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油盡燈枯的那一天,駙馬正把他的情妹妹介紹給大家。
我醒來之後,貼身婢女哭着求我休了駙馬。
我冷笑一聲。
休夫有什麼意思,喪夫纔有意思。
-1-
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雕花大牀上。
周圍全是藥味兒。
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跪在我牀邊,哭的很傷心。
我被吵得頭疼,沙啞着聲音讓她閉嘴,然後招手讓太醫過來。
「公主,你剛纔的脈象已近油盡燈枯,如今吐出了那口淤血,反而是有些好轉了。」
「本宮知道。」
我來到了這個位面。
公主姜鸞,苦戀長遠侯府的世子方允之。
方允之爲了權勢娶了姜Ŧŭ̀₎鸞,卻又不捨得付出真心,甚至覺得自己委曲求全犧牲自我,把一切怪在姜鸞的頭上。
方允之一家軟飯硬喫,住在公主府,卻處處欺辱姜鸞,甚至流連煙花之地,讓她成爲了京城笑柄。
在他的迫害下,姜鸞先後失了兩個孩子,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和他的小青梅纏綿勾結。
最終,在方允之帶着小青梅回公主府之日,姜鸞吐血而死。
今日,就是姜鸞死去的日子。
她死後魂魄入了地府,遇見了我。
得知自己有機會報仇雪恨的時候,她拼儘自己一世的功德,也要求我幫她復仇。
所以,我來了。
我腦子裏過了一遍姜鸞的記憶,將手遞給身旁的侍女,藏在衣袖下的鐲子瑩瑩閃着綠光。
「綠枝,爲本宮更衣。」
-2-
綠枝扶着我出現在前廳的時候,空氣中寂靜了一瞬間。
方允之一看見我眉頭就皺了起來,語氣嫌惡。
「你怎麼來了?」
我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是不是本宮給你臉了,讓你忘了這是公主府,不是你那個破落的長遠侯府?」
方允之滿臉不可置信:
「你敢打我?」
「有什麼不敢的,」我看了眼指套上的點點血絲,「打你就打你,打你還要挑日子嗎?別說打你,本宮殺了你又如何?」
姜鸞的皇兄曾爲了姜鸞多次要降罪於方允之。
但每一次都被姜鸞攔了下來。
皇上對於這個最疼愛的妹妹是怒其不爭,索性也不再插手她和方允之的事。
姜鸞這麼做是因爲愛他。
而我,可沒修成這副菩薩心腸。
我打了個響指,兩道黑衣侍衛就落了下來,一腳踹在方允之腿上,按着他跪在我的面前。
這些暗衛,ṭũ₈可是我從自小培養起來的,六界之中都少有對手,方允之一個凡人又怎麼掙脫的了?
「知道自己腳下站的什麼地方麼?」
我反手一巴掌把他的臉打偏,這張臉,我實在倒盡胃口。
「這整個大燕都是我姜家的,我堂堂永寧長公主,殺一個破落侯府的世子,本宮的皇兄難道還能治本宮的罪嗎?」
方允之難以置信地捂着臉,姜鸞在他面前向來都是溫柔小意,他從來沒有見過姜鸞這樣強勢。
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
「世子可別在這裏氣死了,髒了本宮的公主府,平白染了晦氣。」
我撩了撩眼皮,小白臉一個,也不知道姜鸞看上他什麼。
這時,一直站在方允之旁邊的女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3-
「公主別生氣,別這樣對允之哥哥,一切都是月兒的錯,月兒這就去月兒該去的地方。」
荊釵布衣,小家碧玉,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周圍的男人都是面露憐惜。
趙惜月,方允之的青梅竹馬,曾經禮部尚書的女兒。
