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親生父母找回時,我已半步成仙。
他們卻想挖我靈根給假千金。
「不過一個凡界來的土包子,沅沅纔是我們的小師妹,這極品靈根就該給她!」
我娘拉着我哭訴。
「黎兒,把你的靈根給妹妹,我們定尋靈藥爲你療傷……」
我笑着點頭:「好呀。」
下一秒,劍氣縱橫。
我徒手挖出我爹、我娘、師兄、師弟……等人血淋淋的靈根。
隨手扔在慘無人色的假千金面前。
「選一個吧。」
「看看你親愛的家人,誰願意爲你,變成真正的廢物?」
țúₛ1
我身負長劍,立於天衍宗門前。
還未踏階而上,一個白袍修士便持劍攔路。
他的修爲已至金丹中期,在這方圓千里已算是不錯的天才。
他目光倨傲,對我上下打量。
「你就是陸黎?掌門那個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
神識掃過周身,他隨即嗤笑。
「哼,毫無靈力的凡人,也敢來攀親?」
「你可知你前日那封信,害得沅沅師妹哭了整夜,至今水米未進!」
哦,他說的應該是我前兩天寄的那封信。
那封信中言明瞭身份——我乃掌門血脈,而他們嬌養了十八年的紀沅沅,不過是仇家丟棄的孤女。
「不知。」
我目不斜視,抬步欲行。
「站住!」
劍鋒一顫,直指我心口。
「沅沅心地善良,不與你計較,但我決不允許你搶走屬於她的東西!」
「現在乖乖離開,我就饒你一命!」
我側眸,眼底一片冰寂。
「滾開。」
他分毫未退,反而更加憤怒。
「不識抬舉!一個凡界廢物,沅沅比你強萬倍!你如果還不離開,我就在這裏了結……」
話音未落,寒芒乍現。
血光飛濺。
他愕然低頭,看向自己胸口那巨大的血洞,又難以置信地望向我。
他至死不明白,一個「凡人」的劍爲何能快到超越他的神識感知。
「你……」
我垂眸,看着他滿臉扭曲痛苦,倒地抽搐的樣子。
手中長劍血珠滾落。
淡淡道:「已經很久沒人敢對我露出殺意了。」
-2-
當年,我被仇家拋下萬丈懸崖。
筋骨盡碎,經脈俱斷。
是師父救了瀕死的我,引我踏上生殺大道。
此道並非濫殺,而是以殺止惡。
若有人對我露出殺意,我殺了他後便可修爲大漲。
殺意越濃,修爲漲幅越高。
這麼多年死在我劍下的人,不知凡幾。
如今我半步登仙,神念一動便可覆滅這整座宗門。
師父說,只差最後半步——償生恩,斷塵緣。
方能修成生殺大道,一步成仙。
所以,我纔來了這裏。
爲了找到我的親生父母,償還生育之恩。
我抬眼,望向那個被萬千修士仰慕的天衍宗。
當然。
若他們也如方纔那蠢貨一般,對我心生殺念。
那便正好。
殺了他們,亦可成就我的大道。
-3-
「娘,我還是走吧……」紀沅沅淚如雨下,身子微Ŧũ⁰微發抖,「我佔了別人十幾年的位置,如今正主回來了,我還有什麼臉面留在這裏……」
掌門夫人蘇清婉心疼地將她摟緊,眼圈發紅。
「傻孩子,不許胡說!無論發生什麼,你永遠是孃的女兒!」
掌門紀滄海站在一旁,眉頭緊鎖。
侍立一旁的大師兄立刻上前,語氣憤慨:「師父!豈能因一封來歷不明的信就輕信此事?」
紀滄海沉聲打斷:「信上提及當年血煞宗調換嬰兒之事,我已派人查證,確有其事。」
他目光復雜地看向紀沅沅。
「沅沅……確實非我血脈。」
「至於門外那人,只需一滴精血,滴入驗親石,血脈真僞立即可辨。」
紀沅沅聞言,哭得幾乎暈厥。
大師兄心疼不已,「沅沅,別怕,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小師妹。」
一片混亂中,我徑直走入大殿,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悠然於主位落座。
「倒茶。」
滿殿死寂。
「你是何人?!」大師兄厲聲喝道。
我抬眸道:「陸黎。」
「你就是……」
我利落地伸出手腕,「驗便是。」
紀滄海面色凝重,取出一方古樸石盤。
在我指尖血滴落的瞬間,石盤亮起。
「你……你當真是我們的女兒……」紀滄海看着異象,喃喃自語。
一旁的紀沅沅臉色「唰」地白了,像受驚的小兔般縮進蘇清婉懷裏,瑟瑟發抖。
蘇清婉立刻將她緊緊摟住,滿臉心疼。
-4-
恰在此時,侍女奉上茶點。
我旁若無人地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放肆!」大師兄厲聲指責,「你就算在凡界長大,難道連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嗎?身爲小輩,豈能安坐主位!」
我聞言,微微一頓。
小輩?
