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帶回一個好兄弟。
一看就是女子。
偏偏夫君不知,與她舉止親暱。
我正要揭穿她的身份,眼前飄過文字:
【男主早就發現女主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啦!】
【男主還給女主洗小褲,甜死我了!】
【原配這個封建餘孽能不能快點去死啊,我們妹寶可不做小三!】
-1-
容裕回來時,身邊有一個白衣小公子。
小公子塗脂抹粉,嗓音尖銳。
我仔細一瞧,竟有耳洞,身量還比我矮上一截。
本以爲是太監,沒想到是女子。
眼前突然出現奇怪的文字:
【男主原配就長這樣?看起來比我們妹寶老了起碼十歲。】
【穿這麼騷,粉也太厚了,化了三個小時妝吧!這麼努力男主也不會愛上她,真可憐~】
這是什麼?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容裕已經皺了眉:
「愣着幹什麼,沒看見有客人?」
「對了,你記得去買兩條魚,晚上做糖醋魚。」
容裕不喜歡喫魚。
我是喜歡喫的Ťŭ̀₆。
但顯然這糖醋魚不是爲了我。
果然。
那小公子名叫沈小初。
她與容裕勾肩搭背道:
「表現不錯,還記得你爹愛喫什麼!」
爹?
這裏還有第四個人?
我疑惑之際,文字已經樂開了花。
【哈哈哈看原配那蠢樣!】
【妹寶性格大大咧咧,在現代就是大姐頭,有一羣小弟,要不是被人推下樓穿越了,還輪不到男主呢!】
接收的信息太多,我腦子裏一團亂。
沈小初道:「走,帶我看看你的狗窩去!」
說着,她就要拉着容裕離開。
我喚了一句「夫君」。
沈小初挑了挑眉道:
「你怎麼教的老婆,這麼煩人?」
容裕頭也沒回,應了句:「不用理她。」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些奇怪的文字有一點沒說錯。
得知容裕要回來,我確實起了個大早,好好洗漱打扮了一番。
可沒想到。
我們夫妻分別數月沒見,第一面竟是這樣。
明明,當年他求娶我時,還不是這樣的。
-2-
那年。
我在河邊洗衣服時,救了溺水的容裕。
沒什麼狗血的橋段,他也不是什麼流落民間的天潢貴胄,就是失足掉進了水裏。
容裕醒來後,瞧見我衣衫溼透的樣子。
他毫不猶豫地道:「我會給你個交代。」
容裕長了一副俊美的好相貌,還是秀才,是十里八鄉的小娘子都想嫁的郎君。
我毫不猶豫地應了。
容裕母親將我一頓臭罵,說,定是我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設計了她兒子。
可容裕不顧她的反對,依舊堅持娶我爲妻。
我陪他到京城趕考,賣豆腐供他寒窗苦讀。
金榜題名之日。
他補上了一根銀簪做聘禮,我歡喜了許久。
是從何時開始變得呢?
我沏了茶送去書房。
沒走多遠就聽到了裏面奇怪的響動。
【男主在手把手教妹寶寫古代的字,好甜蜜啊!】
【妹寶小屁屁貼着男主那裏,是不是硌着了(捂嘴笑.jpg)?】
【男主忍得好辛苦。】
【掃興,原配又來了。】
容裕不喜我進他的書房,他說:
「你不識字,進來也無用,還會打亂我的思路。」
「況且,書房不是女子該進的地方。」
可沈小初進去了。
我端着托盤的手指泛白,心底一陣酸澀怒意燒了起來。
不行!
我一定要揭穿沈小初的身份!
想着,我一把推開門——
書桌前貼在一起的兩人下意識分開。
容裕表情難看,臉上閃過羞惱:
「你來幹什麼,不會敲門嗎?」
「袁阿枝,不識字就算了,你的教養呢!」
教養?
我無父無母,無人教無人養。
容裕又不是不知。
我重重放下托盤,瞪着眼睛看向容裕。
我掐着自己的手心,強忍住淚水。
可開口時,依舊聲音帶着顫抖。
我指着沈小初道:「她不也不識字,爲何能進你的書房?」
【女配是不是有病啊,她配和妹寶比?】
【妹寶穿越過來前可是高中生,就算一直考全校倒數,也比原配這種文盲強!】
「小初見識非凡,才思敏捷,自然是不一樣的!」
「你休要胡攪蠻纏!」
容裕正要發怒,卻在看到我通紅的雙眼時,止住了聲。
半晌,他對沈小初道:「賢弟,讓你見笑了,委屈你迴避一下。」
沈小初撇撇嘴,不情不願道:
「你不說,我也要走,我懶得摻和你這種家務事,哼!」
我聽到她小聲嘀咕了一句「矯情」。
漂浮的文字刷過去密密麻麻的「嬌妻」兩字。
這些年,我努力學了好些字,但不知「嬌妻」是什麼意思。
許是罵人的。
自古以來,都喜歡用帶「女」字旁的字罵人。
容裕揉了揉眉心,道:
「你到底在鬧什麼?」
我迫不及待地要告訴他,沈小初是個女子。
容裕定是不知真相,才與她這麼親密,將她當做兄弟!