在姜鸞死後沒多久,就被方允之改頭換面迎娶進了府中。
今日這宴,就是方允之收趙惜月做他的義妹,將她介紹給大家。
我理了理裙襬轉身坐在上首。
「趙姑娘該去的地方,不是教坊司麼?」
「趙長明通敵叛國,其家眷男子流放邊疆,女子充入教坊司爲奴,本宮近來從未聽到皇兄大赦天下的聖旨,趙姑娘今日出現在這裏,莫非是,逃奴?」
趙惜月身子一顫,還未開口,方允之就急了。
「你不許這麼說月兒,月兒是我的義妹,不是什麼逃奴!」
「聒噪。」
我微微示意,按着方允之的一個暗衛走上前,對着他就是啪啪兩巴掌,然後扯過了一旁的抹布,塞進了他的嘴裏。
趙惜月看見方允之被堵住嘴不能再爲她說話,便委委屈屈地開口:
「我不是逃奴,我是贖身出來的,我與允之哥哥不過是兄妹,公主就這麼容不下我嗎?」
我又何止是容不下她,我是想讓她跟方允之一起去死。
「在本宮面前,誰準你你啊我啊的說話,來人,掌嘴。」
綠枝上前,胳膊掄圓了就是幾下。
幾巴掌下去,趙惜月趴在地上,臉頰腫脹,狼狽不堪。
我慢條斯理的摸着手腕上的碧玉鐲子,語氣一冷:
「本宮從未聽過,沒入教坊司的女奴還有贖身的機會,那就去查一查,是誰在陽奉陰違。」
「通敵叛國的罪人之後,竟然完好無缺的在公主府登堂入室,是不是哪天這些人拿着刀站在皇上的牀前,也是贖身出來的啊?!」
人羣中,幾人變了臉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着我爬過來。
-4-
「公主恕罪啊!是方允之說的,公主不忍舊友受辱,才讓我們爲趙惜月贖身救她出來啊!」
方允之滿臉赤紅,卻被暗衛押着說不了話。
想來也是不敢相信曾經跟他稱兄道弟,推杯換盞的好友竟然這麼容易就出賣了他。
我輕笑一聲:「假傳本宮的旨意,你還真是上趕着找死。」
「既如此,本宮就成全了你們,來人,將方允之和趙惜月拉出去,杖責五十,就在這裏動手。」
趙惜月還未來得及求情就被塞上了嘴,拖了出去,還有方允之。
陽光下,兩人被按在椅子上,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只有「砰砰」杖責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漫不經心地抿着茶,今日的來人都戰戰兢兢,生怕惹了我不快。
還沒到五十下,兩人都已經暈了過去,我揮了揮手讓他們打完。
葉惜月像塊破布一樣被送去了大牢,這逃奴的罪名她是跑不掉了。
方允之像半片豬肉般,被我派人扔去了長遠侯府。
我對着寂靜的衆人微微一笑:「各位,家醜,見諒了。」
周圍的人強撐着扯出一抹笑,離去之時都在唾罵方允之,這都乾的什麼事兒啊。
我瞥了眼還跪在地上的方允之的狐朋狗友,語氣輕柔:
「幾位這麼心疼林姑娘,等林姑娘從牢裏出來,諸位還可以去教坊司看她。」
幾人臉色頓時慘白,磕頭求饒的聲音此起彼伏。
寬大的衣袖之下,一抹碧綠色幽幽飄出,慢慢被風吹散。
-5-
第二日,我就聽聞昨日跪在我腳下求饒的那些人的官職都被擼了,連他們的父兄都遭了貶斥。
我想了想,讓綠枝從我的庫中取了兩株珍稀藥材。
拿着禮物,我浩浩蕩蕩地進了宮。
路上我都聽到有不少人都在議論昨日之事。
「聽聞方世子昨天竟然把養在外面的女人帶去了公主府,還設宴讓衆人對她好點呢。」
「什麼外面的女人,那是之前的趙家小姐,就父親通敵叛國的那個。」
「我聽說還是方世子假傳公主的旨意,纔將她弄出來的,長公主昨日發了大火了,下令徹查此事呢!」
……
我微微一笑,也不枉我昨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這麼幹。
文人最重名聲,方允之也不例外,軟飯硬喫?
那我就毀給你看!