真是……好久沒聽過的稱呼了。
修仙界,以實力爲尊。
我已半步登仙,所至之處,萬修俯首,皆稱前輩。
紀沅沅立刻帶着哭腔「解圍」。
「大師兄別怪姐姐……姐姐在凡間一定喫了很多苦,沒人教她這些規矩,她不是故意的……」
我放下茶盞。
「規矩是留給客人的。我回自己家,需要守什麼規矩?」
我的目光掃過她和大師兄,「倒是二位,很懂做客之道。」
「你……」紀沅沅臉色發青,看起來甚是滑稽。
紀滄海嘆了口氣,試圖緩和氣氛:「黎兒,過去你受苦了,爲父定會好好補償你。說吧,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我抬起頭,直接切入正題。
「不必,我今日歸來,只爲償還生育之恩。」
「你們可以向我提一個願望,無論是什麼,我必爲你們實現。」
他們皆是一愣,隨即面面相覷。
「好孩子,報恩的事不急,」紀滄海擺擺手,語氣敷衍,「你且先安心住下,熟悉宗門,日後再說。」
我心中瞭然。
他們不信我一個「凡人」能有何作爲。
也罷,這「償生恩」的具體契機尚未明晰,我姑且留下,靜觀其變。
就在這時,一名弟子連滾帶爬地衝進大殿,聲音驚恐。
「掌門!不好了!三、三師兄……他、他被人斬殺于山門外!」
滿堂皆驚。
紀沅沅更是渾身一顫,臉上瞬間失了所有血色。
她猛地看向我。
我冷冷一笑,與她對視。
看來,那個在山門外對我露了殺意的蠢貨,與這位「好妹妹」脫不了干係。
-5-
掌門夫婦匆匆去調查三師兄之死,指派大師兄送我回住處。
一路無話,行至後山幽靜處,他驀地轉身,眼神如冰。
「廢物,別以爲驗明瞭身份就能飛上枝頭。」他語帶譏誚,「沅沅是雲間月,你不過是陰溝裏的泥,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我停下腳步,側眸看他,「你的腦子,是和你的眼界一樣狹隘嗎?」
他臉色一沉,「牙尖嘴利!凡界長大的東西,果然毫無教養!」
「教養?」我輕笑,「是對人的。對你,需要麼?」
他勃然大怒,殺意驟起。
「殺了你,沅沅便再無憂慮!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她落淚!」
他並指如劍,凌厲劍氣直刺我眉心——
他是元嬰期修士,這一擊足以讓「凡人」神魂俱滅。
然而,我只是微微側身,那劍氣便擦着耳畔掠過。
「你竟能躲開?!」他瞳孔猛縮。
我看着他,眼神漸冷:「我給過你機會了。」
一股無形巨力猛地扼住他咽喉,將他狠狠摜入一旁的深潭。
不待他掙扎,我抬手虛按,一股更恐怖的Ṭûₗ力量便將他的頭死死壓入水中。
「咕嚕……你……」
我緩步走到潭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第一罪,出言不遜。」
他剛掙扎着抬頭,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按回水下,嗆得涕淚橫流。
「第二罪,無故尋釁。」
再次按下,他在水下瘋狂踢蹬,氣泡翻湧。
「第三罪,妄動殺念。」
這一次,他在水下待了更久,掙扎的力度明顯減弱。
當他再次被提起時,臉上已滿是恐懼。
「饒……饒命……陸師妹……我錯了……」
他涕泗橫流,再無方纔的倨傲。
我俯身,聲音輕柔如鬼魅:「現在知道求饒了?」
他眼中迸發出希冀的光,拼命點頭。
「可惜,」我直起身,眼底一片漠然,「我從不給想殺我的人,第二次機會。」
最後一次,他被無形的力量拖入潭底,再無聲息。
-6-
三師兄與大師兄接連殞命,宗門內人心惶惶。
但無人懷疑到我這個「毫無修爲」的凡人身上。
直到二師兄沈雲舟出現,我不禁思忖:
那紀沅沅修的是何等邪道,竟能讓這麼多人前赴後țū́₈繼爲她送死?
