明前敬亭綠雪,靖王可要好好品嚐品嚐。
「明月,你也出來和我們一同品嚐這新茶。」
江明月抱着琵琶從屏風後緩緩走出來,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巧笑倩兮。
一盞茶飲畢。
裴逸屍體漂浮在湖中的消息,便傳到了碎玉閣。
裴逸死在城南小院的湖中,那間小院便是他爲江明月置辦的宅子。
三月的京城湖水冰冷刺骨,被發現時,裴逸的屍身已經涼透了,湖水被染得一片猩紅。
小院不遠處發現了一臉驚慌的白語凝,紫色的衣裙上沾染着斑駁的血跡,一旁的草叢中還有一把帶血的匕首,尺寸剛好與裴逸身上的傷口相吻合。
江明月忽地站了起來,淚水滾落,喃喃道:「裴郎……白語凝爲什麼要殺裴郎……」
我喫了一口桂花酥,目光轉向靖王,漫不經心道:「大概是得不到就想毀掉吧,靖王,覺得呢?」
靖王不動聲色地飲下一口茶,然後嘆氣:「白家的女子也是固執之人,可惜了裴袁青的兒子……」
江明月哭鬧着要去見裴逸,被碎玉閣的姐妹攔下,在座的賓客皆唏噓不已。
碎玉閣來往的賓客衆多,消息自然也比一般地方快得多,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大家便紛紛議論此事。
「江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如此這般她還念着裴家那小子。」
「不過,這都要大婚了,白語凝爲何要殺死未婚夫。」
「聽說是,裴逸跑去小院懷念江姑娘,白語凝怎能忍受這種侮辱?爭執之間不慎刺到了裴逸心臟。」
……

-12-
京兆尹帶着人浩浩蕩蕩地來碎玉閣時,江明月臉上的淚痕還未乾。
「裴逸的屍身是在江明月居住的小院中發現的,得麻煩江姑娘跟我們走一趟。」
我挑了挑眉,看向靖王:「明明兇手就在現場,官府還來拿無辜之人,這世道當真是誰有權誰有理?」
靖王溫照璟,面色平靜的喝着茶,淡淡一笑:「自然不是。」
門外傳來樓裏姑娘的聲音。
「去了能見到裴郎嗎?我要去見裴郎。」
「明月,不能去,指不定是什麼人設好的圈套讓你去頂罪呢,兇案現場是什麼樣,京城都傳遍了,官爺不去定殺人犯的罪卻來找一個弱女子。」
「明月一整天都在碎玉閣,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京兆尹一臉兇相:「都是一羣煙花女子,嘴裏能有幾句真話?」
說罷,便命令身後的人捉拿江明月。
我推開門走到樓下,笑盈盈地迎上前:「大人前來辦案是奉了誰的命?宰相還是白家?」
「放肆,官家的事情,幾時輪到你一個賤籍之人詢問?」
「是我讓阿菱詢問的?怎麼,我也不能嗎?」靖王慢慢悠悠地走下樓。
京兆尹臉色一白,連忙後退撲通跪在地上。
顫顫巍巍道:「靖王恕罪,是白家說江明月也應一起問話。」
靖王幽幽開口:「江明月的確一直在碎玉閣,本王可以作證,案件如何京兆尹心裏自有數,一切當按律例來。」
衆人離去後,我到後院給花草澆水,靖王跟了上來。
「阿菱,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我把弄着手中的海棠,漫不經心道:「靖王說笑了,我一介女流不過順勢而爲。
「齊王的左膀右臂,如今碎玉閣已幫你斷掉一臂,剩下的得靖王自己來了。」
溫照璟眼神黯淡下來:「阿菱,這些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當初靖王答應我事,屆時不要食言便好。」
回到房中,桌子上放置一小碗銀耳羹,我舀了一勺,絲絲清甜夾雜着桂花的清香。
江明月弱弱的站在一隅,就如同我初次帶她回碎玉閣那般。
我眼神從她身上掃過:「你可知錯?」
江明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媽媽,明月知錯,請媽媽責罰。」
我:「那你說說你錯在哪裏了?」
「錯在不該瞞着媽媽,私自行事。」
我輕輕搖頭:「不對,你錯在不該以身犯險,你的手不應沾染鮮血……」
江明月嘴角微微抽動,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媽媽,你都知道了?」
我上前將她扶起,輕聲道:「嗯。」
江明月隱忍多時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下來,語氣堅定:「若不是媽媽的教導便不會有今天的明月,我雖不能全然明白媽媽的心願,但明月的心始終是在媽媽這一邊。」
此刻,我才明白江明月殺裴逸並非爲情,而是爲義。
紅塵裏最不缺的便是重情重義之人,也只有紅塵女子會爲Ťů₉了那些像自己一般命如草芥的女子搏上一搏,哪怕是豁出性命。

-13-
裴袁青來到碎玉閣,頹然地坐在我對面,幾日不見,他竟蒼老了許多。
我將泡好的茶遞予他:「事到如今,裴大人還不明白嗎?這不過是齊王的計策。
「自古都是狡兔死走狗烹,裴大人莫非真以爲齊王是真心的?他若是真心的就不會配一個商賈之女給你家,齊王胞妹不也是待字閨中。說到底裴家、白家都是他的棋子罷了。」
裴袁青微微一怔,輕抿了一口茶,眸底深沉。
我緊接道:「裴公子少年郎君,本應大有作爲……」
裴袁青眼眶微紅:「裴逸,我兒……爹爹定會爲你報仇……」
裴逸的喪事剛結束,朝中便傳出齊王結黨營私被調離京城的消息,隨之而來的是裴袁青告老還鄉,白府被抄家。
白家搜出來的奇珍異寶、金銀物件可抵十個國庫。
沒多久齊王母妃因毒害帝王寵妃被打入冷宮,而齊王也因結黨營私,意圖謀反被貶爲庶人。
三年後,靖王順利登帝。
第一件事便是廢除「賤籍」,不得買賣婦女,娶妻納妾都必須徵得女子同意,並需雙方到官府登記在冊。
那天,滿城的女子都洋溢着喜悅的笑容。
有的在爲自己擺脫「賤籍」之名而高興,有的在爲自己的姐妹而開心,更有的是在爲數萬女子未來都不會再被「賤籍」所累而開心。
這個行當的女子又有幾個是自願的,有的是家中困難被賣進來,有的是遇到歹人被拐進來,還有的是遇人不淑被騙進來……
世間女子本就不易,一旦進入這個行當便是Ŧū́ₜ賤籍,就算日後被贖出去,「賤籍」也抹不掉。
可她們又有什麼錯呢?