御書房門口,我餘光打量了一眼周圍。
姜鸞死之前已經很久沒有進過宮了。
爲了方允之那個人渣,連從小疼愛她的皇兄都不見了,我想這是姜鸞死之後最後悔的事情。
姜鸞最後一次與他不歡而散,就是因爲皇上實在見不得方允之這樣對姜鸞,要殺了他。
姜鸞卻說哪怕是她死了,也不許皇上動方允之。
就是這句話徹底傷了皇上的心,可就算如此,皇上在姜鸞死後仍然答應了她的請求。
哪怕是恨得牙癢癢,也只是將方允之下放,不再錄用,而沒有要他的命。
可方允之卻覺得是皇上爲了姜鸞斷了他的仕途,與他人聯合起來,要反。
雖然沒有成功。
廢物到了哪裏都是廢物,不會因爲有人說他是黃金就真的能金燦燦的。
「長公主,陛下讓您進去呢。」
手腕上的鐲子一瞬間燙得驚人。
-6-
我對着莫公公點點頭,將手裏的藥材遞給他。
「我聽說皇兄近來休息不好,我帶了些藥材過來,公公找太醫瞧瞧,能不能用?」
莫公公笑着接過,卻在看到是什麼的時候,猛地抬頭。
「這不是方……」
我笑着點點頭。
莫公公沉默了一下,又恢復笑容。
「雜家知道了。」
-7-
我慢慢走進去,屋內,那人在批奏摺,頭也沒抬,好像沒有聽見腳步聲。
我抿了抿脣:「皇兄,我來看你了。」
許久之後,皇上冷哼一聲,從奏摺中抬起臉。
「上次不是說了,若是朕敢動方允之,你就再也不進宮?」
「如今是怎麼了?昨日又是杖責,今日又是進宮的,腦子徹底清醒了?」
說的真對,姜鸞確實是清醒了,不過是死後才清醒的。
我不着痕跡的將鐲子往衣袖裏塞了塞,擋住這抹不尋常的綠色。
「清醒了,再也不犯渾了。」
皇上看了我半晌:「鸞鸞,別騙朕,朕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不想爲了外Ťůₕ人與你生分。」
姜鸞與姜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幼一起在永巷裏長大,相依爲命。
姜陽當上皇帝之後,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妹妹。
我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真的,皇兄,我再也不會爲方允之傷皇兄的心了。」
「從前,就當我是鬼迷心竅好了。」
皇上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隨即又隱去。
「皇妹應當知道,駙馬不得入仕,從前是你來求情,朕才爲他破例,實則以方允之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匹配五品員外郎。」
「如今你既然厭煩了他,那朕就下旨,讓你休了他,這五品員外郎他也不必做了,如何?」
我沉吟片刻,搖了搖頭,眼瞧着皇上的臉色又難看起來。
「我不是捨不得他,皇兄,我的兩個孩子都拜他們一家所賜沒有了,我不會輕易放過他。」
「休夫,太便宜他了。」
償命纔對。
-8-
我拿着皇上給我的聖旨從馬車上下來。
公主府門口,有道被擋在門外的身影看見我就竄了過來。
「姜鸞!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哥!你趕緊把月姐姐放出來!」
來人正是方允之的妹妹,方雨凝。
我真的,去過這麼多位面,從沒有見過像姜鸞這樣的人,
好像一個渣渣吸收機,人渣丈夫,惡毒婆婆,極品小姑子,她是一個沒落下。
還不等我開口,綠枝就已經動手了。
「放肆!長公主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啪」地一聲,方雨凝直接被扇倒在地上。
她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半天沒反應過來。
「爲什麼這麼對你哥?因爲本宮樂意啊……」
