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你，喜歡你

死對頭室友屢次搶我女朋友，讓我成了綠巨人。
爲了報復他，我扮成女生和他網戀了。
每天黑絲白絲勾引，騷話噁心不斷。
【老公，人家腰很軟，特別會扭～】
【老公，夜深了，想親親……】
把死對頭被迷得魂不守舍後，我直接斷崖式分手，跑路。
可後來，他追過來將我壓在牀上，逼迫我哭出聲：
「寶寶，怎麼不繼續扭腰了？
「老公就在你後面呢，扭一下，嗯？」

-1-
第十三次被女友分手，她說自己看上了封時景——
我的死對頭室友。
這個理由並不讓人意外，因爲前十二個都是這麼說的。
我咬咬牙答應，就見前女友身後走出一個人——
188，明星臉，八塊腹肌公狗腰……
臭名昭著的小三封時景！
我衝上去就拎住他衣領，欲哭無淚：「臭狐狸精，你能不能放過我？」
「不能。」
封時景毫不客氣拒絕，還沉下臉問Ťũ⁴：「季凌，你很喜歡這次談的女朋友？幹嘛求我……」
「哪次談的我不喜歡！」
我氣得踩了他一腳，臨走前惡狠狠道：
「封時景，你讓我當了那麼多次的綠巨人，咱們以後走着瞧！！」

-2-
封時景是我們學校的校草，斬男又斬女，追他的人數不勝數。
可偏偏這瘋子一個也不要，專逮着我剛談的女朋友薅。
薅完也不談，專給我添堵。
因爲他記仇。
記得高中我當他同桌時，沒事就招惹他，三番五次把他那張面癱臉挑逗到裂開。
那會我混賬得很，以爲封時景這個長得好看的書呆子不反抗，就是好惹。
結果他現在爲了報復我，像條瘋狗似的天天綠我。
我打他罵他威脅他，甚至哭着求過他……
但封時景還是不肯放過我。
能怎麼辦呢？我能怎麼辦！！
被綠的事很快又傳開了。
室友徐靖見我一回來就發毛，憋着笑安慰：
「凌哥別生氣，老幺那麼喜歡綠你，你乾脆去找個符合他審美的女生套路他，也綠他一次嘛～」
「嗯？！」
一語驚醒夢中人。
其他女生不知道封時景喜歡什麼類型的，我和他針鋒相對了整整六年，還不瞭解嗎？
與其找別人，自己上不是更放心？
哈……
封時景的天選「女友」，不就是我本人！

-3-
這陰損招笑得我渾身打戰。
徐靖以爲我被綠得人傻了，不敢再勸。
我說幹就幹，爬上牀就掏出手機整了個小號。
發送好友申請：【小哥哥網戀嗎？我是隔壁音樂學院的，喜歡哥哥好久啦~】
這小號名叫「依依」，頭像是一張可愛的動漫女頭，背景全粉，朋友圈秀馬甲線大長腿……
嘻嘻，哪個直男看了不迷糊？
更何況封時景還是腿控，實打實的腿控。
他每次看到我這個死對頭的 183 大長腿，都走不動道。
就在我以爲可以輕鬆撩到手的時候……封時景給了我當頭一棒。
黑色頭像的「F」：【不談，抱歉，勿擾。】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反手拍下發送了過去：【哥哥，人家的腿很白~】
F：【不嫖，滾。】
「……」
我氣炸了。
怎麼，我很像賣的嗎？
這分明叫色誘！
我氣不過，又使勁騷擾：【哥哥，人家真的好喜歡你，和我試試嘛！我腰很軟，特別會扭~】
【F 已拒絕你的好友申請】
……
加了封時景十三次好友，通通被拒。
第十四次，他才又高冷地回了我一句：
【已有喜歡的人，不談戀愛也不嫖，你別再加我了，很煩。】
「……」
哈？
封時景……有喜歡的人了？

-4-
我感覺自己如五雷轟頂，胸口悶悶的。
和他作對了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他喜歡哪個大美女！
聽這語氣，還暗戀了很多年，一往情深？
正當一頭霧水時，寢室門開了。
大晚上的，一股烤雞香順着牀簾的縫隙，蔓延到了每一個角落。
是校門口我最喜歡的那家。
「義父！」
徐靖聞着味兒就過來了，屁顛顛討雞腿，全然沒了之前義憤填膺的模樣：
「嘿嘿，義父怎麼沉着臉？這是遇到啥事了，小的幫你教訓他！」
封時景聲音冷冷的，聽起來有點兒煩躁。
「微信號不知道被誰泄露了，有個人一直給我發黃圖騷擾。」
……不兒，怎麼就成黃圖了啊！
徐靖聽後立刻揚言，要幫封時景教訓那人。
我打了個噴嚏，暗罵他沒骨氣。
結果下一秒，身側的牀簾被晃了晃。
「季凌，這隻雞是買雞腿送的，你要不要？
「不要，我就扔垃圾桶了。」
「……」
送的，不要白不要！