「夫君,你可知道,沈小初其實是個——」
我話音未落,眼前就飄過文字:
【男主早就發現女主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啦!】
【男主還給女主洗小褲,甜死我了!】
【原配這個封建餘孽能不能快點去死啊,我們妹寶可不做小三!】
【我知道你是女生,你知道我知道,這樣的曖昧纔是最甜的!】
眼前,容裕狠狠擰眉,眼神中的不耐煩清晰可見。
他眉頭緊鎖道:
「無憑無據之事,不要信口開河!」
「你把這事說出去,小初若真是女子,名聲就沒了,你叫她如何活下去?」
「袁阿枝,女子妒而生怨,家宅不寧,不堪爲妻!」
我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空白。
-3-
那一晚。
我睜着一雙眼,到了天明。
容裕到底知不知道沈小初是女子?
容裕若知道她是女子,爲何還要與她這麼親密?
我想不明白。
五年相濡以沫,難不成都是假的?
想到這裏,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緊了。
爲了懲罰我將沈小初趕跑了,容裕昨夜宿在了書房。
可我明明沒有趕她。
只因沈小初走前道:「看來你老婆不歡迎我。」
「我正好有個筆友也在京城,我去會一會他,過幾天回來~」
她分明是爲了見那筆友走的,卻要說是因爲我。
翌日。
我戰戰兢兢地服侍容裕用早膳。
左右沈小初已經走了,我沒必要和容裕因她爭執。
我這般告訴自己,心裏卻依舊難受得緊。
可這時,沈小初回來了。
「阿裕,快來迎接你爹!」
她明媚張揚,熟稔地喊着我夫君ƭú⁽的名字。
容裕板了一早上的臉驟然舒展。
他驚喜地看過去,卻瞧見了她身旁還有位錦衣玉冠的少年郎。
少年郎看着比沈小初年歲還小些。
模樣精緻,眉眼如畫,約摸也就十七八歲Ṭú⁵。
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嬌養的公子。
隨着沈小初出現,奇怪的文字也冒了出來:
【支持小奶狗,妹寶留了兩級,今年也才二十,男主都二十八了,怎麼滿足我們妹寶?】
【年上纔是最好磕的,年下懂什麼,一點經驗都沒有!】
【男主經驗豐富,看原配那騷樣就知道了,拿原配練好手,才能服務好妹寶!】
容裕的臉一下黑了下來。
他咬着牙根問道:「沈小初,他是誰?」
沈小初無辜地眨了眨眼道:「和你說過的,我的筆友!」
「你不是說他是女子嗎?你還與他寫信交流過小衣的樣式……」
說到這裏,容裕閉了嘴。
他若是再說下去,就要暴露他早就發現沈小初是女子的事情了。
兩人對話之時,少年郎的眼神掃了過來。
掃到我身上時,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他一副驚到了的模樣,呆呆地看着我。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我不自在地摸了摸臉頰。
少年郎趕忙遮掩似地輕咳了一聲,耳朵染上一抹紅。
【搞什麼,男二不會是看上原配了吧!】
【原配是有點姿色,但她身材太噁心了,像是做那種生意的,一股風塵味兒,噁心死了!】
【妹寶這種沒胸沒屁股的小可愛才是最棒的!】
我好看嗎?
我不知道,容裕從未誇過我。
以前在村裏時,我雖會被流氓騷擾,可村裏面只要是個女子,都會被騷擾。
新婚時。
容裕對我癡纏得厲害,還耽誤了去私塾。
婆母氣得罵我狐媚子,說若是容裕沒考上,都怪我。
我渾身痠痛,又被她罰跪了整整五個時辰。
直到容裕回來,心疼地將我抱回了房。
後來,我在京城賣豆腐。
經常有人嘴上不乾淨。
容裕自責道:「阿枝,怪我沒用,讓你只能忍氣吞聲。」
「待我金榜題名,一定不會再讓你受這份苦。」
再後來,容裕入朝爲官。
我確實不用賣豆腐了。
但他不曾帶我去什麼宴席,我不知旁人是如何看我的……
沈小初突然拔高的音量打斷了我的回憶。
她與容裕吵了起來。
「要你管,我想和誰結拜就和誰結拜,輪不上你指手畫腳!」
原來,沈小初又認了這少年郎當弟弟。
她道:「實話告訴你,裴琅月比你厲害一百倍!」
說着,她就拉着裴琅月離開了。
【喲喲喲,男主喫醋了!】
【男主現在只是個六品官,男二家世好,妹寶當然先和男二走咯,女孩子怎麼能喫苦呢!】
【等後期男主權傾朝野,自然能把妹寶抓回來,到時候嘿嘿嘿……】
就這麼一轉眼的功夫。
院子裏又回到只有我和容裕兩個人的狀態。
容裕額角青筋暴起,面容猙獰。
他猛然將桌子掀翻在地——
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
我寅時起來做的一桌早點,這下都得拿去餵狗了。
容裕毫不在意,甩袖而去。
因此,他未瞧見我被濺起的碎片劃破了臉。
他也沒看到滾燙的羹湯澆在了我的胸口。
胸口被燙得火辣辣的,我的心卻越發涼了下去。
我回屋換衣。
打開衣櫥,空蕩蕩的。
只有幾件補了又補的舊衣。
我走到梳妝檯前,妝盒裏是兩根銀簪。
一根是我嫁給容裕時帶的嫁妝,花掉了我所有的積蓄。
一根是後來容裕補給我的。
這就是我這五年的全部了。
按理說,容裕俸祿不少,日子應好了起來。
可幾乎都花在了官場的打點上,或是寄回老家給婆母養老。
我這五年,竟只換得了一根銀簪。
我握着簪子又哭又笑,任由眼淚水流了滿面。
哭到最後,昏睡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我想——
我不要再做容裕的妻子了。
太苦了。
-4-
第二日。
我迷迷糊糊剛醒,就聽見了容裕的聲音。
他竟來找我了。
我睜開眼,看到他有些疲憊又溫柔的眼神。
他眼下還有些青黑。
許是和我一樣,昨夜沒有睡好,或是根本就沒睡。
他手裏頭還拿着金瘡藥,撩開被子,爲我受傷的小腿擦了藥。
我彆扭地轉過了臉,不想看到他。
容裕輕輕嘆了口氣道:「阿枝,不要鬧小脾氣了,你就是仗着我拿你沒辦法。」