我微微彎腰,捏着她的下巴:
「本宮不能把你的月姐姐放出來,但是能把你送進去陪你的月姐姐,你去嗎?」
方雨凝回過神來,尖叫一聲,要衝上來:
「你這個瘋子!都是你拆散了哥哥和月姐姐!」
我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折,她就發出了悽慘的叫聲。
「渣男賤女,本宮可沒拆散,這不又跟聞着味道的狗一樣纏在一起了?」
再說了,當初是趙惜月嫌棄長遠侯府破落,看不上方允之這個廢物,不願嫁,後面是方允之生怕趙家通敵叛國之事牽連到他身上,連忙與趙家撇清了關係。
姜鸞可不背這個鍋。
方雨凝這時可顧不上爲自己的哥哥和月姐姐發聲了,哭叫咒罵,像個瘋女人。
「我的手,我的手,你竟敢弄斷我的手?!」
我輕笑一聲:「我還敢殺人呢,你信不信,不過殺人沒意思,還是折磨人才有意思,一根一根打斷她的骨頭,折斷她的手指,最後,把她剩下的身子,塞進罈子裏……」
「啊!啊!」
她的眼裏漸漸漫上恐懼,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個魔鬼,我滿意地笑了笑。
繡花枕頭一個,嚇瘋了可就不好玩了。
「對了țũ₍,別說本宮沒護着你,掌摑當朝長公主,你這一巴掌下去,恐怕你長遠侯府的祖墳都得被挖出來,本宮仁善,就讓你在這裏跪夠兩個時辰。」
「還有,本宮未曾休夫,既然你母親和哥哥都不教你規矩,那本宮派人來教你,省得出去,行爲舉止像個粗鄙的村婦,丟我公主府的臉。」
我微微彎腰,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語氣幽幽:「教坊司的嬤嬤不好請,敢跑,你就試試。」
-9-
兩天之後,方允之還躺在牀上不能動,只能遣人來公主府要人。
結果直接被門口的侍衛打斷腿扔了出去。
門口侍衛來報的時候,方雨凝正瑟瑟發抖在跪在我面前。
「本宮可是爲你請來了最好的教習嬤嬤,你說不學就不學了?這才兩日,恐怕還不能出師。」
才兩日而已啊,我淡淡地把玩着手指。
「公主殿下,求您饒了臣女,臣女再也不敢了。」
方雨凝把頭磕地「砰砰」響,這兩日裏,她沒有喫過一口飯,喝過一口水。
行不好禮就餓着,餓暈了就用水潑醒,那嬤嬤還用陰損的招式對付她。
銀針紮在她身上,沒有一點傷口,卻痛得她要死過去。
還有,那傳說中的人彘……
「來,給本宮行個禮看看。」
我挑了挑眉,隨意開口,好像在叫一隻小狗。
方雨凝抖着身子爬了過來,行了一個大禮。
「看來這教習嬤嬤還真不錯,剛好,你哥哥派人來找你了,你就帶着她回府吧,以後也能提點提點你。」
看着方雨凝的臉色一片煞白,我意趣的笑了笑:
「別急,本宮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10-
跟方雨凝一起被送到長遠侯府的還有前幾日皇帝給我的聖旨。
長遠侯府被奪爵了,當初長遠侯死的時候,皇上就沒有讓方允之襲爵,他一直是世子。
如今,連世子都不是了,只是個庶人。
聽說,方老夫人臥病在牀聽到了這個消息,直接嘔出了一口血,昏迷不醒了。
我手指輕輕敲着桌子等着那邊的消息,果然,沒多久,方允之就派人來取藥了。
我嘴角勾了勾,站起身理了理裙襬。
「走,我們去,方府,看看。」
-11-
長遠侯府的侍衛看見我,連攔都不敢攔。
本來來這長遠侯府我都嫌髒了我的腳。
沒想到一進去就看見了方允之站在院子裏。
真是晦氣他媽給晦氣開門,晦氣到家了。
方允之看見我,眼睛都亮了,不顧自己的傷,一瘸一拐地就跑了過來。
「藥呢?」
我挑挑眉:「什麼藥?」
「就是一直以來,大夫都讓含服的蔓荊子和川斷啊!一直都是公主府送來的。」
方允之語氣急促:
「你快拿出來!母親快不行了!」
「不行了就讓她去死不好麼?」我淡淡開口。
「你說什麼?!」方允之臉色一變,沒想到我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那也是你的母親!」