但沈雲舟可比他那兩個師兄弟聰明得多,像只老狐狸,言語間滴水不漏。
他並非來尋釁,而是通知我:
掌門要舉辦認親大典,正式將我介紹給全宗。
先前將我晾在一邊,如今突然重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大典之上,紀滄海慈愛道:「黎兒,讓長老也看看你的資質。」
測靈石被抬上,臺下的竊竊私語立刻湧來。
「在凡界荒廢十八年,早就廢了,能有什麼資質?」
「沅沅師妹雖只是雜靈根,可也是築基中期了,這位……怕是連引氣入體都難吧?」
「空有血脈又如何?在修仙界,廢物就是廢物!」
紀沅沅立於一旁,淚光盈盈:「大家別這樣說姐姐……她受苦了,修爲高低不重要,能回家就好……」
她三言兩語,便將我塑造成欺壓她的惡人,引得衆人愈發憐惜。
我將手置於測靈石上。
靈石微光閃爍,顯現出練氣初期的字樣。
滿場頓時一片毫不掩飾的嗤笑。
「練氣初期?!我宗門雜役都不止這點修爲!」
「果然是個廢物,白白浪費了掌門血脈!」
紀沅沅眼底閃過一絲快意,紀滄海的臉色沉了下去。
就在衆人以爲鬧劇結束時——
轟!
測靈石陡然迸發出萬丈金光,一道纏繞着混沌之氣的龍形虛影沖天而起,龍吟震徹雲霄!
「混……混沌龍靈根?!」紀滄海猛地站起,聲音因極致震驚而扭曲。
臺下有見識的長老失聲尖叫:「古籍有載,上一個得此靈根者,早已飛昇仙界,壽與天齊!」
狂喜之後,紀滄海死死盯着我,痛心疾首。
「天縱之資,不愧是我的親生女兒……奈何你竟毫無修爲,錯過最佳築基之期,已是……不堪大用了!」
他捶胸頓足,「若你自幼在宗門長大,有資源栽培,如今修爲怕是已超越爲父的化神期!」
我垂眸不語,心中毫無波瀾。
化神之後,尚有煉虛、合體、大乘、渡劫。
我已渡過天劫,半步登仙。
此刻不過隱藏修爲,在他們眼中,自是「毫無靈力的凡人」。
眼見所有豔羨與驚歎都被我奪走,紀沅沅的指甲掐進掌心,嫉恨如毒火灼心。
她猛地痛哭出聲,「都是我不好,佔了姐姐的資源,我是個廢物……」
沈雲舟摟住她,看着我的目光如同一條毒蛇。
我冷眼掃過全場——虛僞的同情、赤裸的貪婪、還有那強壓下的嫉恨。
衆生百態,真是……無趣至極。
-7-
幾日後,掌門夫婦找上門來。
「黎兒,」蘇清婉面露難色,欲言又止,「你之前說,要償還生恩,答應我們一件事……」
就在這時,紀沅沅與沈雲舟「恰好」趕來。
「爹,娘!」紀沅沅噗通一聲跪下,淚如雨下,「求你們別再爲沅沅費心了!姐姐好不容易回來,我……我怎能搶她的東西……」
她哭得幾乎暈厥。
沈雲舟立刻上前,言辭懇切。
「師父,師孃,請以大局爲重!師妹她靈根有缺,大道無望,終日以淚洗面,長此以往,恐傷及根本啊!」
他話鋒一轉,看向我,語氣中充滿誘惑。
「但若陸師妹願獻出極品靈根,那便不同了。對無法修煉的你而言,此物形同虛設。」
「宗門願以無數天材地寶補償,甚至可爲你尋來新的靈根,保你一世富貴無憂!」
我心中冷笑。
他們以爲ťůₙ我不知道——強挖靈根,對凡人而言,與虐殺無異。
爲了紀沅沅,他們竟想犧牲親生女兒的性命。
紀滄海與蘇清婉臉上閃過一絲掙扎與不忍。
但那抹猶豫,在紀沅沅絕望的哭泣和沈雲舟的勸說下,迅速消散。
在他們即將做出決定的瞬間,我平靜開口,做最後的提醒。
「我承諾償還生恩,必會兌現。」