高高的城牆上,帝王的衣袖隨着晚風搖擺。
眼下的河山一望無際,如鋪開來的水墨畫卷。
「阿菱,我做到了,當初允諾你廢除賤籍,我做到了。」
我抬眸正好對上溫照璟深邃的眸底。
「陛下,會是歷史上最好的皇帝。」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揚起笑意:「沒想到阿菱也會拍我馬屁了。」
我搖搖頭,輕聲道:「字字肺腑。」
溫照璟輕聲道:「若我們是這個時候剛認識該有多好。阿菱,你說人會有下輩子嗎?」
「會的!」
「那我希望下輩子,我們可以早點遇到。」
離開京城的那日,風很大,我回頭看到高高的城牆上有一個孤獨的背影。
有些蕭索,也有些遙不可及。
我看着城牆上的身影紅了眼眶,這一別便是不再見了。
漫天的海棠花瓣飛舞在城中,又片片落下,散落在別處,有的事物一開始便註定沒有結局。
我最後看了一眼碎玉閣,如今的碎玉閣被江明月打理得井井有條,一陣陣茶香從樓裏飄出。
沒有了束縛姑娘們的「賤籍」,她們的生活會更加絢爛多姿。
在馬車裏,小蓮問我:「姑娘,就這樣離開你捨得嗎?」
「這世間遺憾的東西太多,過去的應該畫上句號了。」
馬車很快便出了城。
一場濛濛春雨過後,郊外一片綠意盎然。
滿地的野草努力地向上生長。
溫照璟確實是個好皇帝,他不僅履行了當初的諾言,還推出針對女子從商入仕的新政策。
五年後。
與京城相隔數千裏的南詔國都,名爲「璟園聽雪」的茶樓飄出陣陣茶香,茶樓前面是一個女子學堂。
一陣秋風吹來,我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一個眉眼清秀的小女孩從遠處跑來:「菱姨,孃親喊你到家裏喫飯。」
我拉着她小小的手,往小蓮家走去。
【番外:江明月】
我本是官宦之家的小姐,6 歲那年父親犯事被抄了家,父親被處死,我與母親被賣至暗窯子。
沒多久, 母親便被凌辱致死, 我一個光喫飯的小丫頭在暗窯子老鴇看來就是賠錢貨, 又將我轉手賣給人牙子。
其間, 我聽說一個叫碎玉閣的地方, 雖也是青樓但從不強迫姑娘接客, 那裏的姑娘都是賣藝不賣身, 碎玉閣管事媽媽面冷心善, 買的都是一些身世可憐的小女娃, 我想也許去那裏會有一線生機。
那天, 我隔着窗戶看到了從遠處走來的宋菱, 便從房間偷跑了出去,人牙子追上來鞭打我時,宋菱將我救下帶回碎玉閣。
在碎玉閣我又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宋菱總跟我說, 女子應當自強,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 她對樓裏的每一個姑娘都很嚴厲, 時常督促大家讀書學藝。
那天深夜,靖王離開碎玉閣後,宋菱很開心, 她眼睛亮晶晶的:「明月,終有一天世間的女子不會被賤籍所累, 更沒有賤籍之說。」
那時我不解。
再後來,我發現宋菱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我也想爲這件事情出一份力。
爲什麼世間的苦難都要加於女子身上, 那些被賣入煙花之地的女子又有何錯?本就身世可憐還要揹負一個「賤籍」的罵名。
裴逸潛入我房中時,一計湧上心頭。
犧牲一個登徒子, 換取萬千女子的未來, 這是一個很划算的買賣。
我假裝愛慕裴逸,非他不嫁, 爲了他不惜與宋菱鬧翻。
那日,是我邀約裴逸到院中小聚, 再把消息傳到白語凝耳中, 等裴逸到達小院看到的是等候他多時的白語凝。
爭執之中, 白語凝刺傷了裴逸, 而後匆忙跑開。
我從牆後出來時, 裴逸還以爲我是來救他的, 可笑,其實我纔是真正要殺他的人。
溫柔刀向來刀刀致命, 我看着鮮血從他的脖頸湧出, 一滴一滴地落在湖中,在水中渲染開來……
宋菱離開京城的那日,風很大,就如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
我曾經問她:「世上苦命的女娃那麼多,這是一件沒有盡頭的事, 你無法拯救所有的女娃, 值得嗎?」
她說:「我幫了一個, 世上就少一個受苦的女子。」
我很清楚能真正讓女子不再受苦不僅僅是靠高高的皇權,更重要的是女子自己意識的覺醒,女子也能爲自己撐起一片天地之時, 所謂的「賤籍」纔會真正消失在人們觀念裏。
碎玉閣未來要做的便是每一個女子在這裏都能學到一技之長,可以爲自己遮風擋雨,而不是將一輩子寄託在一個男子身上。
– 完 –
□ 林小喵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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