真就笑死,這惡毒的老太婆逼得姜鸞流產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她也是姜鸞的婆母。
「少跟本公主攀親戚,她也配?!」
我冷笑一聲,伸出一指將面前的方允之戳了一個踉蹌。
「本宮的母后是孝懿恭太后,如今在先帝的陵寢裏睡着呢,做本宮的母后,也不怕折了她的壽命。」
「啊,不對,她已經要死了,也沒什麼壽可折的了。」
「姜鸞!」
方允之睚眥欲裂,衝上來要跟我動手,被一旁的暗衛當胸就是一腳。
我輕飄飄的瞥一眼:「看好他,等本宮出來。」
-12-
老太婆的屋子裏,人圍了一片,率先看到我的不是方雨凝,而是老太婆身邊的李嬤嬤。
「婆母重病,公主怎麼來得這樣遲?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快將藥拿來。」
李嬤嬤皺着眉朝我伸出手。
我輕笑一聲,方雨凝轉過頭來看見這架勢,頓時明白過來,臉煞白,身子也開始抖起來。
「嬤嬤這話說的,我竟不知這屋子裏的主子已經不在了,輪得到一個奴才在本宮面前指手畫腳。」
李嬤嬤,老太婆身邊最忠誠的那條狗。
方允之不喜歡姜鸞,老太婆也偏偏要壓姜鸞這個身份高貴的公主的一頭,好顯示她的能耐。
每次刁難姜鸞的主意,有多少是這個老東西想出來的。
李嬤嬤臉色微微一變:「公主這話說的有些難聽了些……」
「大膽!敢跟公主頂嘴!」綠枝怒呵一聲。
「這屋子裏小的不懂事就罷了,連老的也不懂事,來人,掌嘴,給李嬤嬤教教何爲尊卑。」
李嬤嬤臉色一變,還未說話,跟着方雨凝身後的教養嬤嬤就上前一步,一個按着李嬤嬤跪在地上,一個已經掄圓了手臂就開始左右開弓。
一陣噼裏啪啦的耳光聲響起。
「公主……你這樣對……婆母……見死不救……說出去就不怕……被人指着脊樑骨……罵嗎?」
李嬤嬤一邊被打的臉頰腫脹,嘴角流血,卻還有力氣斷斷續續地指責我。
我猛地轉頭,眼神冰冷:
「那藥是皇上需要的,本宮給皇上送去了,李嬤嬤這意思,這老虔婆的性命倒是比皇上的性命都重要了?」
「真是好個尊貴的方家人啊!」
李嬤嬤一聽頓時慌了:「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公主不要曲解奴才的話啊……」
「李嬤嬤知道自己是奴才就好。」
我揮了揮手:「來人,李嬤嬤藐視皇家,拖下去,杖斃。」
-13-
隨着院子裏的慘叫聲漸漸沒了聲息,方雨凝顫抖着身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被兩個嬤嬤拖開。
我走向牀邊,牀上老太婆的眼皮輕輕抖了抖。
「這麼大的響動都沒把老夫人驚醒,不會是死在牀上了吧?」
「綠竹,去找些侍衛過來,把老夫人抬到棺材裏去。」
我的話音剛落,老太婆就睜開了眼,一臉的刻薄相:「你……你這個……」
我慢條斯理地捏着指套:
「方老夫人,仔細着說話,不然一會,你的老姐妹還能去底下伺候你。」
「……你就算是公主,也是我們方家的人,你怎麼敢對允之動手,還如今這麼不敬婆母……」
老太婆喘着粗氣,說話倒是利索,我是沒看出來身體有什麼不好。
想來是這些年被姜鸞的珍稀藥材養得沒那麼容易死了。
我微微一笑:「老夫人是沒有聽過君臣二字吧,本宮跟你們,從來都是君臣關係,就你們也配進我姜家的門?提鞋都不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本宮看你們可憐給了你們點臉,你們倒是藉此蹬鼻子上臉了。」
當初姜鸞嫁給方允之之後,聽說他母親身體不好,需要蔓荊子和川斷,這兩株藥的珍稀程度,有人連聽都沒聽過。
就算這樣,姜鸞也派人去找了,從宮裏拿出來的,每月一株一株的供着,方家人倒是把這當成自己應得的了。
如今那兩味藥被我送進了宮裏,我倒要看看誰能從皇上那裏搶,誰敢從皇上那裏搶?!