他伸手理了理我的亂髮,手指親暱地擦過我的臉頰。
「我與沈小初沒有男女之情,我只是氣她離經叛道,恐招惹禍端。」
「她認的那弟弟,是國公府的小侯爺,平日行事乖張狠厲,不知道已經殺了多少人,全靠家世被保了下來,你若是碰見可千萬要避開些。」
說完這些,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腰上,輕輕摩挲了起來。
他的呼吸離我極近,氛圍頓時黏膩。
我豁然坐起身,一把將容裕推開。
容裕愣了愣,畢竟之前這種事我從未拒絕過他。
他有些無奈道:「又鬧什麼?」
「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
他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根精美絕倫的玉簪。
玉雕的牡丹花栩栩如生,一看就很昂貴,價格能買幾十根,甚至上百根銀簪子。
「瞧瞧,喜歡嗎?特地給你買的。」
「若是喜歡就答應我,不要再生氣了,聽話,氣壞了就不好了……」
說着,他就將那根玉簪往我頭上戴。
我側身避開了他的動作。
容裕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的耐心消耗殆盡,沉下臉看向我道:「袁阿枝,連你都要和我鬧!」
「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不過是個村婦,若非嫁給我,你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中一片悲涼。
昨日我就已經想清楚了,可此刻真正聽到他心裏所想,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我的視野頃刻模糊。
容裕的目光觸及我的眼淚,神情頓時有些懊惱。
「罷了,是我說話重了……」
他放柔了語氣,安慰着我。
這時,外頭傳來清脆的女聲:
「阿裕,你爹我決定大發慈悲原諒你了,還不快出來!」
「你剛纔要送我那根牡丹花簪子,我改主意了,給我吧!」
容裕正要擦拭我眼淚的手,沒有一刻停留就收了回去。
他眼中閃過驚喜,毫不猶豫大步走了出去。
-5-
我將窗戶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透過縫隙,我看到了容裕和沈小初。
還有那些熟悉的文字。
【男主追妻火葬場,誰叫你昨天兇妹寶了!】
【男主昨晚在妹寶住的客棧門口站了一夜,還花了全部銀子給妹寶買簪子,但被妹寶拒絕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但我們妹寶可是心地善良的小天使,還是原諒男主啦!】
他們站得極近,沈小初幾乎要靠在容裕懷裏。
而我身爲容裕的正妻,卻像一隻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只能躲在這裏偷偷看着他們的甜蜜。
我不想和容裕爭吵。
他讀書多,還是官老爺,我吵不過,也爭不過。
我默默關上了房門,開始收拾我的行禮。
當年,因爲婆母極力反對,所以容裕未帶我去衙門登記。
我們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入了洞房。
卻沒有什麼書面的東西佐證我們夫妻的關係。
所以,容裕入朝爲官後,孤身一人出席那些正式場合,也無人問他妻子在哪裏。
因爲,沒有同僚知道他有妻子。
便是偶然得知我,也只當我是他的丫鬟或是妾室。
我曾因爲這個和容裕吵過,他總是推脫等忙完,過一段時間就帶我補手續。
過一段時間。
過一段時間。
就這麼過了許久。
成親五年。
我依舊是袁家阿枝。
他依舊是潔身自好的容大人。
如今看來,倒是件好事。
窗外。
沈小初說要去青樓開開眼,容裕神色寵溺地說了句「胡鬧」。
往昔,爭吵時,我口不擇言說兩句氣話,他都說我沒有女子的端莊。
怎麼到了沈小初這裏,便什麼都由着她了?
我不該再想這些了。
五年的感情不惜一朝戒斷,但我該學着習慣了。
習慣往後不再關注容裕,習慣往後再也沒有容裕這個人。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我收回了視線。
我的行禮不多,銀兩也很少,只夠維持基本的家用。
我想了想,打開了容裕的衣櫃。
他的衣服比我多很多,畢竟他現在是官身,是要用衣服撐場面的。
我挑了一些不應季的衣服。
轉頭,我又去了容裕的書房。
我識了很多字,可以挑那些雜書。
找書時,我看到了一抽屜的畫軸。
鬼使神差地,我打開了畫軸。
畫上都是同一個人,長着沈小初的臉,穿着一身女裝。
想來,這是容裕自己意淫的沈小初的樣子。
我忽略心裏的難受,將畫軸放回了遠處。
他畫得一般,估計不值錢,我不要。
當日。
容裕陪着沈小初逛青樓。
我去了當鋪,將那些衣服和書籍都換成了銀子。
一整袋子銀子到手時,我還有些不真實之感。
這是我頭一次摸到這麼多銀子。
走着走着,我路過了硃紅牌匾高高掛着的國公府。
我靈光一閃,走上前與門衛道:
「大哥,有人託我給小侯爺帶句話,容大人去逛青樓了。」
明令禁止官員狎妓。
容裕與裴琅月是情敵關係。
容裕這麼討厭裴琅月,想來裴琅月也是討厭他的。
至於這話能不能帶到裴琅月,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也沒那麼強求個結果,說完就走了。
懷裏的銀子沉甸甸的。
我心口盈出一陣滿足,走着走着便哼起了小曲。
剛纔那些不快似乎被拋到了腦後。
我想着剛纔買的去青州的船票。
最早的也要在七日後。
七日。
七日。
我離開要等七天。
大夫開方子一次開七天的份。
人死了也要頭七。
怎麼什麼事情都要七天?