「但,願望若由惡念催生,便會種下『殺因』。」
「此因果,需由許願之人,親自承擔。」
四人聞言,神色各異。
紀滄海眉頭緊鎖,蘇清婉面露惶恐,沈雲舟神色陰晴不定。
唯有紀沅沅,眼底掠過一絲難以抑制的狂喜。
我從納戒中取出了一個黑色木盒。
掌門夫婦心頭莫名一悸。
我抬頭道:「在你們做決定前,這個先還給你們。」
-8-
盒中是一枚溫潤的先天胎玉,其中封存着一道鮮紅的血痕。
「此玉伴我出生,是生命伊始的見證。」我聲音平靜,「這道血痕,是母親的精血與我臍帶血相融所化。」
「這…這是你的胎玉?」蘇清婉瞳孔震顫,淚水瞬間盈滿眼眶,「我當年以爲在逃亡路上遺失了……」
她顫抖着伸出手,想要觸碰它。
就連紀滄海臉上都出現了一絲動容。
我悄然開啓透靈眼,看到了他們被喚起的記憶——
暴雨傾盆的茅草屋,蘇清婉歷經三天三夜難產才生下我。
她臉色蒼白卻滿眼愛意地輕吻我的額頭。
紀滄海笨拙地抱着初生的我,笑得像個孩子。
他們用僅剩的布料包裹着我,發誓要護我一世周全。
「噗——」
紀沅沅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灰敗ẗúₒ,整個人軟倒在地。
「沅沅!」
所有思緒被打斷,蘇清婉和紀滄海立刻衝了過去。
「爹、娘,別管我……」紀沅沅氣若游絲,淚珠滾落,「姐姐回來了,你們一家團圓就好……讓我自生自滅吧……」
沈雲舟適時上前,沉痛道出「真相」。
「師父,師孃!沅沅師妹因爲急於突破,走火入魔,傷了根基!唯有移植更強的靈根才能救命!」
「她是不想宗門因她蒙羞,不想讓二老被議論後繼無人,才拼命修煉至此啊!」
蘇清婉緊緊抱住紀沅沅,紀滄海也紅了眼眶。
沈雲舟趁勢追擊,細數紀沅沅過往的「孝順」。
「沅沅雖非親生,卻會在師孃病榻前侍奉湯藥整整七日!會在師父閉關時,寸步不離地守在洞府之外!」
「她十幾年來的陪伴與付出,難道還比不上一道虛無縹緲的血脈嗎?」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有些人空有血脈,卻與你們形同陌路。而沅沅,纔是真正傾盡所有、深愛着你們的人啊!」
「她已經一無所有,難道連活下去的資格都要被剝奪嗎?」
紀滄海與蘇清婉對視一眼,最後一絲猶豫在紀沅沅痛苦的呻吟中徹底湮滅。
他們緊緊抱住她,做出了最終的選擇。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我給過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是他們,親手斬斷了這份血緣。
與此同時,我清晰地感知到,他們在我腳下提前布好的噬靈陣法,正發出微弱的光芒。
陣法即將全面啓動,準備吞噬我的靈根。
-9-
「黎兒,」紀滄海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虛僞的痛惜,「若非當年變故,以你的資質,必能光耀宗門……」
「但命運弄人,這些年是沅沅承歡膝下,她待我們如此孝順,你定然不忍見她殞命吧?」
蘇清婉立刻接話,嗓音溫柔卻字字如刀:「好孩子,莫怕。只是將靈根給你妹妹,於你無礙的。往後爹孃定會千百倍補償你,待你如珠如寶。」
我看着他們精湛的表演,只覺得諷刺。