「方老夫人,本宮從前給你幾分薄面,是看在你家那個廢物點心的面子上,如今本宮厭棄他了,也就不必再給你面子,咱們得好好算一算這筆賬。」
「你這條命是當初本宮隨手救的,如今你直接去死,也算還了我這個人情如何?」
「你……你!」
老太婆你了半天,再也沒有說出話了,猛地一Ṫù₌下栽倒在牀上,手指僵硬。
老東西年齡大了,看來還真是不禁氣,我嘴角扯了扯,隨手招了個跪在地上的郎中。
郎中戰戰兢兢的上前,翻了翻老太婆的眼皮:「中風了。」
我輕輕笑了一身,老太婆,你可千萬別死在你兒子和女兒前面,後面還有好戲呢。
我拎着裙襬施施然轉身,留下了一句話,方雨凝撲在老太太牀邊哭的身影猛地一顫。
-14-
院子裏,方允之還在被兩個暗衛押着跪在地上。
我一邊示意暗衛把他吊起來,一邊從綠竹手裏接過鞭子。
第一鞭子朝着他的下面抽過去。
「這麼管不住,乾脆別要了。」
還認個義妹,出來噁心人。
「你知道的吧,我的第一個孩子,因爲那老虔婆讓我天不亮給她來站規矩,又在回去的路上被你妹妹推倒而沒有了,到頭來那老虔婆還說是我身子不好。」
「母親說了,那是個意外。」
「意外你媽意外。」我反手一鞭抽在他嘴上。
「第二個孩子,是你這條畜生喝了酒不幹人事我才懷上的,你那小情人給我寫了一封信來挑釁我,看了之後我就動了胎氣,我身體都還沒好,那老虔婆就張羅着給你納妾。」
「駙馬納妾?我真是給你臉了?」
「不可能,月兒不會這麼做,我跟月兒沒什麼……」
「沒什麼她知道你下面有顆痣?你他媽出去賣了?!」
我又一鞭抽在他臉上。
「姜鸞!你別太過分!」方允之一臉血痕。
「若不是你讓我做駙馬,我怎麼可能如今纔是個五品官!」
我都被氣笑了:「我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娶我了?」
「當初生怕自己被趙家拖累,連自小認識的趙惜月都不救,急匆匆的跑來跪在我面前表忠心的不就是你這條狗麼?」
「你真拿自己當盤子菜啊?你那本事配做五品官嗎?你那五品官也是皇上看在本宮的面子上封的!」
我說一句,抽他一鞭子。
但我知道我此時的生氣不僅是因爲方允之,還是因爲姜鸞確實是這樣想的。
她與姜陽的童年不算幸福,所以習慣於討好別人。
童年的印記是難以磨滅的,哪怕到了後來她成了大燕唯一的長公主,更何況她深愛着方允之。
駙馬不入仕,她覺得自己耽誤了方允之的前程多番忍讓,結果就是被人蹬鼻子上臉。
但這不是她的錯。
愛是珍貴的,踐踏它的人才有錯。
方允之肉眼可見的呆滯:「這不可能!」
我揚起鞭子就抽:「不可能?你可知道,皇上冊立太子之時,最先問的不是朝中大臣,而是站在你面前的永寧公主!」
「你也太小瞧本宮的本事了,若不是本宮在皇兄面前進言,你一個破落侯府的世子,文不成武不就,也配成爲本宮的駙馬?也能撐得起這長遠侯府的門楣?」
方允之崩潰了:「……連你也這樣看我?你當初說你是真心喜歡我的,結果在你眼裏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行的廢物?!」
「你難道不是嗎?」
「你方允之,難道不是個廢物嗎?」
「至於真心,你也配我的真心?本宮養條狗養三年,它都知道衝我搖尾巴,你方允之會搖嗎?」
抽的我手都麻了,我將鞭子扔在地上,冷笑一聲:
「能入本宮的眼,你們方家就該喫齋唸佛了,你既然自詡懷才不遇,那本宮就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是本宮擋了你的仕途。」
「希望下次見面,方大人可千萬,別衝着本宮搖尾巴!」
大鬧了一場之後,我帶着人趾高氣昂地離開了方家。
馬車上,我摸着顏色淺了一些的鐲子,語氣不解:
「方允之救你命了?」
碧玉鐲子微微閃了閃,顏色漸漸暗淡。
-15-
夜晚,我派去盯着方雨凝的人來回話,說方雨凝將我白天給的藥偷偷放進方允之的茶水裏了。