我有點等不及了。
-6-
容裕是第三日纔回來的。
他回來時一瘸一拐,顯然是捱了板子。
沈小初攙扶着他。
【我哭死!】
【那些官兵衝進來時,男主第一反應就是掩護妹寶逃跑!】
【男主以爲妹寶女扮男裝是因爲犯了什麼事,所以看到官兵下意識就保護妹寶!】
【要不是爲了給妹寶爭取逃跑時間,男主也不會自投羅網被那些官兵抓住!】
容裕太重,沈小初偷偷撤了些力,兩人差點摔倒。
沈小初撅着嘴道:「你就不能自己走嗎?」
「讓你陪我逛個青樓,我都還沒來得及看漂亮姐姐,就被你連累了!」
容裕苦笑了一聲:「辛苦賢弟了,等下我安排人給你燉碗燕窩補補。」
我愣了愣。
銀兩有限,家裏並無傭人。
容裕說的安排人,是指安排我嗎?
家裏又哪來的燕窩?
沈小初聽見「燕窩」兩字,眼睛亮了亮道:「這還差不多!」
「我聽說你們這個時代補品都是純天然的,不像我們未來都是添加劑,我倒要嚐嚐好不好喫!」
【妹寶好貪喫,好可愛啊!】
容裕看到了我。
他張口道:「阿枝,你去買燕窩回來,要買最好的。」
他許是以爲我沒聽見剛纔的對話,補充了一句:
「我受傷了,要補補。」
我面露爲難地看着他:「夫君,家中並無閒錢……」
當着沈小初的面被下了面子,容裕臉上一閃而過羞惱。
「怎會無閒錢,我月初給你的錢呢!」
只有半貫銅錢,哪夠家中開支?
少的都是我偷偷出去買豆腐補貼的。
見我面露難色,容裕直接從袖子裏掏出一兩銀子扔給我。
「這總夠了吧!」
我接過銀子,應了聲「好」。
我轉身往外走時,突然聽到容裕道:
「對了,你不問問我,是怎麼受的傷、傷得重不重嗎?」
他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中有一絲不解。
我一噎,連忙道:「我着急去給你買燕窩,一時忘了……」
這理由,我不知容裕信不信。
容裕還未開口,沈小初道:「磨磨唧唧地幹什麼,我都快餓死了!」
容裕便不再問了,我順勢離開。
跨過門檻時,我聽到沈小初問道:「燕窩明明是給我喫的,你爲什麼說你要喫?」
「小貪喫鬼,說是我喫的,她才能更上心去做,你才能喫到好喫的。」
很久之前。
曾在鄰居詢問我可還有親人在世。
我編造了一個在邊塞跑貨的強壯二舅。
這事後來不知怎麼的,被容裕知道了。
我辯解道:「我只是怕被人小瞧了,知道我無倚仗,來欺負我……」
他冷着臉告訴我,人可以窮,但不能撒謊,他不想有一個謊話連篇的妻子。
我唯唯諾諾道歉,被他說得抬不起頭來。
可現在,他爲了沈小初,眼睛眨也不眨就騙了我。
還不止一次。
-7-
很快,我就到了集市上。
我對燕窩着實陌生。
我猜想,容裕應該也和我差不多,最多是宴席上喫過一兩次。
說來也巧。
那會兒爲了供容裕讀書,除了賣豆腐,我還做過幫傭。
一次一個大戶人家舉辦生辰宴,臨時缺丫鬟,我便去了。
散場後,收拾殘羹冷炙時。
另一個姑娘拉着我偷偷嚐了一口燕窩。
「這可是富貴人家才喫得起的好東西!」
「也就那樣吧。」
我還記得當時的口感。
像銀耳。
我便大了膽子,買了銀耳回去。
生怕被容裕撞見,我回去時偷偷摸摸。
一回來,我就鑽進了廚房。
我專心致志地造着假,將銀耳攪和成小塊狀。
背後冷不丁響起熟悉的聲音。
容裕倚靠着門,問我:「怎麼還沒好?」
我被嚇了一跳,回頭時臉上還都是在竈口熱出的汗,整個人灰頭土臉的。
容裕微微一愣,面色柔和了幾分:「阿枝,你辛苦了。」
我有些心虛,連忙道:
「不辛苦,夫君你受了傷,我心疼還來不及,這點小事不辛苦!」
容裕眼神更加溫柔。
我竟還在其中看到了一絲愧疚。
可下一刻,我便知道,定是我看錯了。
他道:「你記得多煮一會兒,再放些糖和山楂,小初……我最近想喫酸甜的。」
燕窩不能煮太久,也不能和山楂一起煮。
聽他這麼說,我更加確定,容裕不瞭解這東西。
我乖巧道:「我都記下了,夫君你快去休息吧。」
容裕滿意地點點頭,又道:
「小初辛辛苦苦送我回來,她這幾日都住在客棧,無處可去,我便留她下來住幾天。」
「你那間屋子朝南,陽光好些,就盡地主之誼讓給她吧。」
我愣在原地,下意識問了句:「那我住哪裏?」
「不是還有間偏房嗎?」
那間偏房一直是用來堆雜物的,朝北,窗戶外還是一片竹林,屋子裏陰溼得厲害。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讓給她,我不想睡偏房。」
容裕的臉陰沉了下去,語氣森冷。
「你不讓也得讓!」
「小初這兩日身體不適,受不了寒。」
「袁阿枝,你聽話些,別讓小初不高興。」
那我的不高興呢?