-5-
徐靖搶着說自己是垃圾桶，害我急得套了件上衣和褲衩子，就衝下去護食。
「季凌，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封時景看到我的大長腿和細腰，臉色頓時一沉：
「褲子都不穿，露腰露腿成何體統！」
「？」
我想罵他一個當三的還敢跟我提羞恥心，但嘴裏塞滿的香噴噴烤雞，讓我嚥了這口惡氣。
唉，喫人嘴軟。
於是我只瞪了瞪眼，沒罵回去。
可封時景偏要犯賤，大夏天的，竟湊過來往我腰上綁了根浴巾遮大腿。
那還是他平時擦頭髮的浴巾……
我震驚了，吧唧一口差點被噎死：「封時景，你你你……你不是有潔癖嗎？！」
他往我身前擋了擋，遮住了徐靖的視線才緩緩開口：「我現在還封建，恐肉體。」
？
食色性也，他什麼時候開始禁慾了！
難怪我都在網上那麼勾引他了，他還守着自己的白月光不爲所動。
唉，這可怎麼才能把他追到手呢？

-6-
當晚喫完烤雞上牀，我直接美滋滋睡過去了。
第二天刷牙時看手機，才發現封時景昨晚凌晨竟然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請。
還臭不要臉地發來一條消息：
【依依是吧？我覺得你朋友圈有點像網圖，錄個視頻驗證一下是不是本人。】
【指定動作.jpg】
呵，小東西還有兩副面孔呢！
我朋友圈放了特多腿照，又長又直還白，都是昨晚在牀上用支架拍的。
狗日的，他竟然懷疑這是網圖，還要我做那些羞恥的動作……
我看了眼身旁正在洗漱的人，氣得打字秒回：
【那些腿照包真的呀！依依今晚就給哥哥錄~】
封時景的手機「叮咚」一響。
這些噁心的字眼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可剛洗完臉的封時景看了，竟莫名其妙笑了下，放下毛巾也秒回。
【嗯，最好拍兩份，另一份穿絲襪。】
？
不是，他不是說自己禁慾還裝清高麼，怎麼在網上這麼騷！
好好好，敢情現在是見不得我的肉體，喜歡私下偷偷看美女的啊！
氣死我了。
我氣得故意Ţūⁿ打翻了水盆，濺起一堆水花到他褲腳。
「哎呀，騷瑞噢～」
我故作驚訝道歉，末了，還扯出個笑一字一頓道：「死、裝、哥！」

-7-
生氣歸生氣。
爲了讓封時景儘快同意談戀愛，我特地買了絲襪和女裝，遮遮掩掩才帶進寢室。
封時景也在。
他看到我手裏漆黑的塑料袋，張了張脣，欲言又止。
嘁，裝高冷的死變態。
我沒搭理他，拉緊牀簾後，我火速換上黑絲和女僕裝，擺好支架準備錄視頻。
封時景這個變態腿控，發的火柴人都是高難度動作，真人做起來非常……色。
一張曲着腿趴跪在牀，另一張像只狗搖尾巴似的，四肢觸地翹着屁股回頭。
爲了勾引他，我忍辱負重……還特地扭了兩下腰。
視頻被處理後模糊了背景，也沒有露臉，全程秀身材。
要多騷，有多騷。
下邊的封時景收到後，立刻捂了捂手機，避開徐靖做賊似的去了廁所。
依依：【哥哥~好不好看？要不要和我談呀？】
隔壁傳來封時景急促的咳嗽聲。
F：【好看，談。】

-8-
當晚封時景發了條官宣朋友圈，內容只有四個字。
【已有對象】。
那天之後，「數院高嶺之花已有對象」的消息很快就在學校裏傳開了。
不少人哭喪似的，跑到表白牆下哀嚎。
有個人哭訴自己從高中就喜歡封時景了，等了他整整六年，今晚徹底心死了……
還有更多的垃圾兄弟，紛紛跑到我朋友圈底下祝賀：
【恭喜凌哥，嫂子再也不會被搶走啦~】
【天嚕啦，凌哥你現在終於可以放心談戀愛了，可喜可賀！】
【……】
我不敢回覆。
畢竟我不僅現在就在談，對方還是我談得最久的一個！
已經超過三週……堅持到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裏，封時景表面高冷，私下卻對我「寶寶」「老婆」地喊。
早上「寶寶好想你」，晚上「老婆想親你」。
我每次都坐牀上偷偷往下瞥，看到封時景抱着手機那傻樂樣……簡直笑死。
高嶺之花，不過如此。
暗中威脅我的初戀，也不過如此。
封時景甚至已經主動到開始求我：
【老婆，看看腰。】
【轉賬 999】
【老婆多喫點，腰好薄……再看看老婆的腿。】
【轉賬 1314】
【老婆腿好白，想親你，想弄你……】
【轉賬 5200】
【……】
嘖，差點忘了這小子是個低調的富二代。
弄不到也轉錢，壕得我都想當他真女朋友了！