我瞭然,並沒有任何意外,人性就是這樣。
Ṫŧṻₗũ²那天過後,我暫時離開了京城,不爲其他,當初在姜鸞死後,方允之成了昌王的人,意圖謀權篡位。
昌王是姜鸞和皇帝的叔叔,雖然這兩個廢物點心合在一起也只是個大點心,但不能不防。
一個月之後,我拿着蒐集到的昌王意圖謀反的證據回到了京城。
皇帝大怒,昌王黨被集體斬首。
不僅如此,趙惜月也死在牢裏了。
那些因爲趙惜月被擼了官的衙內們早就把趙惜月和方允之恨得牙癢癢的了,給牢裏的人打了招呼。
趙惜月死不瞑目,死之前還喊着姜鸞的名字。
聽說她在牢裏一直在往外遞消息,求方允之救他,甚至連她曾經在教坊司接過的恩客都求過了。
但是牆倒衆人推,方允之連自己都顧不得了,哪裏還記得她這位青梅竹馬。
想起我給方雨凝的藥,也差不多了。
我派人給他們兄妹二人分別傳了消息。
方允之來時渾身酒氣,想來剛從秦樓楚館裏出來,眼睛卻是亮的。
「鸞鸞,你還放不下我是不是?這一個月你去哪裏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被膈應得不輕,讓他往遠點站。
「本宮不是說了,見面不要衝着本宮搖尾巴,之前三年都沒學會的,如今一個月,怎麼就學會了?」
我打量了一下,意有所指:「看來是身上的傷都好了?」
他眼底閃過一抹怨恨,隨即很快消失,聲音苦澀:
「你在報復我對不對?」
這一個月他被皇上奪了爵,削了官,母親也中風了,從前那些說他文采斐然的人再也不見他。
連青樓裏的姑娘都說他是一條喪家之犬。
「本宮只是讓你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
再說,這些不都是他曾經對姜鸞的所作所爲麼。
冷暴力,打壓,冷眼看着姜鸞被人欺辱。
如今這一切不過就兩個字:報應。
姜鸞從地獄裏送給他的報應。
「不過今日,本宮不是聽你廢話來的,本宮請你看場好戲。」
我打了個響指,暗衛進來在方允之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把他的嘴給堵上,然後綁成了糉子,扔在了屏風後。
與此同時,有人小心翼翼地敲響了雅間的門。
-16-
看見來人的動作,我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方姑娘,禮行得真不錯,跟一個月前,雲泥之別。」
方雨凝抖抖嗖嗖地跪在地上,臉上劃過一抹難堪。
「我已經按照公主說的做了,求公主放我一條生路。」
這一個月她算是看清了,長寧侯府又如何,方家又如何,不過都是皇家的一條狗。
皇家瞧上眼了,人人捧着,瞧不上眼扔一邊了,那比路邊的垃圾都不如。
「方姑娘這話真有意思,本公主有吩咐你做什麼嗎?」
方雨凝一愣,急急忙忙開口:
「你說了啊,是你讓我把藥下到哥哥的杯子裏,我真的做了,哥哥都染上花柳病了,你不能言而無信,你說了的……」
方允之在屏風後面睚眥欲裂,滿臉癲狂:「方雨凝!」
「我是你的兄長!你怎麼敢!你怎麼敢給我下毒!」
方雨凝被方允之的聲音嚇得一抖,待屏風拉開之後,她瞬間臉色煞白:
「哥……哥哥……」
「不是我,不是我,是姜鸞,都是她逼我這麼幹的……」
我挑了挑眉:「方姑娘,本宮還在這裏呢,你怎麼睜着眼說瞎話呢。」
「本宮只是告訴你,要麼將這藥給方允之用,要麼將這藥給自己用,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將這些話都告訴你的兄長,你們商議着來對付我。」
「可沒想到,本宮剛將你送回去的那天晚上,你猶豫都沒有就給你哥哥用了。」
看來是被那人彘和杖斃李嬤嬤的事情嚇得不輕。
我懶懶起身:「兩位兄妹之間的爭端,本宮一個外人就不插手了。」
離去之前,我示意暗衛解開方允之的繩子。
方雨凝一臉恐懼,轉身要逃,被暗衛攔了回來。