就沒關係了嗎?
自然是沒關係的。
即便心裏面做了千百遍準備,可此刻看着容裕,看着我與耳鬢廝磨了五年的夫君,我的心頭還是難以抑制地難受。
我懷着滿腹委屈,顫着聲質問他:「憑什麼我就要讓給她!」
「就憑這是我的屋子!」
容裕一句話,擲地有聲。
我的抽泣聲戛然而止。
小小的廚房霎時安靜了下來。
唯有竈口的火還在燃燒。
柴火爆裂開來的聲響如此清晰。
一下又一下。
直到徹底被湮滅。
最終變成了一堆灰燼,歸於沉寂。
我的心也徹底平靜了下來。
既然四日後就要離開,何必再與容裕起這些爭執呢?
我道:「你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要再來問我了。」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重新鑽到竈口。
容裕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我躲在竈後,不想看到他。
他站了一會兒,就走了。
他走後,我偷偷從一堆柴火下掏出藏着的銀子,破涕爲笑。
明日再去當些東西吧。
-8-
這三日,我依舊與往日一般,洗衣做飯。
容裕幾次想與我說話,都被沈小初打斷了。
我膽戰心驚,生怕容裕突然心血來潮,不願穿我準備的衣物,非要親自打開衣櫃看看。
幸好,沈小初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爲沈小初做了鞦韆,又應她的要求,做了叫「滑梯」的東西。
這樣的事,容裕從未爲我做過。
我也曾想要一個鞦韆。
容裕卻道,他事務繁忙,也不會做這種小女兒家的東西。
可現在,他受了傷,也要硬撐着爲她做這些。
真情假意。
涇渭分明。
沈小初還想要「旋轉木馬」。
明明叫「木馬」,沈小初卻想用真馬做木馬。
我偷偷聽了一會兒,忍不住皺眉。
她要將馬兒的四個蹄子都固定在一個裝着輪子的木板上,然後讓人推着木板繞着柱子轉。
【妹寶真是有創意!】
【都來古代了,肯定是要騎騎真馬的啦!】
好生奇怪又殘忍的想法。
容裕竟真的想滿足她的要求。
他開始想辦法。
可惜馬匹不僅價格高昂,而且還受到法令保護。
容裕一時半會兒做不到。
聽到說做不到,沈小初當場就不高興了。
「你要是做不到,我就去找裴琅月!」
說着,她直接跑了出去。
容裕追了出去。
這不關我的事。
我都已經抬腳想去容裕書房搜刮物件了,突然看到文字說:
【來了來了!重要劇情來了!】
【妹寶要去找男二,男主終於受不了,當街強吻了妹寶告白!】
【男主說就算放棄一切也要和妹寶在一起!太感動了!】
放棄一切?
意思是,這個宅子包括這個宅子裏的東西都可以給我?
我連忙跟了上去。
我追過去時,正瞧見容裕一把將人拉進懷裏。
他不顧來來往往的行人,親上了面前的人。
他彷彿要將沈小初壓進自己身體裏一樣,親得熱烈又癲狂。
周圍的人都驚懼地看着這一幕。
【好浪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人都在羨慕嫉妒我們妹寶!】
好半晌,容裕才放開了沈小初。
在沈小初開口前,他一口氣道:「是,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了。」
「我一直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我之前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意,現在我知道了。」
「你高興的時候,我會跟着高興;你發脾氣的時候,我會覺得可愛,你每一個舉動都會牽扯着我的心……小初,我想娶你爲妻。」
沈小初有些羞澀。
「那你的老婆呢?她看着愛你愛得要死,願意你和我結婚嗎?」
容裕輕輕笑了一聲。
「你放心。」
「其實,我與她並無實質的夫妻關係。」
「當年,我也是迫於形式才娶的她,我們都不曾去府衙登記過,做不得數。」
沈小初道:「哦,原來就是個通房丫鬟啊!」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放棄一切,將她休了!」
原來,說得好聽,放棄一切,就是指放棄我啊。
【好甜啊!!!】
【終於要修成正果了嗎!】
【那小奶狗怎麼辦?他也喜歡我們妹寶啊!區區兩根,不能都要嗎!】
【樓上找男人要擦亮眼睛,男二早就偏離劇情了,好幾個他應該來找妹寶的劇情點,他都沒有出現!】
我感受到一道視線盯着我。
我抬眼望去,竟和臨街二樓窗口之人對上了眼。
正是被那些文字稱作「小奶狗」的裴琅月。
-9-
翌日。
亦是我要捲款離開的日子。
容裕來找我。
他開門見山道:「袁阿枝,我要娶沈小初爲妻。」
「當年若非你跳下河,我怎會被迫娶你?」