「既然情況如此緊急,」我挑眉,目光掃過他們,「二位何不將自己的靈根挖出來給她?化神期靈根,難道不比我這個『凡人』的更有用?」
二人瞬間語塞,臉色難看。
「胡言亂語!」紀滄海惱羞成怒,「我等乃宗門支柱,豈能自損修爲!你一個凡胎,懷璧其罪,這等極品靈根在你身上亦是禍端!我們也是爲了你好!」
「姐姐……你別怪爹孃……」紀沅沅適時地哭泣起來。
沈雲舟立刻厲聲指責:「陸黎!他們是你親生父母,你竟如此尊卑不分,口出惡言!」
他們終於失去了耐心,徹底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夠了!」紀滄海喝道,「你既承諾答應我們一個願望,此刻便立下天道契約!不可反悔!」
「可以。」我乾脆應下。
一道金光契約浮現於空。
「我們的願望是——」他們的眼中迸發出貪婪的光芒,「要陸黎的混沌龍靈根!」
契約光芒大盛,意味着天道見證,誓言已成。
「成了!」他們臉上是無法抑制的狂喜,彷彿已看到宗門未來的種種榮耀。
我卻忽然笑了,笑聲冰冷中帶着嘲諷:「你們的殺意,我收到了。」
下一刻,他們腳下精心佈置的噬靈陣法驟然逆轉!
磅礴的劍氣自我周身爆發,瞬間撕裂了他們的丹田。
「呃啊——!」
在他們驚恐萬分的目光中,我抬手虛抓,兩道血淋淋的靈根便被硬生生剖出,扔在他們面前。
我垂眸看着癱倒在地、修爲盡廢的兩人。
「我這次來,是爲了償還你們的生育之恩。你們予我生命,是生因;但今日你們種下惡念,是殺因。」
「既然你們真心想要我的性命,那從此以後,我們便因果兩清了!」
-10-
紀滄海與蘇清婉癱倒在血泊中,靈根被生生剜去,修爲盡散。
他們面色死灰,大口嘔着血。
「妖…妖女!你用了什麼邪術?!」紀滄海目眥欲裂。
我垂眸看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我提醒過,惡念生『殺因』。你們既想殺我,便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目光轉向瑟瑟發抖的紀沅沅,我輕笑:「妹妹,你不是急需靈根麼?地上這些,挑一個吧。」
「你不是我女兒!我女兒絕不會如此狠毒!」蘇清婉尖聲嘶吼。
「難道你們的親生女兒,就該乖乖獻出靈根,任你們宰割?」我語帶嘲諷,「這般道理,倒是聞所未聞。」
就在這時,一道凌厲勁風自身後襲來!
沈雲舟的九節鞭如毒蛇出洞,裹挾着毀滅一切的氣勢,瞬間將整座殿宇夷爲平地。
我頭也未回,反手一抓便扼住鞭梢,稍一用力,長鞭竟調轉方向,以更恐怖的速度倒卷而回。
「噗——」
鞭影閃過,沈雲舟的分身瞬間神魂俱滅。
他本體也遭受重創,踉蹌倒地,鮮血狂噴。
「啊——!!!」
紀沅沅嚇得尖叫後退,卻被我甩出的捆仙鎖牢牢縛住。
「陸黎!你投靠妖道,嫉妒成性,實在可悲!」
沈雲舟強撐着厲喝,試圖激怒我。
「你以爲憑藉邪術就能贏得一切?沅沅心地純善,你連她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他嘴上叫囂,暗中卻飛速結印,一道隱祕的傳訊陣法悄然而成——他在召喚宗門衆人。
我早已察覺,卻並未阻止。
自從踏入這個宗門,惡意便如影隨形Ţű̂₁。
我纔是被奪走一切的人,爲何他們所有人都恨我入骨,盼我消失?