-9-
這周第十七次拍完十八禁視頻，我換下勒腿的絲襪打算去洗洗。
結果剛好對上封時景，捏着手機耳根通紅。
一想起方纔他在對誰意淫，我差點沒繃住：「咳，讓開，我洗澡。」
封時景卻拽住我手臂，盯着我短褲不過膝的腿，眸色黯了幾分。
「季凌，腿怎麼了？」
這些天我經常穿絲襪和女裝拍視頻，本就白皙的大腿根被勒出了幾道印記，紅痕格外明顯。
我怕被看出端倪，連忙扯下衣服遮了遮，虛張聲勢：
「就是摔着擦傷了而已，看什麼看！」
「擦傷？」
封時景繃着臉色緊握拳頭，似乎被噁心得想揍人。
差點忘了，他只喜歡看漂亮妹妹的腿。
我鼻尖酸了酸剛想溜，誰知被他拎住後衣領，湊到我耳邊吹了口熱氣：
「我這裏有藥，幫你塗點。」

-10-
絲襪確實磨得我很疼。
當初我是在路邊隨便買了幾條，劣質布料穿着竟有點過敏。
尤其是大腿根那一帶，又疼又癢。
所以封時景拿出藥的時候，我沒拒絕。
這個點徐靖還在外邊打籃球，寢室裏就我倆。
我嚥了口唾沫：「藥給我、我自己塗！」
封時景提了提我的褲腿，嗓音有些啞：「後面也有傷，你抹不準。」
……好像也對。
於是我彆扭地攥着衣角，等他弄好棉籤和藥膏。
剛想問問他今天怎麼這麼好心，封時景又啞着嗓子開口：
「褲子，先脫了。」
？
「幹什麼？！」
我嚇得捂ṱū₅住褲襠猛然抬頭，卻撞進一雙幽深瞳孔，隱忍般墨色翻湧。
「上面也有紅痕，你不脫，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封時景的語氣不容置喙，讓我無從拒絕。
「大家都是男生，能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捏捏手心的汗，三下五除二就把短褲脫了。
封時景撩撩眼皮，似乎笑了下。
然後蹲下來，用指尖沾點冰涼的藥膏，遊走於本就敏感的大腿根附近……
像是挑逗般酥癢。
「嘶……」
好燙！
指尖溫度越來越高，燙得我腿抖了下，連忙推開他：「幹嘛不用棉籤啊！」
「棉籤髒的，我手乾淨。」
封時景聲音啞得可怕，還用另一隻手桎梏住我的腰：「轉過去，我塗後面。」
「……」

-11-
上藥簡直就是酷刑。
弄到一半我都快被磨哭了，顫顫巍巍扭腰想躲。
可身後的封時景一把就將我拉回來，非說抹都抹了……一定要塗完。
腰窩被死死掐着，敏感地帶還被碾磨。
最後我忍得發顫，反手抹了把不受控制的淚花，沒出息地嗚咽出聲。
轉過身時封時景愣了下，忽地有些慌亂遞紙巾：「寶……抱歉！季凌，你別哭，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藉機報復我！！」
我緩過來後一把甩開了他，氣得褲子都沒撿就爬上牀緊拉牀簾。
可惡的狗東西，掐腰的力道那麼大！！
偏偏一打開手機，還是置頂的「F」發來消息——
【寶寶，不小心惹室友生氣了，該怎麼辦啊？】
「……」
敢情我還得自己哄自己？！
可下一秒，頁面猝不及防彈出一條橙色消息。
【轉賬 52000】
草……
這個逼果然是弄我弄得開心了，竟然給小女友轉這麼多錢！
不過幸好，現在我是他女友。
收錢後我秒回：
【老公~我猜你室友心胸大度寬宏大量，明天上課之前你去道個歉就可以了，他不會怪你噠！】
F：【真的嗎？感覺他剛剛眼睛都哭紅了……老婆，我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
我拳頭硬了。
可還是哄：
【老公怎麼會過分呢？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做什麼都能被原諒！我猜你室友肯定也這麼想的噢 ^o^】
底下的封時景笑出了聲。
F：【老婆你真好，我信你。】
【轉賬 52000】
【要是能奔現，那就更好了 ^_^】

-12-
奔現？
就封時景現在這淪陷程度，奔現了他不得砍死我！
這五萬二我沒敢收，虛得很。
第二天封時景倒是做了件人事，爲了道歉，還請我到校外喫了頓大餐。
我邊喫邊罵：「龜兒子，怎麼最近脾氣這麼好？」
封時景近來沒事就獻殷勤，天天給我帶飯洗衣服削水果，石榴都是剝好了一杯一杯地送到我手裏！
加上昨天幫我擦藥……真幾把奇怪。
「是我對象教我的。」
封時景滿面春風，看起來心情挺好，還挺驕傲。
「他說分到一個寢室就是前世修來的福分，要多幫室友做事，不能懶惰。我對象還教我要尊重室友，把室友當長輩伺候，室友如兄如父……」
「……噗。」
差點忘了，自己還 PUA 過他。
我憋着笑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很滿意。
被調教得真好！
只是……
封時景現在，怎麼三句話不離「對象」啊？
偶逢路人搭訕，他已讀亂回：「是的，你怎麼知道我有對象？」
路過的小姐姐都懵了，看了眼對面狂喫暴飲的我，又立刻了然笑笑。
……我百口莫辯。
好不容易喫完了，封時景似乎又很苦惱，扯着我袖子問：
「季凌，你談了那麼多女朋友……告訴我怎麼才能讓網戀對象奔現？」
我一口果汁差點沒噴他臉上。
窮途末路到問我這個死對頭，封時景真是無敵了。
但爲了生命安全，我還是勸：
「你們才談一個多月，不適合奔現！」
「那要多久才合適？」
封時景這認真的小眼神，不像是鬧着玩的。
「你幹嘛老想着奔現啊？網戀不是挺好的嘛！」
「網戀是很好，可以肆無忌憚說喜歡他、陪伴他……但聽說他的嘴很軟，我想親他。」
「……」
我嘴角抽搐了下：「你就那麼喜歡她？」
向來沉穩的封時景眼睛亮閃閃的，像條舔狗般點頭：
「如果能奔現和他牽手親抱，讓我做什麼都願意，命都可以給他……」
「？？」
MD，玩大發了。