「你現在自請下堂,我會留你一份體面,讓你留在府裏做個丫鬟。」
我與容裕對視。
他的眸光裏早已無半分情誼。
迎着我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地閃躲了一下。
我點點頭道:「好。」
容裕有一絲意外,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
「你能這麼懂事就好。」
「小初頭一次嫁人什麼都不懂,這些日子你就幫幫她。」
我依舊沒有回絕。
今夜啓程的船。
左右不過還有兩個時辰。
容裕的目光落到我頭上。
「我送你的簪子呢,最近怎麼不見你戴?」
他說的是那根銀簪。
我道:「這是昂貴之物,我不捨得戴。」
他許是想起了那根牡丹玉簪,容裕的表情有些訕訕。
「等小初嫁進來,念在你侍奉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會和她提讓你做我的妾室的。」
他怕我起了貪念,連忙又警告道:
「這事我會安排,你不得與小初提,她性子單純傲氣,你且先等幾年。」
我聽話點頭。
容裕終於察覺出一絲不對。
「袁阿枝,你是在同我置氣嗎?」
他瞪着我,語氣冷硬。
我張口就來:「怎會?夫……容大人安排的,我都同意的。」
我已不是他的夫人。
他管不到我撒謊了。
他說的那些話,也再也傷不了我分毫。
昨日。
裴琅月找到我說,他知道上一次來通風報信的人是我。
他說,容裕和沈小初成婚那天,他能給我看一個笑話。
我沉默了片刻,問他爲何要這麼做。
郎獨豔絕的少年郎倏然笑了起來。
他說:「因爲有位娘子實在長得好看,我想討她歡心。」
哦。
原來是見色起意。
他既然願意這麼做,那就做吧。
只是我應該沒機會看到這個笑話了。
我生怕他說了不做,故意在走前朝他靠近,微笑着對他道了個謝。
意料之中,他鬧了個大紅臉。
我果然是個好看的女子。
月明星稀。
走前,我聽到書房裏容裕正與沈小初情難自禁。
沈小初道:「你當真不喜歡你那個前妻姐?」
「我的小祖宗,騙你幹什麼?」
「那我要把她賣到勾欄裏面去!她長成那副模樣,天生就是被人騎的!」
容裕的聲音沒有半分停頓:「好好好,都依你。」
「快給我吧,我的小初,你非要弄死我才甘心?」
調情的話聽得人面紅耳赤。
我沒有停頓,邁過了容家大門。
揹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裹,我走得頭也不回。
-10-
容裕醒來時,天剛亮。
他憋得慌。
昨夜,他心裏頭甜蜜,身體卻不舒爽。
纔來了一次,沈小初就說不願意了,他央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同意。
只是實在不對味兒。
容裕看了眼還在熟睡的沈小初,躡手躡腳爬了起來。
他準備去找袁阿枝再泄泄火。
昨夜,他體諒她,沒有讓她送水來,她應該睡得很好,此刻正好再侍奉侍奉他。
容裕快步走向偏房。
偏房長年照不到太陽。
剛走近,容裕就感覺到一陣陰冷。
他迫不及待要去找那可以讓他取暖的人。
他猛地推開門——
空無一人。
容裕愣了愣。
他立馬反應了過來。
袁阿枝應是早起去買菜了。
袁阿枝一直是個能幹的。
他當年執意娶她,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袁阿枝無父無母,靠喫百家飯長大。
若不是個能喫苦肯幹的,也沒辦法活到這麼大。
還長得這麼……
容裕想起袁阿Ťṻ₁枝那鼓鼓的胸脯,心裏頭火燒得更旺。
他低聲咒罵了句:「紅顏禍水,誤人苦修!」
他想在偏房等袁阿枝回來,可實在太過陰冷,還是攏了攏衣服走了。
沈小初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醒來,她就吵着要喫飯,喫紅燒雞腿。
容裕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喚袁阿枝來做飯。
可他喊了好幾聲都無人應。
這都午時了,難不成人還沒回來?
他也正餓着肚子,只是隨意拿了個饅頭墊了墊,此刻又餓了起來。
沈小初不耐煩道:「前妻姐不會被氣跑了吧?」
「真是便宜她了,算了,想想就知道她在外面活不下去,估計最後還是要去賣!」
容裕也是這般以爲的。
他聽着這話,心裏頭有一絲心疼。
昨夜,沈小初說要把袁阿枝賣到勾欄。
他雖然應得爽快,但其實並不打算這麼做,只是想要哄住沈小初。
他又不是禽獸,袁阿枝跟了他那麼多年,他怎麼會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
他原本想好好勸勸沈小初,給袁阿枝求求情。
但她現在還不回來!
這麼不識好歹,他還怎麼幫她求情?