剛走下樓,就聽到方雨凝一身慘叫。
掌櫃的進去一看,方雨凝的腦袋被砸得血肉模糊,已經沒氣了。
方允之雙目赤紅,滿臉癲狂,手上還有血,被當場抓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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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允之發狂殺了親妹妹這件事,在京城引發了軒然大波。
有人說方允之染上了花柳瘋了才這麼做。
有人說方允之的花柳是他親妹妹傳染的,他們兄妹亂倫,所以方允之才一氣之下殺了親妹妹。
更有人說方允之在牢裏還攀扯長公主,拿個藥瓶非說是長公主給他下毒,結果刑部找專人檢查了一下那瓶子的殘餘,只不過是些普通的麪粉罷了。
最後一個肯定沒人信了,因爲早在長公主出京城之前就已經寫休書休了方允之,只不過現在纔拿出來罷了。
一塊落在腳底的爛泥,誰還願意花心思去下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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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允之死在牢裏那天,我換了件紅色的衣服去了方府。
府中蕭瑟,沒有幾個人了。
老太婆躺在牀上,眼歪口斜,口水都控制不住,屋內滿是排泄物的味道。
看到我來,眼裏的怨恨像兩條扭動身體的毒蛇。
「我怕這府中沒人了,都沒人告訴你,你女兒死了,被你兒子親手殺的,你兒子也死了,一命償一命了。」
「啊……啊……」
她說不話,更動不了,卻還是顫抖着握起枕頭底下的刀喫力地指向我。
我後退一步,不想讓髒東西沾身。
離開的時候,身後一陣響聲,想來是她掉下了牀,我腳步都沒有停頓。
第二日,府中的人傳消息過來,說老夫昨夜去了,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僵了。
我點了點頭,將手裏的東西遞給綠竹。
她關門離開的時候,仍然有些疑惑:
「殿下,你什麼時候換了一個白玉手鐲啊,之前那個不是碧綠色的麼……」
是啊,白玉手鐲,我輕輕摸了摸。
……
這不是手鐲,這是法器,可以裝魂魄的法器,名曰安魂鐲。
第一次見到姜鸞的時候,是在地獄裏。
姜鸞的怨念沖天,繞得整個地獄都不得安寧,偏偏她又有功德加身,不能讓她魂飛魄散。
於是閻王找到了我。
我與姜鸞談這筆交易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我挑了挑眉:「ẗų⁽你可要想清楚,用你畢生功德換這麼一個報仇的機會,你恐怕下輩子投不了好胎,要麼早夭,要麼克親,註定孤苦一世。」
「不如喝下孟婆湯,忘掉這一切,你這輩子做的善事太多,有這麼多功德加身,下輩子肯定幸福美滿。」
但是姜鸞拒絕了,她說她要親眼看到那一家人遭到報應。
於是我與她簽訂了這場交易。
她的靈魂進了安魂鐲,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像她這樣怨念深的人。
因爲怨念消散的魂魄,進了鐲子,鐲子依舊是白色,而此刻鐲子幾乎呈翠綠色。
後來,我來到了這個位面,代替她的身份爲她報仇。
直到最後一人的死訊傳來,鐲子徹底變成了白色。
姜鸞的魂魄飄飄然懸在空中,對着我遙遙一拜:
「多謝神君。」
我點了點頭:「去投胎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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