-13-
最初和封時景網戀，我沒想過真的報復他。
他曾經說過自己會是完美男友……我只是想看看，他能做到多完美。
這個逼確實很厲害。
厲害到讓我談着談着，總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是「依依」，該有多好？
他很會照顧人，即使線上，各方面的情緒價值都會給對象拉滿，還會聽老婆的話去照顧室友。
這段日子，也的確成了我人生中爲數不多的快樂時刻。
可惜我不是依依。
封時景喜歡的，一直都是網上那個溫柔可人的女友。
他不能再繼續被騙下去。
回去後我用冷水洗了把臉，決定冷暴力他一段時間，讓他慢慢斷舍離。
從前滿屏聊不完的話題，變成了每天「嗯嗯哦哦」的敷衍。
……
冷暴力他的第三天，封時景還是發現了。
【寶寶，你最近是不是很忙？爲什麼要敷衍我 TVT……】
我又敷衍：【沒有啊，你想多了吧。】
【可是寶寶最近都不找我聊天，也不給我看腿，是不是厭煩我了？還是……外邊有人了？】
【小狗委屈.jpg】
【龍龍撒嬌.jpg】
現在是上課時間。
後排的封時景穩如老狗，面色沉冷半支下頜，絲毫看不出半點幼稚氣息。
怎麼上了網，這人就又變態又茶呢？
我嘆了口氣，只好模仿渣男語錄：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你覺得是就是吧！不過你很特別，和別的男生都不一樣……】
這條消息發到一半，另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是我媽發來的。
她問我……最近和女朋友談得怎麼樣。
這句話如當頭一棒，敲得我從一場美夢驚醒，不敢再點開小號。
我匆匆回了她句「挺好」，便斷了網收起手機。
下課鈴響，週五漫長的最後一個單元才總算結束。
一旁的徐靖放飛自我，非拉着我去聚餐唱歌。
我邊收書，邊低着頭問：「封時景去不去？」
徐靖樂了：「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幺最近被那個網友迷得暈頭轉向了啊！他簡直就是個深藏不露的戀愛腦，哪裏還有時間陪兄弟們玩……」
「嗯，好。」
我冷冷打斷，「以後他參加的活動，我都不會去。」

-14-
KTV 包廂里人聲鼎沸。
去了才知道，徐靖這是給我搞了個「慶祝宴」。
祝賀我在沒有封時景的干預下，一定能早日抱得美人歸。
現場甚至來了幾個漂亮學妹，幾個狐朋狗友爭先恐後介紹我們互相認識。
可剛認識完落座，手機就哐哐震動。
是兩小時前延遲的消息，方纔連上網，瞬間滿屏紅點 99+。
【老婆？老婆，你還有其他男人？！】
【老婆我錯了，老婆，我以後不看腿了……】
【老婆，你理理我，不要冷落我好不好？】
【老婆，我真的知錯了，求你，回我……】
【轉賬 52000】
【語音 60″】
【語音 52″】
【……】
小號是封時景的消息，大號還有封時景的消息：
【季凌，你在哪？爲什麼還不回來？身邊都有哪些人？你和徐靖在一起嗎？他手機關機了，你爲什麼不回我消息？寢室停電了，我怕黑，你快回來……】
我汗顏。
小號這是什麼頂級老婆奴戀愛腦啊？
我沒收錢，邊接徐靖發的牌，邊倉促打字。
LL：【怕黑你倒是打個手電筒啊！我書桌下第二格，兩個手電筒十根蠟燭，你全點上吧……還有，臭小三別管我在哪！】
依依：【你能不能別這麼黏人啊？我不喜歡幼稚的，再這樣鬧就分手吧！】
屏幕那頭果然安靜了一陣。
我尋思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剛想用小號哄他兩句，對面直接甩了張照片過來。
【八塊腹肌公狗腰.jpg】
【寶寶，別分，求你了。】
……淦。
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身材！
該死的封時景，竟然學我色誘。
我盯着屏幕裏的大胸肌挪不開眼，手裏的牌都輸了……
「哎喲，凌哥快選！！」
徐靖沒注意到我防窺屏下的內容，鬨笑着催我選真心話大冒險。
我無奈，抽了個大冒險。
拿起卡片一看——
【給最討厭的人打電話，說……
【我現在想和你親嘴兒？】
備註：不論對方性別。
我：「……」
心已死。