看來還是得嚇嚇她,她乖些了伺候好他,他再幫她求情。
沈小初拉着容裕去了酒樓。
她完全不看價格,點了好些個菜。
結賬時,容裕付錢的手有些僵硬。
他看了眼沈小初。
正見她喫得滿嘴流油,本來就只是勉強算清秀的五官,此刻更加普通,甚至有些醜。
他突然有些恍惚。
他見慣了袁阿枝那般的相貌,自詡對女子並不看臉,只跟從心意。
出差途中遇到沈小初時,他也是被她的性格吸引,不曾太過在意皮相。
可現在,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催他付錢的小二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將口袋裏的銀子都掏了出來,才勉強結完賬。
還少了四個銅板,掌櫃打量了兩眼他的氣度,怕得罪什麼貴人,勉強說不收了。
回去時,不知爲何,容裕走得有些快。
沈小初喊了他兩次,他才放慢了腳步。
沈小初突然道:「揹我!」
容裕身上的傷還沒好。
可還不等他回絕,沈小初已經跳上了他的背。
容裕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晚上。
袁阿枝還沒有回來。
沈小初拉着容裕說要去夜遊繞城河。
這是不允許的。
河岸邊都是值守的官兵。
容裕和沈小初講道理。
沈小初不聽,篤定他就是已經得到了自己,所以變得不上心了!
容裕慌忙解釋,他想盡辦法哄沈小初開心,可沈小初還是跑了。
容裕頭一次遲疑了,沒有第一時間去追。
沈小初一下就跑沒影了。
月上梢頭。
容裕又想起了袁阿枝。
袁阿枝若此刻在,應該在伺候他洗漱更衣。
想到此處,他輕輕嘆了口氣。
袁阿枝若是回來了,這次他就不責怪她了。
想來,她也是因爲要下堂了心裏不順暢,有點脾氣,他也能理解。
門外傳來腳步聲。
容裕猛地站起來。
定是袁阿枝回來了!
他要好好問問她今日去了哪裏,她爲人妻子,怎能就這麼一身不響地跑了!
容裕氣勢洶洶朝外走去,道:「還知道回來,下不爲例!」
他抬眸看到的卻是沈小初。
她臭着一張臉,瞪着不怎麼大的眼睛,撅着嘴道:「你爹我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來抱我回去!」
爲何不是袁阿枝?
她怎麼還不回來?
容裕越想越生氣,他索性過去一把抱起沈小初。
他心裏想:袁阿枝,是你對不起我!
等他娶了沈小初,必然不會再給她侍妾的名分!
他抱着沈小初回房,道:「我們擇日就成親吧,我迫不及待想娶你了!」
沈小初應了。
可容裕心思不在這裏,沒發現沈小初答應前的猶豫,沒注意沈小初複雜的眼神。
他也不曾看到漂浮的彈幕。
【剛剛妹寶出去遇到了男二,男二說永遠等她!】
【男主真是祖墳冒青煙了,才能娶到妹寶,但男主原配怎麼不見了?劇情是不是越來越偏了?】
【男二還說會去搶婚,好期待啊啊啊啊啊!】
-11-
我在青州安了家。
青州房租比京城便宜許多,足夠我盤下一個小店賣豆腐。
天不亮就要起來拉磨,天黑才收攤。
日子雖苦,但口袋漸漸滿了起來。
那會兒我一個人掙錢,兩個人花,不曾有閒錢。
現在我一個人掙,一個人花,竟然攢下了那麼多。
好多嬸子要爲我說親,問我歡喜什麼ṱŭ̀₀樣的。
我想了想道,我喜歡有錢的。
許是太過直白,嬸子們聽到都愣了愣。
給我說親的就少了許多。
我樂得清靜。
日子忙碌又快活。
第二年春。
這一日。
有個嬸子來,說給我找到個有錢人,王員外剛喪妻,就瞧上了我。
王員外今年五十,是天大的好姻緣。
五十?
太老了,又太年輕了。
正是作爲男人最不好的年紀。
我笑道:「好姐姐,你再幫我找找吧,我可是頭婚,從未嫁過人呢!」
我說完這話,突然感覺脖頸涼颼颼的。
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故人。
容裕沉着臉看着我道:「頭婚?」
「那我是誰?」
我心頭一跳,但馬上鎮定了下來。
在嬸子八卦的眼神中,我笑道:「這位郎君說話可要有證據。」
村子裏的人遠在老家,又過了這麼多年了,哪還記得多少。
京城裏的那些官人,又不曾見過我,把我當成丫鬟的,容裕又拿不出賣身契,我是自由身。
容裕顯然也想到了,他咬牙切齒道:「袁阿枝!你好樣的!」
「你與我夫妻五年,你渾身上下哪樣我沒見過?」
我慌張道:「你怎能這麼說!我一個女子,名聲沒了,叫我如何活下去?」
嬸子也豎起了眉毛:「哪裏來的登徒子!」
不多時,豆腐鋪子外就聚集了不少人。
我垂眸哭泣,梨花帶雨。
圍觀的衆人對容裕指指點點。
他面色鐵青,不得已走了。
走前放話道:「袁阿枝,真相如何你心裏有數,別逼我用上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
這裏是青州,他能有什麼手段?