既然如此,這些洶湧的惡意,剛好可以化爲我登仙之路的養料。
沈雲舟見我沒有反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以爲我不過如此。
他再次開口,還想繼續激怒我。
我已然厭煩,直接打斷他:「既然你如此情深義重……」
劍光一閃,沈雲舟的靈根已被我剜出,隨手扔在紀沅沅腳下。
「我便讓她,多一個選擇。」
-11-
沈雲舟看着地上那屬於他自己的、血淋淋的靈根,徹底崩潰了。
「賤人!妖孽!」
他面容扭曲,嘶聲咆哮,再無半分往日僞裝的溫雅。
我笑出聲來,「無能狂怒。」
他聞言,臉上忽然扯出一個猙獰而瘋狂的笑容:「妖女!你以爲你贏了?你死到臨頭了!」
話音未落,天地驟然變色!
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從天而降,化作一尊銘刻着無數玄奧符文的鎮妖塔,將我籠罩其中。
與此同時,數十位長老率領着成百上千的宗門弟子蜂擁而至,結成殺陣,將我團團圍住。
「伏魔大陣已成!妖女,還不伏誅!」一個鬚髮皆白的長老厲聲喝道。
沈雲舟狂笑着,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從上古時期傳下的鎖仙鎮妖塔!專克一切邪祟妖物!任你手段通天,在此塔神威之下,也不過是螻蟻!」
他對着衆人大喊:「大家看清楚了!她一介凡軀,卻能力壓我等,不是投靠了妖道是什麼?她定是血煞宗派來複仇的妖物!」
衆人羣情激憤,唾罵如潮水般湧來:
「我早就看出她心術不正!從那種骯髒地方爬出來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白眼狼!竟然對親生父母下此毒手,畜生不如!」
「她身上雖然流着掌門的血,但天生就是惡種!沅沅師妹就算在她那環境,也絕不會變得如此歹毒!」
蘇清婉也哭喊着:「當初我就不該生下你!孽障!」
我被圍在中央,聽着這些荒謬的指責,只覺得可笑。
「一羣蠢貨。」
「死到臨頭還嘴硬!啓動鎮妖塔,讓她形神俱滅!」紀滄海怨毒地吼叫。
鎮妖塔光華大盛,毀滅性的力量轟然壓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期待能看到我被碾爲齏粉。
紀沅沅臉上更是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
轟!!!
一股浩瀚如星海的恐怖威壓,以我爲中心轟然爆發。
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神魂之上!
無論是長老還是弟子,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他們雙腿一軟,盡數癱跪在地,瑟瑟發抖。
「這……這是……渡劫期?不……是半步真仙!」一位長老驚恐得語無倫次。
他們惶恐地抬頭,不明白爲何會引來這等傳說中的存在。
難道……是爲了鎮壓這沖天的「妖氣」?
在衆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他們的鎮宗之寶——鎖仙鎮妖塔,竟如溫順的寵物般縮小,落入我的手中。
我踏空而立,周身仙光繚繞,髮絲無風自動。
垂下眸,俯視着腳下如螻蟻般跪伏的衆人。
聲音平靜,卻響徹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現在,看清了麼?」
「誰,纔是螻蟻。」
-12-
死寂之中,一個資歷最老的長老死死盯着我髮間一枚看似普通的白玉簪,猛地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變調。
「淨…淨世玉簪!您是……戮仙君陸黎?!」
他噗通一聲跪伏下去,幾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個名震修仙界的傳說。
「是那位師承寂滅老祖,修行生殺大道,於三界論道會上以一己之力連斬九大魔尊,挽救蒼生,被尊爲『血屠修羅,慈悲菩薩』的……戮仙君?!」
全場瞬間譁然!
寂滅老祖——
那位曾離飛昇僅一步之遙,卻在仙魔大戰中爲護佑蒼生自損修爲的絕世強者。
他此生唯一親傳弟子,就是戮仙君。
而戮仙君,雖是散修,卻以生殺大道聞名——掌生斷死,只誅邪妄,不傷無辜。
她剷除的魔窟邪修,比許多名門正派百年所爲還多。
其名號,是真正用無數妖魔邪祟的屍骨堆起來的。
而眼前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女子居然就是她!