-15-
燈紅酒綠的包廂裏頓時發出一陣爆笑，甚至快要壓過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在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只有封時景。
我和他出了名地不對付。
徐靖帶頭起鬨，催促我快打過去。
「都是兄弟，凌哥你別怕！老幺女朋友那麼大方，肯定不會喫醋的……」
我愣了下：「他女朋友怎麼大方了？」
「那嫂子可不大方嘛！咱們景哥之前暗戀了一個人那麼多年，嫂子也和他說談就談，都不喫醋哩……」
說話的是以前同班的高中同學。
好像除了我，其他人都知道……封時景暗戀了某個人很多年這件事。
心頭突然悶悶的。
猛灌了幾杯酒後，我沒心沒肺扯出個笑，揚言勢必要「噁心」他一把。
反正，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
無論因爲他，還是因爲我的家庭。
……
電話接起後，對面傳來一陣低啞的鼻音。
像是哭過般，又有些急促。
「季凌，你到底在哪？已經凌晨了，外面還在下雨，你……」
「閉嘴。」
我被灌得醉醺醺的，頭腦不太清醒。
酒壯慫人膽，我直接在鬨鬧的包廂裏衝他大吼：
「封時景，我現在想和你親嘴兒！」
「……」
吼完，我秒掛。
周圍譁笑聲一片，哥幾個紛紛誇我勇士。
對面估計是被噁心慘了，一連回撥十幾個電話……
那我怎麼敢接？
索性給手機關了機，甩一旁繼續喝。
喝到半夜迷迷糊糊，包廂裏倒了一片。
我胃裏難受得緊，獨自起身搖搖晃晃到洗手間。
洗了把臉，抬頭卻猝然對上鏡中一張熟悉的面孔——
薄脣緊抿，陰沉隱忍，令人討厭……
令人心亂。

-16-
「寶寶……」
封時景額頭涔着一層薄汗，呼吸都帶着股熱氣。
只有在夢裏，他纔會叫我寶寶。
「怎麼喝醉了，都能幻想到你個臭狐狸精啊？」
我上手捏了把他魅惑人心的臉，忍不住摟上他的脖頸蹭來蹭去：「就知道勾引我，騷東西！」
「季凌，你聽我說，其實我……」
「不準說。」
蹭着蹭着，我心裏像是被堵住了，喘不上氣。
「反正都是夢，我只想做個美夢！所以，有自主意識的封時景不準開口……我來說。」
封時景不動了。
他抿了抿脣，眼眶紅紅的。
我自顧自喃喃：
「封時景，我發現假話說多了，到最後自己都會分不清……分不清真假。
「最近爲了騙你，我發了好多個喜歡你，想見你，想抱你，想親你……
「卻在見到你的時候，只敢說【討厭你】。
「怎麼辦呢，封時景？我騙了自己六年，感覺快騙不了自己了。因爲我發現，自己真的……
「真的一直在喜歡你。」
封時景臉色陡然怔住，扶着我腰的手僵在原處。
我冷笑兩聲，在酒精的作用下又開始發瘋：
「可是你呢？你先有暗戀的人，又喜歡個只會無腦搞顏色哄你騙你錢的網友！你，你……」
我越說越哽咽，氣到抬手就往他身上捶：
「媽的，你憑什麼暗戀別人不告訴我啊？你憑什麼要那麼喜歡一個網友，憑什麼搶走我那麼多合作對象，你明明知道……」
「夠了。」
覆在腰肢上的溫度越發炙熱。
下一秒，臉頰猝不及防被掐住——
脣瓣倏然落下一片溼漉溫熱。
這個細密的吻綿長悠遠，久到有點兒真實……久到我喘不上氣，被抵開的雙腿發軟。
我無措地抓了抓身後的洗手池，卻被封時景扣住大腿，將我整個人撈到了洗手檯上繼續猛親。
背上貼着硌骨頭的鏡子，有些涼。
可口腔裏的溫度異常滾燙。
意識開始發矇、混沌，聽不太清耳邊的話。
「我知道的……我全知道。
「我也一直喜歡你，我們會在一起的……寶寶。
「你要等我，好不好？」

-17-
我喝多了容易斷片。
後來怎麼回寢室的，我全然忘了。
只是第二天醒來，發現嘴脣破了皮，腫腫的。
腰還痠痛。
爬起來問徐靖，他說昨晚我去上了個廁所，就不見了人影。
我尋思自己還挺能耐，醉成那樣都能爬回寢室。
忍着宿醉頭疼打開手機，上面滿屏的未接來電。
除了封時景，其餘二十幾個全是我媽打來的。
我眼皮子陡然一跳。
匆忙跑到陽臺準備打回去時，猝不及防撞上封時景。
他嘴脣也有點破。
……好奇怪。
「季凌……」
依稀記起昨晚遊戲輸後做了什麼，我連忙撇開臉，側身躲過了他的接觸。
封時景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最後垂下手，輕嗤：「你又忘了，對嗎？」
我捏着手機的指尖顫動了下，仍是不敢同他對視：「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避開他後，我躲到角落裏回撥了電話。
可接電話的人不是我媽，是她的心理醫生——
「小凌，你知道昨晚自己在 KTV 的照片被人拍下，還傳給你媽媽了嗎？現在她的病情又不穩定了，你儘快找個時間回來安撫她吧……」