我心裏有些不安起來。
-12-
容裕僞造了我與他登記在案的夫妻關係。
我看到時兩眼一黑。
他得意洋洋地站在我面前,道:「袁阿枝,你乖乖聽話,隨我回去。」
我避開他的手,連連後退。
「我不同你回去!」
容裕道:「你是介意沈小初?你放心,我已經不要她了,我不會和她在一起的!」
我嗤笑一聲反問道:「是你不要她了,還是她不要你了?」
裴琅月說,他會引誘沈小初逃婚,幫我報復回來。
後來,他還特地寫信給我說了這事。
他本來就還沒有喜歡上沈小初,只是對這個筆友有幾分興趣。
但也不是正經興趣。
這個筆友說自己是女子,喜歡和他討論很多女兒家的東西。
他說自己是男子,她依舊說這些東西。
可等見面,她又誇張又做作地說:「你怎麼是個男人啊!羞死人了!」
裴琅月不是傻子。
他喜歡看猴子戲,將人耍得團團轉。
容裕大婚當日。
裴琅月僱了人去現場接沈小初。
沈小初一把掀開蓋頭,對容裕道:「我想了想,你現在還配不上我,我嫁給你就是喫苦!」
她和自稱來自國公府的人離開了。
容裕顏面盡失。
至於沈小初後來去了哪裏,我並不知道。
裴琅月說要把她賣到青樓,我勸了幾句。
再多的,我也沒那麼好心爲她做了。
此刻。
被揭穿真相的容裕面色難堪。
他嘴硬道:「即便不發生那件事,我也不會要她了。」
「我不會娶見異思遷、三心二意的女子爲妻!」
「那我也不會嫁見異思遷、三心二意的男子爲夫!」
Ṫṻₔ容裕僵在原地,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試圖辯解道:「我是男子,是不一樣的……」
事已至此,唯有和他說清楚。
我道:「容裕,我自問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既然已將我下堂,何苦再來找我?」
「你若真的像你自己所說,對我有情,就放我一條生路。」
容裕面色一寸寸白了下來。
但他還是固執地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心底湧現了一股殺意。
我抿了抿脣,彷彿已經妥協,道:「那你也該給我點時間吧?」
「你之前那般對我,叫我如何能心無芥蒂地和你回去?」
容裕見我態度軟化,眼裏浮現出驚喜。
「好、好,我不逼你。」
「我在此等你兩日,再多不行了,你知道的,我是京官,要快些趕回去。」
我道了聲「好」。
13 結局
這兩日,我如往昔一般待容裕。
爲他做飯,爲他洗衣。
只是做這些時都冷着個臉。
他目光繾綣,經常在我臉上、身體上流連。
時常呢喃着喚我的名字。
「阿枝、阿枝」叫喚着。
待到第三日。
他徹底忍不住了,將我摟進懷裏,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阿枝,你可算回到我身邊了……」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捂着肚子倒了下來。
「怎、怎沒回事?」
我冷冷看着他痛苦倒地,嗚咽不止,抽搐起來。
我退開幾步,生怕他吐到我的裙子上。
這兩日, 我給他做飯時,加的都是與豆腐犯衝的食物。
一時半刻雖要不得他的命, 但也能讓他痛苦萬分,不得解脫。
我從背後掏出匕首, 一步步走向容裕。
「是你逼我的。」
容裕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袁阿枝,你可是我的妻子啊,你那麼愛我……」
他目眥欲裂, 不甘地伸手來夠我的裙襬。
他似乎這才相信,我一點也不愛他了, 並不是他幾句悔過的話就能原諒他。
「你爲了我一年未嫁,難不成不是在等我?」
「你離開的這些日子,就不想我嗎?」
我笑出了聲:「難不成, 全天下未嫁的女子都在等你?」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會想你的。」
我朝他舉起匕首就要刺下——Ţŭ̀ₓ
大門猛地被推開。
容裕劫後餘生,驚喜地看向外頭, 卻見裴琅月走了進來。
匕首依舊刺進了容裕的血肉裏,只是驚嚇之下偏了好幾寸,沒有命中要害。
裴琅月面對這一場面一點兒也不害怕,反而笑了起來。
「我聽說容裕來了青州,就立刻趕來了。」
「還好,Ţũ₆ 來得及時, 沒有錯過這場好戲。」
久違的奇怪文字冒了出來。
【原配居然要殺男主?她也太可怕了!怎麼能殺人呢!】
【妹寶雖然也殺了人, 但她是不小心的, 誰叫那個女生反抗得那麼厲害, 妹寶本來只是想嚇嚇她。】
【妹寶也倒黴,被那個女生的姐姐推下了天台, 還沒有討回一個公道!所有人都包庇殺人犯!說是妹寶霸凌同學, 罪有應得,真的氣死我了!】
【好久沒看見妹寶了,不知道去了哪裏,好擔心啊……】
【原配該被輪,再殺!】
我看向那些奇怪的文字, 道:「你們纔是該死的。」
奇怪的文字一下少了許多, 似乎發這些文字的人都在震驚中。
片刻後,鋪天蓋地而來。
滿目污言穢語。
可突然間, 有幾句奇怪的話:
【爲什麼會有人突然來敲門啊!我住在偏遠星球!】
【是時空特警, 來抓擾亂別的星球的!大家不要開門!】
然後, 文字瞬間消失。
與此同時, 裴琅月從我手裏拿過匕首, 一刀刺在了容裕兩腿間。
容裕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他果然像容裕說的, 乖張可怕。
他笑眯眯道:「姐姐不要怕, 這裏有我。」
裴琅月的侍從輕車熟路地將痛得昏死的容裕塞進麻袋。
「真是太有意思了,比交筆友有意思多了。」
「姐姐等我回來,再找你玩。」
他走的當天, 我也收拾收拾行禮,離開了青州。
裴琅月會幫我,一部分原因是他對我有幾分興趣,更多的是他生性如此。
出生高門, 無所事事,不用討生活,也不用嫁人。
我是連夜趕路的。
目的地是遼州。
我並不覺得辛苦。
天大地大。
總有我安身之處。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