紀滄海與蘇清婉如遭雷擊,徹底僵在原地。
他們無數次聽聞過那位驚才絕豔的戮仙君的事蹟,卻做夢也想不到,那傳說中的存在,竟是他們處心積慮要挖去靈根的親生女兒!
「不…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是……」
紀沅沅失聲尖叫,姣好的面容因極致的嫉妒和震驚而扭曲。
她猛地撲向蘇清婉,故技重施:「娘!娘你信我,她一定是冒充的!她……」
「滾開!」紀滄海竟反手一個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目眥欲裂,「都是你這賤人惹的禍!若非你一直蠱惑我們,怎麼可能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她又被蘇清婉一把推開,跌倒在地。
蘇清婉轉而對我哭求:「黎兒!是娘錯了!娘瞎了眼!我們母女連心,血濃於水啊!娘心裏一直是愛你的……」
就在這時,沈雲舟卻溫柔地扶起了紀沅沅。
紀沅沅眼中剛燃起一絲希望,下一瞬——
「噗嗤!」
他的長鞭竟毫不留情地貫穿了她的丹田!
「你……」紀沅沅低頭看着腹部的血洞,眼中滿是驚愕與絕望。
沈雲舟看都未看她一眼,棄如敝履般將她甩開,隨即跪倒在地,膝行至我面前,臉上堆滿了諂媚。
「仙君!弟子一直被這妖女矇蔽!今日得見真人仙姿,方知何爲雲泥之別!弟子願爲您當牛做馬……」
我看着這荒唐至極的衆生相,終於輕笑出聲。
我的目光掃過紀滄海與蘇清婉,「若我今日仍是毫無修爲的凡人陸黎,此刻早已被你們剖開丹田,靈根盡失,成了一具枯骨了吧?」
「至於你們對她的愛?」我又瞥向奄奄一息的紀沅沅,「不過是捨不得十幾年來傾注的資源罷了。」
「當我『無用』時,你們便冷待我,希望我識趣消失;當發現我有『價值』時,便毫不猶豫地決定犧牲我,換取宗門的『光輝未來』。」
「你們所謂的生恩,所謂的愛,在利益面前,不堪一擊。」
「今日,我便以生殺大道,來了結這顆由你們親手種下的惡果。」
-13-
我懸立空中,仙力在指尖凝聚,毀滅的氣息如浪潮般席捲,整個宗門都在威壓下顫抖。
「仙君饒命!仙君與我等無冤無仇啊!」
一個長老涕淚橫流,猛地將奄奄一息的紀沅沅像垃圾一樣拖拽出來,獻寶般推至人前。
「都是她水!是她在蠱惑人心,挑撥離間!我等願將她交由真人,任您千刀萬剮,只求換我等一條生路!ťū́⁻」
紀沅沅癱軟在地,臉上血色盡失,她看着這些昔日寵愛她的人,眼中滿是驚惶與難以置信。
「不…你們說過……就算姐姐回來,我依然是你們最疼愛的女兒啊!爹,娘!師兄……若是大師兄和三師兄還在,他們絕不會……」
「看來,」我平靜地打斷她,「真的是你讓他們來殺我的。」
紀沅沅猛地抬頭,瞳孔驟縮,「……是你!是你殺了他們!」
我脣角微勾,笑意冰冷。
「他們,就是你們的未來。」
絕望與怨恨徹底吞噬了她,她歇斯底里地指着我咒罵:「陸黎!你這賤人!妖女!你不得好死——!」
看着她癲狂的模樣,我忽然覺得甚是有趣。
「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我的靈根麼?」
「我給你一個機會。」
目光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衆人,我緩緩開口。
「在場任意一人的靈根,任你挑選。只要有人自願剖出靈根獻予你,並自絕性命,我便饒恕其餘所有人。」
霎時間,衆人臉色劇變!