-18-
坐上動車的時候，我手都在抖。
心理醫生傳來的照片裏……
是我摟着封時景，在隱蔽的牆角擁吻。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昨晚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瞬間湧入腦海。
我想起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是我沒有控制住自己，以報復之名和他網戀，藉着酒勁胡言亂語……
是我害得我媽，舊病復發。
電話裏她近乎崩潰地問我，爲什麼要學那個人。
「我那麼愛你，那麼愛你啊……到頭來你爲什麼要重蹈覆轍，學一個把我們害得那麼慘的人？！」
「……」
我認錯，無力道歉。
事已至此，失去和擁有都由不得我。
我在車上顫着手給她打字道歉解釋，反覆刪減。
直到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坐到我對面，敲了敲桌板。
「小凌，臉色怎麼這麼差？」
「……」
我猛地一怔。
「範常餘？！你……」
這張面孔出現的一瞬間，心口霎時堵得難受。
頭腦一片空白，抑制不住恨意翻湧。
他就是我媽口中那個人，那個十惡不赦的仇人。
也是我曾經……十分敬重的父親。

-19-
我媽被當了整整十八年的同妻。
得知真相那年，我正在讀高二，十七歲。
範常餘是入贅季家的，在季家包括我媽面前，向來都是一個完美的形象。
他名牌大學畢業，工ƭů⁻作能力上乘，性格溫柔長得也文質彬彬，剛進公司就被不少人追求。
其中就有來自家公司當實習生的千金。
範常餘在一衆追求者裏，十分精準選中了我媽。
他熱情給予回應，陪她做盡浪漫的事。
我媽那時沒有對外暴露身份，以爲範常餘是真心愛她，便不顧家裏人反對嫁給了範常餘。
外公他們無可奈何，最後不僅妥協，還將範常餘當做親兒子培養，助他的事業青雲直上ƭũ̂⁴。
直到我高二那年，範常餘在外養了十幾年的男友找上門來。
所有浮於表面的美好，在那晚徹底天翻地覆。
……
後來我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在範常餘的刺激下患上了精神疾病，躁鬱症。
她開始盯着我監控我，不准我和任何男生過度交往，在上大學後強迫我找女朋友。
爲了穩住病情，我只好按照醫生的要求配合，花錢找假女友應付她。
我做不到和別人談戀愛。
因爲我真正喜歡的人從一開始……就被我媽嚴詞拒之門外了。

-20-
列車上，鐵軌磕碰哐當聲不斷。
空氣裏瀰漫着一絲腐朽氣息。
我強忍恨意，咬牙問：
「照片，是你傳給我媽的？」
範常餘晃着手機笑笑，不置可否。
「昨晚碰巧路過，拍了很多。小凌還想看其他的嗎？」
「你……範常餘，你是不是瘋了？你明明知道她纔剛好不到半年，你又去刺激她？」
我實在被他這副輕佻的模樣氣得胸口疼。
如果這裏不是公共場合，我真的想替我媽……狠狠揍死這僞君子！
可範常餘沒有丁點悔恨之意，輕飄飄道：
「這不是來找你的時候，剛好看見了嘛。讓季女士也看看啊，看看她精心培養的兒子，最終還是逃不過我的基因……呃！」
「你他媽根本不配當父親，不配做人！！」
胸腔裏氣血上湧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起身一拳砸了過去。
範常餘那副裝模作樣的銀框眼鏡被砸了個稀碎，我的指骨也在滴血。
旁邊的乘客嚇得叫來了乘務員，他卻虛情假意擺擺手，抹了抹眼角的血衝我笑：
「不要緊，不要緊。這是我親生兒子，家庭矛盾而已……」
範常餘整理好自己的儀態，又衝我笑着低語：
「我沒有惡意的，小凌。只是最近我公司週轉，缺點錢……既然你已經和封家少爺在一起了，要個兩百萬不過分吧？」
我滲血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當年外公把公司事務交給範常餘後，他暗中抽走了不少股份，把公司變成了個空殼子。
若不是有世交幫助，季家早就破產負債了。
範常餘毫不在意我們的死活。
他當了一生的僞君子，時至今日，此刻。
「如果小凌你不願意，那麼我不介意把這些照片發給封家所有人……包括媒體。」