紀沅沅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瘋狂地爬向曾經最「疼愛」她的人們。
「爹!娘!二師兄!趙長老!救救我!你們不是最疼沅沅了嗎?求求你們……」
然而,她爬向哪裏,哪裏的人羣便如避蛇蠍般驟然後退。
「滾開!你這掃把星!」
「都是你害的!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連累我們!」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推搡瞬間演變成混戰。
「李長老!你去年私吞祕境資源,別以爲無人知曉!你這等蛀蟲,合該爲宗門犧牲!」
「放屁!王管事,你剋扣弟子丹藥中飽私囊,有何臉面說我!」
「是你!當初就是你提議挖仙君靈根!」
「是你先動的手!」
咒罵、揭短、推諉……
昔日道貌岸然的修士們,此刻爲了活命,廝打在一起,法寶亂飛,靈氣暴走,場面混亂不堪,醜態百出。
我立於空中,冷漠地俯瞰着這由我親手點燃的、由他們內心最深的惡念所驅動的鬧劇。
-14-
混亂中,不知是誰率先嘶吼:「紀滄海!蘇清婉!這一切皆因你們縱容養女、苛待親女而起,理應由你們承擔!」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對狼狽不堪的掌門夫婦身上。
他們靈根已失,修爲盡廢,在衆人的圍攻下只能抱頭鼠竄,毫無尊嚴可言。
「你們養了她十幾年,爲她犧牲難道不是天經地義?!」有人厲聲質問。
就連紀沅沅也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哭喊着:「爹!娘!你們就最後疼沅沅一次吧!」
絕望與怨恨吞噬了所有人,他們竟真的朝曾經的掌門夫婦痛下殺手。
紀滄海與蘇清婉在圍攻中鮮血淋漓, 最終耗盡最後力氣啓動了一件空間法寶, 驟然消失。
「他們定是躲進了後山禁地!」沈雲舟立刻高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用火攻!逼他們出來, 或者……直接燒死!」
衆人早已殺紅了眼, 聞言立刻催動法訣, 滔天烈焰瞬間吞沒了後山。
然而, 通過透靈眼,我看到後山中的兩人已被逼至絕境。
「既然不給我們活路……那便一起死吧!」
紀滄海面容扭曲, 在瘋狂中催動了掌門印信——那是引爆後山所有防禦陣法的最終機關。
轟——!!!
地動山搖!比烈火更狂暴的爆炸自地底沖天而起!
火光映天,慘叫不絕。
所有的貪婪、背叛、殺意與虛僞,連同他們脆弱的生命,最終都在這片他們親手引發的爆炸中, 化爲焦土與灰燼。
-15-
我行走於仍在燃燒的廢墟之上。
在一塊焦黑的巨石下,我看到了那枚先天胎玉,它已經裂成碎片。
那道象徵血脈相連的血痕,也黯淡消散。
胎玉碎,生恩盡。
我抬起頭,只見天際雲開霧散, 一道純粹而威嚴的金光穿透雲霄, 精準地落於我身。
我知道——
因果已了,塵緣已斷。
我的「生殺大道」, 於此刻, 圓滿無瑕。
-16-
金光接引,仙門洞開。
一段早已被塵封的回憶,帶着陽光和泥土的氣息,湧入我的腦海。
那日, 師父正挽着褲腿, 在他那片寶貝菜地裏忙活,毫無絕世高人的風範。
他忽然直起腰,丟給我一顆剛拔出來的、還帶着泥的蘿蔔。
「丫頭, 別老苦大仇深的。你看這種子,埋進最髒最黑的土裏, 才能⻓出最水靈的菜。」
他啃了一口蘿蔔, 咔嚓作響,笑眯眯地看着我。
「這人間啊,跟咱這菜地一個理兒。善惡是養分, 因果是收成。」
「你修的不是殺戮, 是平衡。」
「去吧, 去把你的『地』種好。等你啥時候覺得腳下的泥不是束縛,而是託着你向上的力量時,你就成了。」
當時我只覺這是師父的頑笑話, 如今站在仙⻔之前,回望來路——
那些我曾深陷的泥濘, 那些欲將我吞噬的黑暗,此刻皆在腳下,熠熠生輝, 託舉着我,邁向蒼穹。
我一步踏出, 身融金光。
師父,您瞧。
這片地,我種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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