-21-
直到下車，我都沒敢再點開未讀消息。
大號小號，裏面都躺了很多條「F」發來的問候。
但一條也不能再看。
我媽被那張照片氣得不輕，住進了醫院。
病房裏滿地狼藉，玻璃碴和陶瓷片碎了一地。
保姆阿姨端着藥和食物堵在門口，沒敢進去。
見我趕到，她才鬆了口氣，將東西遞來讓我勸。
阿姨都知道，即使禍因我而起，但我媽現在只有我了。
從發現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註定成了她這十八年來，唯一的栽培成果。
範常餘的那份，也理應落到我頭上。
「媽……我錯了。」
病牀前發呆的人僵了僵身子，緩緩回頭，盯着我將東西放下。
她眼睛紅腫散着頭髮，很凌亂……精神恍惚。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主動，還是你？」
我捏着藏在衣袖下的手，垂眼違心撒謊：
「我們沒有開始過，是我喝多把他當成前女友了，才……那樣了。」
「喝多了？喝多了會把你發小當做女生嗎？你的那些前女友，又有幾個是真的？！我那麼放心小景，讓你和他住一個寢室，你們卻學那個噁心的同……」
「媽，我認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主動的……求你放過自己，行嗎？」
我跪在地上一遍遍道歉解釋，即使玻璃扎破皮肉也感受不到痛。
只有窒息。
她情緒處於崩潰邊緣，無論我怎麼說，她都以死要挾我這輩子不準再見封時景……
就算是作爲朋友，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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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第一晚，徹夜未眠。
半夜她終於是鬧得累了，打過營養針才睡去。
恰逢暑假，學校那邊應允了請假。
我同意不見封時景，躲他一輩子了。
也無視那些消息，拉黑了他。
……
搬回來一週後，我媽的病情漸漸開始好轉。
她見我真的沒有再聯繫封時景，情緒也穩定了下來，抱着我欣慰道：
「小凌，媽媽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能改的……」
「……」
我也想自己能改啊。
可是我……暗戀了那個人整整六年。
又怎麼可能輕易忘得掉？
高一的萌動，高二的噩耗……
那年我種的玫瑰沒有開花，就像愛意不會有結果。
我騙了自己，整整六年。
往後又要用僅有的回憶和聊天記錄，度過一生？

-23-
在我媽眼裏，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軌，好了起來。
我終於變回了正常人。
可事實上。
只有深夜靠在病房外的寂靜走廊時，我方纔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空氣凝結，只剩下牆上老式鐘錶的走針聲。
藉着走廊盡頭的斑駁月光，我忍不住回憶起那晚是自己強迫了封時景，是我抱了他親了他……
封時景沒有主動。
這些日子，他也沒有死纏爛打換號加回我。
徐靖偶爾打電話過來問候時，我常常懷疑。
他會不會……也在旁聽？
可是沒有一點兒關於他的消息。
直到今晚，我得空登上那個小號。
才發現他給我失聯一週的小號發了很多消息，問候。
冷暴力了他一週。
我想這場不屬於我的幻夢，就該到此結束。
點開聊天框後，我只在他幾百條消息裏回了一條——
【分手吧，其實我是男人。】
順便將之前他給的那些錢，全部轉了回去。
所有記錄停留在「對不起」。
咬牙剛準備將他刪掉，可對面竟秒回——
【我知道。】
【我知Ťű⁼道你是男生，能不能別分？】
我手不自主顫了下。
【你知道什麼？你分明一直把我當女朋友！你根本就不認識……】
「季凌。」
熟悉的聲音冷不防在身後響起。
以彼此ťü₁能聽見的分貝……很輕，且清晰。
手機從我手中滑落下去，迴盪在走廊裏，哐啷直響。
「寶寶，我等了你很久……
「回頭，好不好？」

-24-
我回來的這些天，非常莫名其妙。
病房門口莫名其妙出現的果籃鮮花，莫名其妙被包紮的手傷，睡在走廊長椅上時，莫名其妙蓋上的毛毯……夢中莫名其妙溫暖的懷抱。
甚至連範常餘那邊，也莫名其妙不找我要錢，無故消失了。
……
原來如此。
封時景將我拉到了樓下角落裏。
四周沒有監控攝像頭，也沒有別人。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抱了上來。
抱得我有些喘不過氣……卻捨不得推開。
直到最後夜風獵獵，吹得人脊背發涼。
「封時景。」我問，「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
小號網戀、跟着我回家、找女朋友是爲了應付我媽、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戀……
「這些，我都知道。」
封時景有些哽咽，解釋：「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依依】是你。
「我知道你的苦衷，所以陪你裝糊塗。就算明知彼此喜歡卻不能表白……只要是你，偷來的網戀我也知足。
「可我還有私心，私心在阿姨的病好轉後，怕你跟合作對象假戲真做，所以……」
「所以你不允許，我和任何一個對象合作超過一個月，才反覆綠我，對嗎？」
他撇開臉點了點頭。
「他們口中我暗戀的人，一直都是你。」
因爲怕我爲難，所以三年前纔不敢表白。
所以止步於友情，陪我演了這麼多年。
「……」
怎麼辦呢。
「怎麼辦啊……封時景。」
我無奈到有些想哭，抓心撓肝的不甘。
如果不曾知道他的心意，我只會覺得這是一場漫長的單戀，難捨難割的只有自己。
可是……
「可是現在，你又讓我怎麼能放得下你？！」
淚水沒出息地直往下流。
我將頭埋進了他肩窩，忍不住抽噎。
「不要放下，不用放下。」
封時景捧起我的臉，用指腹摩挲了眼角的淚花。
「這次我跟你回來，就是爲了爭取在一起的機會……等等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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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時景向來能控制好分寸。
我媽病情剛剛穩定下來，他沒有立刻出現，以防刺激到她。
這一週他偷偷見我，只敢和我的小號聊天。
可我們準備去做光療這天，封時景突然失聯了。
我不敢在我媽面前表現出異常，也不能離開。
焦急地等了一天。
封時景晚上纔回我消息，倉促報了個平安。
我讓他來醫院找我，他卻支支吾吾說有事，來不了。
……
此後兩週，封時景都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只是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封阿姨也來了。

-26-
當初幫季家渡過難關的世交就是封家。
我媽和封阿姨是好友，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
而封時景是我媽看着長大的。
這就是爲什麼高中我和封時景走得那麼近，她還放心讓我倆住一個寢室的原因。
……
有封阿姨在，我媽見到封時景也沒有當場失控。
封時景道歉，她對我媽打起了友情牌講故事，循序漸進做了疏導工作……
最後我媽沒有大發雷霆，但當然也沒這麼快接受。
意料之中。
她沒有被激怒，已經讓我鬆了口氣。
送他們走出病房，封阿姨笑着說自己還有事，先行離開了。
「你是不是……和阿姨做了什麼交易？」
走到了樓梯間的安全通道口，我還是忍不住發問。
在我看來，封阿姨沒有開明到可以接受自己兒子是同性戀，還撮合的程度。
可封時景沒肯告訴我原因。
他只是在臨走時抱了我下，安慰：「我說過的，等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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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時景往返了醫院一個月。
他以探望爲名，我媽終究是沒忍心把他轟出去。
但越是如此，我越是難受。
他明明那麼優秀，可以和其他人談一段正常的戀愛，根本不必費盡心思委曲求全……
「小凌，水溢出來了！」
這聲提醒讓我怔然回神，連忙擺正手中的開水壺。
視線重新聚焦在面前的白色水盆，和燙紅了的左手。
竟然……不疼。
我媽匆忙起身，將發愣的我帶到洗手間，用嘩嘩冷水沖洗。
「你在想什麼？怎麼連燙都感覺不到！……」
「媽。」
不知哪來的勇氣，我掙脫了她的手，反問。
「我在想，爲什麼你要把我和那個人相提並論？我和他，從來都不一樣的。
「我沒有範常餘那麼噁心, 爲了錢權利用誰的真心、欺騙別人。
「我只是想像當年的您一樣……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從心而已。」

-28-
我媽否定了我的說辭。
「當年的我落得什麼下場，你不也看見了嗎？」
她不允許我爲了所謂的愛情，走她的老路。
準確來說，是不許我爲了那個人。

-29-
寒來暑往, 漫長的半年煎熬般過去。
庭院裏的玫瑰花枯萎了, 一片荒涼貧瘠。
我媽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仍是沒有同意我們交往。
這半年裏, 我搬到了校外住宿，和封時景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我被監控着, 常常整夜失眠。
我不忍心封時景陪我煎熬, 也曾提過放棄。
可總是猝不及防被堵住嘴, 捧着臉喘息：「不好，寶寶不要。」
……
離除夕夜越近, 我便越坐立難安。
沒有機會了。
當初封時景說服封阿姨, 是靠一個半年的賭約。
她說如果半年內我們順利ṭű̂₉在一起了，她就成全祝福我們。
反之, 封時景就必須出國留學接管公司，五年內都不能再回來。
……
除夕夜前夕, 是約定的倒數第二天。
那天我媽煮了一大碗餃子, 讓我快喫。
可我喫着喫着就哭了。
嘴裏一股鹹味。
我想再也不會甜起來。
我想我會一直困於……
「這麼大個人了, 還哭。」
我媽嘆了口氣，隨手抽出張紙巾往我臉上糊。
可想到封時景年後要出國, 我根本繃不住：
「媽, 他要走了啊……他真的要走了……」
「走什麼走，哎。」她起身推開了窗戶, 飄飄揚揚幾片大雪落進來：「樓下, 在叫你呢。」

-30-
我控制不住抽噎，卻還是徹底呆愣了足足十秒。
樓下……是封時景。
「老早就看到他在底下轉悠了，又不敢按門鈴。」
我媽撇撇嘴，「我都好得差不多了，難道還會喫人嗎？真是的……」
「媽……」我揉了揉發酸的鼻尖, 聲音都有些顫抖：「您這是, 同意了嗎？」
「不同意能怎麼辦呢你，整天一副懨樣, 比我還像病人……倒是和我當年的固執不相上下。」
她把氣嘆了又嘆, 「要不是那小子連今晚都在等你，我纔不會同意把你交過去！……」
我使勁揉着眼眶, 卻怎麼也擦不幹眼淚, 滿手溼漉。
「行了，以後別再揹着我偷偷哭了。」
她拉開門把我往推, 「還不快去叫他上來？等了你好久, 頭髮都給那小子漂白咯。」
「媽……謝謝你。」

-31-
天氣預報說, 今晚有強降雪，風很大。
冬天的傍晚陰溼寒冷。
封時景踩在雪地裏來回踱步……始終沒敢按下面前的門鈴。
雪風吹得刺骨，有種經年淤散不去的冷。
我深吸了口氣, 忍着顫抖朝不遠處的人喊——
「封時景，回頭！」
「……」
「我不要再討厭你……
「我喜歡你，喜歡你, 喜歡你！」
對面的人步子頓了頓，卻很快轉過身來。
「季凌……」
我撲了上去。
撲進了往後餘生，溫瀾潮生。
（正文完）